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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七月之三(2 / 2)




天根婆婆免了我的入场费,我直接往地下展示室走去。鸣已经下来了。她就站在房间最里面那座黑色棺木的旁边,和放在棺木里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偶并肩而立。



窄版的牛仔裤配上素面T恤,很朴素的打扮。不过那件T恤和棺木中的人偶身上穿的洋装一样,是白色的。



「嗨!」我举起手,朝她走了过去。这时,我脱口问了一个之前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说,那个人偶,」我指着棺材里的人偶说道:「真的是以你为样本耶。虽然第一次在这里碰见的时候,你曾说过它只有你的一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连一半都不到呢。」这是鸣的回答——对了,当时她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这只是一半的我。



——搞不好连一半都不到呢。



「这个——」鸣将视线移向棺木,「这个女孩,是我母亲十三年前生的女儿。」



「雾果小姐的……那她是你妹妹啰?」鸣不是没有姐姐或妹妹的独生女吗?



「十三年前她生了一个孩子,可是胎儿生出来的时候已经死了。连名字都来不及取。」



「咦……」



——你有姐姐或妹妹吗?



之前我这样问的时候,鸣只是默默地摇头。如果我现在质问她:你明明说没有的,说不定她还会回我一句「我现在是没有啊。」



「这个人偶虽然是以我的外表为样本,不过,她是她为了思念未出世的孩子而创作的。所以她只是一半的我,甚至连一半都不到。」



——我是她的人偶。



对喔,鸣也曾经这么说过自己和雾果小姐的关系。她说……



——虽然有血有肉,但又不是真的。



我彻底陷入混乱,不知该说什么。鸣静静地离开棺材边,



「话说回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她转移话题。「突然打电话来,有什么大事?」



「你吓到了?」



「有点。」



「其实我刚才和敕使河原以及望月聚会,我被找去望月姐姐工作的咖啡店里。」



「哦?」



「然后……呃,我觉得还是要跟你说一声。」



要不要也约鸣?脑海里浮现敕使河原贼兮兮的笑容。我一边在心里瞪着那张脸,一边把刚刚在「INOYA」里听到的「最新情报」告诉了鸣。



大致听完了之后,鸣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道:「要去哪里一探究竟?」



「旧校舍。」我答道。



「就是〇号馆的教室。以前三年三班的教室。『透明人』用的那张旧桌椅不就是从那边搬来的吗?」



「没错。那个校舍的二楼原则上是禁止进入的。」



「他们说趁现在放暑假……找一个没人看见的时机偷偷溜进去。至于到底能找到什么,还是什么都找不到,没试过也不知道。」



「——呼。」鸣轻轻叹了口气,俐落地拨了拨头发。



「不告诉千曳先生吗?如果告诉他,他一定会帮忙的……」



「嗯。我也觉得应该要这么做,可是敕使河原他们,怎么说呢?是抱着要去探险的心态。我觉得他们一定会坚持我们自己去就好了。」



「是哦。」只应了这么一句,鸣就不再讲了。她应该不会不关心才对……我一边想,一边试着问道:「如果要去的话,见崎要不要也参加?」



「去旧校舍探险?」鸣浅笑道:「探险的事就交给你们三个男生吧?人太多反而不好。」



「你都不好奇吗?教室里面是否藏了什么?」



鸣淡淡地回了一句:「好奇呀,所以说,如果你们找到了的话,记得告诉我。」



「啊,这……」



「对了,我明天必须出门一趟。」



「出门?」



「我爸回来了。」鸣说这话时的表情有点阴郁。「所以呢,我们一家三口要一起到度假别墅去。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不过这是惯例,非去不可。」



「你说的别墅在哪里?」



「在海边。开车大概三小时车程。」



「是在夜见山市以外的地方?」



「当然啰。夜见山又不靠海。」



「要逃到外地去吗?」



鸣坚定地摇摇头,「预计只去一周就回来了。」



「那……」



「有关『灾厄』的事我没有对家里的人说。回来之后,我也想参加宿营。」



「——是喔。」之后我讲了一堆有的没的,包括自己的近况。基本上,鸣都默默听我讲,偶尔还会眯起右边的眼睛。



「自己真的不是『死者』吗?我不禁认真思考起这样的问题。」



听我把话说完后,鸣率先提出的问题是——



「有多认真?」



「——非常认真。想到头都快破了。」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嗯,应该吧。」



见我暧昧地点头,鸣缓缓转身。我还来不及想,她就默默走向那座黑棺,消失无踪了。



什么?我焦急地追了上去。她有说要搭里面的电梯上楼吗?可是,一绕到棺木后面,我不禁「啊」地惊呼出声。我一直到现在才发现,有些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这座棺材的正后方挂有暗红色的帘幕,不过,现在这棺材摆放的位置比较前面,而棺材和帘幕之间腾出来的空间……又放了一座棺材。



一样的大小,一样的形状……不过,颜色涂的不是黑色而是红色。这个棺材和前面的黑棺以背靠背的方式摆放在一起。



「现在工房正在制造的人偶,好像打算要摆在这里面。」鸣说道,声音听起来好像是从她所说的「这里面」发出来的。



红色棺木和帘幕之间还有一点空间。我慢慢往里面移动。被空调吹得飘起的帘幕拂上我的右肩,我弯下上半身,朝红棺材里面窥探。



鸣,在里面。



她好像黑色棺木里的人偶一样,进入了那座棺材里。那座棺材的尺寸比鸣的身型小些,她膝盖微弯,缩着肩膀……



「……你不是。」鸣说。



她的脸距离我凑过去的脸,相隔不到几十公分。曾几何时,她左眼的眼罩已经摘下来了。埋在眼窝里的「人偶眼睛」空洞地瞪着我。



「放心。」



宛如耳语,却又铿锵有力的声音。让我感觉躺在棺材里的也许不是鸣。



「榊原不是『死者』。」



「啊,那个……呃……」为了拉开与她的距离,我不知所措地往后退。背立刻碰到了硬邦邦的东西。啊,是隐藏在帘幕后方的电梯铁门。



「你母亲的照片呢?」鸣就这么待在棺材里问道。



「毕业典礼后那张有问题的合照。你说它可能留在老家,找到了吗?」



「不,还没……」我已经拜托外婆帮我找了。



「如果找到的话,可不可以也让我看看?」



「啊,嗯。当然可以。」



「那——」这时,鸣终于走出棺材,往房间的中央移动。我还是只能小心翼翼跟了上去。「这个。」说着,鸣回过头来递了东西给我。那是——



「如果有什么事,打这个号码。」



那是名片般大的卡片,印有这家艺廊的简介。她说的「号码」就用铅笔写在上面。



「这是……」我收下卡片,看着上面的数字。「电话号码?——手机的?」



「没错。」



「见崎的手机?」



「对。」



「你有手机嘛,还说讨厌的机器什么的。」



「真的很讨厌啊。」鸣不耐烦地挑起右边的眉头。



「想到一天到晚都被电波绑着就不舒服。我真的很不想带。」



我盯着她的脸瞧。



「我真的很不想带,这种机器——」鸣又重复了一次,不开心地说:「是她叫我带的。」



「她……是雾果小姐吗?」



鸣轻轻点头,「她有时会感到非常不安……所以,一直以来,会打电话给我的只有她。其他人一次都没有。」



「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我再次看向卡片上手写的电话号码。鸣把眼罩戴了回去,遮起「人偶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探险的事还有照片的事,如果有消息就告诉我。直接打那个电话就可以了。」



6



上小学前还不太懂事的时候,我坐在电视机前看「吸血鬼德古拉」。那是早在我出生之前,由英国电影咸马制作公司(Hammer Film Productions)推出的名作。印象中,我最早体验的恐怖片就是它。后来有好一阵子,我都会看(或者应该说是被强迫看)父亲收藏的德古拉系列影带。当时虽然年幼,但我心里一直有个百思不解的问题:为什么只要主角一到德古拉的城堡,太阳就会下山呢?



德古拉虽然是恐怖的怪物,但他的弱点也很多。最大的弱点就是怕阳光,所以只要在白天主角就可以轻松获胜。但不知为何,主角去和德古拉对决的时候,总要拖到了日落黄昏才动手。



这道理如今我已明了,当然是为了所谓的「戏剧张力」。



很奇怪,当我和敕使河原、望月三个人的〇号馆二楼潜入计划定案时,我最先想到的竟是这个。特地等到晚上再行动,世上哪有这么蠢的事?虽然不是要去消灭吸血鬼,但就算是探险,也应该要避免半路天黑的情况发生才对。——唉,这可能是我个人的偏执吧?



相反地,敕使河原就认为大白天的算什么探险。就连大清早偷偷摸摸的也不行,他说「味道不对」。不光只是气氛问题。暑假期间,三个三年级的男生在校内游荡,如果时机挑得不对的话很容易让人起疑……也是因为有这样的考量。于是——



整合三个人的情况、意见等等,我们决定在七月三十日的下午三点行动。太阳约七点才下山,所以应该不至于东西找到一半天就黑了才对。



结果,我们还是没跟千曳先生说这件事,至于外婆和怜子阿姨那边我也没有提起。也许是受了敕使河原的影响吧?不知不觉中,我也陷入了「暑假秘密探险」的氛围里。



行动当天,我们约在〇号馆一楼西侧的美术社社办会合。社员望月会预先将社办的门打开。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三个人都穿着学生制服。如果撞见了老师问起为何到校,我们就回说是为了参加美术社的会议,藉此开脱。



……于是,下午三点过后,我们三人照原定计划,朝〇号馆二楼方向走去。



校舍东西两侧的楼梯入口各拉起一条封锁线,线的正中央悬着一张厚纸板,上面写着「禁止进入」四个字。确定附近没人之后,我们依序从封锁线的下方钻了过去,偷偷爬上平常没人会走的楼梯。



「这栋旧校舍没有什么『夜见北的七大不可思议』吗?」走到一半,我半开玩笑地向敕使河原问道,「比方说楼梯的阶数会增加或减少之类的,没有这种事吗?」



「不知道啦。」敕使河原没好气地回答:「我对『七大不可思议』之类的没什么兴趣。」



「什么嘛。一开始你和风见两人带我参观学校时,不是还兴致勃勃地告诉我吗?」



「那个,那是……哎呦,那时我们是拼命在想说要怎么把三年三班的事讲给你听,才扯到那里去的。」



「哦?这么说,其实敕使河原不太相信啰?」



「你是指灵魂或是鬼神作祟的事吗?」



「没错。」



「我认为世上没有鬼魂,也没有鬼神作祟的事,只有一个,就是三年三班这件事……」



「那诺斯特拉姆斯的预言呢?你也不相信它会成真?」



「那种事怎么可能会成真?」



「是喔。」



「如果我真的认为它会发生的话,现在就不会为这种事操烦了。」



「也是啦。」



「〇号馆里著名的『七大不可思议』是——」这时望月插嘴说:「第二图书室的秘密。」



「第二?那里怎么了?」



「听说那个房间里,不时会听到微弱的呻吟声。你听过吗?榊原?」



「没呀,什么呻吟声?」



「据说,那间图书室下面有一间被封印起来的地下室。里面藏有很多古书,古书里记载着这间学校和这个城镇绝对不能对外公开的秘密,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以前有一个老图书馆员被关在里面……是这么说的。」



「那人现在还活在地下室中,所以才会听到那些声音?还是说,那些声音是来自于老图书馆员的鬼魂?」



敕使河原说完吃吃地笑了,「就鬼故事来说还算可以啦……可是,怎么说呢?如果拿它和我们班现在发生的『灾厄』相比,它们都只能算是小儿科。」



「——没错。」



从北边整排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比想像中明亮。不过,随处可见的脏污、破损也显示出这里长年禁止进入,无人使用。地板上积了厚厚的灰尘,还有一股特殊的闷臭,「废墟」才有的气味浓浓飘散在空气中。



在这栋校舍里,曾经是三年三班教室的就是从西侧数来的第三个房间。这是敕使河原向风见问来的确切情报。听说兼任决策小组成员的风见在五月初,曾和赤泽他们一起来这里搬走给「透明人」使用的课桌椅。出入口的门没有上锁,我们忐忑不安地走进教室,和走廊比起来,教室显得阴暗许多。那是因为南边的窗户拉起了脏兮兮的米黄色窗帘。这间教室已经有十年以上无人使用,可窗帘却不拆掉,保持原来的样子。这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拆不拆都没差吧?



总电源好像关掉了,按下电灯开关,电灯一样没亮。其实只要把窗帘拉开,室内应该会明亮许多,可是我们不想引人注意,变成另一个「七大不可思议」的题材。于是,在窗帘紧闭的暗室内,我们三个展开了「寻宝」行动。



幸好事先有料到这样的状况,我们各自准备了一支小手电筒。我还带了一双工作手套。由于灰尘漫天飞舞,望月用手帕掩住口鼻。我们先分工合作,将全部大约三十套的课桌椅一一检查。在检查的过程中,我的想像不由得天马行空了起来。



二十六年前,这间教室里的学生不承认那个叫夜见山岬的「已经死亡」,一整年都当他是「还活着的人」——



这样的行为变成了「导火线」,引发了一连串无法解释的「现象」。因为它,这二十五年来,有多少与三年三班有关的人掉入「死亡」陷阱里?一直到十四年前,三年三班都还在使用这间教室。光是在这里,就有多少人……



有些人可能像久保寺老师那样,真的死在这间教室里。他们可能是坠楼死的,也有可能是上课上到一半突然病发身亡……



我兀自胡思乱想着,不禁觉得自己也越来越接近「死亡」——不行。



「不行,不行!」我惊慌失措地喃喃自语,暂时停下手边的工作,做着深呼吸。虽然吸了灰尘,不停咳嗽,但情绪多少是平复下来了。



无论如何,现在一定要集中精神在「寻宝」这件事上头——没错。



松永克巳,这名一九八三年毕业的学生曾在这间教室里,「把那个偷偷地」藏了起来——



那,藏匿的地点会是在哪里呢?



检查课桌椅好一阵子之后,我心想:「应该不在这里吧?」因为就「藏匿」而言,这种地方实在太容易被找到了。所以,是在其他的地方……他应该是把「那个」藏在不容易被人发现,但迟早会被人找到的地方才对。



应该不是无论谁来都找不到的地方,否则就与他「想将它传达给他人」的目的相违背了。所以,应该不是那种非得拆了地板、墙壁、天花板才能发现的地方。这么说的话……



我环顾教室,「会是那里吗?」我直觉东西可能藏在教室后方的学生置物柜。



虽说是置物柜,但它并不是门关起来可以上锁的那种,而是长宽约四、五十公分,上下左右并排的方形木格子。我尽快结束检查桌椅的工作,走到置物柜的前面。敕使河原和望月大概察觉了我的想法,也跟着走了过来。



「在这里面吗?」望月问。



「这个嘛!」我偏着头,「反正都找看看吧?说不定有什么看不见的死角。」



「没错。那……」



结果这个行动依旧徒劳无功。我们已经将置物柜搜查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接下来,可以藏东西的地方……」我又将幽暗的教室巡视了一遍,这时终于注意到了那个——设置在教室角落的放打扫用具的柜子。



这个柜子和置物柜一样,是老旧的木制柜,高约两公尺。会不会在那里面呢?那里面平常不会有人注意。我走到它的前面,拉开镶有黑色金属把手的长形柜门。里面有几把扫帚,畚箕、水桶、带柄的拖把……毫不起眼的老旧用具就这么摆在柜子里,从以前放到现在。我毫不迟疑地动手将这些用具拨开,一头钻进窄小的柜子里。然后拿着手电筒往上面照。



「——是这个吗?」一发现那个,我立刻出声喊道。



「什么啦,榊原。有什么东西吗?」敕使河原跑过来问道。



「这里——」我垫起脚尖伸手去拿那个。



就在我钻进去的那个柜子的柜顶,有人用黑色胶带黏了什么在上面。



「这里有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有人小心翼翼地贴了好几层胶带。我将手电筒叼在嘴上,腾出双手,想办法把那个撕下来。不久之后,我好不容易把那个拿了下来,钻出柜子。又不是什么剧烈运动,竟搞得我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那个,是什么?」



「里面找到的……被贴在柜子顶端。要不是这样进去查看,恐怕不会发现有这种东西。」



「说得也是。」



「那是什么?」



从柜顶撕下来的东西本身也被人用胶带一圈一圈地缠着。不过,缠它的胶带不是黑色的,而是咖啡色的布制胶带。看不出大小。如果将层层包覆的胶带撕掉,大概比袖珍版的口袋书还小吧。我们移到附近的桌子边,将那个放在桌上。不管怎样,得先除去这一层层的胶带再说。



「啊,等一下。」敕使河原说。



「胶带上面好像写了什么耶。」



「咦?」耐着性子,我将手电筒拿正,对着它照。仔细一看……啊,的确。咖啡色的胶带表面用红色麦克笔写了一排文字。就算把固定用的黑胶带撕掉,字也不会不见。我想那是因为贴的时候这一面朝向柜顶的缘故吧?



将来这个班级



或许会因为无法解释的灾厄而痛苦不堪



给学弟、学妹们……



上面是这么写的。字迹非常潦草,难以辨识。



「宾果!」敕使河原弹了一下指头。



「这行字一定也是那个叫松永的校友写的。」



我们决定当场展开艰难的作业,将缠了不知几层的胶带小心剥除作业。经过长时间的奋战,本尊终于现身了——那是一卷卡带,一卷很普通的TDK六十分钟卡带。



7



我们拿着找到的卡带逃离禁区。回到美术社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时间过得比想像中快,这是我切身的感受。



「有没有录放音机?」敕使河原向望月问道。



「没有耶,这里。」望月回答。敕使河原抓扯满是灰尘的头发,



「我想赶快听听看,它偏偏是卷卡带。」



「十五年前还没有MD嘛。」



「也是啦——唔。我家好像没有可以播放卡带的机器欸。」



「我家有。」望月说。



「榊原你家呢?」



「这个嘛……」



我从东京带来的音响设备就只有专门播放MD的随身听而已,也没看过外公外婆用电视以外的机器在听音乐。不过,怜子阿姨的工作室里应该会有录放音机吧?



「那望月,我们现在去你家吧?」敕使河原说道。



「啊,好。」望月才刚点头,又马上摇头,「等等——你们看这里。」他用两只手轻轻拿起卡带,秀给我们看。「你们看,这里,仔细看。磁带好像折到了。看到了吗?」



「啊……」



「真的。」



「大概是刚才在除胶带时不小心折到的。」



「唔。」



「所以咧?」



「这样无法播放。」



「怎么会……」



「不管啦,反正把它放进卡匣里就看不到了。」



敕使河原苦着一张脸,又抓了抓金色的头发。窗外中庭的树木从刚刚就一直发出唧唧唧的油蝉叫声,聒噪得令人心烦。



「怎么办?」



面对敕使河原抛出来的问题,望月心平气和地答道:「修理一下就可以听了。」



「咦?你会吗?」



「这还难不倒我。」



「是吗?——好。既然如此,就先把卡带交给望月吧。」



「交给你没问题吗?」



我再次确认,望月老实不客气地点头。「反正先试试看吧!不过可能需要花点时间。」于是我们离开美术社社办,三个人一起走出校门。太阳就快要下山了,西边的天空染上一抹嫣红。晚霞艳丽无比,美得不像真的……看着看着,心情不由得平静下来,有股想哭的冲动。去年的暑假,我作梦也想不到自己一年后会卷入这样的「冒险」之中。就在这时候……



我们才刚走到公车站牌,就听到远处传来刺耳的声音。救护车和警车的警笛声交相响起。



「好像发生意外了?」



「——应该是。」



「我们最好也小心一点。」



「是呀。」



这时,我们三个人说的就只有这些。



8



直到隔天,三十一号的上午我才得知那个消息。



小椋敦志(十九岁,无业)死亡。



从本地高中毕业后就一直没有固定工作的他,成天关在家里,足不出户。说起来,他也算是近来被称作「尼特族」、演变成社会问题的年轻人之一吧?



时间是七月三十日下午五点二十分。据说当时才结束附近工地作业的大型工程车因失误撞进了小椋敦志的家里。建物因强烈撞击而毁损,敦志所在的二楼房间也无法幸免。因为房间就位在面向道路的位置,车子几乎是直接冲进房里。敦志头盖骨骨折,全身也有多处重伤,结果三十一号的凌晨,他在急救的医院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问题在于「小椋」这个姓氏。夜见山北中学这届三年三班的学生中,就有一位姓小椋的女生……换言之,因为这起意外不幸丧生的小椋敦志正是她的亲哥哥——继久保寺老师和他母亲之后,小椋敦志成了第三个「七月的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