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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北方王国(2 / 2)




“啊……”



就在她发出惊叫的时候,污水已经把他淋了个全身湿透。在悲鸣后,新闻记者好像全身都没有力气一样,摇摇晃晃,十分可怜。好不容易记者终于站稳了脚步,他指着艾丝缇吼叫道。



“你,你,你这个死女人!你这个混蛋!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还有那边的那个可恶的家伙!”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过啊!说到底还是你不好啊!因为你使用了暴力的原因!”



“啰嗦,啰嗦!总之就是你们!我不会这样就算了的!你们等着瞧吧!”



“——等一下,客人!”



制止住记者的是另外的一个声音。听到了外面骚乱的声音,牛奶店的巨汉店主跑了出来,他一脸不满的毫不留情的说道。



“你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吵了。你们这样会给我的店铺引起很多麻烦的,也给客人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啰嗦,啰嗦!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出声。”



中年男子完全被怒气遮蔽了理性,终于摘掉了绅士的假面目,愤怒地叫道。但是,可能是怯于店主那高大的身形吧,他的声音多少有点降了下来。



“好,你啊,给我把警察叫来!这个修女为了令我写不出报道对我实行暴力。对我造成了伤害。这是阻碍言论自由啊……我可是‘阿尔比恩绅士的最忠实的朋友’皮卡迪利公报的克雷曼啊!”



“皮卡迪利公报的克雷曼吗?……”



店主的眼睛变得像针一样细长。但是那并不是怯于这个名为克雷曼的家伙。相反,他重新看着记者,而且甚至是极度不友好的盯着记者。



“那么,就是你了!!不久之前,在新闻上说我们这家店一文不值的骗人记者!说什么在牛奶里面混杂了东西,说什么蛋糕过期,完全在胡说八道!”



“啊?啊,这个……”



在这之前满脸怒容的克雷曼听到店主的声音后,好像怒气消了一样。面对着这个卷起两袖的店主,脸色变得清白起来,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



“啊,那个,店主先生……你那个是对言论自由的挑战吗?还是对存在于现在市民社会里的大众传媒的存在意义的揭露?不要这样啊。”



“快点给我消失,你这个可耻的家伙!”面对这像火山喷发一样的怒吼声,这位言论自由的捍卫者转向了右方,就像穿越云雾一样飞快的逃走了。看着这个身影本来哑然的艾丝缇也不自觉的感到一丝爽快。店主还是一脸厌恶的看着那个逐渐变小的身影,终于轻蔑的哼了一声,又跑进店里面。



“那个,实在是,太感谢你了。修女!“



在叹了一口气后,艾丝缇的耳边传来了一声温柔的声音。



艾丝缇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他一边轻浮的笑着,一边伸出手来。他的肩膀好像要脱下来一样的颤抖着,然后顺便握住了还不太明白状况的艾丝缇的手。



“真是了不起啊,虽然个子这么矮小,可是还真是勇敢呀!我真是吃了一惊!”



“啊?……啊!没什么啦,过奖了。”



年轻人的蓝眼睛一边一眨一眨的闪动着,一边不停的感谢着。虽然他不像是一个坏人,但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那么,就这样吧,我还有事要干,再见了——”



“啊啊,能够等一下吗?修女?”



艾丝缇本来不想管这个年轻人,但是她的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打消了。年轻人就这样过分亲昵的握着艾丝缇的手,毫不介意的追了上来。



“嗯,你是叫做艾丝缇吧?如果可以的话能够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我很想回旅馆,离开伦迪尼姆已经很久了,完全迷路了。”



“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城镇……所以……”



当然,如果没有遇到这种人是最好了,但正是遇上了这个人,才摆脱了那个可恶的记者。从这点上说,好歹也算是恩人。总不能不屑一顾的扔下他不管。于是艾丝缇迫不得已的看了年轻人递过来的地图一眼——随后,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那个,你该不会是在嘲弄我吧?”



“为什么这样说?”



“还说什么为什么……这个不是世界地图吗?”



脸上现出了青筋,修女怒叫道。



“你把这样的东西给我看想干什么呀?算了算了,快点把旅馆的名字告诉我,我帮你去问别人吧。”



“对不起。有很多窗户,而且,上面的屋顶也……啊,等一下,修女,你去哪里呀?”



“再见了!请好好保重!”



艾丝缇叹了一口气,混进了人群——不能再跟这个家伙纠缠下去了。



奈特罗德神父也好,刚才的那个家伙也好,为什么自己的周围老是聚集了这种人呢?难道是自己散发出特别的气息?还是守护天使弄错了什么或是有什么新的试炼要给我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主啊!我的耐性已经被锻炼得够了,是时候让我回归到正常得修炼中了。”



但是上天好像完全听不到艾丝缇得愿望一样,那位一身白色得年轻人好像一条被诱饵引诱的小狗一样,静悄悄的跟了上来。而且,他好像完全不理会周围人的视线,很大声的叫到。



“哎!修女!你知道你走得好快吗?可不可以慢一点啊?我跟不上你啊!”



“那么就不要跟了!”



艾丝缇的全身都散发着距人千里之外的气息,但是年轻人好像完全没有被伤害到一样,继续跟着来。而且,还过分亲昵的搭上了艾丝缇的肩膀。



“而且我还没有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呢!……对了,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点心?啊!蛋糕怎么样?”



“行了,因为我是修女,所以不能向陌生人要这种东西的!”



“啊,这样啊?修女这种职业还真是不方便呢……要不这样如何?我给你介绍一份其他的工作怎么样?虽然我看上去是这个样子,但是我得人面还是挺宽的。就算是女王陛下也好,什么也好,我也能帮你找到一份你喜欢的工作的。”



“什么女王陛下啊,我说你这个人啊……啊,我明白了!女王陛下也好,什么也好,你给我安静一点!”



“——艾丝缇修女?”



一个惊讶的声音从车道那边传了过来。



一辆刚好通过那里的小轿车停了下来。一个绅士模样的人从后车厢那里探出了头来,张望着。



“你不是艾丝缇修女吗?怎么了?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啊,你……”



艾丝缇向着向自己打招呼的人看了一眼,也瞪大了眼睛吃了一惊。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银绿色的眼睛下的一张聪明的面孔。



“巴特拉先生?”



“哎呀,真是巧啊。吃了一惊呢。”



艾伊扎克·巴特拉——以前在伊什特万遇见的那位绅士打开了车门,脸上充满了微笑。他向那个一脸不满,灰色头发,沉默的司机看了一眼,好像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你也是吃了一惊吧?古德里安?……听说你们在那之后都离开了教皇厅,真想不到竟然在这种地方遇到你啊!艾丝缇修女,什么时候来到阿而比恩的?”



“啊,刚到的。”



当一个人流落异乡时,遇到就算只见过一两次面的人,也好像看到家人一样。更何况,在伊什特万的时候,受到过这位绅士很大的照顾。艾丝缇捂摸了一下胸口,好像找到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一样。



“可惜受到了宫殿宴会的邀请。恐怕不能招待你了……真是为难啦。”



“那可不行啊!“



这位黑发绅士用同情的口吻说道。但是也好像那里很为难似的皱起了眉头。“这样的话……本来向送你一程的……但我现在确实不行……老是说,我现在在找一个人呢。”



“找人?”



好像有什么不祥的预感一样,艾丝缇重复了绅士的话——之后的对话果然证明了艾丝缇的预感是正确的。



“啊,艾伊扎克……”



这是一把像太平音乐一样的声音。就算不用特意回头也可以知道——在艾丝缇认识的人之中,用这样轻松的声音讲话的人,世界上只有两个。



“太好了,你是来找我的吗?……啊,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艾丝缇修女,是我的朋友,艾丝缇,他叫艾伊扎克,是我的管家。”



“因为您突然不见了,我们都在找你啊,阁下……”



到底怎么会认识这么奇怪的朋友呢?——艾丝缇一边强烈怀疑着,一边拼命忍住没有发作。就在这时,黑衣绅士也对那位白净的年轻人进行着恭敬却也略带责备的抗议。



“您到底去哪里了?如果您有个什么万一的话,我们会被留下的人杀掉的。也请您好好自重一下。”



“这样的事情我也明白的。很是爱操心啊……如果你继续这样的话,头发很快就会掉光的哦。”



年轻人把那张褶皱了的地图夹在腋下,轻轻的笑了起来。然后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艾丝缇一眼。



“啊,对了,既然这么巧。那么我们送你到宫殿怎么样?你很着急吧?快上车。”



“啊,那太不好意思了。”对于年轻人的坦率,艾丝缇反而后退了半步。年轻人就先不说了,她是害怕给那位忠实的管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现在要回旅馆吧?如果送我到宫殿的话会让你多走路的。”



“艾丝缇,我完全听从你的指示。怎么样?上车吧?”



阻挡修女的是那位黑发绅士。他恭恭敬敬的打开了车门,用十分殷情的口吻说道。



“而且,皇宫就在我们回旅馆的路上,所以请你不要客气……快,请上车。”



“既,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不客气了。”



结果,艾丝缇也没有再推辞了,虽然觉得有点失礼,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害羞的坐进了小轿车——突然她回头看了一下。



“……对了,我还不知道呢……”



艾丝缇回头看看那位跟随她之后上车的年轻人,微笑着,眯起眼睛,天真烂漫的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还没有跟艾丝缇说过吗?”



对于艾丝缇的这个问题,年轻人漫不经心的搔了一下头发,然后露出一个好像天使下凡一样的微笑,回答道:



“我叫该隐——该隐·奈特罗德。”



“可恶,真是讨厌啊!”



克雷曼一边踢飞脚边的那块小石头,一边自言自语道。在伊什特万也好,这一次也好,总觉得有人阻止自己接近那个“圣女”。



本来,采访就是一件充满障碍的东西,但是对于经验丰富的记者来说,是不会放弃的。采访活动是为了正义,信念,和工资的,对于那些妨碍采访活动的,妨碍言论自由的一切势力,克雷曼通常是勇敢地去与他们抗争的。以前他也能足够有余地应付那些已经用笔和墨贯穿了心脏的文人墨客和那些贪污渎职的人。与以前的这些强敌比起来,这个小姑娘算个什么?



“哼!你给我记住!……”



正当克雷曼准备把石头扔向路边的一只正在吃着冷饭的野猫的时候,他停住了眼睛,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路边一台黑色高级小轿车开了过去。那是一辆在伦迪尼姆这种地方也是很少见的高级轿车。但是,吸引克雷曼的并不是这辆车本身。车辆的后车厢的窗口打开了,他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闪着红色光芒的头发。那是充满特征性的红色头发!



“修女艾斯缇!?而且,她旁边的那家伙是……伊什特万时候的那家伙?!”



克雷曼记起了坐在艾斯缇旁边的那个穿着黑色礼服的绅士了。不正是叫做艾依扎克的可恶的家伙吗?



“原来这些家伙是相互认识的啊?还真是不知道呢……”



像血一样红的轿车车尾灯已经在街道上消失了。要追上去是很困难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能力。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什么东西刺激了克雷曼记者的灵魂。



“快,跟着那辆轿车的车尾!”



记者上了一辆停在街道旁边的二轮马车,然后向车夫命令道。事实上,他连买一袋烟草的钱也没有,但是他已经做好了受到一定责备,欠账的准备——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采访!



“快!快追!我会给你很多小费的!”



克雷曼坐在奔跑的马车上,一边跺脚,一边把他心爱的照相机拿了出来。



III



“我是带着真心诚意向您道歉的!”



在有赛马场那么大的一间房间里,国立管弦乐队演奏的夜曲的旋律在优雅地回荡着。



尽管还只是初春阶段,但是在枝形吊灯的下面各种各样的鲜花在竞相吐艳,桌面上摆着数不清的各种佳肴冒着热气,这些佳肴对于普通的平民来说,可能一生都不可能看到吧?但是盛装出席这一场宴会的人们都没有回过头来看这极尽奢华的餐桌。与舞伴在优雅地跳着舞的人,与伙伴在低声说笑的人,或者在房间的一角低声地进行着密谈的人……在这些人当中,穿着整洁制服的皇宫服务员简直就像机器人一样行动着,他们在各自从事着自己的工作。



另一方面,房间的家具也是极尽奢华的。如果从讲究的这一点上说,当然是及不上罗马的法王宫的了,但是从豪奢方面来说,完全可以匹敌。事实上,拿艾丝缇他们脚下的天鹅绒地毯来说,就要上百人用十年的时间才能完成。以这样的形式来说明“北方雄国”的东西应该不少的。——但是,在擦着额头的神父,再一次低下了头。



“艾丝缇到了以后,我想立刻开始搜索。但是我们这一方到了那个时候,也应该很麻烦了……长袖被刮破了,掉进了河里,以为终于爬上来了,谁知道原来只是泥洞,被狗追,那已经是很大件事了……可恶啊,那个走狗。总是像狗一样汪汪叫个不停……”



“那真是不得了呢……”



一边听着神父几乎像哭一样的声音,艾丝缇脸上不露神色地点了点头。



从刚才开始,她就注意到房间里的视线已经开始注意起他们了。这些视线虽然还不能说带着敌意,但是绝对不是友善的。不,那不是只限于现在这种情况的。好不容易到达了皇宫的神父,被介绍给很多贵族们认识,但是,贵族们都只是对他爱理不理的。



“……总觉得我不是很受这个国家的人的欢迎呢。”



神父哽咽着,好像想哭一样。艾丝缇把手帕递了过去,然后,终于开口说话了,但是并不是向亚伯说的。而是从刚才开始就在旁边抽着烟斗的一个神父——一个长脸的,带着理性表情的中年绅士。



“虽然不受欢迎,但是怎么都摆脱不了的那个麻烦者也混了进来……我有这种感觉。总觉得那家伙也不知道要怎么对付我似的。”



“的确像你所说的一样,艾丝缇修女。”



就好像对自己的学生发表的言论表示喜欢一样,绅士对艾丝缇的发言表示了肯定。因为长时间使用的原因,烟斗已经变成了海泡石的颜色。绅士向烟斗加了一点烟丝,然后又补充道。



“正如你知道的一样,这个阿尔比恩国是一个十分排外的国家。特别讨厌教皇厅的势力在这个国家行使。所以,一般来说,本来你或者明天将要到达的教皇陛下不受欢迎那也是当然的了……”



“那么,现在不正常吗?”



“正是。总觉得阿尔比恩现在正陷入了一个逼迫的选择当中。恐怕这是一个会影响这个国家几十年,不,应该说数百年的一个十分重要的选择。所以对他们来说,怎么处置你们也是十分迷茫的……啊,谢谢。”



烟灰落到艾丝缇递出去的一个烟灰缸里面。中年绅士——派遣执行官——“教授”,也就是威廉·渥特·华兹华斯博士,眯起眼睛笑起来。因为在教皇厅也很有名的扑克牌脸,这个阿尔比恩出身的贵族神父对于祖国的同胞到底抱有什么感情呢?艾丝缇无法猜测。只要看着这个充满讽刺,嘲讽的侧脸,就总觉得情况会变成那样的,周围就充满了这种气氛。



“总之,在做出选择之后,这个国家就要舍弃它原来的孤立主义,说不定得依靠教皇厅了。当然对圣女冷淡的话就在讨论话题之外了——但是,如果他们选择另外一个方向的话,那么事情又得另当别论了。那时就不是接近教皇厅了,而是会招致到危险了。选择那一方面,这得要非常高明的处世技术啊。”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对‘教授’说的话不是很明白……”



对于这么漂亮的精彩发言,问出这么无聊的问题的当然不会是艾丝缇了。在正在深思的艾丝缇的旁边,亚伯被遗留下了,他一边抠鼻子,一边举手发言,问道。



“到底,现在这个国家什么地方糟糕了?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么?”



“神父,我拜托你平时就多留意一下新闻报纸吧。”



中年绅士正在轻轻地闭上眼睛,一副思考的模样。艾丝缇对这个提出无聊问题的学生教训道。她叹了一口气,用自己所知道的知识解释道。



“你知道现在这个国家的女王陛下——布里基特二世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么?”



“应该是……卧病在床吧?听说还蛮严重的。”



“不是什么严重……真是可怜。听说今明两天都不会知道病情……”



“北海的女怪”、“伦迪尼姆雌蝮蛇”、“撒旦的妻子”——没有时间列举这个统治阿尔比恩长达半个世纪的女王拥有的那些名字了。



四王国的其中的一雄北方的强者阿尔比恩不论从历史上说,还是从地政学方面说,都是占据从大陆独立出来的一种地位的强国。但是能够走到今天这样的一种地位,路途绝对不是简单的。



顶住来自教皇厅和希斯巴尼亚这样一些强国的压力,称霸北方半个世纪。这个岛国能拥有这样的实力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的。例如传统的工业实力,教皇厅力量的衰退等等。但是,这当中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在于这个在位的女王。由于这个女王能够对诸多列强运用各种权谋处世技术。她的政治手腕是不能忽视的。年仅十五岁的时候就即位,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世纪了。“北海的女怪”已经加入到了罗马的“大帝”格莱哥列或者柏林的“凶王”路德毕希这些人的行列,在国际社会当中,阿尔比恩之名也变得受到很高的重视。



但是,这个女王陷入病危状态是上个礼拜的事——在举行即位五十周年的纪念活动,突然间倒下了。经过医生的诊断,是脑溢血。虽然六十五岁在年龄上还算不上老年。但是,在这五十年当中,对内要镇压无数的反乱,对外要与列强不断周旋,就算是对被称为“女怪”的女王陛下这也是很大的负担啊。就这样,倒在床上,就不省人事了。现在传言,她的性命过不了一个月。



“啊啊,那可是真的十分可怜啊。啊,对了,明天教皇不是为了要秘密地进行涂香油仪式,所以会来阿尔比恩的吗?但是,艾丝缇你也一起……啊,对了说回来,刚才说的‘这个国家的重要的选择’有什么关系?是不知道怎样选择丧礼的日子吗?”



“当然不是这么无聊的问题……问题是谁来继承王位啊!”



艾丝缇瞪了这么轻松地说出这么无聊问题的神父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虽然她的用心是为了不让周围的人听到,但是除此之外,她的脑海里还是有点记住大约一个小时之前,在繁华街上的那个记者说的话的。她一边告诉自己不用介意这么无聊的东西,一边继续小声说道。



“嗯……在布里基特二世倒下的时候,还没有决定好下一届的国王——王太子的人选。不是的,其实是决定好的了,但是在十八年前的一场病中去世了。”



“那是吉伯王子——女王唯一的一个孩子。”



教授像是在回忆往事一样插口说道。阿尔比恩的贵族名门出身的派遣执行官往烟斗里点了点火,然后接过了艾丝缇的话继续说道。



“我和他是大学时代的同学,而且他也是个十分温柔的人。他的头脑也十分好,人缘也不错。如果还在世的话,一定会成为一位明君的……但是看来现在是没有可能了。”



“那还真是令人感到遗憾啊……啊,但是这与没有王位继承人有什么关系呢?王族的还有其他人吧?王太子的孩子呢?”



“在王太子死的时候,王太子与奥斯曼的维多利亚公主结婚还不到半年,所以还没有生孩子。虽然在王太子死后几个月,维多利亚太子妃产下了一个遗孤。但是很不幸的是,难产了。因为王太子自己也没有兄弟,所以皇族的系谱都快要断绝了。更不幸的是,之后连维多利亚太子妃也死了。……这个悲惨的事件就叫做‘维特之乱’了。”



“维特之乱?”



好像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一样,亚伯摇了摇头。就连他旁边的修女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身体反射地僵硬了一下这件事都没有注意到,他继续问道。



“就是那件有一个骑士把王太子妃和他的朋友都杀掉这件事么?是叫做‘爱德华·维特’这个人吗?”



“啊啊,在这件事之前听说他是阿尔比恩里最为高洁的骑士,勇猛而且温柔。他的妻子茱莉亚·爱德华夫人也是当时王太子夫妇都十分信任的人呢。”



“但是为什么一个这么好的人突然间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不知道。有很多传闻。什么对王太子妃的爱慕,什么忍受不了自己妻子与王太子的私通而报复……但是,真正的原因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因为自己本身的原因离开了祖国。”



说着说着,教授竟然十分罕有的悲哀地叹了一口气。是因为想起了当时的所谓“一点的事”吗?还是作为这个国家的子民,为这个国家没有继承人而担心呢?只见他轻轻地闭上眼睛,抽起了烟。



事实上是,在王太子死后第九年,布里基特二世还没有决定继承人。



——正确地说,应该是不能决定。为什么呢?因为王太子和他的儿子死后,宫廷里称为王族的人从此就消失了。



其中的原因是很多的,但是阿尔比恩王家反复近亲结婚也是其中之一。这半个世纪里,王族内小孩出生的事情是非常罕见的,生下的孩子最终也是因为传染病夭折。现在的女王几乎在无缘的小国奥斯曼——这个公国在十八年前被爱斯巴尼亚合并——之后迎娶了儿子的新娘,这是有意避免这个遗传闭塞状况。但是计划落空,王太子夭折,孙子死产,妃子也用刀自杀,最终是一个悲惨的结局。



“因为王太子去世,这边就没有了明显的宫廷内的继承人。并且陛下自身也不想早点结束自己的寿命啊……不幸的事情连续不断。”



“嗯、嗯……您真是倒霉啊……”



听了教授的话,亚伯摇了摇头。沉默地往下看了看,像是要征求同意似的。



“所说的伟大的人也是一直在努力啊。我确实是贫乏薄幸,但是感觉做平民真好……那个?但是,‘教授’现在是说‘王家的族谱几乎已经没有了’,女王的两个妹妹各自嫁入他家生了孩子……也就是说外甥和侄子?”



“嗯,这也不是其他问题吧。”



神父的鼻孔膨胀起来,带着似乎能够解决问题的傲慢表情。



“是哪位呢?如果能成为下个国王就可以顺利收回这个话吗?”



“哎,这对两方都是麻烦的问题。首先,所说的外甥是其他国家的国王——现在爱斯巴尼亚国王路德二世吧。”



原本得意的亚伯脸色发青。不是没有道理。如果说爱斯巴尼亚的话,好像是一个问题很多的军事国家。是历史很短,把先进的科学力和通牒网作为武器蚕食周围的国家。加固地盘的这些中欧国家,对教皇厅来说,他们的存在是非常头疼的。



“如果那种人成了国王的话,阿尔比恩实质上不就是被爱斯巴尼亚合并吗?不是有人说国君联合生存比较容易吗?那边是……”



在房间的一角,“教授”托着下巴。在神父们的对角线上,日耳曼的穿着有特征的德国库斯军服的男人们站在那里。恐怕是那个国家的大使和工作人员吧。那些大男人们威风凛凛地聊着,一个像是阿尔比恩外务省高官似的绅士皱着眉头站在那些大男人前面。



“哇,好像麻烦了……那,还有一个人!刚才你说小侄子在吧?如果这样的话,就决定是他吧。”



“亚伯,我说过这样简单吗?你到底听了什么啊……喂!如果造谣的话,什么事都会发生的。”



“教授”对十分神气的神父似乎有些难以忍受,举起手示意让对面的侍从打开大厅的门。



从那边进来的仍然是那一团人——大概有美丽的少男少女三十人左右。宛如天使般的人群降临到大地上。这群美少年虽然只有这些人,但是也十分引人注目。除此以外引人注目的是让他们恭恭敬敬提着裙摆的人。



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左右的一位女性身上穿着像瀑布般镶着宝石的晚礼服,嘴角处有一个黑痣。在银灰色的头发下面的瓜子脸上显现出美丽面容。但是那种带着暖昧表情,且环顾四周的那种视线中看起来非常危险。“美女”、“丽人”这种语言用在她身上似乎不合适。“妖妇”——这个词语用来修饰她似乎非常合适。



“伊林公爵简·朱迪丝·卓斯琳——阿尔比恩的海军中将。国家财政副委员长。自由党内干事。王国贵族院终身议员。伊林最大的复合企业体卓斯琳·康切伦总帅。并且是布里基特陛下的侄子……是阿尔比恩的大贵族大富豪。但是,‘瘟神简’这个绰号最为人所知。”



卓斯琳所穿的晚礼服一直拖到脚后跟,将她身体的美丽线条完全勾勒出来,显得十分艳丽。“教授”看着美女,用复杂的表情加以解说。那一群少年少女在女主人周围,有化妆的、有梳头的、连欣赏主人美貌的余念都没有。



贵族们欣赏着这位戴着闪光宝石的绝世美女,但是他们的眼神中带有很强的警戒和厌恶。



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正是现在,伊林成为了阿尔比恩的一个地方,在叫“岛”时还是阿尔比恩的邻国,与阿尔比恩有竞争关系。百年前成为阿尔比恩的一部分之后,具有独立的议会和军队,带有浓厚的准独立国的色彩。并且君临这里的不是其他人而是她。



“她是成功的企业家,作为军人制退了海贼并成功解决了与希斯巴尼亚之间的国境纠纷问题,是有战功的军人……仅从历史上来看是继承王位的不可挑剔的才女。但是可惜的是她是半独立地方的领主。如果让她继承王位的话,多数贵族都感觉这是件比较屈辱的事情。因为众所周知她讨厌教会,恐怕也不会轻易被罗马接受。再加上个人的丑闻也很多。”



“所说的丑闻是?”



“这太多了。不纯的异性交往、不纯的同性交往、在乱交晚会上摄取药物……到目前为止她已经有了七次婚姻,丈夫七人全部病死。传言说都是被妻子毒死的。”



“这个还……那个……好厉害啊。”



银发神父拱了一下肩,表情冰冷。



“日耳曼王和伊林公爵——不管哪个倒了好像都没关系。这时,远亲也可以,其他的王族不在吗?”



“事实上还有一个王族在……”



“教授”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远处,橙色头发的女性士官亲切地与伊林公爵在商谈着什么。“教授”一边看着他们,一边降低了音量。



“说的是卡路斯列子爵。现在有军籍,但是听说是位非常优秀且人格也优秀的人。但是,可惜的是只是庶子。基路……王太子殿下结婚前爱人产下的孩子。”



“啊,庶子……”



到现在也是没办法了——亚伯表情立刻就变了。



所谓庶子,就是指不是根据教会法实施的婚姻所生下来的孩子。比如说,未婚的母亲生下来的孩子以及不是爱人关系所生下来的孩子。这个时代对于庶子别说是家族继承,连财产分配都没有资格。当然也不会发生继承王位的事情。



“……不知不觉竟然这么晚了。”



从远处听到了钟声,结束讲义的“教授”从怀里取出怀表。一点也没看出结束晚餐会的意思。马上就要到第二天的时刻了,为了确定这些,绅士到现在才从坐的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去看了两位同事。



“亚伯,艾丝缇明天一早要去迎接教皇陛下,差不多该送她回寝室,然后继续我们本来应该做的事情吧。看现在这个时间,可能要熬夜了。”



“……本来应该做的事情?”



听到自己的名字,艾丝缇好像从梦中醒来一样抬起了头,扭了一下脖子,立刻就想起了“教授”将要说的地方。



实际上,他们两个派遣执行官这时来到伦迪尼姆并不是为了护送艾丝缇,而是为了来解决前几天宫内所发生的圣职者的不详之事。



引起问题的是宫殿礼拜堂的下级司祭。因赌博在经济上破产的司祭盗取了保管的机密文书,企图高价将其卖出。



实际上宫殿内保管的文书大部分是数十年、或者是数百年前的书籍,虽然对附近的国际关系以及政治没有影响,但是也包含了暴露历史上事件内幕的书籍和有记载丑闻的资料。正因为是圣职者盗出的,会对不安定的阿尔比恩和教皇厅关系产生麻烦——卡特琳娜非常害怕这些,于是委托“教授”和亚伯解决此事件。



“那个?但是,盗走的文书刚才已经安全取回了吧?把那个司祭抓起来……这件事情现在已经解决了吧?”



“不,这件事不能这样……实际上我们发现取回的文书有丢失的部分。”



“教授”的眼睛里显出了腻烦的眼神,他摸着自己的额头。



“问题在于偷书的司祭说自己盗出文书时已经有人先将那部分拿出了。啊,十有八九是谎话,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一定是找不到的那部分了……哎……好像事情变麻烦了。”



“那个……根据利斯特所说,丢失的部分是圣历六四五年十一月的事情。”



亚伯从怀里拿出一本脏兮兮的笔记本,补充说道。他打了一个哈欠,开始读记录上所写的文书的目录。



“内容是……对了,‘教授’,这是那个吧。刚才说的‘维特之乱’——是王妃被杀的记录。”



“……!?”



内心突然震了一下,艾丝缇瞬间吐了口气。



“维特之乱”——刚听到这个词语的瞬间,身上突然有了一股凉风。大大地吐了口气,好不容易忍住了。



“……喂!你怎么了?艾丝缇?”



修女拼命地保持平静。银发神父看了一下修女的脸,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你的脸色不好啊!睡眠不足吗?”



“啊,不、不是……不是……”



艾丝缇摇着头一边从亚伯那里离开,一边松了口气。“教授”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这边。重新看了一下“教授”,然后决心说出来。



“那个,华兹华斯博士……实际上,我有话跟您商量,我个人有些意见想跟你说,可以吗?”



“啊,可以。”



“教授”对修女的意愿点了点头,再一次叼起了刚才吸过的烟管。阿尔比恩贵族好像要让来相求的人安心似的,要从其他方面取得证据,脸露出了温柔的表情。艾丝缇说到这后瞬间有些犹豫,立刻又下了决意。



“我知道博士很忙,为了我个人的事让您费心了。实际上我想调查‘维特·爱德华·布兰雪’这个骑士的有关事情。是这个国家实际存在的人物吗?如果实际存在的话,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啊,这个没问题……这个人,是你的亲族吗?”



“是父亲……不,是像父亲一样的人物。”



“哦……?”



绅士陷入深思之中,动了动眉毛。艾丝缇在绅士的面前从口袋里把书籍拿了出来。刚才交到那个新闻记者手中之后又拿了回来的资料。



“这是来自圣马提亚斯教会,我的父亲曾经在那里住过的时候留下的签名。那个新闻记者好像在伊什特万见过。但是那个记者说,我的父亲,那个……与刚才话中所说的动乱事件中的犯人是同一人吗?”



“也就是说,爱德华·布兰雪?”



“教授”看了一下资料,接着就笑了。不仅是上面写的字,而且几乎连纸片上的纤维也一根一根仔细的检查了。



“这种话,不要随便乱说。反动事件的前后,维特确实已经逃亡到海外,在维也纳出车祸而死。没有他逃到伊什特万的记录。确实他有个女儿,远走高飞的时候,是带着这个女儿一起离开的。但是她在维也纳与父亲一起因车祸去世。可能,是那个新闻记者在那边听到后所捏造的。”



“……什么,是这样吗?”



艾丝缇像是从背负着很大的重担之中解脱出来一样,叹了一口气。竟然会听信那个记者的话,自己真是没有出息。突然间心情变得十分舒畅起来。艾丝缇于是感谢了那位中年绅士。



“自己好好想想吧,那个人准备这些东西是想欺骗你啊……如果让我看到他,真想好好教训他一顿呢。”



艾丝缇拿出两张纸片……将“维特·爱德华·布兰雪”的出生证明展开,“教授”毫无表情地点了头。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呢。不管怎么样,大受欢迎的‘圣女’如果是反叛者的女儿的话,这会让教皇厅的权威降低。必须要对报社严加抗议。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搞的,竟然在脑子里尽胡思乱想这种东西……”



“……怎么办呢,‘教授’?”



亚伯偷偷地看了一眼声音在逐渐减小然后陷入了沉默之中的同伴。



“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好啊,要抽烟吗?”



“——把刚才的目录借我看看!”



亚伯还没有来得及回话,“教授”就把手伸向了那个记事本。中年绅士几乎用光速浏览了一下目录,突然间在某一个地方停住了目光。



“怎么了,‘教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目录上有了。”



“什么?”



“这个资料上面,有丢失的书籍部分的目录。”



“!?”



“教授”还没有说完,艾丝缇就紧紧握住了那本记事本。上面所记载的是保管的大量极秘密文书的目录。每一条都有标记。被盗出的部分用O表示,收回的部分用X表示。但是,那其中的一部分……只标有O记号而没有打叉的一部分确实有他的名字。



“爱德华·维特的儿童出生证明文件。”



“艾丝缇修女,这份文件先前到底在谁手里的呢?”



“是一个叫克…克雷曼的记者,他是皮……皮卡迪利公报的。”



一边用颤抖的手打开突然沉重起来的名单,艾丝缇好不容易才挤出一点声音。



“听说两份文件的签名是一样的……所以,爱德华·维特和爱德华·布兰雪肯定是同一个人……那个,华兹华斯博士!啊,我的父亲不是叛逆者吧?他不是杀皇后和妻子那种人……”



“你冷静点,艾丝缇。很抱歉,我已经有点心慌意乱了我向你赔罪。”



“教授”轻咳了一声,把烟嘴扶正,一边从微微颤抖的修女手中温柔地接过笔记本,一边谆谆地补充说明道:



“正如我刚才所说,爱德华·维特并没有去过伊什特万。所以,你不可能有叛逆者的血统——这一点是肯定的。”



“可,可是,这份文件怎么说呢?……”



“啊,这份文件看起来像真的一样,不过这个并不能证明上面所写属实……令人不解的是,那个什么记者怎么会持有这份文件呢嗯,这个问题还是首先从来的地方着手比较好。我会马上把这份文件拿去科学性的鉴定看看,然后明天去见见那个叫克雷曼的记者……啊,亚伯,那件盗窃事件交给你善后了。”



“请问,令人不解的事也包括这份报告书的撰写吧?我昨天也完全睡不着。我说,‘教授’……那个人已经走了。”



在银发神父可怜地诉说的时候,绅士消瘦的身影已经从大厅消失了。



亚伯叹了一口气,又好像突然想起了旁边脸色苍白的修女的存在,于是探过脸来对她微笑。



“其实你用不着那么担心的,艾丝缇,‘教授’不是也说了嘛。而且就算那份文件是真的……你还是你,不用为你父亲的过去而发愁啊。”



“可是……”



安慰的话听起来让人觉得非常温暖,但是艾丝缇那略带含义的表情始终没变。后来因为看到史宾塞大佐——那个有才能又亲切的女军官迈着有节奏的脚步走过来,她的脸才突然带了点笑意。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大佐?”



说实话,现在就是光听人说话也是十分痛苦的事。艾丝缇仍然能够不变地勉强做出一副讨好般的笑脸,完全是她作为“圣女”与群众以及媒体的这数月来的相处的成果。



“那边的那位大人看上去是伊林公爵阁下——简女士,您认识她吗?”



“是的,我和她是十年以来的友人。实际上,我们是士官学校的同学。”



顽固不通融的女性士官和风流的大贵族——如此这般形成鲜明对比的组合还真是少见。士官帽挟在肋下,玛丽用规规矩矩的口气开始做起了介绍。



“反正早晚都必须去面对她,我这就带你前去……你好,简。这位是艾丝缇修女——‘伊什特万的圣女’。”



“初次见面,圣女大人。能够亲眼看见您,真是万分荣幸。”



妩媚地垂下了厚厚的眼睑,“瘟神简”屈膝行礼。那优雅的姿态即使将其收入礼仪做法的教科书中作为样本也不言为过。但是,接着从大贵族口中吐出的话语,和她在世间的坏名声没有一丝差别。



“要说‘圣女’,我原本以为一定是一个皮包骨头、枯瘦如柴的小姑娘,完全没有想到会是一位如此美味可口的女孩啊……简直让我垂涎欲滴。”



“得、得到您的称赞实在令我十分荣幸。”



妩媚地舔着厚厚的嘴唇的公爵投来了充满了露骨的欲望的视线,艾丝缇不禁向后退去。粘着谄笑的脸庞上冒出了冷汗,摇起头来。



“但、但是,我觉得对于像我这样卑微的来历不明的人,这样的赞赏稍稍有些过于客气了不是吗?”



“啊呀,在这个世上最为重要的东西是‘美丽’。与其相比,出身呀地位呀是毫无价值的东西哦,可爱的女孩……如果还要补充一句的话,你可是我喜欢的类型呢。”



再要补充一句的话,对于伊林公爵而言,似乎性别之类的问题更是毫无价值的。在说话的这段时间内,美女那细长的手指让人感到好像是软体动物似的活动着,猥琐地抚弄着面前的美少女的前胸。将满脸通红的脸庞逃向后方,艾丝缇不顾一切地找着逃离此处的借口。



“那,那个……啊啊,对了。史宾塞大佐,教皇陛下明日什么时候到来?”



“预计八点到达宫殿。接着,在探望过女王陛下之后,通过下午开始举行的皇家划船大赛到水面回旋的分水岭,观赏值得一观的景物。”



“啊,陛下这么早就会到达吗?那可不得了,那么,我今天也早点休息,为明日做准备去了。”



“不,艾丝缇小姐,不要紧的哦,不用这么慌慌张张也……唔!”



射击了一副得意洋洋的面孔插嘴进来的神父的胸口,艾丝缇好像很疲倦似的揉了揉眼睛。



“而且,因为我长期在修道院生活,所以晚上会比较怕黑。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想先回去休息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我这就带您去您的卧室吧!”



玛丽爽快地回答道。这时,站在玛丽背后的伊林公爵,摆着一副垂涎三尺的嘴脸说道:“那么,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一起去吧!圣女!如果圣女能够仔细地听一听我对自己罪孽的忏悔的话,我将会感到非常高兴的。”



“你不用去了,简。”



“啊哈……玛丽,你可真是冷淡!这样看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老土,一点都没变。”



“你可是从头到尾都彻底的变了!”玛丽毫不客气地当面顶撞着,并一挥手把身为大贵族并且又是下一届国王候选人的伊林公爵给轰走了!她避开仍旧恋恋不舍地垂涎着的伊林公爵的视线,举着写有“圣女”两个字的牌子,走到前头带路。



艾丝缇,还有亚伯半步不离地紧跟在她后面。



“对了,圣女您休息的地方安排在客房那边。奈特罗德神父的房间就在您的卧室不远处,我们觉得这样安排方便你们有个照应!”



“真是太麻烦你们了,为我们安排了那么多的事。”



对于这位体贴细致,又很有办事能力的女官员,艾丝缇觉得有一点点恐慌。但同时,她也有点感到意外。其实像阿尔比恩这样的大国,安排那样专门的工作部署来接待国家的贵宾是没什么稀奇的。但是,自从艾丝缇来到阿尔比恩以后自始至终都是这个女官员在负责接待着她。这位女官不仅仅是在军队里握有实权,在宫廷内部也是颇有影响力的,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出了大厅,就是通往里院的一条回廊。轻轻地跟在后面的亚伯为了不迷路,一边留心看着周围,艾丝缇正要开口问他关于玛丽的事。



但是——



“谁在那里?”仿佛觉察到艾丝缇要开口说话一样,在正前方的玛丽停住了脚步并立刻举起手制止后面跟着的两个人继续往前进。把艾丝缇交给迅速上前来的亚伯,她自己则猛然抽出别在腰间的左轮手枪,隔着浓浓的夜色对着里院的一角大声喝道:“我知道你躲在那里了!你知道这里是阿尔比恩女王的寝宫吗?不速之客!”



“正因为知道这是女王陛下的寝宫,所以才到这里来拜见女王陛下的。”



传来的答声清澈而纤细!



终于,在艾丝缇发觉到有某人埋伏时,从黑暗中走出来一个身材纤细的人。全身上下一身的黑!身上裹着像修道士一样的布片,正把长长的罩帽从头上取下来。整张脸全部被阴影遮住了以至不能够看清楚。甚至连是男是女都无法确定。尽管如此,玛丽却似乎已经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了。刚刚发觉她理性的美貌下面蕴含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她却用与自己不相称的尖锐的声音叱责道:



“曼彻斯特伯爵!您到底有什么企图?居然一副脏兮兮的打扮,贸然闯进王宫!”



“很抱歉让您生气了!可是,因为听闻女王陛下不幸病危,所以我一直都坐立不安。因此,就这样立刻赶回王宫来了!”



被训斥的黑衣人,似乎有点恐惧的缩了缩身子。尽管如此,他还是站在原地,像是要乞求其他人的同情一样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们能这样活着,都是承蒙仁厚仁德的女王陛下的恩典。如果那个她死了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一个人活着。玛丽殿下,无论如何都请您告诉我,女王陛下她已经恢复健康了吗?”



“我不知道。”



玛丽十分严肃的拒绝回答黑衣人的问题。如果,这个时候艾丝缇没有被其他的事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的话,她一定会对黑衣人称女官员为“殿下”而不是“阁下”感到怀疑了。可偏偏这个时候艾丝缇的注意力完全被集中到了黑衣人苦苦哀求的话上面。



(这个声音说不定正好就是那个时候的……)



“滚!这个老不死的家伙!伪装成圣人的杀人犯!”



那个时候,扒下假面具的恐怖分子发出这样的怒吼声!虽然因为自转旋翼飞机的噪声和暴风的影响而不能听得很清楚,但是那仿佛在练习速发音的腔调,和现在眼前这个黑衣人说话的腔调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这么一想,再仔细看了看,连身材甚至都相似到几乎要让人惊叹是一模一样的。



另一方面,在这段时间里,玛丽一直在用清脆和严厉的声音在训斥着刚刚那个人。



“不管怎样,今晚要举行隆重宴会。因此,这里作为王宫重地,不是像你等人可以随便进入的地方。所以,如果你还有点自知之明的话,就请你听清楚了,还是快点离开为妙,伯爵。还有,请再也不要以那种不吉利的装扮出现在这王宫里了!”



“看来是没有办法了。”



又一次受到指责,黑衣人似乎很悲伤的叹了叹气。他回过头看了看,然后连脚步声都没发出,就已经离开里院而去了。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圣女。”



就在那个双肩下垂的黑衣人踏出里院的那一刻,玛丽就立刻恢复了之前的那一副伶俐的神情。她迅速而妥善的向因尴尬而保持沉默的客人们表达着歉意。



“刚才那个人叫曼彻斯特伯爵。是一个曾经在宫廷里做出过一些不规矩的行为的人。他虽然因为触犯了女王陛下的禁忌而被驱逐出城,但却时不时地寻找各种借口然后回到城里来。我们为了应付他实在也是很烦恼。”



“哦——确实!这实在是够伤脑筋的。啊,这里就是客房吧。”



对于玛丽听起来似乎很自然的道歉,艾丝缇没有起任何疑心。来到客房前的时候,她只是爽快地对玛丽点了点头然后说,“那么,您就送到这里吧!今天真的是太感谢您了。史宾塞大佐,明天也请您多多关照!”



这位女官员装得很平静地向艾丝缇回礼后,就转身离开了。踩着有节奏的脚步声,她的背影渐渐远去。



这一边,在确认玛丽已经离去后,艾丝缇揪住站在一旁拼命忍着不打哈欠的亚伯的前襟,然后说:“神父,我们去追刚刚那个人吧!”



“什么?吓了我一跳!刚刚那个人?指的是史宾塞大佐吗?为什么要去追她?”



“当然不是指史宾塞大佐了。我指的是刚才那个一身黑的家伙。”



艾丝缇扯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神父的前胸小声地说道。虽然他已经出了里院,但是这里的出口只有一个,所以要是快点追上去的话,还可以暗中追上他的。



“那个黑衣人,就是曾经在机场绑架过我的恐怖分子!一定是他!从他的说话声音我就听出来了。”



“真的吗?”



觉得无法置信的亚伯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不清楚了。他就那样让艾丝缇揪着自己的胸襟然后装模做样地皱着眉头。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好像是史宾塞大佐的朋友呢。艾丝缇小姐,您不是说过在机场的那个恐怖分子曾经也辱骂过史宾塞大佐吗?那,这不是互相矛盾吗?那样的话,您说的话就很奇怪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要去确认一下的,不是吗?好了,我明白了,神父您不跟我去也没关系!”艾丝缇一边用手提着修女裙,一边咬牙切齿地向前走。宣称要尝试一下机关枪的手感。



“我自己一个人去追他。奈特罗德神父,请您先休息吧!”



“哎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去追他还不行吗?我这就去追他。所以呢,请艾丝缇小姐先休息好不好?”



“不,我也要一起去!”



“不行!”



制止了面露怒色的修女,亚伯举起手指着仍然灯火明亮的大厅,郑重其事地摇着头。



“您明天也还有工作。还要跟那一伙人打仗。这里就交给我吧。您只要好好休息让体力恢复就行了。那就是您的工作。”



“可是……”



“放心吧!我确认了他的行迹后就会马上回来。这样,就请您早点休息吧!明天可不能睡懒觉什么的哦!”



亚伯叮嘱着艾丝缇,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时,他迅速地一翻身,修长的身影就立刻溶入里院的夜色中。



——如果,艾丝缇也像传说中的那些圣女一样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的话,她就绝对不会让亚伯去追黑衣人了吧!但是,因为她没有那样的能力,所以只能不安地对着很快就远去的身影说了这样的话。



“不要太勉强了,追到一定的地方就回来吧!”



“好好,知道了!”



继那个从黑暗中传来的声音后,亚伯就再也没有任何音讯了。



IV



“在一个叫伦迪尼姆的城市里,有两个国家。”



曾经,是谁这么说过呢?在城市的西面——作为王都的伦迪尼姆将自己近乎完美的传统习俗和门第礼节引以为豪。



以贯穿东西的泰晤士河的河畔为中心,宫殿耸立的瓦格多林阿鲁多,国会大厦倒映在河面上的威斯敏斯特,拥有伦迪尼姆主教堂的圣保罗大教堂的拉多杰多,还有,被称为欢乐街的苏豪和虽然是千姿百态却有着英格兰典型的保守传统和规矩的各种建筑物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但是,在大街的中心——被称为“西边的尽头”的加林格库罗斯的东面,我们先把视线转到作为金融街的城市对面去吧。在那里有着让人怀疑是另外一个国家的贫民窟。



过去,这附近是给逆着泰晤士河往上开来的外国船只停泊的码头。由于从外国运来的商品在这里装卸,加上那些粗暴的船夫们进行的买卖生意,这个地方虽然有点粗俗但大街上却也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但是,因为伴随着经济的发展而出现的财富集中使得这里出现了大量失业人员还有贫困阶层。这令原本生气勃勃的大街一下子变成了颓废而堕落的贫民窟。



原本以卸货为生的劳动者们用木材和羊毛换回鸦片并开始吸起来船夫们将手中的船桨换成锋利的大折刀,干起了打劫的勾当!卖火柴的少女们甚至堕落到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小旅店前以一个铜币为代价出卖自己的身体。街上的路灯已经被打破得所剩无几,垃圾到处飞舞以及房屋盖得密密麻麻的街道上甚至连白天的时候也是灰暗的。遍地乱丢的粪便发出的臭味里混杂着尸体腐烂的臭味。



东边的尽头是白人的教堂街。支配着这里的是犯罪,贫困和黑暗。



被没有目的也没有任何原则而增建出来的房屋甚至占去了狭窄的路面的一半。因为凸出的屋顶的缘故,甚至连星光也无法照射到地面上。虽然因为有了这些房屋的掩护,跟踪的时候不用太担心被发现。但是,另一方面自己为了要紧紧盯着对方也必须下相当大的功夫。



“哎呀!他到底打算要走到哪里去啊?”远远看着前面那个继续前行的黑影,亚伯自言自语道。进入贫民区后已经走了相当一段时间了。最后一个警务办公室门前经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那些住在贫民窟的健壮的居民们,也都突然从这周围消失不见了。只是偶尔看到有一些怀里抱着荷兰酒的空瓶子的醉汉醉倒在路边——而他们当中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再也不会睁开眼睛醒过来。



对于现在看到的种种与方才在王宫中的晚餐会之间的巨大差距,亚伯无奈的叹了口气——这真的是同一个国家吗?无论是对这贫富差距也好,还是对到目前为止的上下尊平等级关系也好,亚伯或许都已经感到麻木了。



话说回来,那个黑衣人在黑暗中看东西的能力似乎强得让人感到惊讶。在这如漆黑的夜里,他都能用似乎和白天毫无区别的步调在行走。虽说在后面跟踪也还是能跟得上,但如果是亚伯一个人的话,肯定不可能以那样的速度来行走。



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呢?



如果照艾丝缇那么说的话,这个人和在机场绑架她的那个戴着鹿皮帽子的就是同一个人。可那时候玛丽也在现场,那大佐她怎么没有表现出像艾丝缇那样的反应呢!到底是修女弄错了,还是大佐没有发觉到呢?



“啊……啊?!”沉浸在漫无边际的思考中的亚伯终于发现自己犯下了一个致命的失误——黑衣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咦?到、到哪里去了?那个人。”



慌慌张张的神父四下里看了看,却只看见一片漆黑的夜色。挂在附近墙上黄铜制成的路牌上写着“布力克街”,这不就是白人教堂区的最里部了吗?



“糟糕了!如果就这样回去的话,肯定要被艾丝缇用炮烙伺候了。”吓得冷汗直流的神父看了看周围,却没有找到一个可以问路的人。



暗黑深处那灯光忽隐忽现的地方是“大灾难”以前的一个地铁站的遗址。在这个时代,虽然很多的城市都存在旧社会的遗留物,但是在伦迪尼姆,为了防止贫民潜进这些遗址地,所以所有的遗址都应该用混凝土填埋掉了。所以那个黑衣人不太可能躲进那里去了。



“啊,真是伤脑筋。到底怎么办呢?唉?”



眼镜下面,神父的两眼放射出希望的光芒。他发现在岔道的尽头有人影,就是那个黑衣人吧——啊。认错了。



原来,那是一对男女。



大概是叫了妓女的男子舍不得再花钱去开房,所以想在这附近把事情给解决了吧。这种情景在贫民区是不足为奇的。



亚伯叹了口气,准备离开这个地方。那个女的一下子靠在了墙上,然后准备把裙子向上挽起来。如果这样站着的话就会变成偷窥狂了。为了不踩到遍地的赃物,亚伯正小心翼翼地准备离去时——



“等、等等!在搞什么啊你?”



“!?”



听到似乎在惨叫的声音,亚伯回过头看了看。这无非是因为钱的支付呀,或是围绕性格上的喜好而引发的纷争吧。但是,紧接着,神父就伸手去套藏在胸前的手枪。



“杀、杀人了!救命啊!杀人了!”



男的盛气凌人地压在那个惊叫的女人身上,他举起的手里抓着一把像柴刀那样的大折刀。那把凶器在从天空漏下来的微乎其微的月光的映射下,闪着银光。



“住手!”



在发出警告的同时,亚伯扳动了扳机。男人回过头来,他瘦得像骷髅一样的脸上,深深凹进去的眼睛里燃着鬼火。就当感觉到那鬼火凉飕飕的刺到自己肌肤上的时候,亚伯扣下了扳机。



“……!”



子弹漂亮地把大折刀打弹飞出去了。于是,当被打飞出去的凶器在空中飞旋的时候,亚伯开始了攻击。为了掩护从弯着腰的男人下面拼命爬出来的妓女,他打出了第二枪,第三枪。



“啊!?”



但是,这回却轮到亚伯瞠目结舌了——刚才在天空中飞旋的大折刀就像预先推算好了一样准确无误地落回到男人的手中。然而,令人惊讶的却不仅仅是这个。紧接着,只见那把凶器一闪,把迎面飞来的子弹给打了回去。



“不、不会吧!”



子弹被刀准确地从尖端劈成了两半,并掉落在石板地上。与此同时,那名男子很快地飞奔起来。本来是空着的左手,又出现了一把刀。那个用两手倒握着两把刀的姿势,令人想到那是忽然降落到地面的死神。正当亚伯慌慌张张地要重新瞄准的时候,宛如瞬间移动了一样,一下子靠近了的男人,在优美地旋转着凶器。



那两把飞旋着的刀画出的曲线,让人看起来正好像一个圆轮。接着它们分别刺进了神父的左右两肩。



“蠢货!”



刀以解剖学的准确性刺穿了神父的锁骨和肩胛骨,并把他肺的上半部分割掉了。空气从受了伤的肺里溢了出来。由于气压而导致了逆流的血忽然一下从神父的口中涌出来。突然,身体由于失氧而导致能量尽失,神父这个身材高大的人就像开玩笑似地抱着双膝瘫了下去。



“啊!”



亚伯拼命地想要睁开不断模糊的双眼。刚刚的那个妓女不知何时也不见踪影了,远远传来的就是她一边摔倒还一边拼命逃跑的脚步声吧。话说回来,站在神父面前这个想骷髅一样的男人,紧闭着那像是细小的割痕一样的嘴巴,举起了手中的小刀。他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要完成每天的工作的工匠一样,直接拿着凶器对着神父头部和颈部的连接处,也就是神经中枢集中的地方正要砍下去——



“住手!不允许任何人在这里杀生!”



与这平静的声音传来的同时,一些小小的血滴滴到石板地上。



那不是亚伯的血。那个男人丢掉刀,按住自己的手,向后退去,血像断了线的红珠子一样从他的手上滴落下来。他满脸憎恨地皱着眉头。掉落在他的脚边的是一块尖锐的小石子。



接着,仍然继续玩弄着手中的小石子的那个干扰的人开口说话了。



“你也是贫民窟的居民,所以你应该也很清楚吧。这里是女王陛下规定的光明和黑暗的分界地。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有关王国名誉方面,不管是什么纷争都是不允许的。”



“你、你是谁?”



抬起模糊不清的双眼看了看那个出手相助的人的亚伯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他那一身让人误以为是修士服的黑衣和罩帽——不正是刚刚自己跟踪着的那个人吗?



但是,那个黑衣人却看都不看神父一眼。被长长的罩帽遮住了双眼的他,在警告着拿刀的男人。



“快滚!否则我将以女王的骑士的身份立即将你处决!”



“以骑士的身份?”



拿刀的男人那瘦骨嶙峋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表情来。他咧开像被割成新月一样薄薄的嘴唇,不屑地嘲笑道。并向对方投去恶毒的敌意。



“顶着‘贫民窟’怪物的身份……让人讨厌的怪物居然自封为骑士?”



“正是的。”



即使是对于恶毒的嘲讽,黑衣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动摇。只是站在透过云层洒下来的月光里,拿下自己的罩帽然后平静地说道。



“我是女王陛下忠实的骑士。纵使将我囚禁在无法逃离的黑暗中,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人触犯女王定下的法规。”



“!?”



那个男人的脸好像一下子僵硬起来。



不知道因为被洒落在黑暗淹没了的小巷里的一缕月光给吓到了的缘故?还是因为对从罩帽下现出来的是一张玲珑精致,白皙的年轻人的脸感到意外呢?——哎呀,全都猜错了。



令他感到紧张的完全是其他的东西。



“那、那个家伙的影子怎么会那样?!”



本以为映在满是裂缝的石板路上被月光拉长了的年轻人的影子突然变成了什么怪样了,结果却只是被拉细拉长了而已。那些影子仿佛有生命的物体一样,把触须向那个男人的脚下延伸。那个男子做出向后退这种本能的回避动作。就在快要盖过了那个男人的脚的时候,那些“影子”就像被拉长的橡皮突然缩回去一样,重新聚集到那个年轻人的脚下。



“地面在燃烧吗?这是什么呀?”



视线落到地面上的那个男人发出微弱的尖叫声。“影子”经过的地方,石板就像是被用雕刻刀挖刻过一样被残酷地刻出很多坑。是有什么东西被融化掉了吧?从被剜刻的坑里冒出灰白色的烟,四周都弥漫着一股刺激的焦臭味。“‘僵尸!’……对了,那么说,您就是曼切斯特伯爵吗?吸血鬼!”僵尸——就是在深夜里从坟墓中爬出来,然后跑到教堂猛力敲击教堂的钟的吸血鬼!



他们是一种据说踩了他影子的人就会死的恶鬼。没有顾及地说出那个名字的那个男人,敏捷地开始了行动。似乎是想拿出武器之类的,他把手伸进口袋里。另一方面,一直沉默着的年轻人的脚下又爬出了那些影子。这些影子渐渐延伸开去。这一次,似乎要把对方给吃了一样,这些影子以那个男人的脚下为目标,延伸过去。但是男人那只从口袋里抽出的手,抢先一步把不知道什么东西扔到了石板路上。那东西迸裂出让人睁不开眼睛的闪光的那一霎那,“影子”就停止了移动。他们似乎怕光一样,又重返回到年轻人的脚下。那个年轻人自己也转过身去,不让闪光照射到自己的眼睛。闪光仅仅把黑暗驱走了半秒钟左右。闪光弹的光刚刚消去,柔和的夜色又笼罩上了这片领域。但是,刚刚在这里的那个像骷髅一样的男人已经不见了。既然能在那么少的时间里逃走,那么肯定是一个有着非同寻常的身体机能的人。“笨——蛋——”这时,躺在血泊中的亚伯发出细微的呻吟声。他极力地想从被淤血堵塞了的血管里吸取氧气,但却无法成功。因为从气囊里漏出的氧气挤压着肺部,导致了他无法呼吸。接着,他眼前忽然一黑,就没有了知觉。“请不要勉强的移动,神父。如果你在动的话血管就会破裂的。”听到摇铃铛似的声音,亚伯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刚玉色的两双眼睛,正在看着浑身是血的自己。刚刚在用梳子一丝不苟地梳理着因为打斗而被弄乱的金黄色头发的年轻人蹲了下来,然后把手伸向已经在恢复意识的神父。他薄薄的手掌传来冰冷的感觉,同时他把手放到了神父的额头上。“暂时先在我这里接受治疗吧。睡一会儿吧。什么也不要担心。”听完不知道从哪儿传来清楚而坚定的声音的那一瞬间,亚伯又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