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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良一的优雅日常(2 / 2)




「是吗?你爸爸这个人啊,自己没什么本事,自尊心却特别强。你猜我上次从他的西装口袋里找到什么?」



「找到什么?」



「火柴啊!是那种有女人陪酒的店。」



阿星已经忍无可忍,不想继续听下去了。即使激励自己这是磨链精神的大好机会,仍然感到莫大的痛苦。



「你能相信吗?妈妈以为这种事只会出现在连续剧中,因为通常不是都会藏起来或丢掉,不让老婆看见吗?」



「是啊。」



「既然已经发现了,妈妈就问爸爸:『这是什么?』没想到他竟然恼羞成怒,说什么『工作上当然有交际应酬,你少罗唆。』他在神气什么啊,你说,是不是让人很受不了?」



「对啊,妈妈。」



「小良,你有女朋友吗?」



母亲不知道感应到什么天启,话题源源不断。



「很可惜,我没有。」



「那就拜托节子阿姨……」



「不,不用了。」



阿星拿起杯子,喝下加了自来水做的冰块的自来水,「我才二十岁,离相亲、结婚之类的事还很远。」



「对了小良,你为什么没参加成人典礼?妈妈很想去帮你拍照。」



我怎么可能去啊!阿星很想大声咆哮,然后踢倒他看到的所有摆设,但他咬着冰块努力降低体温。



「啊,厕所没人了,妈妈去上厕所。」



「嗯。」



阿星看着母亲消失在厕所后,拿着三明治的盘子站了起来,走到金井的餐桌旁,倒进炒饭的空盘子。



「这个也给你吃。」



「谢谢。」



母亲从厕所回来后,面带微笑地问:



「好吃吗?」



「嗯,谢谢。妈妈,我的午休时间快结束了。」



「啊哟,这么快?」



「对不起,那改天再见。」



「妈妈也要走了。啊,小良,妈妈来结帐。没关系,没关系。」



母亲在收银台前又滔滔不绝了一番。阿星终于摆脱母亲时感到浑身疲惫。每次和母亲见面就会消耗大量热量,相较之下,每天早晨十公里的慢跑简直就像是优雅的游轮旅行。



金井也走出了阿波罗,现在终于能回公寓看看了。



阿星好不容易重振精神走向大马路,这时电话又响了。荧幕上显示「饭岛」,是冈山组的干部。



从大马路到公寓之间似乎有一段永远走不完的距离。



「你好。」



「嗨,阿星啊,钱庄的生意似乎很顺利啊。」



「托你的福。」



「有人向条子告密,检举我们的场子。」



饭岛突然切入主题。阿星不动声色地回答:



「真大胆啊。」



「你觉得是谁?」



「这我就不知道了。」



饭岛用沉默试探阿星,但千万不能对黑道兄弟的沉默感到害怕。废话少说,只需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饭岛开口。



「是天神山高中那些自以为是兄弟的笨蛋干的,你认识吗?」



我赢了。阿星轻轻笑了起来。



饭岛认为阿星无限接近黑道兄弟,但在没有掌握任何证据或把柄之前,不能随便乱蜕括,但这次堂口颜面无光,需要扳回一点面子,所以决定收拾天神山高中那些混混杀鸡儆猴。



「和他们没交情。」



「可以找到他们吗?」



「我试试,我也觉得他们很碍眼。只要把他们找出来就好吗?」



黑道兄弟不方便对高中生出手。阿星明知道这一点,故意这么问。



「好好教训他们,警告他们下次别乱来。」



「了解,晚上会给你消息。」



事态完全照他的预期发展。



挂上电话后,阿星把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母亲,以及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清海完全抛在脑后。



既卖了人情给冈山组,又可以把那些不识相的混混赶走,真是一举两得。



筒井不知道有没有找到那些混混聚集的地方。如果还没找到,要叫他加把劲。



阿星回到「天蝎座」后,正想绕去后方的楼梯,突然停下脚步。一个熟悉的男人抱着熟悉的便当盒,正在店门口的夹娃娃机旁向他招手。



他是便利屋老兄的搭档,名字好像叫……行天。



阿星走过去,行天嘿嘿笑了起来。



「你刚才走过来时表情超可怕,准备去杀人吗?」



也许吧。阿星在心里回答。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吗?我每天在这里捡零钱。」



行天一脸灿笑,指着游戏机和地面之间的缝隙说:「经常有人掉钱。」



阿星没时间和这种缺乏克己心和上进心的人打交道,直截了当地问:



「你手上的便当哪里来的?」



「清海给我的,她说她不想吃。」



「是喔。」



「我骗你的。」



行天从便当盒里拿出一片三明治,「我叫她用这份午餐当作捡流浪猫的谢礼,然后抢了过来,但她看起来真的很没精神。」



「这位大叔,你真是什么都捡啊。」



阿星被行天调侃了一番,内心懊恼不已,瞪着行天说。行天丝毫不感到畏惧。



「你的厨艺不错,小黄瓜的咸味刚刚好。」



行天站在原地,大口咬着三明治。



手机又响了。



「星哥,你现在人在哪里?」是筒井打来的,「我查到他们窝的地方了,就在天神山高中附近。」



「干得好!」他指示身后的金井,「去把车开过来。」



「这个护身符你还没丢掉啊。」行天说:「看来你很珍惜。」



阿星低头看着手机。装在白色布袋里的护身符挂在手机上,当作手机吊饰。



行天在暗示什么?阿星假装没有察觉,走向停车场。



金井驾驶着厢型车,行驶在真幌市中部悠然的风景中。



车内很安静,阿星把手无缚鸡之力的伊藤留在事务所内。他可不能让一群小弟中难得可以用脑的人材浪费在打架上。



阿星独自坐在后方的座位上眺望着窗外。太阳渐渐下山,但天空还很蓝。



早起虽然有益健康,但夏天的时间很难打发。阿星茫然地想道。小时候每天都有这种感觉,仰望着好不容易暗下来的天空时,玩得太累的肺又烫又痛。



天神山高中的校舍出现在前方。



「绕去西侧门。」



教室内和操场上都没有人。放暑假期间,学校内只有如雨般的蝉声。



西侧门前有一片空地,以前那里可能是农田,所以空地上到处堆着废弃木材和轮胎。



空地的角落有一栋以前应该是工厂的废弃屋。虽说是木造两层楼的房子,但其实只是在到处都是缝隙的木板墙上加了铁皮屋顶而已,从外观就可以看出二楼的部分几乎已经垮了。



厢型车的轮胎辗过散在空地上的木片和锈钉,停在废弃屋前方筒井开来的小客车旁。



阿星带着金井走进了废弃屋。



原本以为屋内光线更暗,但阳光照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碎石的地面长出了绿色杂草。



墙壁旁的灰色机器看起来就像百年未曾使用的暖炉,地上杂乱地丢着一些工具和那些混混带来的酒瓶、色情书刊。



「星哥好!」



筒井和筒井的三个手下站直身体,恭敬地大声打招呼,下巴微微上扬,就像是想要得到称赞的小学生。



八个混混被口塞绑住了嘴,反手绑在身后,倒在他们的脚下。有人快哭出来了,有人露出反抗的眼神,有人从喉咙深处发出抗议,所有人都很年轻,看起来都笨头笨脑。



「闭嘴。」



筒井说道,榆流轻轻踢了每个混混的肚子,即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人他也平等对待。



「有没有受伤?」



阿星问,



「没有。」



筒井不再踢人,再度恭敬地站在那里回答。



「他们应该也没受伤吧?」



「啊,有点小伤。」



「哪里?」



阿星弯下身体检查着那几个混混。有几个人流着鼻血,也有人眼角有瘀青。



「这不算是受伤。」



阿星轻轻拍着筒井的肩膀,也对筒井的手下点了点头。「厉害,打架交给你们就对了。」



筒井得意地张大了鼻孔。



「星哥,要怎么处置他们?」



「这个嘛……」



阿星打开被丢弃在那里多年的工具箱,检查里面的物品,看到一把表面浮现浅色锈斑的大锥子,拿了起来。



「冈山组说只要稍微摸他们两下就好,但你们认为这样就能让他们不乱来吗?」



「很难说。」



筒井认真地回答,双眼注视着阿星脸上的表情,小心谨慎地想要解读阿星的真意。



「金井,你觉得呢?」



「星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好,那我就老实说了,」阿星笑了笑,「我根本不在意这些王八蛋会不会乱来,只不过,光摸几下太无趣了。」



阿星反手握住锥子柄,在小混混面前蹲了下来。



「谁是老大?」



筒井指向身穿克里夫兰骑士队T恤、体格壮硕的男人。



「骑士?就凭你?」阿星探头看着男人的脸,「算了,让他面对墙壁站好。啊,把他的嘴巴松开。反正周围没有房子,让他叫一下比较轻松。」



体格丝毫不输给那个混混的筒井和金井把他拖到墙边,分别从背后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在墙上。



松开绑住男人嘴巴的口塞后,他立刻破口大骂。



「阿星!你给我记住!」



「你们有没有认真看?」



阿星回头看着其他混混,然后左手抓住扭着身体怒骂的男人头发,用力一拉,让他的脸向后仰。



「队长,我让你自由选择。」



阿星在他露出的耳边小声说道,用力把生锈的锥子插进他的右脸颊。



男人发出分不清是呐喊还是惨叫的声音,身体不自主地跳了起来,筒井和金井按住了他。看到鲜血从男人嘴里流出来,阿星稍微退后,以免弄脏自己。



男人叫喊了很久,最后终于变成低沉的呜咽,阿星再度靠近男人的背后,缓缓转动仍然插在他脸上的锥子柄。



「你应该感觉到已经刺穿了吧?不知道吗?那我戳你的上颚,来吧。」



阿星在一旁观察满是鲜血、眼泪和鼻水的男人脸,觉得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哭泣的声音都很像。



「有没有平静一点?」阿星语气温柔地问,「队长,队长,不要哭了。我不是说可以让你选择吗?放心吧。」



「乌俺呃。」



「啊?」



「以喔乌俺呃。」



「这需要伊藤来翻译一下。」



「他好像在说『以后不敢了』。」



筒井回答时丝毫没有放松按住他的力气,金井也点了点头。



「队长,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们会不会乱来都无所谓,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两遍。」



阿星把男人的额头推向墙壁,然后又拉了回来,「我现在告诉你选项,你想清楚之后再回答。」



手掌感受到男人微微点头后,阿星连同抓在手掌的头发按摩着他的头皮。



「第一,把锥子拉到你的嘴角,第二,把锥子拉到你的眼尾。」



男人再度发出惨叫,身体用力起伏,挣扎着想要逃开。



「喂,不要乱动,赶快回答。如果你选一,单侧的嘴巴会变大,吃东西很方便,如果选二……」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又响了。缺乏生命力的电话铃声和充满血腥味的废弃屋很不搭调。



阿星不理会手机铃声。他决定这次绝对不接电话。



「如果选二,」叮铃铃铃「我猜」叮铃铃铃「会留下」叮铃「很有价值」叮铃「的伤痕,」叮铃「但可能」叮铃铃铃「不小心失手,」叮铃「刺破眼珠」叮铃铃。



「妈的,吵死了!」



阿星终于忍无可忍,中断了说明。「队长!你的脖子维持这个角度别动,别忘了我手上的锥子还在你脸上。」



提醒男人后,他松开了左手,从口袋拿出响个不停的手机,看着来电显示。



便利屋。



「便—利—屋—老—兄!」



他接下通话键的同时,用几乎把屋顶的铁皮震下来的音量大吼道,「等我这里搞定了,也会拿着锥子去刺你的眼珠子,你再耐心等一下!」



「阿星,对不起,」电话中传来清海的声音,「你正在忙吗?」



「啊?清海,是你啊。」因为太过意外,阿星突然压低声调,「没事,没什么重要的事。」



他松开锥子柄,离开墙边,金井立刻握住从男人脸颊上垂下来的锥子。



「为什么用便利屋老兄的手机打?」



「我的手机放在充电器上,忘了带出门。现在方便吗?」



「嗯。」



「我跟你说,是一只很可爱的虎斑猫。」



「清海,我告诉过你不可以养。」



「思,所以我今天回家了。我问妈妈『我可以养猫吗?』,结果她回答『随便你啊』,妈妈根本不知道这只猫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我穿了什么衣服,因为她没看我,完全没有看我一眼。」



清海的声音中断了。阿星不发一语,听着电波传来的轻微哭泣声。



「阿星,我想和你在一起。」



阿星张开空着的右手,弯起手指搓着手掌,把干掉的血迹剥了下来。



呐,我正在思考要把人的脸颊横向割开还是纵向割开。不是威胁,而是真的在动手,所以正在努力思考哪一种方式更残酷呢。



废弃屋在不知不觉中被染成了红色。



夕阳从板壁的缝隙慢慢移动。



「我也是。」阿星说,但这句话可能并没有实际说出口。



「阿星?」



「我很快就回去,你等我。」



「在哪里?」



「公寓的……」他本来想说「房间」,但又改了口,「在家里啊。」



「嗯!但是猫呢?」



「今天晚上就让它住一晚,明天再还给便利屋老兄。」



「啊?我不要!」



「我还在工作,晚一点再说。」



「我的话还没说完,阿星,你这个人每次都只顾自己!对不对嘛?」



到底谁只顾自己。阿星笑着挂上了电话,顺便关机。早就应该这么做。



「久等了。」



阿星走到墙边的男人身旁时,太阳已经沉入远山后方,废弃屋笼罩在微蓝的黑暗中。



阿星握着锥子柄,眼角扫到白色的微光。那是拿在左手上的手机,手机上挂着天神的护身符,那是和清海去新年参拜时一起买的护身符,虽然觉得很蠢,但至今仍然挂在手机上。



阿星把锥子从男人脸颊上拔了出来。



虽说只住一晚,但饲料和猫砂都不可少。到底要买固体饲料还是要买猫用奶粉?身体的大小比毛皮的花纹更重要,但清海只字未提这件事。她真的想要养猫吗?



因为在买猫用品时左挑右选,阿星回到家时已经九点多了。



「你回来了!」清海正在餐桌前做英文的阅读题,「好多东西啊。」



清海一看袋子里立刻眉开眼笑。



「这是一天晚上的份?」



「对。猫呢?」



「在这里。」



小猫缩在清海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它叫斑斑,大约三个月左右。」



「这个名字太没品味了。」



「没关系,叫起来很顺口嘛。」



阿星吃着清海做的咖哩饭,边看电视边辅导她做英译日习题。



晚上十一点后,他开始在客厅做夜间健身。



他每天都做伏地挺身和仰卧起坐各一百次,在做到第五十八次伏地挺身时,清海打着呵欠说「晚安」,抱着猫走进卧室。



「喂,不要让它睡在床上。」



「为什么?」



「因为你是旋转凶器。」



阿星嘀咕道。



冲完澡,在电子锅内预约了隔天早餐要吃的糙米饭。



他把旧毛巾被折起,放在为猫买回来的宠物篮内,拎着宠物篮去卧室,看到猫还在尚未被压死的位置。



「千钧一发。」



阿星抓起猫放进地上的宠物篮内,然后又抱起只穿了一件内裤,在床上躺成大字的清海,为自己腾出半张床的位置睡觉。



「嗯,斑斑呢?」



「它很好。」



阿星躺在枕头上,轻轻抱着身旁温暖的身体。



「阿星,你今天好像有点累。」



「是吗?」



「工作很辛苦吗?」



阿星回想起今天一天的生活。



「不,也没特别辛苦。啊,但是今天和我妈见了面。」



「就是这个原因。」



清海把额头抵在阿星的脖子根,窃声笑了起来,「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妈?」



「只要和她说五分钟话你就知道了。」



「我觉得她不可能是一个讨厌的人,你个性这么温柔,是因为她悉心照顾你的关系。」



成长环境和个性温柔的因果关系没这么简单,况且,我温柔吗?



感受着清海迅速坠入睡眠的世界,阿星仰望着昏暗的天花板。



对了,忘记写日记了。



他悄悄伸手打开台灯,以免吵醒清海。床头柜上放着他写了十年的日记。他仰躺在床上,拿起日记簿,翻开今天日期的那一页。



今年是他写日记的第十年,阿星低头依次看着前九年的同月同日的纪录,然后在最下方,也就是今年的日期栏内写下已经写了数千次的话。



「一如往常。」



他想了一下后,难得加了一行字。



「斑斑来了。」



他把日记簿放回床头柜,关了灯。



清海睡着了,猫也睡着了。



阿星闭上眼睛。



从真幌车站发车的末班车驶向夜晚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