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九章 只有毁坏的星期一(1 / 2)



1



我们被集合在中村的房间里,室内有格子图案的床跟花纹壁纸,还有小冰箱跟粉红色地毯这些可爱的东西,怎么看都应该是女生的房间。



我坐在床上,旁边是拿着小刀跟咖啡杯的镜同学,而镜同学脚边是手脚被绑住的中村,床边则是小冰箱跟微波炉。然后在距离几公尺的房间中央,站着绫香跟那个欧巴桑,叫做王田的人用身体堵在唯一的门前面,逃不出去……啊,对了,千鹤跑到哪去了呢?



“在开始前可以说句话吗?”中村抬头看着镜同学,虽然假发被拿掉,声音也变低了,却没有不自然的感觉。



“请。”镜同学喝了口咖啡,结果有在喝饮料的,其实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你是怎么找来这间医院的?”



“走路来的。”



“不,我不是问那个。”



“从二年B班的学生身上查到的啊。”她的口气像在说这个问题很笨。



“哦?真亏你想得到呢。”中村喃喃地说,然后轻轻点了头:“好,我了解了,原来如此。”



“没问题了就赶快开始吧。”



“该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你的行动。”



“遵命——”中村笑了笑,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我的工作就是,寻找预言者。”



“果然。”



“因为预言这东西实在很好用呢。”中村讲了句废话。“在几月几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只要能知道的话,就可以轻易避开麻烦了吧?再善加运用,还可以看穿对手的招数,收集情报是谈判成功的最大关键。”



“你所谓的谈判是指什么?”



“呃……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嘛。”中村含糊带过。



“是谁指使你的?”



“喔,云端上的大人物啊,详细资料没有告诉我,反正我是负责居中管理的。”



“真的不知道吗?”镜同学用手指捏着刀柄,在中村头上晃动,而另一只手正优雅地拿起咖啡杯,呈现不协调的画面。



“哇!很……很危险耶!”中村扭动被捆绑的身体,脖子转来转去想避开刀子。“我真的不知道啊,真的嘛……”



镜同学把刀子放开,然后……刀子就从中村脖子旁边不到五公分的地方落下,刀尖刺进地板,可以听到中村吸气的声音。



“镜、镜同学——”我吓得从床上站起来。“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真的不知道吗?”镜同学无视于我的反应,又捡起刀子,重新悬在中村的头顶上:“再来一次试看看。”



“镜同学!”



“吵死了羽美!”镜同学喝完咖啡,把空杯像垃圾一样丢出去。“这么近距离大叫,耳膜会被震破啦。”



“了不起耶,镜同学。”欧巴桑用手掩着嘴,呵呵呵地笑:“果然是狠角色,太令人赞叹了。”



“那你到底是谁啊?”镜同学回问她。



说得一点也没错,这个早就失去水手服打扮特权几十年的老女人,究竟是哪跑来的?而且又为什么要做这么诡异的打扮,难道是角色扮演吗?真想叫她不要闹了。



“别把同班同学的脸部给忘记啊,而且还是这样的美女。”欧巴桑摸着自己长斑的脸颊,真是个恶心的画面。



“啥?同班同学……”镜同学歪着嘴:“你是留级几年了啊?”



“不好笑。”欧巴桑皱巴巴的手交叉在胸前,声音很阴沉,洋装绫香斜睨着这一幕,不过她的注意力似乎有一半都在门前那个叫王田的男人身上,从她刚才的反应看来,两人应该是认识的……



“要生气请便,我正在跟中村说话。”镜同学又低头俯视中村:“快回答吧,你是谁的手下?”



“就、就说我不知道了嘛……”



“不赶快回答,这次就会掉在头顶上喔。刚才我是故意没丢中的,你应该知道吧?”



“嗯,对啊。”他还在笑:“了解得非常清楚,是的。”



“那就快讲吧。”



“幕后主使者是谁,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认识负责接洽的人,就是仓坂佑介……你应该知道这个人吧,就是这间医院院长的儿子。”中村连忙招供。“那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



镜同学把刀子射下。



“哇——!”中村扭动身体,刀子划过一秒钟以前他脸所在的位置,惊险躲过的中村,肩膀剧烈地起伏着。



“会、会出人命耶!”我的心脏快到达临界点了,每次镜同学把刀子松开,坐在一旁的我寿命就缩短十五分钟。



“别讲没有意义的废话,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你打算杀了他吗?”



“中村,这样是没用的啦。”镜同学打住跟我的对话,她拾起小刀,又把中村拉回原来的位置。“我呢,连仓坂佑介在干什么勾当都摸清楚了,所以,对我而言你说那些都没用的。”



“咦……不会吧……”中村的额头上冒出大量冷汗。



“首先,一个班级出现了两名预言者,这个异常现象就是问题的起点。”镜同学握住刀柄,对准中村的鼻尖。预言?她在说什么?“这么特殊的能力,我一个人拥有就很够了,不是吗?预言者如果有两个三个以上,就变得没价值了啊。”



“的确。”靠在门上那个叫王田的人开口了:“要是钻石也像普通石头一样随便掉一堆下来,那就不会有价值了吧。”



“钻石也是石头啊。”镜同学立刻回答。“不管怎么说,一个班级里面出现两名预言者,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在不可能发生的偶然背后,一定藏着某种必然……是吗?”中村瞄着插在地上的水果刀。“嗯,有道理,尤其是这种情况。”



“所以我就去调查了鹰羽高中。”



“结果呢?”



“什么也没有,历史简短,创办人也是个普通到极点的家伙,真是有够失望的。”



“然后呢?”中村追问。



“然后我又接着调查二年B班,结果太惊人了——”镜同学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二年B班四十二名学生当中,居然有多达二十八个人曾经在仓坂综合医院就诊,这二十八个人,最少都有住院一星期以上的病历,我也是其中一名,因为背痛住进来的。”



“咦?”发出声音的人是我,因为我想起班上的朋友——应该说只有下课时间维持关系的那群人——也有很多都曾经被送进医院,有的是发生交通事故脚骨折,有的是手一滑不小心摔下秋千,可是怎么会全部都在同一家医院呢?



“羽美好像是例外吧,嗯,难怪。”



“咦?”的确,我从来没受过什么需要住院的伤,可是……为什么她要说难怪?



“嗯哼,真不简单啊,感觉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介入……算了……”中村的表情回复平稳:“只要公式一解开,接下来就简单了吧?”



“嗯,这间医院的院长……仓坂喜一,似乎是公认的厉害角色。”她语气越来越肯定。



“那么,当初治疗车祸重伤的议员,就是一切事情的开端吧?”



“天啊……”中村一脸错愕:“你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我可不是笨蛋。”



“我知道啦。”



“所以请你乖乖说出谁是幕后主使者,如果敢装傻,就把你那件可爱的衣服割烂喔。”镜同学用刀子的尖端,在中村衣服上轻轻刮过。



“啊——不要——”中村做作地扭动尖叫。



“嗯,挺适合你的嘛。”



“我也想要伪装自己啊。”他突然停止不动:“就跟小海一样。”然后跟我四目交接,那仍然是青威的眼睛。“你说的没错……仓坂喜一跟香取议员在那之后就迅速地走近。”中村来回看着我跟镜同学。



香取议员?是在说爸爸吗?我父亲确实是议员,据说在我出生以前,曾经出过一次大车祸。父亲他……做了什么事情吗?



“我调查过议员香取晋太郎的事情,不对,不是我,是徽信社。”镜同学手一翻,刀尖转而对着天花板。“结果……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似乎连跟政治毫无关系的人也牵扯进来了。”说完又把朝着天花板的刀尖翻回来对准中村,然后用她惯有的冷漠眼神,看着坐在身旁的我:“羽美,你没有任何印象吗?是不是曾经有政治圈以外的人物被招待到你家?”



“咦?”脑中一团混乱。



“我是说,你有没有目睹过你爸爸从事政治以外的活动?有没有看过刚才那间屋子里的玻璃箱?”



2



“香取议员很热中占星术跟风水之类的东西,当然不是只有看看什么幸运色而已,要讲究方位、室内摆设、星象天体运行……等等等等,据说周围的人都配合得很辛苦。”中村说。



“这我知道。”镜同学回答。



的确,父亲奇特的作风让我印象深刻,他会临时取消期待已久的旅行,理由是……“三月份不宜前往那个方向”,这种事情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后来他对黑魔术那种东西产生兴趣,好像还打算成立什么神秘宗教团体。”中村笑了笑:“居然去崇拜什么塔啰牌巫师,真伤脑筋。”



“这我也知道。”镜同学又回答。



“还有一件事你也知道吗?”倒在粉红色地毯上的中村抬起下巴:“香取议员最终所渴望的,就是预言者。”



“嗯,想象得到。”镜同学紧盯着中村:“不管是占卜也好、什么都好,目的都是为了事先预测自己身上会发生的灾难。”



“黑魔术可不一样,那又是另一种。”



“如果能够预测灾难,就可以将自己的损失减低到最小程度,甚至还可以知道对手的动向,进一步去阻挠对方……对政治人物而言,是最理想不过了。”



“真方便呢。”叫王田的人大声地说:“家里只要有一个就省事多了。”说完他向前一步,看着镜同学:“我出时薪八百圆雇用你要不要?”



“开什么玩笑,最少也要一千五。”



“喂,我是低收入户耶。”



“那就不用谈了。”镜同学连看都不看他,果然是个天生冷淡的人。“喂,中村——”刀子在中村的脖子上滑动,他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你们究竟是怎么找到二年B班这些预言者的?我真的很想知道呢。”



“预言者是不能用找的,毕竟自然诞生的实在少之又少,就这点而言,比钻石还要贵重得多了。”



“那又是怎么……”



“很简单,做出来。”他回答得很快:“你跟藤木……应该说二年B班这二十八个人,都是香取议员跟仓坂喜一还有那些云端上的大人物所制造出来的,也就是他们的所有物。”



“预言者是做出来的?我也是?”镜同学挑起右眉,微张着嘴,露出前所未见的表情。



“没错,你们这些预言者是做出来的。”



“怎么做?”



“不能在这里说出来啦……哇!等等!不要动手,冷静听我说啦。”中村盯着她握住刀柄的手指。“如果在这里公开预言者的制造方法,对你跟你家人的尊严可能会造成伤害。”



“无所谓。”



“我有所谓啊。好吧,先声明,这个方法意外地简单而且很原始,你放心,不是什么复制人那种老套的做法,我们并未使用任何尖端科学的技术……呃,好像也有。”



“就是那个房间吧?”镜同学用下巴比着那位王田所堵住的门,应该是指那个排满了玻璃箱的房间吧。



“预言者不经过子宫孕育就诞生到这个世界上。”中村突然开口。



“请用听得懂的人话说。”



“预言者几乎都是被怀孕的女性给堕胎掉的。”



“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因为这些小孩子并不被期望生下来啊。”中村笑了,笑得很大声。“没有人会想要生下这样的孩子啦,所以几乎都在中途就被舍弃了。”说着又闭上嘴,停止不笑:“这些被舍弃的人类‘雏型’,被培养到正常婴儿的大小,就是靠那些玻璃箱的设备。不过我对具体的过程方法跟原理并不了解,你应该也没兴趣知道得那么详细吧?”



那些玻璃箱的用途,居然会这么科幻,简直像是在说有飞碟掉进院子里一样,我有种脱离现实的奇妙感觉。



“那些设备是往一九七二年完成的,之前为了实验,还强迫一些婴儿硬生下来,真是太过分了。”中村的话我听不太懂,但可以感觉得到是让人很不舒服的事情。“然后托了这些设备的福,预言者的生产率直线上升,这个隐藏的楼层,就是为了装置这些设备而建造的,而且盖在医院里的话,就算被发现、被曝光了……那些云端上的大人物也不会有麻烦。”



“真是小心谨慎呢。”叫做王田的人嘲讽地说:“越是上面的人就越龌龊,我没权没势,所以最干净。”



“真敢讲,那种话自己讲一点说服力也没有。”镜同学放下水果刀,两手撑在床上,轻轻呼了一口气:“喂,那我是谁的小孩啊?”



迟钝的我反复思考她的问题,才终于理解到事情的轮廓——怀孕,堕胎,不被期望的小孩,都归纳出一个结论——镜同学,不,被集中在二年B班的二十八个人……



“我怎么知道你们的父母是谁。”中村的同答很简单:“我们只知道这些人都是被制造出来的预言者,应该说,我们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了。”



“二年B班这二十八个人都是预言者吗?”镜同学问他。仔细一想,这真是很诡异的情况。“为什么要把预言者都集中到二年B班来?”



“可不可以不要连续问那么多问题啊,我只有一张嘴,你看不出来吗?”



“那就快回答我。”这回她只有用口头催促,没有拿刀威胁。



“预言者并不是轻易就能诞生的,虽然的确可以大量生产,但是这些生下来的婴儿当中,真正具备预言天赋的,实际上不到两成。”中村低声说着:“大约有八成都是失败作品——



或者称之为普通人,而具有预言能力的两成当中,大概只能筛选出一两个完美的成品吧……



不,能够有一个就很好了,正因为这样才显得价值非凡。”



“那我呢?我是完美的吗?”镜同学指着自己。



“以满分一百来说,你算六十五分。”



“真严格耶。”



“这个分数已经是放水了。”



“那把预言者集中在二年B班的理由呢?”镜同学又重问一次。“为了方便管理?”



“也为了方便监规。我一知道谁有预言能力,就会立刻向上级报告。”



“这也是你的工作啰?”



“宾果——”中村嘴角上扬:“不过……这种工作到处都是,也没啥好骄傲的。”



“你已经把我呈报上去了吗?”



“当然。”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是预言者?”她弯腰向前倾,双手环胸:“我应该没有像藤木那样讲出来过。”



“拥有预言能力的人,多少会有异于常人之处,所以不难看穿啊。”



“嗯哼。”镜同学露出神秘的微笑。



“其实你也算是很招摇的了。”中村也回她一笑:“因为没有一个高中女生会在上课时间看诸星大二郎(注31)的科幻漫画。”



“那是谁?”王田问。



“干嘛,对我的兴趣有意见吗?”她无视于王田的疑问,好险,我差点就脱口而出一样的问题。



“没有意见。”中村轻轻地摇头。“对了,我很喜欢《生物都市》。”



“我喜欢《袋子里》,那意思是说,你用诸星大二郎来判断我是预书者?”



“怎么可能啊。我开始怀疑你是预言者,是从岛田的事情发生之后啦。”



“岛田?”我不由得提高声音,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岛田这名字?



“岛田命案不是被当作密室事件吗?”中村嗤之以鼻:“真是小题大作。”



小题大作?发生那么离奇的事件,当然要郑重处理啊,我跟绫香、还有警察,已经绞尽脑汁都还没解开谜团。



“真是单纯啊。”中村看着我:“小海——不对,是香取同学,请你回想一下。”



“咦?”



“你跟须川进去美术室发现岛田尸体的时候,你作出了什么反应?”



“反应?”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没有啊……只是受到惊吓而已。”



“惊吓完以后,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呃——”我还是不了解他的用意。“我手扶在墙壁上,然后,视线一直没办法离开尸体……”



“嗯,然后你是怎么移动的呢?”



“啊——”中村一问,穿制服的欧巴桑立刻发出声音,接着露出黄板牙嘿嘿嘿地笑,很恶心的画面。“真没意思。”



“唉呀,真不愧是当事者,已经想到了。”



当事者?事件的当事者,只有我、绫香跟镜同学,还有斯巴达而已,根本不关那个欧巴桑的事。



“当时我啊——”欧巴桑继续笑得很恶心:“我绕过桌子,走向岛田陈尸的讲桌,然后只注意到尸体……还有黑板上的字,所以完全没有在看周围的情况,香取同学你呢?”



“咦?”为什么这个欧巴桑会知道绫香的行动过程?而且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这里来?我顿时不知所措。“我,呃,绫香走到尸体旁边,我也打算跟过去,就扶着墙壁慢慢走,可是越来越觉得害怕,走到一半……就停在中间,然后,然后我——”



“所以也就是说——”中村打断我的话:“两位都绕过课桌椅,走到岛田陈尸的讲台那边,而且眼睛都只盯着尸体看。”



“你的意思是不是——她躲过我们两个的视线范围,偷偷拿着凶器离开了美术室啊?”欧巴桑还在笑,眼尾都是皱纹。



“不可能啦。”我急忙反驳:“我跟绫香确实都只注意到尸体,可是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人在走动,一定会被我们看到的啊,那间教室里应该没有可以躲的地方吧?”



“你真迟钝耶,普通人当然会被看到啊,可是——”欧巴桑抓抓头发:“如果她事先就知道我们的动线呢?”



“啊?”



“包括你会扶着墙壁慢慢走到教室中间的事,还有我会绕过课桌椅走到尸体旁边的事,以及我们只会注意岛田尸体的事,一切的一切,如果她事先就已经知道的话会怎样呢?”



“会怎样……”



“那她就可以逃出去了不是吗?”混浊发黄的眼珠,转向坐在床上的镜同学:“你那……



什么预言的东西,是怎么出现在脑子里的我不知道,不过应该多多少少有出现过今天这个场面吧?”



“嗯。”镜同学点头:“没错。”



“镜同学,真的是你杀了岛田的吗?”中村问。



“不好意思,人不是我杀的喔。”



“可是……岛田他死了。”



“岛田他啊,是自杀死的。”



“自杀?”我大吃一惊,忍不住激动地回问:“岛田是自、自杀死的?”



“嗯,在我眼前死掉的。”



“不是被人杀死的吗?”



“什么啊,你也认为是我杀的吗?真是冤枉耶。”



“不……我——”



“那你说说看,我有什么理由要杀了岛田啊?”



“我也觉得很奇怪,原来如此,自杀的话就另当别论啰。”中村的语气似乎很愉悦:“总而言之,你事前就已经预知到岛田会自杀的事情,还有须川跟香取她们会走进教室的事情啰?”



“嗯,没错。”镜同学放下双手,突然又拿起身旁的小刀。“将凶器带出美术室,让岛田的自杀变成杀人事件的,就是我。”



“怎么会——”



“这是事实。”



“可是……”我呆住了,岛田是自杀的?镜同学把凶器带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然后我把凶器藏在书包里,出了美术室才站在门口出声叫你们,看起来就像是刚好路过一样,如何,对我的行为有什么意见吗?”



“可是书包里……”那天接受侦讯的时候,记得她说警察有搜书包。



“我很擅长缝纫喔,把书包底部做成两层,凶器就可以藏在里面啦,这可是基本技巧呢。”



“就这么回事,很简单吧?之前我也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不管怎么想,那个跟岛田同时在美术室里的人,都应该还留在里面才对。”中村突然表情变得很认真。“而要逃过一两个人的视线离开教室,普通人是办不到的。”



“所以你就认为凶手是预先知道情况的人……也就是预言者啰?”



“没错,而且发现尸体的四个人当中,能够把凶器藏起来带走的,只有你——镜同学。”



“所以你就认定我是预言者了吗?”



“宾果!如何,很有逻辑吧。”



“这样叫做很有逻辑,那购物台的广告词就是相对论了。”镜同学把刀子贴在额头上,刀面映着她锐利的眼瞳。



“镜同学——”欧巴桑用粗哑的声音发问:“为什么你要那么做?”



这是最大的问题,虽然我们已经了解她的手法,却不能理解她的动机。



“还用说吗,当然是为了试探你啊。”说完她用冰冷的眼神睨着制服欧巴桑:“你是吸血鬼吧?”



“啥?”欧巴桑睁大一边眼睛。



“你想吸岛田的血对不对?装傻也没用,我看得很清楚喔。”



“你们在讲什么啊?”我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讲什么呢?吸岛田的血?听不仅,为什么要吸血?又不是蚊子,说什么吸血……“不要吸”?



“是你把岛田逼去自杀的吧?”镜同学不理会我,说了一句相当惊人的话。



“是岛田告诉你的?”



“是第六感。”



“真厉害,没错,虽然我没指定日期跟地点,不过我的确有要求他自杀,而且必须让我第一个发现。”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这还用说吗,岛田,还有中村——”欧巴桑偏过头去,斜眼瞪着中村:“你们都在欺负千鹤吧?所以我要让你们自杀谢罪,就从最懦弱的岛田开始,不过我没想到事情会那么顺利就是了。”



“太过分了!”



“啊?过分……哪里过分?”欧巴桑犀利的眼神转向我:“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就连你自己,也没有帮过千鹤不是吗?你每次都装做没看到吧?不管千鹤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觉得跟自己无关吧?”



我无法反驳,她说的一点也没错,可是,那也是不得已的啊,像我这种人,根本就无能为力,更何况还是以前的我……



“不要欺负弱者。”镜同学开口:“那么,你又是何时听岛田说他会在美术室自杀的?”



“当天下午啊,在他离开教室以前,对了,他还要我四点牛过后再到美术室去。”欧巴桑回答。



“你找羽美一起去是有什么目的?”



“废话,当然是想制造证人啰,有个不知情的第三者一起行动,我就可以成为单纯的目击者啊。”



我突然很想哭,原来绫香并不是认同我,纯粹是为了自保而利用我……不,不对,这个欧巴桑不可能是须川绫香,我在胡说些什么。



“上了年纪的老女人真是狡猾耶。”中村维持侧躺的姿势,抬头看了欧巴桑一眼。“拉着香取同学作伴,假装是偶然发现的,这样就可以顺利进入美术室了呢。”



“闭嘴,什么老女人!”欧巴桑发出尖锐的声音,而穿洋装的绫香,就默默地旁观她的失态。



“不要管什么年纪了,那无关紧要。你按照预定计划发现岛田的尸体,然后又按照预定计画让羽美也目击到,还打算以报警为借口把羽美给支开。”镜同学向她确认:“可是这时候意外状况发生了,在岛田周围,并没有自杀的凶器,而且黑板上还有字……你如何反应?”



“我很紧张呢。”欧巴桑发出下流又轻蔑的笑声:“那真的让我吓一跳,没有凶器就表示有人介入,不过最让我惊讶的,还是黑板上的字啊。”



“不要吸……”我不自觉地低声念出写在黑板上的字。不要吸……什么意思?



“我立刻就知道那是写给我看的,因为我当时正准备要吸岛田的血啊,真的是大吃一惊,吓得口水都流出来呢。”



这个比喻很明显地用错了,不过现场没有任何人吐槽,所以我也保持沉默。



“其实本来可以不用那么迂回,只要在你们去美术室以前出面阻止,或是等你把羽美支开以后我再出现就好了。”镜同学盯着欧巴桑:“可是我不想惹麻烦,不想被你发现我在注意你,果然,用暗示的手法会让人更加紧张吧?有一种被盯住的感觉。”



“谢谢你的多管闲事。”欧巴桑撇撇嘴。



“然后你为了找出那个看穿你阴谋的人,又拉着羽美一起追查凶手。”



“哈,都被你看穿了吗?真无趣啊。”



“不,我所知道的仅此而已,我并不是万能的,像你来这间学校的动机我就不清楚。”说到这里,镜同学突然没有表情。“还有,你到底是谁?”



3



骨头大概已经断了,身体很痛,痛得要命。感觉嘴里有异物,用力一吐,看到血块跟断牙掉在地板上。我移动布满淤青的脚,撑起疼痛的身体,可能内出血了吧,眼前是诡异的红色视觉。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想不出理由。



千鹤把我痛揍一顿之后就消失了,不知道跑去哪里,而且她心情异常地愉悦,甚至还边跑边跳。我不仅,为什么千鹤要攻击我?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都是站在她这边的,虽然无法阻止藤木那些人的行为,却总是拥抱她、安慰她……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完全无法理解。我承受不住全身的剧烈疼痛,不由得靠在墙壁上,头也痛、脖子也痛、手也痛、胸口也痛、背也痛、脚也痛……所有的部位全都在痛,每呼吸一次肺就觉得更痛苦,嘴里流出汨汨的鲜血,双脚不停地颤抖。



千鹤……我想起千鹤的脸,千鹤的表情充满憎恨。憎恨?为什么千鹤要恨我?我并没有欺负她,为何会被憎恨?我看看左右,刚才那个红衣小女孩果然不见了。那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明明应该已经死了,明明已经被我杀了,没有可能还活着。



我吃掉她的手,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然而那个小女孩却丝毫没有成长,完全跟我攻击她的时候一模一样,连衣服都没变。是受到惊吓停止生长了吗?或者那是我的幻觉呢?



是什么其实都无所谓,但我渴望了解真相,想要知道如何解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



我一拐一拐地在走廊上前进。



4



那个叫王田的人往前踏出一步,洋装绫香转身面对着他,欧巴桑边抓她没有光泽的头发边盯着镜同学,而握着刀子的镜同学接收到她的目光,就用充满强烈咒力的眼神还击,只有我跟中村两个人平静地旁观一切。房间里凝聚一股难以形容的磁场,这或许只是我自己的想象,但确实盘旋着紧张的气氛,感觉有什么事情一触即发。



“知道我是谁的人——”欧巴桑的目光扫视了八十三度左右:“在场有吗?谁讲得出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可多了。”叫做王田的人开口,边讲边松开一看就知道是便宜货的领带。“浦野宏美、叶山里香……啊,现在换成须川绫香了是吗?还真会取名字,有什么由来吗?”



“你是谁啊?”欧巴桑转身盯着那个王田。



“我是谁都无所谓,仓坂美惠子女士,不……现在应该叫古川美惠子了是吗?”



古川美惠子是谁?头一次听到……古川?



“什么嘛。”欧巴桑张着鼻孔喷气:“还真的有人知道啊。”



“严格来讲,是看了你的脸以后才知道的,绝不是因为我的脑筋特别好。”叫做王田的人谦虚地说,然后又前进一步:“不过呢……我多少猜出你的能力了。”



“是血吧?”镜同学插嘴,那个王田点点头,简短地回答应该是。



跟血又有什么关系了呢?



“不好意思,我调查得非常仔细。”叫做王田的人继续说下去:“你在跟仓坂佑介结婚以前,据说一直都任职于初濑川研究所,没错吧?真是令人羡慕的高收入工作呢。”



“哎呀,初濑川研究所。”



“哦,你知道吗?”王田回应镜同学的话。



“我哥就在那里工作啊,研发人造人。”



“真是令人羡慕的高收入工作呢。”



“你西装已经穿破了,自己知道吗?”



“呃,请问——”我怕跟不上对话,就开口发问:“什么是初濑川研究所?”



“一群聪明过头变成白痴的人工作的地方。”



“回到主题吧。”王田转回去对着欧巴桑:“来自初濑川研究所的你,跟仓坂喜一的独生子结婚,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如果躺在地上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所说的供词属实,那就很值得玩味了。”



“我是男的啦。”中村朝向天花板嘟着嘴:“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喂,谁来把绳子解开啦。”



“值得玩味……你想说什么?”欧巴桑紧绷的声音,跟中村正好成对比。



“跟热中制造预言者的男人的独生子结婚……你跟仓坂佑介是自由恋爱的吗?”



“真是没礼貌的问题。”欧巴桑用没礼貌的声音回应。



“初濑川研究所的研究范围非常大,这一点连我也知道,物理学也好国学也好量子力学也好法医学也好机器人工学也好……总而言之,只要有挂上‘学’这个字的,大概全部都网啰了吧?真是的,光想就头痛了。”叫做王田的人,用食指比着自己的脑袋。



“会头痛就是你没有学问的证明。”



“而且连诚意也没有。”镜同学还多补送一句。



“真失礼呢,我可是立教大学毕业的。”真是看不出来的高学历。“好,我不追问你结婚是因为特殊研究还是因为真正的爱情,不过你跟仓坂佑介结婚是事实,而且,虽然我本身对此半信半疑……可是你企图打探预言者的事情对不对?”



“你这不就是在追问吗?”混浊的眼珠并没有垂下去,反而露出挑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