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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黛第41节(2 / 2)


  李晋坤道:“该来的迟早要来,与其日日枕戈待旦,不若关起门来,斩尽杀绝。”

  “那……爹以为,那苏长青知道多少?”

  李晋坤皱眉深思,考虑一番才说:“当年的事极其隐秘,牵连众多,谁敢说出口谁便是杀头之罪……那不,恐怕是株连九族,阖家落难,郑云涛为人何其谨慎,绝不会透露给不相干的人。”

  李明珠却说:“我看那苏长青心思沉重,仿佛身兼重任,其余的也猜不出太多,他与戎弟交过手,倒是不像与柳黛沆瀣一气。”

  提起阿戎李晋坤怅然道:“这废物东西,竟真与柳姓女子搅和到一处。原郑云涛飞鸽传书送信来,我也不过将信将疑,现如今……他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少给我惹事?”越说越气,气得吹胡子瞪眼,胸口喘息不定,回过头来看向李明珠,望着那张与亡妻一般无二的脸,这才求得一刻安宁,“他若是有你一半听话,我也绝不至于将普华山庄拱手送给阿茂那毛头小子。”

  “爹——”李明珠娇娇唤一声,端了热茶送到李晋坤嘴边,亲手伺候他尝上一口,这又放回去,还记得拿手帕替他擦一擦嘴边枝繁叶茂的胡须,“都是过去的事情,提他来做什么?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处置柳黛。”

  李晋坤往绢布上瞟一眼,轻蔑道:“你弟弟不是说了么?‘涉世未深,骄横自已’,仗着自己练了几年魔教功夫,就敢登门挑战六大派,她是料定了我普华山庄除“留仙阵”外一无可取,那边随她骄横,老夫定教她自投罗网,有去无回。”

  最后四个字讲得铿锵有力,掷地留声,已成就了十足十的把握。

  李明珠淡淡一笑,拾起绢布,置于火焰上点燃烧尽。

  风骤起,卷上枯叶无数,齐齐整整在夜下飞舞。

  柳黛耳力超凡,苏长青还在长廊下奔走时她便听见动静,缓缓坐起身来将外袍罩在肩头,再将乌云似的长发拢到胸前,铜镜里便飘出一道纯净又妩媚的影。

  他从未锁死的槛窗钻进来,睫毛上沾满了朦朦的雨珠,在静谧的夜里,仿佛一颗颗澄澈剔透的水晶,衬托着他那双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眼睛。

  “柳黛——”他低声唤。

  “我在呢。”她笑着应。

  第55章 普华山庄55 (改错字)

  普华山庄 55

  他心中有千万句话要说, 却又有千万句的不能说。苦涩愁云横亘在他喉头,让他哑然失声,苦涩难当。

  窗外再度下起了软绵绵的雨, 淅淅沥沥,便如同他此刻心绪,千丝万缕, 无从理清。

  他看着她,朱红的火焰在她明亮的眼睛里跳跃, 她秉持十二万分的耐心等着,不疾不徐, 不慌不忙,看他表演。

  苏长青深吸一口气, 第九十九回 下定决心,一开口却只听见自己喊:“柳黛。”

  柳黛柳黛, 仿佛除了她的姓名,他对她一无所知。

  兴许连姓名也是凭空捏造, 他根本不成认识过她。

  “您想说什么?”柳黛问。

  似乎他自己也忘了,深夜冒雨前来究竟是为什么,是何处借来的冲动让他出现在此——近乎于赤0裸裸地将自己的丑恶与懦弱展现在她面前。

  他忽而羞愧、自责, 低着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尽快消失在柳黛面前。

  “不要紧, 慢慢想,夜还长呢,你有的是时间。”柳黛打个哈欠, 转身坐回床沿,预备无视苏长青的挣扎和犹豫,自顾自躺下要睡。

  “柳姑娘!”他咬着牙, 沙哑着声音喊。

  柳黛将将坐下,被他这声“柳姑娘”逗笑,“方才不是还叫我柳黛,这会儿又成了柳姑娘。长青对我真是一会儿子亲近一会儿子疏远,让人摸不着头脑,这……难不成是什么欲拒还迎的招数不成?”

  “柳姑娘,我并未打算与你说笑。”苏长青面色沉凝,仿佛是十年寒窗进京赴考,容不得半点差错。

  柳黛赶紧坐好坐直,点点头,抿住嘴角,“好好好,我不笑,咱们严肃起来好好说,那……长青先请?”

  “……”苏长青坐在圆凳上,一手扶在桌边,另一只手撑住膝盖,视线落在踏脚木上一双雪白绣鞋上,菱角似的鞋尖在裙摆之下若隐若现,若在让旁人看了,恐怕总得勾起几分旖旎的相思,但苏长青现下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鞋也就是一双女人鞋,他考量再三,这才肯开口,“你纵火那夜,我师父曾经交待过…………”

  柳黛听见“我师父”三个字,心里便咯噔一下,想着眼前这小傻子又要为她背叛师门,恐怕来之前已经在腹中翻火熬油,斗争许久。

  她止不住地想笑,于是抬手遮住半张脸,偷偷摸摸地笑,却又被苏长青一个抬眼抓住现行,不得已尴尬地放下右手,拼了命绷住脸。

  苏长青照旧是满面肃然,当这是生离死别与她交待,“他已经猜出你此行来意,也已经告诫过我……”

  “我的来意是什么?他又告诫过你什么?”柳黛双手撑住床沿,探身向前,好奇旁人谈资一般好奇地问苏长青。

  “你不单是冲着九华山,还有先前的灵云派,更是与我师娘有难解之仇。师父便推测你出自隐月教,与月如眉也关系颇深。”

  她偏头一笑,捏一把娇滴滴的声音问:“月如眉?月如眉是谁?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苏长青无奈,“柳姑娘,我今夜来是为与你坦诚相待,你又何必如此?”

  柳黛倒是一连的理所应当,接口就答:“你都说了,是你要来与我坦诚相待,我可什么都没答应,你又凭什么要求我?”

  此话……

  甚是有理。

  苏长青认栽,他已经习惯如此,他与柳黛之间的争论,他从来没有反击之力。

  “既如此,我便将该说的话说完。”他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最后长舒一口气,落定决心,“以我师父的行事作风,恐怕纵火当日便已暗中通知其余各派,此刻普华山庄多半已经做好应对之策,只等你先出手。柳姑娘,绝不可以身犯嫌,自投罗网。”

  “以身犯险?自投罗网?”柳黛当下站起身,走到苏长青面前,坐在他侧手另一只圆凳上,一双莲藕似的雪白手臂搁在桌面上,她俯下身,头靠着手臂,趴在桌上以一个陌生人的眼光注视他,“长青,你是不是失忆?你觉得……放眼整个普华山庄,有谁能接得住我的刀?是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李茂新?痨病鬼李晋坤?还是那位多走几步都要喘个不停的小寡妇?”

  “普华山庄屹立百年自有他的道理,李晋坤不过表面和善,你不知他……”

  “那又如何?”柳黛从桌面上直起身,左手撑住太阳穴,右手伸在苏长青面前,拿一根葱管似的指头隔空轻轻点,“苏长青,你找错人了,你该早点儿告诫李茂新,让他们躲在普华山庄一辈子,绝不要跨出一步。现下……晚了!过了‘留仙阵’便再没有什么能挡得住我,你若是看不过,大可以现在就出门敲锣示警,我照样能杀得他李家一个不留,你听好了…………”

  她食指向前,白嫩嫩的指腹与苏长青的鼻尖只隔着一节指头的距离,“我要他们……全都给我偿命……包括你的小兄弟阿茂……”

  “你……”苏长青眉头皱得死紧,面对一个全然不知害怕的柳黛,他先前装进肚子里的那一箩筐劝人的话,此处已不知从说起,只得硬着头皮开口,“柳姑娘,当年的事……乃正邪之争,不该祸及家人……”

  “什么正邪之争,都是狗屁。当年的事,是郑云涛与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