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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妹妹,花言巧语(2 / 2)


「因此我在一般学校里根本活不下去。但我很幸运,『公司』收留了我。虽然有形形色色的理由,但是那里的人需要我。」



「他们要的只是你的实力而已吧?」



「他们并不在乎我的外表,而是单纯认可了我的实力;即便只是如此,我也很高兴。在那里我活得很轻松,只要这样就够了。」



「那是……」



讲到这里,恭介顿时语塞,而且他自己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如果要勉强形容她的情形的话,恐怕「可怜」这类字眼是最接逅的三世他会认为这样说好像也不太对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已经不是单纯的「可怜」两个字能形容的情形了,她充分了解自己所处的生活环境,以及自己能藉以求生的武器之后,才选择了这种生存方式;就某种意义来说,他认为她的情形基本上和被双亲抛弃而在孤儿院长大、并靠力争上游来争取到奖学金的模范生没什么两样不是吗?



她的生存方式就是「既然我只有这条路可选,那就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吧」。而且真要说的话,这并非消极而是十分积极的想法。



恭介无法靠打嘴炮单方面否定她这种想法。



「正因如此,要是『公司』消失了我会很头大的。」



「这样的话,你可以请其他企业录用你啊?」



「或许有这种可能,但是没人能保证会成真,而且也不见得会比现在更好,因此我没有必要这么做。」



「……确实如此。」



恭介认为她说的有理,所以闭嘴没再说下去了;因为他认为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说什么都没用。



时间就这样在沉默中流逝。



过了一阵子之后,流离突然转向门口而且似乎盯着它看了一下,然后就打开门出去了。



「来了吗?」



恭介喃喃自语。他心想凛终于赶到这里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当他再度看到流离时,和她一起出现的人并不是凛。



「志鹤!」



「小恭学长,你没事吧?」



并没有被刻意限制行动自由的志鹤离开流离身边,冲进房间里面。



「对不起啊!都是我害的,害小恭学长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做了不该做的事……」



「与其听你道歉,我更希望你说点别的啊,不这样我保护你就没意义了。还有,小恭学长不在那里啦。」



依照平常的惯例,恭介这话是对往并非自己所在位置冲过去、戴着装饰用眼镜的少女说的。此话一出,她立刻傻眼,并且开始环顾四周找人。



「咦?」



「这边啦,这边。喂,我说你啊,能不能麻烦你让志鹤转向我这边呢?」



「不行,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企图。」



晚一步进门的流离抓住志鹤的肩膀。



「你还真谨慎。」



「因为我就是这种世界的人。」



「唉,算了。先别管这个,我说志鸥,怎么是你来呢?凛上哪去了?」



「这个,小凛学姊叫我来传话。」



「哦?」



难道是因为她找不到凛,所以才单枪匹马跑过来吗?他这种想法才刚冒头,不过志鹤一开口他就放心了。



恭介就这样坐在臀部的体温多少弄暖和了的地板上,边仰望志鹤边发问。



「她说了什么?」



「这个,她是说『兄长大人只要做自己擅长的事就行了,而我也会施展自己的看家本领』。」



「啊……她要用那一招吧。」



不知道该说他们不愧是兄妹,或者该说不愧是源这流长的加害者与受害者搭档,恭介光听这段传言就知道凛想干什么了。虽然他完全没推估凛的手段或方法,但却很清楚结果会怎样。



「看家本领?」



流离立刻疑心大起,还皱起白色的眉头。



「碰到这种情形,她嘴里的『看家本领』就是——」



皱起眉头的程度完全不在流离之下的恭介苦笑。



「——爆破啦。」



「爆破……!」



或许是因为流离心里也有底,所以她立刻倒抽了一口气。



而状况也几乎在同时发生。



流离猛然一个转身面向其他地方,恭介则是喃喃自语「来了」。虽然他不知道她感受到佧么,但如今他已经可以推测出是怎么回事了。恐怕是她身为武术高手的感应发现凛的存在了吧。



而这项推测也马上就被证明了,因为从她面对的方向传来「轰」的一声、好像有某种东西爆炸了的声音。



这种声音持续了好一阵子,而稍后整栋建筑物就开始猛烈摇晃起来。



「呜哇啊啊啊!」



随着志鹤的惨叫响起,天花板也崩塌了,建材和水泥碎片混杂着大量沙尘从上方砸了下来。



(这算哪门子看家本领啊……)



恭介在心里暗暗低语,以自己的感觉在急速恶化的视野里捕捉到志鹤的存在;然后他的头部、肩膀和背部等处陆续传来了令他痛彻心扉的剧痛。



他以代为承受创伤的方式保护志鹤不被崩落的碎片砸伤。



过了一阵子,当崩塌停止后,恭介在沙尘中咳个不停。由于不知道眼下状况怎么样了,于是他甩了甩头把身上沾的灰尘与碎片甩掉后,才张开眼睛确认周围的情形。



看得见外面的天空。通风已经变得十分良好的这栋建筑物已经完全失去遮风避雨的机能。



在这种情况下,志鹤倒是安然无恙。她虽然抱着头、整个人缩成一团,而且沾满灰尘的身体似乎还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不过看起来没有受到什么明显的创伤;因此恭介也暂时安心了。



当视野稍微回复之后,就看到流离伫立在那里。白发黑衣的少女因为全身沾满灰尘而分不清身上的颜色,但是她身上却出现另一种更抢眼的颜色。



红色。看来应该是被崩落的某物砸中了,她的右手袖子上垂下了一条红线。



小管身手有多好,碰到这种建筑物整个崩塌的情形,她似乎也无法全身而退。



「这种方法也太荒唐了。」



流离低声抱怨了这么一句,而恭介也充满歉意地回答她。



「她就是这种人啊。她超喜欢玩爆炸哦。啊~,这根本就是又进入要被政府机关说教的路线了吧?」



恭介以大约介于烦不胜烦与乐在其中之间的语气发起牢骚。



「窃听器也被炸掉了。」



听到恭介这么说,流离也以闹别扭的语气开口了。莫非不光是外表,她还是个连个性都很可爱的少女吗?恭介心里有了这种不合时宜的念头。



当他还想深入考量这一点时,有个响亮的声音以更快的速度打断了他的思考。



「兄长大人,您没事吧?」



他转头看向这个从远方传来的声音位置,就看到凛不知道为什么没站在地上,而是爬到路灯顶上,还叉起双手俯瞰现场。



「哎,姑且算是没事啦。话说回来,你干嘛跑到那种地方去啊?你明明既不是烟雾也不是笨蛋啊。(注4)」



「嗯,因为难得有可以搭救兄长大人的机会,所以我想摆出帅气的胜利姿势在兄长心中营造出我的美好形象。怎么样,兄长大人?是不是重新迷上我这威风凛凛的英姿了?」



「你的前提不对头啊,那种说法应该是我已经迷上你以后才适用吧。」



「什么!难道您至今为止从来没有迷上我吗!?」



「这一点有那么值得大惊小怪吗?」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凛维持站在路灯上的姿势并巧妙地垂下双肩。



「你们看起来很欢乐啊。」



到刚才为止一直静静旁观的流离开口了,而且话中带刺。



「一现身就突然搞兄妹相声,还真是从容。」



※注4:出自日本谚语『笨蛋和烟雾都会往高处跑』。



「这可不是兄妹相声,而是夫妇相声哦。」



「谁跟你是夫妇啊!」



「我先生受你关照了。」



「我才不是你先生!」



「那就叫您『主人』?如果兄长大人希望我这样叫的话那也可以哦。」



「拜托一下,麻烦叫我普通的『哥哥。就行了。」



「你看起来太过从容了。」



「我才没那么从容啦!我只不过是从兄长大人那里分到一些能量而已。」



凛对流离说话时声音明显低了好几度,可以听出其中显然贯注了和刚才那种相声风格对话截然不同的感情。



「为的就是要狠狠教训一下你这家伙。」



这个声音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连并非敌意目标的恭介听了都觉得毛骨悚然;然而流离却毫不畏惧,还正面对凛回呛。



「没用的,你根本就赢不了我。」



「哼!话说回来,他们居然连你也派来了啊,天涯流离。」



「因为『公司』对你还很宽大,所以上级认为由我出面或许还能说服你。」



「那就当面来游说我啊,别把兄长大人也扯进来!」



「我来游说你就会回去吗?」



「不,我不回去。」



凛挺起在这两年间已经变得十分丰满的胸部。



「难得兄长大人好不容易恢复原状、平安无事了。我可不容许有人来打扰从现在开始的蜜月期啊!」



「不是蜜月啊!」



她虽然为了慎重起见而趁机突袭了一次,但果然还是被对方化解了。



「看吧,所以我也只能这么傲。」



「难道你没想过拿兄长大人当人质反而会弄巧成拙,让我的态度变得更强硬吗?」



「我认为只要能掌握你哥哥的一条命,不管你有多强硬都只能乖乖投降。」



「哼,这种手段不过是耍小聪明而已。」



「因为我一点都不聪明,所以只能用这种手段。」



「之前我和你的关系其实还蛮不错的,真是遗憾啊。」



「你明明瞧不起除了你哥哥以外的所有人。」



「凡是兄长大人中意的人,我也会给对方相应的待遇哦。」



「我最后再问一次,你真的不回来吗?」



「嗯,我不回去。在这场交易中『公司』应该已经获得十分庞大的利益了,就算还有更贪心的要求也跟我无关,」



「即使这或许会让『公司』完蛋你也不答应?」



「别人的死活开我什么事?」



「是吗?」



交谈戛然而止,双方都不再说什么了。空气中充满紧绷的气息,这种简直可以说是一触即发的场面让恭介忍不住猛吞口水。



先出手的是凛。她「咻」的一下迅速伸出的手上可以看见有个看似短棒的物体,当她按下装在前端的按钮后,就能听到四面八方都传来爆炸声。



「轰轰轰轰轰轰轰!」一连串巨响宛如连珠炮般响起。而与此同时还有某种物体飞过来,在接触地面时引发爆炸。



「等等,喂!你搞过头啦!」



恭介所在的位置很明显被排除在这波攻击的范围以外,因此他才没被直接命中;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被爆风和飞散的残骸波及。



「兄长大人您待在原地就行了,随便乱跑很危险哦!」



在爆炸声中,凛说话的声音还是很清晰地传了过来。



「我就算不动也很危险啊!」



「放心吧,您以为我会让兄长大人暴露在危险环境里吗?」



「不不不不……等等。」



恭介突然想起某件事,然后往旁边看过去;他马上就看到志鹤已经软趴趴地瘫坐在地上,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喂,凛!志鹤不会有事吧?」



「……啊。」



凛一脸突然惊觉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她很明显没考虑到志鹤的安全。



「喂,你这混蛋!」



「不、不不要紧啦兄长大人,误中一发还在容许……」



「打中一发那还得了!」



恭介吐槽之后,边咋了咋舌边立刻站起来。在刚才的崩塌中,绑住他的绳子似乎碰巧被切断了。



爆炸声再度响彻全场,已经变成虚有其表的废墟的水泥墙突然「喀喇」一声,缓缓地向内侧倒下来了。



而且还是刚好从志鹤上方倒下来。



(志鹤——)



恭介立刻以自己的感觉捕捉志鹤的位置。墙壁逐渐逼近了她。



之后,恭介一下就遭到重创。



从喉咙深处有某种温热的东西涌了上来,他咬紧牙关忍住将其吐出来的冲动,把它硬是吞回去了。他忍受着肉体被贯穿的痛苦,并在意识逐渐朦胧的过程中尽可能保持清醒,再把差点压扁志鹤的墙壁抬起来并推到旁边去。



可以看到露出来的志鹤还在颤抖,但已经无法发出惨叫声,只能不断地颤抖。



恭介尽可能轻声细语来安抚这样的她。



「没事了志鹤,已经没事了。」



他在她耳边不断重覆「没事了」这三个字。或许是心理作用吧,在爆炸声传来的频率越来越低的过程中,志鹤的颤抖也依相应的比率逐步平息下来。



「小恭、学长?」



「啊,是我。」



「是小恭学长啊,呜哇——!」



志鹤从下方用双手双脚宛如小孩般紧紧地攀在恭介身上。和硝烟与沙尘不同的甜美香气刺激着他的鼻腔,弥漫在他的肺里。



「别哭了,已经没事了。」



「可是、可是……」



她平常讲话的语气就已经有点口齿不清了,现在听起来更进一步有退化成幼儿的迹象;她居然体验到这么大的恐惧,让恭介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咒骂凛。



这时好像有什么东西涌进他的眼睛。由于感觉起来像是液体,所以他还以为是汗;然而当它通过脸颊流到嘴唇上时,他却尝出和刚才从喉咙往上涌的东西一样的铁锈味。



「小恭学长,你流血了!」



「啊,不要紧啦。这点程度不算什么,别管这个了,志鹤你没事吧?」



「我没事,可是……真是对不起啊。」



「喂喂!」



恭介把手放在志鹤泫然欲泣的脸颊上,轻轻地把沙尘拂掉。他就这样一边忍受身上的疼痛,



一边尽可能摆出和平常一样的微笑给她看。



「你道歉的话我可会很过意不去,所以像这种时候你就非得跟我道谢不可哦!」



志鹤听到这句话后就愣住了,大约两息以后她才边说「我知道了」边忍住眼泪点头。



「非常感谢你,小恭学长。」



由于哭丧着脸但举止坚毅的美少女正合恭介的胃口,所以他倒是看志鹤看到入迷了一阵子。



「学长?」



「咦?啊,没什么啦。」



面对一脸奇怪的志鹤,恭介为了不让她看出自己的心事,连忙拉着她的手让她站起来。



然后他往眼下正爆炸声大作的方位瞥了一眼,再把双手放在志鹤的肩上,摆出一副谆谆教诲的架势对她说话。



「志鹤,我要赶到凛那边去,所以你必须立刻逃离这里。」



「这样不要紧吗?」



虽然志鹤一脸担忧,但恭介却回以一个表示「你没必要这么努力」的微笑;她看到这个微笑后终于露出放心的表情。



恭介为了不让她再犹豫,于是抓住她的双肩将她扳到和战场完全相反的方向,然后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快跑—志鹤也照他的意思小跑起来,逐渐远离现场。



恭介面带微笑目送她离开,然后重整心情面向两个少女那边三堡刚可以看到凛和流离正在展闲激战。在他不知不觉中已经从路灯上下来的凛正接受炮弹的掩护射击,并把右手拿的自动手枪放平后不断开火。当然她的准头明显偏低,只能靠连射形成弹幕防止流离逼近。



另一方的流离则已经从白木鞘中拔出太刀。她身穿蕾丝洋装挥舞单刀太刀的模样乍看之下虽然很不协调,但她生龙活虎的姿态却美到完全看不出任何失衡之处。



恭介心里暗想;如果她不是敌人的话,那我倒很愿意一直欣赏她的仪态。



然而他已经没有余裕去做这种事,因为原本是左撇子的凛眼下竟用右手开枪,显然她已经被逼进左手不能用的困境;从她垂着的左手上还有血滴不断往下落,应该是打到一半时就在不知不觉问受伤了。



「凛!」



恭介边叫她的名字边以感觉捕捉她的位置。不光是左手,连其他部位的形形色包伤痛都从妹妹身上一口气通通流过来了,



他的身体突然大大晃动、脚下一个踉跄,而且膝盖一软,差点就当场跪下。



「太慢了,兄长大人!」



这一声叫出来之后,凛就把枪交回左手连扣扳机;准头明显提升的枪击都确实飞向流离的身体,虽然不像到刚刚为止都只是毫无作用地掠过空中而已,但也被她用刀通通弹开了,



「虽然我不介意您和学妹一号卿卿我我,但也要分清楚场合啊。作为处罚,我这个月的所有疼痛就全都由兄长大人接收了。」



「我才没干那种事!」



「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了免罚就请您助我一臂之力吧。相对的您若要给我破处或是阵痛,那我一定欣然接受。」



「你在扯什么啊,现在的我完全听不懂。」



恭介虽然像平常那样和凛轻松愉快地斗嘴,但他也很清楚自己脸上的表情一点变化也没有。从自己替凛承受的伤势看来,他判断现在可不是适合做这种事的场合。



他从崩落的瓦砾中挑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并以流离到现在为止的动作来研判她的动作时机,并一路追踪到快要脱节的部分为止。



牵制,这是恭介目前唯一能做到的事。他的身体固然耐打到异常,甚至夸称连从三楼高的地方倒栽葱摔下来这种伤势都只能让他感到「会痛」而已;但另一方面,对只具备和同龄高中男生同等的攻击技巧和知识的他来说,像这样摆出「我要这样攻击了哦」的架势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至于若要知道这样做到底能发挥多大的效果,那么没有什么比流离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更能突显答案了。



「……你看起来还真从容。」



流离以和平常一样缺乏感情起伏的语气开口。



「嗯,因为不管怎么说兄长大人已经回来了嘛。只要兄长大人在我身边,我就绝对不会输啦!」



「是吗?」



随着这句台词一出,流离也同时展开突进。凛顿时稍微绷紧脸,还连开三枪迎击;但根本就打不中在她开枪前就扭动身体让洋装的裙摆随风飘荡,并藉以施展宛如画圆般的体术的流离。



不仅如此,流离还趁势钻进凛的怀中,手上的太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银光;凛虽然立刻往后跳开,但即便如此恭介还是感到从自己的肩膀传来一股被袈裟斩砍到时那种宛如遭到灼伤的剧痛。



「看来你说的好像也不太对嘛。」



「你竟敢偷袭,真卑鄙!」



「什么叫偷袭啊,我是从正面攻过去的,而且我们一直都在打。」



这时流离还咕哝了一句「日语还真难」。



「不过这样你应该明白了吧。虽然你的确花样百出,而且你信赖的哥哥也回来了,但即便如此你也赢不了我;劝你最好快点投降,跟我一起回『公司』去。」



「我拒绝,天涯流离。那家公司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再说如果我现在回去,就必须单身赴任,我才不会做这种蠢事。」



「天下所有父亲听到你这句话八成都会痛哭流涕吧。如果你不想单独回去的话,那和你哥哥一起走也行;我想这点小事『公司』还负担得起。」



「你很罗嗦耶,不管你说几遍我都没打算答应,那些家伙会怎样我也不想管;因为我可没有替他们打点一切的义务。」



「不过你有义务向你哥哥赎罪哦?」



「天涯流离!」



凛那前所未有、被逼得手足无措的声音突然传进恭介耳里。她以慌乱的语气叫出白发少女全名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像是被人揭穿秘密才慌张起来的。



赎罪的义务?恭介不由得停下脚步满脸疑惑地喃喃自语起来。



「她那是一派胡言,兄长大人!千万别听她的!」



虽然她的语气还是一样狂傲自大,但其中却感觉不到半点平常应该会有的从容;别说是恭介了,这种反应看在别人眼里铁定都会发现其中有内情。



「这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啊。」



流离在手上的攻势完全没停歇的状态下回答了恭介的问题。



「她为了救你而利用『公司』。她讨好『公司』后得以进行研究,获得成果之后再用那些成果来救你,只是这样罢了。」



「啊……你说的是冷冻睡眠的事吗?」



这种事恭介还能接受。老实说凛会去借用别人的力量这点让他很吃惊,但回头想想,即便如此她要解冻自己还得花上两年,他就能理解她为何会这么做了。



虽然他是这样理解,但流离却毫不犹豫地立刻否定。



「我说的不是那个,而是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



「你给我闭嘴,天涯流离!」



凛吼出几近惨叫的声音,手上的枪也不断扫射织成一片弹幕;然而流离不但通通闪开,还一脸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



「你曾经陷入濒死状态哦。」



「咦?」



「你以前有没有觉得身体状况很差?」



「有啊。」



「现在呢?」



「……我快痛死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恭介可以理解流离想说的是什么事。



这么说来……恭介如今才想起了那回事。在两年前凛提出要进行冷冻睡眠试验的那一晚,他的身体状况糟到即便只是稍微动动身体也会差点失去意识的地步;但后来这种情况却在不知不觉间逐步消失了。不仅如此,自从他复苏以来身体状况可说是好得不得了。



「我说的就是这个,当时如杲那种情况继续下去你就会死,她不得不想办法解决;于是她谎称要进行冷冻睡眠,其实是对你进行治疗;此外……」



「此外?」



「你额头上的伤呢?」



「咦?」



一听到流离这句话,恭介就反射性地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应该在之前掩护志鹤时受的伤现在却一点痕迹都看不到了。



因为头发上还有红色的血迹,所以他是可以辩称自己根本没有毫发无伤;然而他身上的确完全看不到半个伤口。



「她还对你进行了人体改造,让你受伤时可以很快自动痊愈。」



流离这句话让恭介大吃一惊,他立刻回头盯着凛看;他可以看到站在那里的她面如死灰,和平常根本是判若两人。



原来如此,是这样吗?所以你才骗我吗?所以才来救我吗?所以才瞒住我吗?



既然如此,那你直接跟我说不就得了!



形形色色的情绪在恭介心里纷至沓来。正面与负面的感情混杂在一起,让他到刚才为止一直维持的集中力在无意间中断了。



妹妹的存在从他心里宛如被斩断般消失了。虽然他立刻就想找回来,但一声惨叫更快传进他的耳里。



妹妹的惨叫。



一点都不痛。



刀刃划过目标,隔了一息之后就有大量鲜血宛如间歇泉般从那里喷了出来。



在恭介眼里,浑身浴血的凛倒地的经过是以慢动作来呈现的。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他的脑子拒绝理解眼前的状况。但是凛喷血倒下却是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对她这个模样他刚开始根本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



最后世界规律终于再度开始运行,恭介才如梦初醒般连忙冲过去,把流离推开并想把身形不稳的凛抱在怀里;两人凑在一起之后,恭介就宛如累得站不稳要坐倒般,抱着凛就这样瘫倒在地E。



「——!」



恭介已经说不出话。凛的制服被那一记袈裟斩干净俐落地切开,从破开的部分可以看到白皙的胸部和位于中间的一道长长的刀伤。



这道刀伤从肩膀一直绿延伸到腹部,而且不断喷出鲜血;凛也因此大量失血,导致她的脸色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差。



「兄、长……」



「凛、凛!你没事吧?」



这实在是个蠢问题——恭介一看到她的情形就这样咒骂自己。凛怎么可能没事,但是她肯定只会说自己没事。



果然正如所料,凛对他说出语气和平常的她没两样的话。



「啊,放、心吧,兄长大人……被兄长大人拥抱、之前、我是不会死的。这点疼痛……和破处的疼痛相比……」



「够了,这个时候还在扯这种没意义的鬼话——」



没意义吗——凛边喀血边低声说道。她看似在想些什么,又看似想说些什么;虽然她的脸上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思绪纷至沓来,但她却没有为这些思绪说半句话。



相对的,她反而像是要安慰恭介一样对他说出意图自辩的话。



「兄长大、人……别把她的话放、放在心、心上……」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放在心上就是了—」



「不,兄长大人您还……不、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但也是……一派、胡言。」



「胡言?」



「是啊,她不是、说了吗?我对兄长……呜!」



「凛,不要说了!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恭介发出陷入半疯狂状态的大叫,他抱着妹妹想要站起来;但是凛却用力扯住哥哥的衣服,制止他这么做。



「我、我的确……改造了兄长、大、人。那是、我的……」



「凛、凛——!」



凛抓住恭介衣服的手无力地垂下。正面直视他的双眼眼神越来越黯淡,眼眸也已经开始逐步失焦。



「振作一点啊,凛!如果、如果你不在了的话——」



「放、心吧……兄长……我、我不会、死……至少……可是……」



所谓「灵魂」这种东西到底有没有重量呢?恭介并没有这方面的相关知识。但是现在他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有某种东西正在从妹妹的身体里抽离——因为怀里的她给他一种很不祥的感觉,似乎她变得越来越轻了。



虽然他拼命想把那个东西截住,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恭介能做的只是绞尽全力抱紧凛。



我想救妹妹!恭介现在脑海里只有这件事。



「连、接吻  都……、我……」



手臂坠落了。



眼帘阖上了。



脖子无力地往下垂了。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绝对不要适样!



恭介的心里充满了一大堆否定句。他完全不愿意去想自己要否定的是什么,因为他如果想了那件事,它似乎就会直接变成现实。



「——!」



他把手放在横躺的凛的脸颊上,把她的脸转向自己的正面;他什么也没想,完全是身体在自行动作。



恭介把自己的嘴唇贴到凛那已经毫无血色、一片苍白的嘴唇上!



只是轻轻啄了一下的吻。只是嘴对嘴稍微互碰了一下。这就是凛一直向恭介素要,但恭介始终拒绝给她的东西。



至于眼下这一瞬间为什么会这么做,恭介完全不愿去想。



(如果这种行为能够救她,那么不管几次我都做!)



相对的,他在心里是这样大叫。可是在心灵更深处却有「饯别」这个字眼在蠢动。



最后,他把自己的注意力也从那个字眼上移开;只是把嘴唇贴上去而已。



不知道这一吻持续了多久,恭介才放开凛的嘴唇。他看着瘫软无力的妹妹的脸庞,然后用力抱紧她的身体。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都是因为我出现了没必要的动摇啊!」



恭介的双眼里有大颗泪珠夺眶而出,接二连三地掉在凛的头上;同时他还宛如是在忏悔般这么说。虽说他的确是被流离说的话给动摇了,但即便如此他应该还是能确实保持镇静才对—田于他并不打算追究凛做的事,那就更应该如此了。



如果我能持续替凛承受伤害的话——如果他能办得到这一点,那凛应该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恭介哭了,他完全不在乎雕人的看法而嚎哭起来。他彷佛像是要拼命释放心底压抑的感情般不停的哭。



「嗯,原来如此。」



「……………………………………咦?」



对于这个忽然从自己的怀里传出来的声音,恭介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才这点程度啊?兄长大人果然很残忍啊。不不,这或许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吧?」



「凛!?」



这个声音令恭介大吃一惊,他连忙把头转过去盯着凛的验看;一看之下就发现她的脸色虽然还是很差,但却多少恢复了几分活力。



而且更令他惊讶的就是先前她的胸口上被袈裟斩砍出来的伤口居然已经痊愈,变成粉红色的伤痕;连出血都已经完全停止。



「你——这到匮是怎么回事?」



恭介完全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我又上了她的当吗?这种想法开始在他心里浮现。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会死的。就和故事里的公主一样,只要兄长大人肯吻我,那么这种程度的伤势马上就会痊愈了。」



「那、那不是你平常挂在嘴边的『妹妹的小玩笑』吗……?」



「这可真遗憾啊,兄长大人。我可不记得我有开过什么玩笑哦!我在向兄长大人求爱时永远都是很认真的。什么,妹妹的小玩笑。不过是用来迎合兄长大人容忍程度的说法罢了。」



「这怎么可能……」



「像这样完全不信任我的爱,也是兄长大人极少数的缺点之一啊!不过我觉得这也很可爱就是了。」



恭介摆出一副完全就是嘴巴张开到阖不起来的表情看着凛。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只要接个吻,重伤濒死的妹妹就马上完全痊愈了;这种情形恐怕青蛙王子看了也会脸色发青,告诉别人,恐怕人家都会怀疑讲这种话的人是不是已经疯了。



「嗯。」



当恭介还在发愣时,凛就用手揞抚摸着在被干净俐落地切开的制服下面残留的长长的粉红色伤痕。



恭介认得她脸上的表情,这是她在验证某些事情时就会出现的表情。



「老实说我很高兴能和您接吻,但也多少有点遗憾。」



「你、你在说什么?」



「兄长大人果然还是只把我当成妹妹看待吧。如果您是把我当成女人的话,那么接吻以后伤势痊愈时应该不会留下任何伤痕才对;因为我就是这样设定的。」



「啊?」



这怎么回事?恭介用带有这种含意的眼神要求凛说明一下。



「我早就想过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所以把自己的身体事先改造了。虽然只限外伤,但是我把自己的身体设定成只要兄长主动吻我就能让伤势痊愈;不过能痊愈到什么程度就要看兄长大人的思念有多强了。如果您把我当成妹妹来爱惜就能痊愈到只剩伤痕,如果把我当成女人就能完全痊愈。如果您把我当成肉奴隶而想要索求我的身体,那么这种效果就会强化到即便我陷入濒死状态也能完全痊愈;情况大致上就是这样吧。」



「你这是哪门子毫无意义的设定啊!」



「因为我深爱着兄长大人嘛。」



凛挺起胸膛得意洋洋地发出宣言。



「你可别以为这样说就可以百无禁忌哦。」



「……嘻嘻。」



凛带着微笑把额头靠在恭介的胸口上。



「谢谢您,兄长大人。」



「咦?」



「我知道您把我当成妹妹看待,所以我很高兴哦。虽然如果我说『我以妹妹的身分爱上兄长大人』的话八成又会惹您生气,不过这是我毫无虚假的心意。」



「凛……」



恭介不知道眼下该说什么来回应她才好。虽然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但这次好像又上了恶当,让他无法率直地高兴起来。



「接下来……」



凛用手按在恭介的胸口,主动借力离开他并挺直身子。



「那么,兄长大人。」



「干、干嘛?」



「希望您能保护我。」



凛说这句话时并不是看着恭介,而是直视前方—在那里可以看到比之前更面无表情的流离站在那里。



「我只问你一件事。」



恭介这句话的音调降低了八度,可以说其中包含了「认真回答我」的弦外之音。或许是听出这一点,凛也不再说笑而点头回应。



「……刚刚如果我没吻你的话该怎么办?」



「我还以为您要说什么啊。」



凛露出微笑。这是平常的妹妹的笑脸。



「那当然是由我主动亲吻兄长大人啊!我只设定了一种触发方式,而且要我丢下兄长大人去死那我可敬谢不敏。」



「……是吗?」



恭介不知道该如何看待眼前笑着说出这种话的凛才好。她的感情强烈地传达过来,但他却完全没有消化处理的方法。



「兄长大人。」



或许是看透恭介目前正在迷渭吧,凛往前踏出一步,以和平常不同的正经语气对他说。



「我爱您。」



「拜托,仅止于兄妹爱就好。」



恭介也正经地回应她。这句话带着「这是现在的底线」的弦外之音。



「那我可以寄望将来吗?」



「如果只是寄望的话随你便啦。」



「这样就够了。」



「我说你啊,如果你平常也这么正经的话我就会觉得你还蛮可爱的啊。」



「我随时随地都很正经啊,尤其是在对兄长大人诉说我的心意(妹妹的小玩笑)的时候。」



「好啦好啦。」



「呵呵。」



凛的脸上露出了微微弯起嘴角的微笑,还向流离踏出一步;这时她并没拿着之前用的手枪,而是改成握拳。



恭介做起深呼吸,不靠视觉而是靠感觉来捕捉凛——



(不,这样行不通。)



他这样想后就改变主意了。



「我很感谢你哦,天涯流离。因为托你的福,我才能把初吻献给兄长大人。」



「我一直都在看,那个不管怎么说都比较近似人工呼吸吧。」



「反正黏膜彼此交叠这点是不会变的啊。」



恭介什么也没说。由于凛真的很高兴,而且看起来生龙活虎,这让他完全没有想吐槽的意思。再说他应该思考眼下该做什么事,一点都不能放松。



「这一战该落幕了,由于结尾演太久都变成歹戏拖栅啦。」



「我懂了,看来只有强行把你带回去了。」



流离架起太刀。腰部往下一沉……看似如此的下一瞬间,她已经往前猛踏一步发动突进。



恭介已经决定自己该做什么了。为了不再重蹈覆辙,他茌流离行动的那一瞬阐也同样冲了出去,「咻」的一下插入了两女之间;他叉起双手、弓起背脊,摆出一副看起来很像乌龟的架势。



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和转移伤势时略有差异的某种灼热感烫伤了双手;同时他还感觉到自己的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给我好好记住这一点!」



在恭介逐渐摸糊的视野中可以看到大放厥词的凛,她还用手捏住了被他的行动吓到的流离的咽喉。



「恋爱中的妹妹是天下无敌的!」



下一瞬间,他就看到凛的手掌发出巨响爆炸了。



结果竟然还是搞爆破啊!



在意识急速消失的情况下,恭介又搞错吐槽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