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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此时此刻很想问一问宫垂云还记不记得。

  这些年,宫兰卿兢兢业业,谨遵师命。他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事,他已经记不清了。可每次杀过人之后,他都会问一问自己,这具死去的尸骨真的是宵小吗?

  真的是罪大恶极吗?

  这一刻,宫兰卿的鼻子那么酸。

  他那么那么的想哭。

  他看着单薄的戚晓和扭曲的冯绮云,不知为何,眼泪如雨一般,滂沱而下。

  这怎么?戚晓还没哭呢你哭什么??宫垂云看着泪流满面的宫兰卿,仿佛宫兰卿此刻是个笑话一般。宫垂云满脸鄙薄,冷笑着质问。

  师父宫兰卿此刻早已哭的泪如雨下,他知道很多话无法说出口。他跪在宫垂云身前,死死拉住宫垂云长长的道袍,那一刻他再不是长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琴大弟子,那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的骄傲和伪装。

  他好像又变回了当初那个刚入宗门的敏感的孩子。

  他什么都没有,没有名字,没有仙法,没有武功,没有天泉咽。

  他只有他师父。

  那长者是他唯一的依靠。

  师父宫兰卿声泪俱下,匍匐在宫垂云身前颤声道:师父你还记得,旻天的旻字怎样写么?

  宫垂云看着宫兰卿那张哭的有些可笑的脸愣住了,寻思着宫兰卿这是犯了什么羊癫疯宫垂云反应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宫兰卿究竟在说些什么。

  师父若忘了,徒儿还记得徒儿教您宫兰卿似乎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点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扯过宫垂云的手他泪如雨下,在宫垂云的手上哆嗦着迅速画下那个字,宫兰卿急不可耐地嗫嚅道:旻字,共十二画,《尔雅》中曰:夏为苍天,秋为旻天,冬为

  一切的一切都终结在一个耳光里。

  那厢冯绮云似是看了良久的笑话一般,终于憋不住发出一声鄙薄的痴笑。

  你要是浓痰迷了心,你就给我滚下山去看病。

  那曾在宫兰卿掌心温柔地写下生字的大手,终于毫不留情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宫垂云的声音极尽冰冷恐怖,他居高临下看着呆愣愣的宫兰卿鄙薄道:长白宗只留正常人,不留羊癫疯。

  宫兰卿在那一刻终于心死了。

  那个曾经敏感又害羞的孩子,终于死了。

  下一秒,宫兰卿站起了身,在宫垂云震惊的眼神中一把抓起了天泉咽。

  宫兰卿属羊,今年也只有十七岁。

  这是十七岁的宫兰卿第一次违逆他最为敬重最为珍爱的师父。

  戚晓你个傻.逼你快走!!快去找宫夜光!他能救你!!不然你今夜必死无疑!!宫兰卿手握天泉咽,向一脸呆愣的戚晓大声喝道。

  在宫垂云无法理喻的眼神里,宫兰卿泪流满面,却万分坚定道:

  这里,我且替你挡着!!!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约每一个罪大恶极的坏人小的时候都有过当英雄拯救苍生的夙愿

  可有的人福薄,在这条路上终究渐行渐远。

  宫兰卿的福薄在于爱上了他的倒霉师傅嗯

  第66章 、月影疏斜,天泉悲声

  天池边的所有人都在宫兰卿拔出琴的那一刹那愣住了。

  一向唯师命是从的宫兰卿舍身挡在戚晓身前,他手执天泉咽,冷硬锋利如刃的琴弦第一次对准了宫兰卿的师父。

  戚晓愣怔地看着宫兰卿,眼中是无尽复杂又纷乱的情绪。

  在长白宗内,宫兰卿是从来不愿也不屑于和戚晓说话的。

  戚晓知道,宫兰卿一直不喜欢自己。

  长白宗内,宫兰卿无论为人或是处事,都可堪用轻淡和冷漠形容。他除了宫垂云,眼中便再没了其他东西。

  宫兰卿冷血又不易亲近,做事素来只问师父不问对错。长白宗内弟子对宫兰卿无非就是两种态度:要么敬畏,要么厌恶。敬畏者敬他仙法卓群目下无尘,厌恶者厌他摇尾乞怜,是宫垂云养的一条好狗。

  若不是他与宫垂云交好,镇宗神器又怎会落到这样一个面软心硬之人的手里?

  可如今的宫兰卿,似乎自己将那自己那层假面生生撕毁了一般!宫兰卿目眦欲裂,死死护在戚晓身前,像是只濒死的狮子一般。

  快滚!!宫兰卿大吼着对身后的戚晓道:滚啊!

  哦?宫垂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如今是个什么情形。旋即气的冷笑一声,宫垂云一脸鄙薄地看向宫兰卿,语气里全是刻薄和贬损:我素日看你从未和什么师兄弟往来亲厚过,你如今这样护着戚晓,难不成你和戚晓之间还有什么为师并不知道的曾经么?

  戚晓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死他活,徒儿也并不关心。宫兰卿通红着眼圈,用干涩的嗓子挤出这句话。

  徒儿护的,亦不是戚晓。宫兰卿的声音是那样紧涩,似乎随时都能放声痛哭出来。

  徒儿护的是您啊宫兰卿再忍不住,眼泪再一次失控崩盘,青年颤抖着握着琴弦,那弦上已是一道淋漓的血痕。

  哦?护的是我?宫垂云看着宫兰卿那张哭的泪如雨下的惨然的脸,摇着头一脸兴致盎然道:虽然现在事态紧急,但我这会儿倒还真想要知道知道,你护戚晓这事儿,和护我有什么关系?

  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宫兰卿凛起了声线,泪水后的眼神变得坚定澄澈起来:有所不为,才不辱没长白宗主四字,才是

  宫兰卿话没说尽,便被宫垂云捶胸顿足的大笑打断。

  我以为,我含辛茹苦呕心沥血教出了个人才,却不想教出来个君子?

  宫兰卿啊宫兰卿!你可真是给本尊长脸!

  宫垂云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阴沉可怕起来,太阳穴处青筋暴起,宫兰卿看着他师父那张扭曲而遒劲的脸,心中的恐惧如同黑洞一般,几乎要将他的神智尽数吞没。

  一阵阴风席卷而来,宫兰卿还没反应过来,那引魂铃便急促地响了起来!宫兰卿一愣,旋即整个身子便如同石雕一般僵住!

  只听咣当一声!天泉咽便砸在了地上宫兰卿的身子再不听使唤,他噗通一声无力地跪倒在天池边,紧接着落在他身上的便是他师父暴雨般的拳打脚踢

  宫垂云再没有了那一派仙风道骨,他听了这话,便如个疯子一般,他没有用任何仙法,没有执任何武器,只是用拳头和脚,怨妇一般披头散发毫无章法地狠命打在宫兰卿身上。

  君子!?君他妈的狗屁!你睁开眼睛看看仙宗之内的君子们都在哪?不是在棺材里躺着就是在野狗肚子里!!!你想当君子??我当初要是真成了君子长白山现在早就给夷为平地了!!!我含辛茹苦养出的接班人不想壮大实力出人头地便罢了,天天做梦想当君子??

  宫兰卿始终看着他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