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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9)(2 / 2)

  顾远筝说到这儿的时候,眉宇间便会浮现出一抹愁思,他说他有一段时间会梦到他弟弟被耍猴的当猴耍,为此忧心不已。

  但真把顾远棋找回来,却是在山贼窝里。

  那小少年俨然做了山贼窝里的狗头军师,和当时在军中跟随秦靖蓉剿匪的顾远筝撞见时,两人都懵了。

  顾远棋走失时已经五岁,对家里人是有印象的,一见顾远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如今哥哥是军他是匪,莫名滋味让他转身拔腿就跑,然后被顾远筝给按住了。

  顾二就这么找了回来。

  他在外吃了不少苦,家里是有意娇宠他一些的,就连顾家老三都让着这二哥,顾远棋在家过了两年横着走的日子,才被看不下去的顾蘅给扔去了北疆。

  如今真的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小土匪,邵云朗一时没把这张脸和顾远筝故事里的人物对起来。

  片刻后,药劲儿完全褪去,邵云朗混沌的头脑终于惊慌失措的发现了问题,他手软脚软的爬起来,瞬间便明白了,昨夜涂在杯底的药,分明一点也没糟践的灌进了自己嘴里!

  他一把揪住顾远棋的襟口,颤声问:我们这是在哪?顾远筝呢?!

  你还有脸问我?顾远棋这辈子还没被他老子、他哥以外的人拎过领子,顿时恼怒的骂出了声:他就是个傻子!脑子里进了马粪!爷不远千里来救他!他倒好!他替你去蛮子那了!

  顾远棋骂了这一句,总算是痛快了,却见眼前这青年一张俊美的脸顷刻褪尽了血色,抓着他领口的手抖如筛糠。

  顾远棋吓了一跳,慢吞吞的问:你没事吧?这不是犯了羊癫疯了吧?

  却见邵云朗转身便往马车外扑。

  停车!停车!他急声吼道:让我回去!

  操!你干什么?顾远棋伸手去拉他。

  他本就性情暴烈,此时也忍到了极限,伸手便扣住了邵云朗的肩膀,这一下用了力气,可谓十分不客气了。

  一个泽兑而已。

  顾远棋毫不在意的想。

  下一刻,他便被急疯了的邵云朗回手一拳打的往后倒仰,重重的撞上了车壁。

  顾远棋:???

  下颌处火辣辣的疼,让他一瞬间想问:他是谁?他在哪?谁打了他?

  回过神,他暴怒的骂了一声:草!

  然后扑了上去,和仍试图让马夫停车的邵云朗打成一团。

  多年以后,史书谈及这对儿君臣,对他们之间剑拔弩张却又维持了微妙平衡的关系有诸多分析。

  一种说法是镇西侯顾远棋功高震主,为人跋扈,遭上忌惮;另一种则说,晟启帝自己用非常手段登上帝位,便也疑心手下武将。

  但任那些史学家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俩人的梁子,早就在年轻时的这辆马车上便结下了。

  众随从看着那剧烈摇晃的马车,一时不敢说话。

  他们不敢拉二公子,也不敢得罪大公子的心上人,一时只得眼观鼻鼻观口的装瞎,幸而马车又摇晃了一阵,便安静了。

  邵云朗昨夜毕竟干了些体力活,又好久没吃饱饭了,竟在这场搏斗中落了下风,但顾远棋也没捞到好,唇角破口让他一张嘴就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挨了一顿打,他倒是从这倒霉皇子身上看出几分待自家大哥的真心,因此呲牙咧嘴道:你回去也赶不及了,只能添乱,我爹已经亲赴秋水关了,他去和可罗布那野猪谈谈,把顾远筝带回来。

  邵云朗爬起来,倚着车壁,耷拉着眼皮,没理他。

  嘁顾远棋心想,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又说道:顾远筝昨夜给我的信里说了,要是你落到蛮子手里,皇帝才不会答应蛮子的任何条件,你就死定了,反倒是他去了,还能尚存一线生机

  说到这里,他困惑道:皇帝傻的吗?他有钱不换亲儿子,却情愿换我爹的儿子?

  因为他不缺我这个便宜儿子。邵云朗哑声道:我若死在蛮族,他便是为守疆土牺牲亲子的贤君,以后逢年过节想起这件事,给我做场法事哭一哭,又是一桩美名。

  顾远棋哑然。

  他只是不善权谋,而不是没有脑子,难怪顾远筝说换成他自己去才有一线生机,毕竟和庆安帝不一样,顾蘅不惧身后骂名,为了儿子能回来,他甚至能带着文臣罢朝给皇帝施压。

  那就没事了吧顾远棋嗤笑一声,你干什么还摆出个鳏夫脸?

  邵云朗只是沉默着。

  顾远棋觉着他不说话的时候还挺好看的,他那个大哥有点眼光,不过这种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就在他以为邵云朗不会再说话的时候,邵云朗又开口了。

  他声音粗粝的像两张粗砂纸在刮擦,缓慢又艰涩的说:可罗布以为他和邵云霆是在联手,实际上他只是被邵云霆利用,我推测,只要顾远筝到了蛮族那里,邵云霆的人便会立刻毁约顺便告诉可罗布,五皇子是戴罪之身,如今不过是个庶人。可罗布在秋水关外耗了这么久,赔了粮草折了兵,却发现到手的筹码一文不值

  他抬眸,问顾远棋:你说他是野猪,倒是一点没错,那愤怒的野猪会做什么呢?

  顾远棋脸色终于变了。

  送我回去。邵云朗道:我早一点回去,他便能少吃一点苦头。

  邵云朗终究没能回秋水关。

  顾远棋急匆匆的命人折返,路上却碰到了一路快马的顾蘅。

  那中年男人一勒马缰,扫了一眼邵云朗,眼神中并未有亲儿子遭人连累后的愤恨,仍是很平静的。

  对上那双和顾远筝很肖似的眼睛,邵云朗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殿下先同我家老二去宁州绥安郡暂避一阵。顾蘅道:你此时便是去了,也不过是给可罗布徒增筹码罢了。

  邵云朗嘴唇抖了抖,轻声道:若他不愿放人

  他不敢。顾蘅陈述事实般说了这等狂妄之言,又道:赶路要紧,便不与殿下多言了,日后再叙吧。

  他说罢,一扬马鞭,便带着几位侍从又上了官路,向西南而去。

  邵云朗便和顾远棋一同去了绥安郡。

  这是他曾和顾远筝提到过的小城,并不繁华,挂满黄土的城墙甚至有几分落魄,但这里生产一种特殊的谷物,酿酒极为香醇,每到秋后,家家户户酒香盈室,百姓淳朴良善。

  曾有一胡姬带着一双儿女就在这里生活过。

  顾远棋把他安置在一处小院,留了两名老仆伺候,人便火急火燎的跑了,一连几日不见踪影,只道他爹回来会差人给他递信。

  这一等便是五日。

  人是要靠一口精气神撑着的,先前哪怕挨饿,邵云朗也没像这几日一般,人瞧着竟带着些病容。

  伺候他的老厨娘家里也有个这般大的孙子,便慈心发作,换着样的给邵云朗做好吃的。

  邵云朗也吃东西,吃的还不少,他自知不该受情绪干扰,只有他好好活着,身体康健的活着,有朝一日才能让那些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