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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芽(2 / 2)


“混蛋,你清醒点啊!”



“学、学长才应该清醒点!你到底怎么了啊?”我力不如人,动弹不得,仿佛天堂之景的啤酒就在眼前却喝不到,急得我快要哭出来了。“换作平时,学长肯定是第一个去拿啤酒的人,才不会管这些有的没的!”



“唔……”



被戳中要害,学长不禁松了手。



“学长,其实你也很想喝吧!”



“我、我当然想喝啊!”学长也皱起脸来,呈现半哭状态。“我真的很想喝,想喝得要死!可是啊,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哇!仔、仔细一想,我干嘛要这么规矩啊?根本不像我!为何是我对你们训话?为何是我来制止你们?换作平时,应该是我要喝酒,然后你们阻止我才对!角色弄反了吧!”



“简单地说,”小兔扬扬手中的啤酒,悠然地吐了口气。“先抢到的先赢!”



啪!我似乎听到了一道紧绷的丝弦断裂之声,只见漂撇学长的表情松弛下来,说时迟那时快,他突然推开眼前的我,冲向冰箱;瞧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搞不好时候又将失去这段记忆。



不,我想我的眼神大概也和他一样,既飘忽又危险吧!我完全不管被漂撇学长一撞而散落于地的百元硬币,犹如处男新郎见了身穿性感内衣求欢的新娘一般,以饿虎扑羊之势朝惠比寿啤酒飞扑而去。



……啊!我该如何形容这种滋味?



不,与其说是滋味,更像是超新星诞生或宇宙大爆炸时,整个世界光辉万丈并炸裂飞散的冲击。



我也是啤酒爱好者,消费量素来不落人后;但在我的一生之中,这样的啤酒可说是绝无仅有,感觉恰似核融合能源由食道掉落胃中一般。当然,我并不清楚核融合能源是什么玩意儿,更没喝过;总之便如细胞以公里单位连锁爆发,剧痛之前的渡过快乐从脑门直至脚趾。



这也难怪。在国民旅馆用过午餐之后,我们粒米未食、滴水未沾,连一支冰淇淋、一片口香糖都未曾入口。



一看手表,日期已经变了,还差十几分钟便是凌晨一点。换句话说,在车里度过的四个小时与翻山越岭的三个小时苦难期过后,我们才得以享用这一罐惠比寿啤酒。



酒入肝肠,疼痛更胜冰凉;饶是如此,粘膜仍争先恐后地吸收发泡酒,痛楚转眼间便化为恍惚,漫游于血管之中。



一罐啤酒能有如此享受,是我有生以来的初体验。我究竟在天堂中嬉戏了多久?



待回过神来,我已一屁股跌坐在地。



其他三人或坐或倒于光秃秃的地板上,每张脸庞的肃杀之气已然消失无踪,宛如沉睡时一般安详。



灿烂的灯光之下仅有冰箱及啤酒,屋外的黑暗透过未挂窗帘的窗户窥探着空荡荡的房间。我回望着那片黑暗,委身于紧张纾解后如怒涛般汹涌而来的倦怠感。



远处隐约有道似风声又似不知名动物的叫声传来,身处山中的真实感悄悄地朝我靠近。



“……好累。”小兔懒散地翻了个身。“累死了。”



“是啊!”连平时不轻易喊疼说累的高千也表示赞同。“啤酒一下肚,疲倦好像整个涌上来了。”



“对啊!就是说嘛!”



小兔娇嗔,又翻了个身,将高千穿着高腰牛仔裤的双腿当枕头。她似乎在寻找最舒服的姿势,一下子竖膝仰卧,一下子侧躺,忙碌不堪。每当她变换姿势,迷你裙下的春光便有外泄之忧;但她不知是无心理会,或是疲倦之中依然不忘慎防男人视线?总是若隐若现,什么也看不见。



其实,单是高千与小兔的这番景象,已经足以治愈了。



当然,纵使能够看见,现在的我也没有多余的力气高兴。漂撇学长如何我是不知,但对于眼下的我菜色的吸引力要远远大于美色——正当我这么想时,小兔本人也开口说道:



“唉!要是有吃的就更完美了。也不必像发狠似地整个冰箱尽塞啤酒嘛!怎么不放点火腿或水果?”



“这里没有食物啊?”一罐啤酒下肚后,漂撇学长便像做完记号的狗一样,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大咧咧地坐下来。



“没有馒头或泡面之类的吗?”



“我不是说了?楼下什么都没有——啊!”小兔突然起身,姿态宛如体操选手的收尾动作。“对了,这里头有没有?”



她打开冷冻柜,但坐镇于白色冷气对侧的却非冷冻食品,竟是如军队般井然有序的啤酒杯。



而且数量不少,有十支以上,个个冻得像冰糖一样白,如烟囱般冒着冷气。



和起先发现冰箱与啤酒时的冲击相比,这倒不值一提;只不过,大量的啤酒杯仍是相当异样的光景。



“这是怎么回事啊?”期望太大,失望也大;小兔精疲力尽地倚着冰箱门坐下。“既然有冷冻柜,干嘛放这种东西?怎么不放点冰淇淋之类的?”



“看来住在这里的人眼中只有啤酒。”漂撇学长也起身,一脸抱怨地再度打开冰箱门,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定是学长和匠仔的同类啦!”



“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就算世上空无一物,只要有啤酒就幸福无比;假如要他在女人与啤酒之间选一个,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啤酒的人喔!”



“什么话!胡说八道,别把我和匠仔相提并论!”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是啊,匠仔那样太匪夷所思,已经到了有病的程度!”



喂,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要我选的话,我会选女人。”



“是吗?学长平时喝得也不比匠仔少啊!”



“没办法,那是我舍命陪匠仔嘛!”



啊?别说笑了,我才是舍命陪学长咧!



“假如是高千和啤酒让你选,你当然会选高千;但要是我和啤酒让你选,你会选哪边?”



“……当然是小兔啊。”



“啊!你骗人,绝对在骗人!那个思考是怎么回事?现在你还两眼瞎晃!”



我一面听着小兔和漂撇学长插科打诨,一面重新观察冰箱。



尺寸不算太大,却也不小,是台供家庭用略显不足、但供单身上班族却绰绰有余的双门冰箱,没有冰温室或微冻室等多余部分。冰箱上层的冷冻柜放了十几个啤酒杯,下层则塞满了五十余罐惠比寿啤酒。



方才我没察觉,现在仔细一看,衣柜间的角落里还有个尚未开封的纸箱,纸箱上头又叠了个已开封的纸箱,内容物已被取出了一半。至于内容物是什么东西?自然是惠比寿啤酒。



冷藏柜中的抽屉式蔬果间里亦塞满了啤酒,塞不下的份才放在一旁。冷藏与未冷藏的啤酒合计约近百罐,或许真如漂撇学长所言,住在这屋子里的人,是我的同类……不对,是些眼里只有啤酒的人。



“住在这里的人……”我忍不住喃喃说道:“还真是从一而终啊!”



“连匠仔都这么说,可见住在这里的人真的病得不轻。”



在我看来,漂撇学长才是病得不轻。



“唉!果然没吃的。”小兔宛如上了发条的娃娃,不住摆动手脚。



“不,要死心还太早。”漂撇学长将空罐搁在地板上,朝房门走去。“我们再仔细找找其他房间。这个房间里藏了啤酒,说不定还有其他东西藏在不起眼的地方咧!”



藏……



漂撇学长使用的这个字眼,哽住了我的心头。



对啊!这状况只能用藏字形容,一般人哪会把冰箱放在衣柜里?



更何况仔细一看,衣柜中并无电源,电力是从房间角落的插座接过来的,而接电用的延长线显然被动过手脚,乍看之下难以察觉。



为何要大费周章地把这种东西藏在这种地方……?



这个疑问理所当然地涌现于我的脑海之中,但在其他人催促之下,此时的我未能多加思考。



我们又再度兵分两路,彻底搜查洋房。



从结论来说,别说食物,这屋子里没藏任何其他物品。毕竟这里完全没有家具,能藏东西的地方有限;其中厨房最为可疑,因此我们检查橱柜时格外仔细,却连一粒米也没发现。



除了装有大量啤酒的冰箱之外,这屋子当真是空空如也。



“——不,慢着。”首先忆起的是漂撇学长。“你们刚刚说过有个房间里有床,对吧?是高千或小兔说的。”



“嗯,有啊!在楼下。”回答的是小兔。“不过,那张床里不像藏了东西。”



“反正去看看就是了。”



那个房间位于一楼楼梯旁,从大小及淋浴间、洗脸台、厕所等设备一应俱全之处判断,应该是客房。



开窗往外一看,路面在月光照耀之下,呈现出苍白的色泽;这应该就是我们徒步前来的道路。



房间的角落放着一张双人床,备有床单、毛毯及枕头。



虽然我已经渐渐习惯这间屋子的异样之处,仍不由觉得古怪;因为这个房间里出来床铺以外,又是空无一物,既没铺地毯,也未挂窗帘,唯独一张双人床如孤岛般坐镇其中。



从房间大小来判断,这里原本应该放了两张床,但不知何故,如今只剩一张,为这里平添了某种悲伤与恐怖的气息。



而枕头套与床单又偏偏是卡通动物图案,那份可爱所造成的不搭调更是助长了恐怖与异样感。



“怎么……好像没人住过似的?”



高千摸着枕头与床单,如此喃喃说道。



“烫得平平整整,完全没有用过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