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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roduction(2 / 2)




「前年暑假,贤木先生和比良冢一家一起来访,他是比良冢太太的弟弟。」



见崎鸣伸手翻开素描本的封面,拿起夹在封面与第一页之间的照片。



「这就是当时拍的照片。」



她说,沉着地将照片交到我手中。「嗯嗯。」我正经八百地点点头,望向手中的照片。那是五乘七寸的彩色照片。



大概是在别墅的阳台拍的吧。



除了雾果小姐和见崎鸣之外,还有另外五个人入镜。明明是两年前的照片了,见崎鸣的气质却和现在无比接近,真是不可思议。不过她没戴眼罩……



「眼罩呢?你没戴耶。」



「我妈说招待客人的时候不准戴。」



自幼便失去左眼的见崎鸣装着蓝色义眼——这「人偶之眼」本来是人偶师雾果小姐特地为女儿制作的,女儿却以眼罩遮蔽。站在雾果小姐的立场来看,这或许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吧。



「最右边的那个人就是贤木先生,他那年二十四岁。」



「你爸呢?」



「照片是他拍的,所以他没现身。」



照片中另有一男一女,从年纪来判断应该就是比良冢夫妇吧。两人中间坐着一个小女孩,姿势非常端正;还有一个矮个子男孩站在贤木晃也隔壁,与夫妻两人保持一小段距离。



影中人几乎都以灿烂程度不一的笑脸面对镜头,只有见崎鸣和贤木完全没在笑。



「贤木隔壁的小男生叫阿想,是比良冢太太……月穗的儿子,当年是小学四年级。」



——换句话说,他小我和见崎鸣三岁。



他似乎是个苍白、乖巧的少年,不过文静程度跟见崎鸣比还差了一截。脸上虽然挂着笑容,整个人却散发出一股无以名状的寂寥。是我多心了吗?



「这个小女孩呢?」



「她叫美礼,那年才三岁……吧。她是阿想的妹妹,但两人其实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也就是说……」



「比良冢先生是月穗小姐的再婚对象。美礼是他们两个的小孩,而阿想是月穗小姐和前夫生的。阿想出生后,他爸就过世了。」



嗯……有点复杂,但不至于搞不懂。



「总而言之——」



见崎鸣双手托腮,手肘撑在桌面上,盯着我手中的照片看。



「这就是我和贤木先生初次见面的场合。问他话他会回应,但自己不会主动找话题……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沉默又严肃。」



「跟千曳老师有点像耶。」



「是吗?」



「我不是说他像年轻时代的千曳老师,因为千曳老师年轻时候的气质和现在应该会差满多的吧。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让现在的千曳老师直接年轻二十岁,看起来的感觉应该会跟贤木先生有点像吧。贤木先生要是戴上眼镜,两个人看起来搞不好还会更像。」



「——是这样吗?」



「这个叫贤木的男人没住在比良冢家吗?」



「没。」见崎鸣回答,并从我手中拿回照片。



「这个贤木先生啊,他一个人住在『湖畔宅邸』……」



她将照片放到圆桌的边边,犹豫片刻后再次拿起素描本,翻到靠中段的页面要我看:「就是这里。」那一页画着——



某栋建筑物。



只是张铅笔素描,不过她展现出的画功远超过国中生水准。



那栋宅邸建在森林(或树林)外缘,看起来又大又气派——至少素描给人的感觉是这样啦。这就是见崎鸣刚刚说的「湖畔宅邸」吗?



它是两层楼高的西洋风建筑,外墙上贴的木板应该就是所谓的雨淋板吧。窗户基本上都是纵向长方形上推窗,屋顶不是悬山顶,而是由两种斜度的木板接合而成。靠近地面的位置也开了几扇并排的小窗……



「下一页画的也是同一栋大宅的素描。」



听她这么一说,我便翻到下一页看看。



她画的是另一个观看角度下的宅邸。二楼的窗户和其他地方很不一样,特色鲜明——形状像是斜斜切开椭圆形所得的下半部图案,左右对称,看起来简直像是「房屋的双眸」。



「似乎有点像艾米堤维尔之家呢。」我不小心吐露出这样的感想。



见崎鸣歪头问我:「那是啥啊?」



「你没看过电影《阴宅》吗?里头有栋房子就叫那名字。」



而且是闹鬼闹超凶的鬼屋呢。



「我没听过。」见崎鸣的头轻轻侧点,干脆俐落地回答。



4



「呃,这是在去年夏天画的?」



画的右下角写着「1997/8」,字迹潦草。



「去年我们家又去了一趟别墅,时间跟前年差不多。我在散步途中发现这栋房子……就突然想把它画下来。」



见崎鸣沉静地合上素描本。



「结果那碰巧正是贤木先生的家。」



「你去年也见到那个……贤木先生了吗?」



「碰过几次面。」



「是在画那张图的时候?」



「画图期间碰过面……不过去年第一次见面是在海边。」



「海?你刚刚不是说『湖畔宅邸』吗?」



「啊,你说得对,那是湖……与其说是湖,不如把它想成池子吧,因为并没有大到哪里去。」



见崎鸣迅速眯起右眼。



「那附近确实有海。从海岸出发穿过树林,走一段路之后就会来到池边。它叫水无月湖……啊,搞半天还是湖嘛。」



我完全没有那一带的地理概念,就算听她这样说明也不会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贤木先生当时在海边拍照,摄影似乎是他的兴趣。他和阿想在一起,而我一个人在海边散步……我们就这样遇上了,暌违一年的再会。他还记得我们前年碰过面。」



「喔,那时你们有聊天啊?」



「聊了几句。」



原本想问她「聊些什么」,最后还是作罢了。



总觉得东问西问、什么都要管实在是太……扭扭捏捏?还是该用丢人现眼来形容?我有预感,她就快搬出「我讨厌问句攻势」这句话来表达她的抗拒了。



没想到,见崎鸣却主动说:「当时是贤木先生主动找我聊天,突然间抛了一句话过来……『喔?你戴着眼罩啊。』」



——你应该是叫Mei吧,去年我们在见崎先生的别墅见过面。



贤木晃也并没有先把手中的单眼相机收起来,直接就朝见崎鸣走近。他的左脚一跛一跛的,看起来不太自然。



你受伤了吗?见崎鸣发问。



啊,不是的……他先是简单应话,接着轻轻点头说——



很久很久以前,我出了车祸。



当时受的伤并没有完全痊愈,所以左脚走路才会一跛一跛的。意外发生时,他还是国中生。载着全班同学的游览车被卡车撞上……



「咦?」



我原本仔细倾听着见崎鸣的叙述,此刻却有一段记忆浮现心中,令我大受震撼。



「中学时代的,游览车车祸?」



贤木晃也前年二十四岁——刚刚见崎鸣是这样说的。二年后的今年是二十六岁,也就是说他的中学时代是十几前年……



「……不会吧。」



我喃喃自语,接着深吸一口气。



「这个叫贤木的男人,以前住在夜见山吗?国中读夜见北山中学,三年级的时候被编到三班,然后他该不会……难不成……」



「你是要说『八七年的惨案』吧。」



见崎鸣沉稳地点了点头。



「我也是那样想的。今年的『对策』开始执行、听千曳老师细数过去的『灾厄』后,我就想起当时贤木先生说的话了。」



十一年前,也就是一九八七年春季,三年三班校外教学途中遭逢的「灾厄」。参加的同学以班级为单位分乘数辆游览车,三年三班搭乘的那辆在开往夜见山市外机场的途中出了车祸——遭到对向车道疲劳驾驶的卡车追撞……



这次惨剧夺走了学生与级任导师在内的七条人命。贤木晃也难不成就是在这次车祸中伤到左脚的?



「所以啰,今年夏天……」



见崎鸣继续以沉静的嗓音诉说下去。



「我才想说要去别墅见贤木先生,向他做个确认。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问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啊,真是的!我瞪了见崎鸣的脸一眼。



什么都没说,就一个人跑过去……



起码先跟我说一声嘛……不过我得承认,「默默展开行动」正是见崎鸣的作风。



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她似乎也毫不在乎的样子,只顾着说她要说的话。



「可是啊,我一去才发现贤木先生已经死了。那是今年春天,五月初的事。」



她轻叹一口气,然后拨了两下刘海。



「搞了半天,我只见到那个男人的鬼魂——好啦,榊原同学,你想继续听下去吗?还是不想听?因为会让你想起很多有的没的事?」



「啊……」



我眉头一皱,拇指按上右边的太阳穴。嗡,嗡——我一面在意着头壳内侧某处传来的微弱重低音,一面回答:



「我还是想听呢。」



呵,见崎鸣绷紧嘴唇,点点头,开始诉说整个故事。



「贤木先生死于今年春天,但遗体依然下落不明……化身为鬼魂的他,正在寻找着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