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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July II(2 / 2)




「会。」



「那这个给你。」



说完,奏太哥哥递给我名片,然后抱着手臂枕在头后方,慢慢环视屋内。



「说实话,泉美死了三年,我至今仍然没有真实感。」



他露出有点困扰的表情这样说。



在那之后,电梯来到五楼,E1的门板映入眼帘。



以前泉美真的用过这个房间,空屋一直保持三年前她过世时的样子,在四月开学典礼的早上,「赤泽泉美」突然出现……没错,那天晚上,她从房间里清出三个大垃圾袋。然后——



——总觉得房间好乱有好多不需要的东西。



她好像是这样说的。



——虽然已经说好要由我打扫这个房间……嗯——不知不觉就乱成这样了。



现在想想,那是——



这三年都没有人住过,只是放在那里的空屋。所以,在苏醒的泉美眼里,堆满了「不需要的东西」。里面应该会有三年前学校的教科书和笔记,或许还有泉美的「遗照」,甚至祭拜用的线香和香座。泉美把这些东西都当作「不需要的杂物」处里掉了吧?我在浑然不知的状态下,还帮忙丢掉那些东西。



我走近E1的房门口,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突然听到——



屋内传来微微的钢琴声,让我瞬间停止呼吸。



这个声音是…………钢琴声是从这道门后,从屋内传来的吗?



还有这个旋律……这是泉美曾经弹过的那首贝多芬的《月光》?



难道……不,怎么可能。



我不禁闭上双眼,用力摇摇头。结果钢琴声马上就消失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一定是我想太多(或者是幻听?)。



因为在那之后,我也经历过一样的事情好几次。每次脑海中都会浮现泉美仍在那个房间里弹着钢琴这种不可能的景象,我必须急忙把画面抹去。



6



丧假结束后去上学的那天,我趁午休去第二图书室找千曳先生。我不断咀嚼鸣说的那句「阿想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深思熟虑之后选择这样行动。



「今年因为『现象』混入班级的『死者』是『赤泽泉美』。」



我开门见山地说,千曳先生刚开始明显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怎么突然这样说?」



因为这个时候,千曳先生的记忆中已经没有「赤泽泉美」这个人了——



「赤泽……我记得她是三年前三年三班的学生。」



他的反应一如我的预料,他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原样了。



「她是三年前死于『灾厄』的其中一人对吧。她也是比我大三岁的堂姊——那位『赤泽泉美』以今年三年三班成员的身分苏醒,变成和我同年的堂妹。她被选为决策小组的成员,所以千曳先生也见过好几次……」



对此时的千曳先生来说,突然听到这些,当然不可能马上就完全相信。话虽如此,他应该也会知道,我并不是突然就毫无根据地说出这么荒唐的话。



「上星期四,在那个暴风雨的夜晚,她坠落暴涨的夜见山川。我就在现场,目击事发经过。」



千曳先生什么都没说,眉间有深深的折痕。他直直盯着我,我也没有转移视线,继续把话说完。



「她当时被河水淹没……应该已经死了。然后,和她相关的所有人的记忆之中,都不存在今年的『赤泽泉美』了。班级名册和任何纪录都一样——她的父母、班上的同学,没有人记得今年的她。千曳先生你也是。」



「…………」



「所以,从这一点来看,她应该就是今年的『死者』没错。只有那天晚上目击她『死亡』的我,还例外保有记忆。」



总之,我想先把一定程度的「真实状况」告诉千曳先生。如果是长年观察这个「现象」的他,或许能理解吧——这是我的想法。



虽然鸣说「什么都不做也无所谓」,但我实在没办法忍受毫无作为。如果连千曳先生都不理我,那就到时候再说。我可以再试试其他方法,也可以放弃,选择「什么都不做」。



「所以——」



我继续说。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在年长的「大人」面前,滔滔不绝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多出来的人』=『死者』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大家的记忆也回到改变前的状态——如此一来,今年『灾厄』应该也会就此停止对吧?就像三年前那样。」



「三年前啊……」



千曳先生这样喃喃地说了一句之后抿紧嘴唇。手指抵着黑框眼镜的镜架,用力闭起镜片后的眼睛,维持好一阵子之后……他才终于……



「我记得三年前也听过一样的事。」



千曳先生缓缓睁开眼这样说。



「那年的暑假……对了,就是你也认识的榊原曾经说过一样的话。」



「啊……」



「当时他也说他认为今年『多出来的人』已经消失了。你应该也知道那年班级宿营发生的事件吧。又是杀人又是火灾的……他说『多出来的人』应该是在那些混乱之中死去的。所以,『灾厄』应该也会停止。」



「他有没有提到『多出来的人』是谁?」



「这个嘛……」



千曳先生一时语塞,手掌贴着额头烦恼地叹气。



「我记得榊原好像没说……不,我的记忆已经不可靠了。就算他曾经说过,我的记忆也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现象』就是会导致这种状况啊。」



「——是。」



我认同地点头。针对「现象就是会导致这种状况」,在看过鸣的反应之后我就非常清楚了。



「因此,我觉得你今天说的话值得一听。」



千曳先生把手移开额头,挺直背脊。



「如此看来,你算是非常冷静。如果单纯是你个人的意见,应该没办法说得这么条条有理。」



「是。」



「三年前的确如榊原所说,在班级宿营的惨案之后『灾厄』就停止了。九月开始没有出现任何一个牺牲者……希望今年也一样。」



「我觉得一定没问题。」



看到我坚定的眼神,千曳先生抿着嘴唇一阵子,最后才回答「嗯」。



「我知道了。」



「那……」



「这件事情先和神林老师商量看看吧。虽然最后还是要取决于她的判断,不过按目前的现况看来,也可以告诉班上的同学『灾厄』已经停止……」



然而,在那之后……



在神林老师作判断之前,班上的学生就已经开始有传闻说「『灾厄』可能已经停止了」。有人发现教室里的课桌椅(因为「赤泽泉美」消失)多了一组——所以推测「多出来的人」已经消失了……



……结果……



这个星期的后半段平安结束期末考(我的成绩一塌糊涂),接着过了一个周末来到下个星期一。在早上的简短班会上,神林老师终于松口说:



「正式宣布二○○一年度的『现象』应该在七月份的现在结束了。因此,今后应该不需要再担心出现新的『灾厄』。」



7



然而——我再度重新思考。



这三个星期发生的诸多事情中,只有一个部分让我觉得不太对劲,至今仍无法忘怀……没错,就是在守灵前一天造访鸣的家。



听到雾果阿姨和我的对话后,鸣突然采取行动。她几乎是强行要我离开雾果阿姨的身边。



后来,我在鸣的催促之下,来到楼层深处的电梯,直接搭乘电梯来到地下的展示室。



「谢谢你配合我。」鸣这样说之后,还接着向我道歉:「对不起,突然做这种事。」然后压低声音说——



「你在医院看到的对吧?」



她是针对我和雾果阿姨在楼上的对话提问。



「你什么时候看到妈妈?……我是说雾果。」



「啊,那是……」



我急忙在记忆中搜索时间然后回答:



「我去看诊完要回家的时候……应该是四月中。第一次是在医院的玄关擦身而过,第二次是在医院前的巴士站。还有上个月底,碰到见崎姊之后我们一起去住院大楼的顶楼对吧。在那之前我也看到她了。」



「你只是看到,没有跟她搭话对吧?」



「对。雾果阿姨好像没有注意到我,所以……我才会想说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才来医院看病。」



「——这样啊。」



鸣缓缓地在这个像洞穴一样的地下空间移动,最后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往我这里看。这里有一尊从以前就放在这里的,漂亮的连体少女人偶。鸣刚好就停在人偶前面。然后——



「阿想看到的那个人,不是雾果。」



她这样说。



「呃,可是那的确是……」



「长得可能很像,但不是她。」



「那个人啊……」鸣把声音压得更低,继续往下说的时候——



我终于想到了。自己看到的那位女性,有可能是别人。



那是上个月——六月九日的事情。



鸣突然在那个下午,来到我在「弗洛伊登飞井」的住处。当时不知道在聊什么,她第一次对我说出「自己的身世」……



雾果阿姨=见崎由贵代不是鸣的生母。由贵代阿姨有一个异卵双胞胎的姊妹,生下鸣的是双胞胎之一的藤冈美都代。因为一些缘由,鸣在懂事之前就被接来见崎家当养女……



「所以那个人不是雾果阿姨,而是……美都代阿姨?」



虽然是异卵双胞胎,在我这个外人眼里,看起来还是一模一样。应该也有这种案例吧。



鸣轻轻点头,瞄了连体少女人偶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



「美都代在两年前离婚,后来又再婚……我之前也说过吧。直到去年底为止,她虽然住在市内,但离这里很远,后来搬到这附近。因为这样,从今年春天开始,她偶尔会直接和我联络……」



此时我脑海里突然浮现,鸣的手机铃声。以前,我和鸣见面的时候,从来不曾见过她的手机响。但是,今年春天开始,我至少听到两次她的手机铃响。



第一次应该是四月我来这里的时候。



突然响起和馆内不同的音乐……当时的鸣,罕见地露出惊慌的神色。她离开桌边,走到建筑物外面。鸣曾说过手机是「讨人厌的机器」,却刻意设定来电铃声,当时我觉得很意外,或许那通电话就是美都代阿姨打来的?



第二次是五月上旬,黄金周的最后一天。



我在夜见山川的岸边和叶住见面,一边聊天一边走过伊萨纳桥,在过桥后的对岸道路上,偶然遇见鸣。当时她的手机也发出相同的铃声,当时鸣接电话的声音虽然断断续续,但我都有听到。(「我……可是……好,那就这样……」、「……咦?嗯,没问题……我没跟他说,你放心吧。」)而且我还很在意对方到底是谁。那一定也是美都代阿姨……



「……她会打电话来聊聊天,后来偶尔会见面。不过这件事一定要对雾果保密。那个人如果知道,一定会很不安,也会很生气、难过。」



鸣停下来,深深叹一口气。



她不想让雾果阿姨生气或难过,但是又不能、不想拒绝生母的联络——鸣就在矛盾的状态下度过这几个月吗?



「所以,你妈妈……美都代阿姨真的身体不舒服,所以需要去医院吗?」



我——我也抱着一种矛盾的心情,缓缓地问她。



「我们到住院大楼屋顶上谈话之前,你和美都代阿姨见过面了是吗?」



这两个问题,鸣都没有回答。虽然有一瞬间嘴唇动了一下,但马上就停下来,再度叹了口气——



「那个,阿想。」



鸣开口说。



「这件事,请你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心里大概还有点混乱,所以……」



「所以……」鸣一直重复这句话,就像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似地闭上嘴巴,视线落在脚边。



「没问题。」



我用力点点头。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一定会保守秘密。」



除此之外,我还有其他问题。不过,我没有想要在这个时候马上确认。鸣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就好了。如果她不想说,我也不想问。无论任何时候,我对她的想法都一样。



8



「阿想,你怎么了?」



矢木泽的声音,把我从回忆拉到「现在」。实际上应该没有过多久,但在矢木泽眼里,我看起来一定「心不在焉」。



「啊,抱歉。」



说完,我用汤匙搅动没有吃完的「特制圣代」里已经完全融化的冰淇淋。



「我稍微恍神了一下。」



「搬家太累了吗?」



「没有……啊,说不定是真的太累。」



放下汤匙,我深深叹了一口气,用手撑着脸颊。就算开冷气把窗户关上,还是能听到庭院里叫个不停的蝉声。



「话说回来啊。」



矢木泽边说边打开腰上的腰包,拿出对折的钱包。



「我身上有这个。」



他接着拿出来的是八月上映的《侏罗纪公园Ⅲ》的预售票。



「我不记得我有买这种票。」



「啊,那个是……」



我回答之后,也在刚才放迷你相本的背包里翻找,记得好像是收在其中一个内侧口袋里面……



「……有了。」



我拿出来给矢木泽看。



「我也有一样的票。」



「喔——?」



矢木泽一副纳闷,又或者说有点不满似地嘟着嘴。



「我和你有约好要一起去看吗?」



「你不记得对吧。」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惊讶或感叹的了。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这个时候我还是有种揪心般的痛楚。



「我们约好了。」



我这样响应。视线落在手掌上那张绉绉的《侏罗纪公园Ⅲ》预售票。



「不过,不是我和你两个人。是她约我们暑假一起去看的。」



9



和奏太哥哥聊完的那天晚上之后,我好几次都听到弹奏《月光》的钢琴声。在靠近E1的五楼电梯门厅,听到过两、三次;在同一层楼的我的房间里也曾听到过一次。然后每次我都会告诉自己,那是我想太多然后摇摇头,声音就会马上消失不见。



当然,那也都是我的错觉。因为E1放钢琴的是隔音房,声音不可能传到外面。



即便心里知道,我还是一直听到琴声,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我心里的潜意识拒绝承认泉美从这个世界消失的事实吗?因为我希望她现在还存在吗?



想起三年前那个夏天在「湖畔宅邸」的怪异经历,我在悲伤的同时也感到不安与恐惧。我害怕自己是不是已经被不存在的东西缠上了……所以……



所以我才会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停留在这里,应该尽快离开这栋公寓,否则……



因此一周前,我才任性地向小百合伯母他们要求,坚持在暑假一开始就搬回来。然后,那天晚上,我从赤泽本家回到公寓的时候——



一进到电梯门厅,我就看到了。敞开的电梯门内——站着一个灰白的人影。



穿着白色雨衣的某个人。(但外面明明没有下雨……)遮雨帽盖得很深,看不清长相,但这个时候我突然喃喃地说:「是泉美吗?」那人影看起来就像七月五日那天晚上,穿着白色雨衣的她。



我吓了一跳,冲到电梯前。然而,电梯门马上关起来开始移动……最后停住。停在五楼。



按着电梯按键的我,闭上眼睛不断摇头。



虽然我不禁喊出「泉美」的名字,但是根本不可能是她。刚才有可能是某个人刚好也穿着白色雨衣,导致我看错,或者那完全就是我的错觉——或者是幻觉。



这个世界上没有幽灵,也不可能有——这是我在三年前那场怪异的经历之后,深信不疑的想法。更何况,七月五日那天晚上死的「赤泽泉美」本来就是「死者」。在「死者」回归「死亡」之后,还出现幽灵……根本不可能。



不可以——我深呼吸,然后这样告诉自己。



不可以。不能被囚禁在这里,不能被卷进去。



我等着电梯回来,然后再搭到五楼。走出电梯门厅的时候,我不禁战战兢兢地环视周遭。没有看到刚才的人影,我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传来钢琴的声音。



我听到微微的钢琴声,从没有人住的E1传来声音。



啊,又来了。



我叹了口气。



已经够了,我受够了……



我着急地用力摇摇头,声音应该会就此消失才对。然而——



这个时候声音并没有消失。



我摇头摇了好几次,声音都没有消失,还是能听到从E1传来的钢琴声,而且——



钢琴弹奏的曲目完全不同,不是《月光》。不是《月光》,而是其他我不知道的、有点阴沉的旋律……



虽然非常混乱,但我仍然走到E1的门前。钢琴声果然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我屏息把手放在门把上,然后——



转动门把打开门。



门没有上锁,现在有人在屋内。钢琴房里,真的有人正在弹琴。



「泉美……」



我不禁再度喃喃自语。



「……不会吧!」



不可以——我违抗心里的声音,缓缓地踏入室内。



出乎我的意料,屋内很明亮,客厅开着灯。也就是说……



屋内乍看之下和五日那天晚上来借团体照时一样,没有任何改变。然而,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荒废感。



整个房间被整理得很干净,一点也不脏乱。但是,有些地方和之前不一样——明明是这种季节,但屋内的空气就像井底一样冰冷。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屋内的所有颜色——地板上的地毯、窗户上的百叶窗帘、有玻璃门的展示柜——色调都像褪色一样比之前暗沉。而且,还闻得到像霉味一样的异臭……



……钢琴的演奏声还没结束。



仔细一看,钢琴房的门没有关好。所以声音才会传出来。不久后,演奏突然中断。



「是谁?」



房内传来声音,是我认识的人。



「谁在那里?」



虽然下定决心走到客厅,但我这个时候愣住了。对方应该察觉我站在外面了吧。



就在我没有回答的时候,钢琴房的门打开了。「哎呀……」一看到是我,她——茧子伯母就张大眼睛。



「阿想,怎么了?」



「那、那个……我……」



虽然事情出乎预料,但我还是照实回答。



「我听到钢琴声……门又开着,所以我就擅自走进来了……啊,对不起。」



「啊……说得也是,难免会在意嘛。我之前有跟你说过,这里是泉美以前住过的房间。」



其实我从没听茧子伯母提起过,但还是默默点头。也就是说,这是伴随「赤泽泉美」消失而改变的记忆。我马上就意会过来了。



10



「爷爷因为那种意外过世,奏太时隔三年回国,无论如何都会让我想起泉美……」



后来茧子伯母走到客厅,拉出餐厅的一张椅子,无力地坐下。



「……时隔很久来这里看看,一看到那个房间里的钢琴,我就想弹。真不可思议。都已经过了三年,我还是觉得那孩子直到最近都还在我身边。」



「原来是这样啊。」



响应之后,我也面对茧子伯母坐下。此时,我发现她左手拿着手帕,也发现她眼角到脸颊上有泪痕。



「那台钢琴走音很严重,声音很难听对吧?」



茧子伯母这样说。



「有一个琴键没声音。因为这段时间都一直放着没保养……这样不行,钢琴太可怜了。」



——钢琴太可怜了。



泉美上个月也说过一样的话。



——得拜托妈妈处理一下。



后来她有这样说,但是她想「拜托的事」终究没能说出口……



「呃,那个……」



我试着询问低头闭口不语的茧子伯母。



「泉美姊姊是在三年前暑假的班级宿营过世的吗?」



「——没错。」



茧子伯母轻轻地、但毫不犹豫地点头。如此一来,我就知道之前因为「现象」而模糊不清的「暑假宿营」的记忆,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



「那年学校好像发生很多危险的事。他们班上好像有什么问题,但不管怎么问,那孩子都说『没什么』……」



三年前的泉美直到最后都严格遵守「规则」,就连对自己的母亲也都没有透露「现象」和「灾厄」的事。



「今年学校也一直传出不幸的意外对吧。听说阿想的朋友也过世了?」



「——对。」



「没问题吗?该不会跟三年前一样,有什么……」



茧子伯母流露出担心的眼神。



「没事的。」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已经没事了。」——我默默在心里加上这一句。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茧子伯母看着我,脸上挤出微笑。她用手梳顺稍微凌乱的头发(——以她的年龄来说,白发有点多),然后缓缓地环视屋内。



「那孩子突然离世让我受到打击,所以这间房就一直保持原样留着……但是,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咦?」



「我刚才一个人弹琴的时候,有这种想法。我觉得这样不好。就算再这样下去,那孩子也不会复活。」



我找不到任何能回应她的话,只好也跟着环视屋内。不知道为什么,展示柜里的恐龙公仔之中,泉美说过最喜欢的迅猛龙好像正在瞪着我似的。



「阿想你搬回赤泽家之后,还是随时都可以来这里玩喔。」



茧子伯母突然转换口吻这样说。「如果不会打扰你们的话……」我这样一说。



「谢谢你。」



她就露出自然的微笑,离开桌边。



「奏太说,你想借多少书都可以。」



「啊,好。」



「上次明明是初次见面,但奏太好像非常喜欢阿想喔。所以啊……」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接着,我跟在茧子伯母身后离开E1,就在此时——



厨房和客厅之间的中岛上,咖啡机旁随意放着的东西突然映入眼帘。



泉美说过「暑假时大家一起去看吧」,然后为我们准备了《侏罗纪公园Ⅲ》的预售票。中岛上放着的,是她的那张票——



我不自觉地拿起来,悄悄放在长裤的口袋里。



11



把绉绉的预售票放在桌上后——



「我看看,好像是……」



我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背包里继续翻找。



「什么啊?又有什么?」



矢木泽探出身子。



「嗯,我记得昨天是放在这里面……有了,你看这个。」



我从塞在背包里的笔记类文件中抽出来,第三张预售票就夹在活页夹里。



「我在她的房间里找到这个,所以带出来了。」



从活页夹抽出来,放在刚才那张票旁边。



「哇——」



矢木泽点点头,把自己手上那一张放在两张票前面。



「我们真的有约过,我完全不记得了……呜……」



他右手握拳,轻敲额头。



「我们感情很好吧。」



「对啊。」



我尽量干脆地回答。



「你跟她,嗯,好像很合得来。」



「是吗?嗯——但我想不起来,好焦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就是『现象』。」



「嗯——可是……」



五月继永过世之后,由泉美担任女班长。男班长就是矢木泽,所以两人之间还是有关联。



顺带一提,「赤泽泉美」不存在的「现在」,「事实」已经被改写成继永死后由其他学生(继永的好友福知)担任女班长……决策小组也一样,今年度的决策小组变成从一开始就只有江藤和多治见两个人。



「首映是八月四日啊。」



矢木泽看着桌上的三张预售票这样说。



「我们两个人一起去看吗?」



「——这个嘛……」



「既然有三张,再约一个人吧。」



「嗯,也可以……」



那要约谁呢?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最后脑海中浮现的人选是鸣——不过,就算我说明事情的始末,她会对这种电影有兴趣吗?即便她有兴趣,会想要和两个国中男生一起去看吗?——这我无法预测。



「好了。」



矢木泽看了手表一眼,从椅子上起身。



「我差不多该回家了。」



「不是还早吗?」



「不,其实今天是我家最小的小弟生日,妈妈严厉交代我一定要早点回家,大家一起吃蛋糕庆祝。」



看到矢木泽这么认真的表情,我差点笑出来。无论怎么说,这家伙还是很爱家人啊——想到这一点,我觉得有点羡慕,也有点凄凉。



「总之,接下来就是暑假了。」



「呼——」站起身的矢木泽一边发出声音一边伸懒腰。



「虽然也很在意高中考试,不过那还早。这是国中最后一个暑假,我一定要用力玩。」



这可是他这个「乐观主义者」发挥本领的时候啊。



「你暑假有什么计划?」



「计划?」



「譬如说旅行之类的。」



「没有。我想收拾房间,读几本书。」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矢木泽搔搔他的长发。



「嗯,如果你突然想玩乐团,可以告诉我。你可以先从敲三角铁或手铃开始……」



……



我们之后聊了一些无谓的小事,不过在停下时突然陷入一阵奇妙的沉默。刚才说「我差不多该走了」的矢木泽,打算拿起桌上的其中一张预售票,但动作却停在那里,我有点紧张地看着他的样子。



再经过三、四秒的沉默之后,矢木泽打破沉默:



「我说啊,阿想。」



他的口吻和之前不一样。



「在这里问好像也不太对,不过今年的『灾厄』真的结束了吗?」



「你觉得不安心吗?」



「没有……」我回答后,矢木泽皱着眉头说:



「我不是不安……该怎么说呢?总觉得没有真实感。」



「真实感吗?」



「你有,对吧?我是说真实感。」



「——我有啊。」



「所以我才会问你——算是确认。『灾厄』真的停止了对吧?接下来已经没事了对吧?」



他不断重复问题,我也试着问自己相同的问题……然后点了点头。



「嗯,没事了。就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



「不过『现象』和『灾厄』都很不合理……理论这种东西真的能套用在这里吗?」



矢木泽难得追问,但我的想法完全没有动摇。用尽全力回答:



「一定可以套用。」



今年度的「现象」结束,「灾厄」停止了。已经没事了。再也不需要害怕——就是这样。否则,泉美那天晚上用那样的方式回归「死亡」,不就毫无意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