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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永葆美丽(2 / 2)




“用不着您操心!这次又是要去哪儿啊?”



诚然我是单身汉,明天也没什么安排,但也轮不到别人来说三道四。



“那个搞‘返少治疗’的针灸店。”



“神尾秋源的针灸店吗?您该不会是又要去调查吧?”



从神尾针灸店回来之后,鹰央便几乎没有再提及“返少治疗”,我还以为她已经不感兴趣了。



“当然了,我一直在做准备呢。”



“准备?什么准备?”



“揭穿那个针灸师的诡计的准备啊,还用问吗。”



说着,鹰央扬起一边的嘴角。



“诡计?那个果然不是什么‘气’,而是用了某种机关吗?”



“怎么,你还没发现吗?真是的,长两个眼睛干什么吃的。我两个礼拜之前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哎?那您怎么没有当场揭穿啊?”



“那个时候还没有证据,想要逮捕那个男人,要准备好确实的证据才行。”



“逮捕!?”听到这个词,我不由得尖声叫道。



“叫唤什么,像只蛤蟆一样。”



“呃,您说逮捕是……那个针灸师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吗?”



“嗯,他的行为毫无疑问是犯罪。”



鹰央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诈骗罪吗?”



“不,不是诈骗。总之等明天你就知道了,吃完午饭来接我,别忘了。”



说毕,她从“书之林”中抽出一本文库书,开始看了起来。果然是没有打算现在揭开真相。



“也就是说,松子女士是被那个男的骗了啊。”



回忆着依偎在秋源身旁的松子幸福的表情,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是打心眼里信任而深爱着秋源,如果发现自己被骗了,一定会受到相当大的打击。



“怎么,你是在同情南原松子吗?”



“是啊,她毕竟对那个针灸师一往情深,想想就觉得有点可怜……”



“嗯?你那么担心她啊。该不会是迷上她了吧?”



“啥啊!?”



听到实在是过于出乎意料的话语,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见鹰央将手中的文库书放在一边,朝我投来满是怜悯的目光。



“我说,南原松子确实是变年轻了,长得也好看,但人家已经七十二岁了好吧。再怎么找不到年轻的女孩,你也不至于冲比自己大四十多岁的女人出手……”



“不是!绝对不是那回事!”



“而且说到底,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太没节操了?之前还想着泡我……”



“才没有!我的节操多着呢!”



面对恶语连珠的鹰央,我声嘶力竭地反驳。



“节操多?真的?”



只见她扭着嘴角,一脸贼笑。



“……您想说什么?”



“你来我们医院上班后,到现在被多少护士和药剂师甩了?两只手数不过来了吧?真是的,见人就出手,没有一点矜持。”



“呜……”



我被戳中有害,有苦难言。确实,这几个月来,我与本院的数名女性职工曾先后关系暧昧,却均无疾而终。不过这说到底都要怪某实习医擅自传播我与鹰央在交往等毫无根据的谣言,以及经常被鹰央叫去陪同“调查”而错过了约会的时间等等……



“这个吧……”



“想起来,你刚来我们医院,就想泡我姐姐啊。我姐姐都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鹰央为拼命辩解的我补上最后一刀。回忆起当时的一幕,我不由得抱头呻吟。不是这样的,是因为那个时候鹰央说“姐姐没有男朋友”,却没想到男票已经转正了……



“那个,……咱就说到这儿吧。明天我会来接您的。”



我举旗投降。再说下去的话,我的精神要遭受永久性创伤了。



“嗯,是吗,那就拜托你了。我说什么都要报复那个没礼貌的男人。”



“没礼貌的男人?您是指神尾秋源吗?”



“这不是废话吗。他竟然敢说我是‘初中生’!”



鹰央握紧双拳,愤声大喊。



“嗯,我记得,就因为这事我的手受了伤啊。您咬得也太狠了。”



我举起左手,上面仍然可见鹰央啃咬的痕迹。



“还不是都怪你,每次都像扛麻袋一样抱着我,下次小心我告你性骚扰。哼,说到底这都是那个针灸师把我当成小孩的过错。我这副样子哪里像初中生了。”



“怎么看都像……”



“啊?你说啥?”



我悄声嘟囔。立刻,鹰央朝我投来锋利的目光。



“不不不,没说啥。”



我急忙在胸前摆手以示否定。她很是不满地哼了一声。



“什么初中生,我明明是成熟的淑女,想要‘返老还童’也没什么奇怪的吧。那个混账竟然……”



鹰央嘟嘟囔囔地抱怨不停,看来她对自己被当成“初中生”相当在意。我还是附和一两句比较好。



“对啊,那个神尾秋源真是不会看人。您虽然看着年轻,但实际上也要奔三了……呜哦!?”



猝不及防地,一本文库书朝我脸部飞来,我勉强闪躲。



“您、您这是干什么啊,哎、您等一下……”



看到鹰央抄起下一本书准备丢过来,我慌忙叫停。



“……你刚才说啥?”



她双手举着书,用来自地狱般低沉可怖的声音问道。



“呃、哎?您指什么?”



我在面前交叉双臂护住脑袋。刚才自己说了什么惹她生气的话吗?



“你说谁奔三了!?”



随着愤怒的叫声,鹰央再次将手中的书朝我掷来。



“咦?老师您不是二十八岁了……四舍五入的话……”



“不许四舍五入!只许舍不许入!舍了我就是二十岁,哪里要奔三了!?”



明明不愿被人看成小孩子,说她上年纪又不乐意了。真是搞不懂这人。



“那、那我先告辞了!明天见!”



看到鹰央费力地举起目测重达数千克的大型辞典,我慌忙拉开大门逃到外面。闭上门的下一瞬,响起了沉重的撞击音。



“……我们到了。”



将RX-8停在投币式停车场后,我冲坐在副驾驶席上啃着花林糖的鹰央说道。她一声不吭地推开门下了车,看来心情仍然没有好转。我长叹了口气。



周六下午,我依言来接了鹰央,带她到神尾针灸店。一路上,我使劲浑身解数东拉西扯地找话题聊,然而鹰央始终没有开口说任何话。为了讨好她,我去医院之前特地到便利店买了花林糖给她,但显然不够充分。本以为她只要甜品下肚就会开心起来,不过看来奔三这个词令她前所未有地恼火。



哎,没办法,只能动用那个终极手段了。锁好车后,我小跑着追上兀自走在前的鹰央。



“我们直接去神尾针灸店吗?”



我战战兢兢地发问,然而鹰央依旧不理不睬,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我继续说道。



“那个,现在刚过一点,等结束了回去后,差不多就该是下午茶的时间了。”



鹰央仍然是没有反应。



“如果方便的话,回去的路上要不要顺道去‘下午时光’喝一杯茶呢?”



“下午时光”是位于天医会综合医院附近车程约十分钟的一家个人经营的咖啡店,店内的自家制蛋糕是鹰央十分中意的甜品,她偶尔会使唤我去买来吃。听到我搬出店名的瞬间,鹰央的身体猛地一颤。我趁热打铁地乘胜追击。



“正好前几天发了工资,我请您吃蛋糕怎么样?他们家的蛋糕很好吃的对吧。那个奶油还是什么的味道,感觉很优雅呢。”



鹰央这才停下脚步,目光上扬,朝我看来。



“……几个?”



“嗯?”



“‘下午时光’的蛋糕,你请我吃几个?”



“几个都行,按您喜欢。”



听我回答,鹰央冷漠的面孔总算是重现了天真烂漫的笑容。



“很好,那就快点解决掉事件,回去吃蛋糕吧。”



心情立刻大好的鹰央脚步轻快地向前走去。我松了口气,跟在她的后面。拐过路口,发现一名熟悉的健硕男子站在神尾针灸店的门前。



“成濑先生?”



我眨了眨眼,叫出隶属于田无派出所重案组的刑警的名字。他用一如既往的冷漠表情,冲我们略一致意。他的身后站着数名穿着西装的男子,从他们周身散发出的果敢精锐的气场,便足以看出绝非普通的白领,恐怕与成濑一样是警官。



“哦,让你们久等了。”



鹰央举起一只手招呼,向成濑走去。



“是您叫他来的吗,鹰央老师?”我不明就里。



“嗯,没错。为了找到神尾秋源犯罪的证据,还是让警方介入比较可靠一些 。”



她很是开心地回答,然而事态却与她的语气相反显得愈发严重。那个针灸师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搜查令搞到了吧?”



“是啊,照您说的,已经签发了。”



听到鹰央的问题,成濑用十分阴郁的语气回答,大概是被鹰央来回使唤而心生不满了吧。不过,搜查令又是个什么东西?



“警方要搜查什么?”



“搜查住宅啊。我让成濑帮忙搞到了搜查令。这俩礼拜,我又得说服这家伙,又得去找犯罪证据,累死人了。”



说着,鹰央很是随意地啪啪拍了拍成濑的胳膊。



“确实,是天久大夫您提供情报说这里的人进行犯罪活动,不过调查取证的可是我们。”



成濑不满地说道。



“知道啦知道啦。你们警察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好就好在人手够多,我可是很看重你们这个优点的。”



鹰央或许以为自己是在表扬,但她说的话怎么听都是在瞧不起人。果不其然,包括成濑在内的众男子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行啦,我们快进去吧。”



她指了指神尾针灸店的大门。



“用不着您说啦。千万别忘了之前商量好的,您从头到尾只装成是外人。”



说完,成濑和候在一旁的男子们来到针灸店的大门前,按下了门铃。



“那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侧眼看着成濑不停地按门铃,我问向鹰央。



“刚才不是说了吗。为了找到神尾秋源犯罪的确凿证据,我们需要司法机关的力量。所以我告诉了他那个神尾秋源都做些了什么,让他去弄了张搜查令来。”



哦,您告诉他不告诉我是吧。



“不过,就算成濑他们能进去,我们又不是搜查员,也能跟进去吗?”



“说啥呢。上次神尾秋源不是说了吗,‘欢迎随时参观’。所以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这次也来参观学习了。只不过很‘碰巧’地,赶上警方也要来搜查住宅而已。”



鹰央哧哧地偷笑着。看样子,她已经和成濑商量好了。



交谈中,玄关门被打开,松子探出了头。成濑将搜查令举到她的面前,开始了说明。



“松子女士也在啊。”



“嗯,不光是南原松子,还有岛崎美奈子和上次来接受治疗的春江也都在。我事先联系了岛崎美奈子,问过她什么时候能凑齐人。”



准备工作真是滴水不漏。我半是佩服,半是无语。这时,成濑率众一股脑儿地涌入神尾针灸店,留下松子愣愣地站在门口。



“好了,我们也该进去了。”



说着,鹰央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



“哎呀,是你们……”注意到鹰央,松子喃喃道。



“哎呀,我们和上次一样,是来参观学习的。贵院好像挺热闹啊,是‘返少治疗’出了什么问题吗?我还想着以后也做一次呢,今天有必要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呢。”



鹰央用呆板到可怕的平坦语气说完,不等松子制止便钻入了门内。



“……对不起,打扰了。”



一边抱着对不明就里的松子的同情,我一边缩着脖子跟着进入针灸店。刑警们已经在院内忙活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凭什么来搜查我的家!”



手边的治疗室中传来怒吼声。踏入室内,只见穿着甚平的神尾秋源涨红了脸,正朝成濑愤愤地质问。坐在病床上穿着患者服的春江一脸惶恐,她今天恐怕也是来接受“返少治疗”的。美奈子站在房间的角落,表情中满是紧张。



“当然是因为你涉嫌犯罪了。”



不等成濑开口,一旁的鹰央便插嘴代为回答,换来成濑狠狠一瞪。



“你是、上次的……?”



秋源看着鹰央,眨了眨眼。



“没错,就是上次被你当成初中生的天久鹰央。”



她真记仇。



“你怎么和警察在一块儿?你该不会也是警察吧?”



“警察?说啥呢。我只是来参观你这个扯淡的治疗的,碰巧遇到警方来搜查而已。”



鹰央再次脸不变色语调呆板地回答。演技够烂的。



“扯淡?你说谁扯淡呢?区区一个外行,竟敢来对我的治疗说三道四!”



秋源的脸越来越红。这时,松子也进入了屋内,她的表情不再茫然。这下,所有人都到齐了。



“我可不是外行,我是医生。”



鹰央挺着毛衣下扁平的胸膛回答。



“医、医生?”



秋源和松子同时惊愕地叫道。



“没错。我接受了那边的岛崎美奈子的委托,来调查这里施行的‘返少治疗’到底是真的使用了‘气’的疗法,还是骗人的把戏。”



听到鹰央亮明身份,美奈子的表情却不见动摇,看来她们也是事先商量好了。换句话说,只有我一个人是毫不知情地被拐到这儿来的……



“美奈子,你……!”



松子朝女儿恼怒地大叫,然而后者丝毫不为之所动,厉声反驳。



“母亲一直在上那个骗子针灸师的当,为了让你清醒,我也只能这么做。”



“你说什么呢!秋源大夫才不是骗子,你看,我不是已经返老还童了吗!”



松子的声音因内心急切而变得尖锐。春江也微微点头,像是表示赞同。



“没错,我确实让她们返老还童了。不只是她们,已经有近四十位女性接受了我的治疗,所有人都确实看到了效果。我绝对不是骗子!”



借着松子等人的助威,秋源也抬高了嗓门。



“……用‘气’对吧。”这时,鹰央轻声嘟囔。



“你说什么?”秋源不解地问。



“没错,接受了你的‘治疗’的女性都变得年轻了,这的确是事实。但你的说法是,你通过传入‘气’来达到了治疗的效果,对不对?”



鹰央收起下颚,目光上扬地盯着秋源。



“对、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在说你的那个话是骗人的。且不论‘气’这种东西是否真的存在,至少你没有操纵它的能力。你让接受了‘治疗’的人‘返老还童’,使用的是完全不同的方法。”



面对鹰央锐利得似要穿透皮肤的视线,秋源有些畏惧般略微后仰。



“你说错了!”



这时,尖锐的怒喝响彻房间。只见松子正恶狠狠地瞪着鹰央。



“我们只接受了秋源大夫使用‘气’的治疗,其它的什么也没有做。这就说明,让我们重返年轻的,就是秋源大夫的‘气’!”



“不,不对。”



鹰央毫不含糊地否定了松子的辩护。



“哪里不对了!?”松子咬紧了嘴唇。



“因为这个男的对你们做了另外一件事。”



“另外一件?”



松子嘟囔着,同时不解地看向春江。后者同样困惑地摇了摇头。



“不明白的话就告诉你们好了,是按摩。在传入‘气’之前,他给你们做了按摩对吧。说什么肌肉太僵硬不利于‘气’的循环之类的。”



按摩?那个按摩就是“返老还童”的原因吗?我疑惑着,忽然注意到秋源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你说什么呢?用那种按摩,怎么可能会让人返老还童。而且,不管他用的是‘气’还是按摩,结果不都是一样吗,你到底说哪里有问题?”



松子气喘吁吁地大声反驳。



“有,……问题大着呢。”



说着,鹰央转身面朝伫立着一动不动的秋源。



“我首先注意到的,是接受治疗的人都是女性这一点。确实,对于‘返老还童’的需求,女性要比男性强烈一些,但一个男性都没有实在是不对劲。”



她瞟了春江一眼。



“而且,听到那个女人说‘更年期综合征得到缓解’,我就基本上猜到了‘返少治疗’的把戏。最关键的一点,是你做按摩的时候特地戴上医用手套这件事。”



医用手套?我回忆起两个星期前看到的内容。听她一说便想起来,秋源在给春江的手臂做按摩之前,确实带上了医用橡胶手套。



“那又怎么了,不就是戴个手套吗!”



松子气势汹汹地反问。



“嗯,戴个手套是没什么,问题在于为什么要戴。”



说完,鹰央慢悠悠地朝秋源迈出一步。后者仿佛被无形的力推挤一般后退。



“因为你不能徒手给她们做按摩,不然你自己就要大量摄取‘返老还童的秘药’了。”



“返老还童的秘药”?那又是什么?听到闻所未闻的单词,我更加混乱了。



“没有的事,秋源大夫从来没有给我们吃过任何药。”



代替无言以对的秋源,松子拼命反驳。



“药不都是吃下去的,还可以从血管注射、从呼吸道吸入、在直肠或鼻腔涂抹,以及……”



说到这儿,鹰央吊胃口般故意顿了一顿,然后唰地竖起左手的食指。



“经皮肤吸收。”



皮肤?“啊!”我不禁瞪大眼睛,轻声叫道。鹰央瞟了我一眼,扬起嘴角。



“没错,那就是‘返老还童的秘药’。”



她指向病床边的推车,上面摆着秋源在做按摩时使用的护肤霜。



“那个护肤霜就是……”



我愣愣地嘟囔着。同时,一直僵立不动的秋源快步走向推车,伸出手。但不等他碰到装有护肤霜的药管,成濑便挡在了他的面前。



“神尾先生,我们在进行住宅搜查,请不要擅自碰触任何物品。”



他的话语很客气,然而语气中却饱含威慑。面对个头比我还要高的成濑居高临下的目光,秋源无可奈何地垂下了头。



“那个护肤霜里有什么成份吗?”



我问道。鹰央朝我丢来鄙夷的视线。



“我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怎么还不明白?稍微动动脑子行不行,不然里面该发酵成纳豆了。”



“……我脑子里咋就变成大豆了?”



我不满地撇嘴,但也开始了思考。只让女性返老还童,而且还能缓解更年期综合征的成份……



“……雌性激素……雌激素(estrogen)?”



(永琳:注意区别雌性激素与雌激素,雌性激素(female hormones)包括雌激素(estrogen)和孕激素(progestogen)。)



看着鹰央的表情,我小心翼翼地回答。她这才露出一脸坏笑。



“没错,到底是我带出来的,算你没白跟我学。还不快点谢我。”



嗯,她说的没错,我也很感激她,但被如此当面索要谢意,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您是说,那个护肤霜里面含有雌性激素吗?”



我指了指推车上的药管。



“对,就是这样。雌激素类药用于治疗严重的更年期综合征,有口服和注射制剂,以及经皮吸收的膏药制剂。那里面装着的估计就是某种膏药吧,天知道他是怎么弄到手的。可能是海淘的吧?”



鹰央问向秋源。后者浑身发颤,但没有回答。鹰央不屑地哼了一声,继续说道。



“他趁着做按摩,将掺有雌激素的护肤霜大量涂抹在患者皮肤上。上次讲过了,恋爱中的女性会显得更漂亮,是因为体内分泌的雌激素会促进胶原蛋白合成,使肌肤保持光泽,富有弹性,让身体显得更有女人味,彰显女性的魅力。年轻的女子体内分泌足量的雌激素,额外吸收一些没有太大变化;但对于绝经后雌激素分泌减少的女性而言,一旦大量吸收,效果就非常明显了。那个男的就是用这种方法,让高龄女性‘返老还童’了。”



鹰央得意地扬起下巴。



“……证据。”



低垂着头的秋源用细若游丝的声音嘟囔。



“嗯?你说啥?”



“证据!你有我用了那种药的证据吗!?”



只见他猛然抬起头,凶神恶煞地龇牙咧嘴,朝鹰央逼近。我急忙上前阻挡,将鹰央护在身后。



“拿了推车上的那个药管检查里面的成份,如果有雌激素的话,就是证据了。”



鹰央推着我的躯体回答。



“就、就算查出来了,那也不代表我给患者用了药。对,我想起来了,那个护肤霜里面确实含有雌激素,但我只是把它放在那儿了而已,从来没有给人用过。”



秋源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列出蹩脚的借口。“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鹰央叹了口气,然后笔直地迎向秋源的目光。



“证据我当然有。两个礼拜前,我从这个屋子里的垃圾箱里,收集了你使用过的医用手套。”



“什么!?”秋源双目圆睁。哦,这么说来,两个礼拜前参观了春江的治疗过程后,鹰央用纸巾擤了鼻子后,把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大概是那个时候见机捡出了里面的手套吧。



“我把收集到的手套送到大学的实验室里化验,从表面检测出大量的雌激素。这就是你在患者身上使用了掺有雌激素的护肤霜的证据。”



“顺带一提,我们也找接受了您治疗的患者问话,从几位刚刚做过治疗的患者皮肤上检测到了含有雌激素的护肤霜。”



像是补充鹰央的证言一般,成濑用平坦的语气说道。



“就是这么回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鹰央用满是挑衅的语气问道。然而秋源只是愣愣地半张着嘴,“啊、啊……”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看来没话可说了啊。那就老老实实向警方交代,偿还自己犯下的过错吧。”



听到鹰央的话,秋源颓然丧气地垂下了头。



这下事情算是解决了吧。我这样想时,只见一直站在房间入口处的松子摇摇晃晃地走到鹰央面前。



“你这人怎么回事!”



尖锐的叫声响彻房间。对声音敏感的鹰央立刻捂住耳朵,皱起面孔。



“用了药又怎么样!什么‘偿还过错’,说得好像秋源大夫是个罪犯一样,你以为你是谁!”



“他就是罪犯。”



鹰央毫不迟疑地指着秋源回答。“哎?”松子愣愣地呢喃。



“我说,那个男的毫无疑问就是个罪犯。经皮吸收的雌激素类药基本上属于处方药,即必须有医生开具的处方才能购买使用的医药品。没有行医执照的人对他人施用处方药的行为,涉嫌违反医师法。换句话讲,他触犯了法律。”



(永琳:参见日本《医师法》第十七条:非医生不得行医。“行医”指“以医疗行为成业”,其中“医疗行为”通常沿用日本最高法院1955年5月24日判决书中表述“若非医生施行或可导致人身健康安全受到危害的行为”[1,2]。照此,神尾秋源无行医执照,却对患者施予处方药,后者满足“医疗行为”的定义,故可认为违反了《医师法》第十七条。同法第三十一条第一项:违反本法第十七条之规定者,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并处一百万日元罚金。亦参见我国《医疗机构管理条例实施细则》附则第八十八条:“诊疗活动:是指通过各种检查,使用药物、器械及手术等方法,对疾病作出判断和消除疾病、缓解病情、减轻痛苦、改善功能、延长生命、帮助患者恢复健康的活动。”据此,在我国或可认为神尾秋源涉嫌非法行医,应照《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之规定处罚。需指出,对于“医疗行为”的界定,不论是日本还是在我国均仍存在一定争议,如美容、保健、配镜、纹身等行为是否属于“医疗行为”尚无定论[2-4]。)



鹰央平淡地叙述事实。



“可是、可是秋源大夫是为了我们着想……”



松子颤抖着嘴唇开了口。



“没错!我是为了患者才这么做的。我可能的确触犯了一两条法律,可那又怎么样?实际上我的患者们都重获年轻,很感谢我不是吗。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方才低垂着头的秋源再次气势汹汹地辩驳。松子和春江也附和般频频点头。



“‘没有做错任何事’?”



闻此,鹰央眯起眼睛,声音低沉得可怖。在与她那娇小身躯不相符的强大迫力面前,秋源不由得面露惧色。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雌激素是处方药?因为如果使用不当,它会给人体造成很严重的副作用。你敢说你在用药的时候完全清楚地理解了这一点吗?”



面对鹰央的职责,秋源无言以对。“副作用?”春江不安地嘟囔。



“确实,补充必要剂量的雌激素,可以缓解更年期综合征导致的各类症状,还能一定程度上预防骨质疏松,降低胆固醇值。但,如果用药量超过了必要限度,则会增加乳腺癌、子宫癌等恶性肿瘤的发生率,还可能诱发心肌梗塞和脑中风。”



听到鹰央的说明,春江“噫”地挤出一丝悲鸣。



“所以,在使用激素疗法之前,一定要解释清楚治疗的好处和坏处,帮助患者理解,同时进行定期检查,由专门的医生谨慎施行。你说说,你哪里做到这些了!”



在鹰央怒声呵斥下,秋源终于垂下了头。



“还有,我刚才说的副作用,都是医生在小心控制了用药量后发现的,但你显然使用了足以让患者的外貌发生明显改变的剂量,远远超过了规定值。从外部摄入大量激素可能会有怎样的副作用,谁也不知道,说不定体内已经形成恶性肿瘤了。而且如果又突然中断激素摄入,身体很有可能做出强烈的反应。你现在还敢说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吗!”



至此,秋源已经彻底无言以对了。



“好了,神尾秋源先生,等住宅搜查结束了,方便的话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回答一些……哦不,是不少问题呢。”



成濑用一如既往地几近威胁的语气说道。秋源仿佛腌过的蛞蝓一般彻底萎缩,嘴里挤出一声细弱的“……好。”松子看着他,两眼空洞。



“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喂,成濑,别忘了告诉接受过他‘治疗’的人,一定要去妇科仔细检查,今后恐怕有必要做针对性的疗护。”



鹰央朝成濑发出指示,大概早已把“偶然遇到警方在场”的设定抛到了脑后。许是对受人指示感到不满,成濑面露苦涩,但还是略一点头。



“好,那剩下的就没我们什么事了。走吧,小鸟。”



鹰央在胸前双手合十,说道。



“哎,这就回去了吗?”



我反射般问道。事件确实算是告了一段落,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抽身。只见她揪住我夹克的下摆,下巴朝门外一努。



“说啥呢,蛋糕啊。该去‘下午时光’吃吃喝喝了。”



4



“……总之,昨天我们拿到正式的逮捕令,逮捕了神尾秋源。和天久大夫说的一样,从没收的护肤霜里检测出了高浓度的雌激素成份。”



坐在电子病历的屏幕前,我听着成濑语调平坦的说明。鹰央穿着手术服坐在里面的沙发上,正大口吃着速食咖喱饭。从神尾针灸店回来后的第三天下午,我和鹰央在建于天医会综合医院楼顶的“家”中,正在听取成濑的报告。这种事本可以打电话解决,但他还是特地登门拜访,这或许是在对帮助解决了事件的鹰央表达敬意。



“然后呢,那个男的承认自己做的事情了吗?”



鹰央挥着左手的勺子问道,上面沾的咖喱溅得到处都是,真希望她动作轻一点。负责打扫这间屋子的可是我啊,毕竟这儿兼作综合诊断部的医局。



“是啊,毕竟物证人证都在,曾经接受了神尾‘治疗’的人们都作证了,他大概是知道没希望了,基本上都招了,和您猜的一样。”



“基本上?”鹰央眉头一挑。“你是说,他还有不承认的部分?”



“是的,他坚称从来没有给南原松子投药。”



“没有给她……”



“据他说,一开始只是抱着玩笑的心态说了‘接受我的治疗就会重返年轻’,但每次治疗后,南原松子就真的变得更年轻了,神尾说他本人才是最吃惊的。”



“也就是说,他实际上什么都没做,南原松子是自发地变得年轻了……”



“这只是神尾自己的主张。他说,南原松子以为自己是接受了‘治疗’后变得年轻,然后建议他拿这个做生意,给别人也做治疗,所以才想到了用雌性激素来达到‘返老还童’效果的主意。”



听了成濑的说明,鹰央表情严肃地陷入了思考。



“哎,估计只是死鸭子嘴硬罢了。他好像真的对南原松子一往情深,说不定还以为今后自己还能和她保持交往呢。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对方可是七十多了啊。确实,如果只看外貌的话,南原松子比神尾显得年轻多了,可……”



成濑苦笑着,然而鹰央充耳不闻,兀自低声嘟囔着什么。成濑朝我投来讶异的目光,我只是耸了耸肩。他挠挠头,继续说道。



“接下来就是在拘押期限内审问神尾,他早晚也会承认南原松子的事情的。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成濑便快步走出了房门。在他离开后许久,鹰央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这时,放在电子病历旁边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我拿起话筒。



“您好,这里是综合诊断部。”



“打扰了,这边是交换台,有外线电话打进来,找天久鹰央大夫,请问大夫在吗?”



电话另一头是年轻女性的声音。我看了一眼单手端着盛了咖喱的餐盘兀自嘟囔不停的鹰央。



“呃,她在是在,不过眼下不太方便接电话。我是综合诊断部的小鸟游,我来代为接听,麻烦您把电话接过来。”



“明白了,电话正在接通,请稍后。”



线路接通的瞬间,耳边响起了另一名女子尖锐而充满焦躁的叫声。



“天久大夫!是天久大夫吗?”



“那个,我是综合诊断部的小鸟游。非常抱歉,天久大夫暂时无法接听,由我来代为……”



“小鸟游大夫,我是岛崎,岛崎美奈子,我的母亲出事了!”



“岛崎女士吗!?呃、请您稍等。”



我转向鹰央。



“鹰央老师,岛崎女士从外线找您,说是松子女士出事了。”



闻此,鹰央猛地抬起头,原本硕大的眼瞳睁得滚圆。



“快打开免提!”



她将餐盘放在沙发的扶手上,叫道。我依言开启了座机的扬声器。



“我是天久鹰央,南原松子怎么了?”



“天久大夫,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美奈子悲痛的声音响彻房间。



“冷静一点,详细地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上次的事情之后,母亲很消沉,但我想着这下她和那个骗子之间就划清界线了,就没多想。结果,她突然开始说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具体是什么?”



“她说,自己怀上了那个男的,神尾秋源的……孩子。”



“孩子!?”我不由得叫道。



“是的。我也觉得她在说胡话,但一个月前开始,母亲开始说的肚子明显变大了之类的话,我搞不明白……”



她的声音里满是令人心痛的悲伤。不过,南原松子怀孕了?她已经年过七十,再如何摄入雌性激素,也不可能怀孕啊。



“除了肚子变大之外,还有别的症状吗?”



不顾陷入混乱的我,鹰央冷静地询问。



“有,还有!大概十五分钟之前,母亲突然说肚子不舒服,而且越来越疼,现在正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满脸发青。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叫急救车!”鹰央立刻锐声一喝。“马上叫急救车,把她送到我们医院来,我这就联系急救部!”



“哎?急救车?为什么?”



“别问了,挂了电话马上打一二〇!”



她的叫声中充满了不容抗拒的严峻。“好、好的!”美奈子哑着嗓子回答,随即挂断了电话。



“鹰央老师,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雌激素的副作用……”



我不解地问道。鹰央从沙发上站起身,摇了摇头。



“不,这不是雌激素的副作用。神尾秋源说的没错,南原松子从来没有从外部摄入雌激素。”



她来到我身边,抓起内线电话的话筒。



“没有摄入雌激素?这又是怎么回事?南原松子不是重返年轻了吗,和接受了‘返少治疗’的其他人一样……”



“不,不一样。只有南原松子一个人,是靠自身的力量变年轻的。”



靠自身的力量?这太荒唐了。我刚要继续发问,只见鹰央将话筒抵在嘴边,另一只手迅速按下键盘。



“是妇产科吧,小田原在那儿吗?对,小田原科长。我是综合诊断部的天久鹰央。……哦,小田原啊,你马上到急救室来……”



小田原大夫?她找妇产科的科长干什么?不顾满脑子问号的我,鹰央飞快地与小田原交谈了几句后,猛地将话筒拍在座机上。



“小田原来急救部了,我们也过去吧。”



说完,她便抄起挂在门口衣挂上的白大褂,快步走出“家”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头雾水中,我别无选择,只好跟在了她的身后。



伴随着响亮的滚轮噪声,担架车被推入急救室,紧跟其后的是表情僵硬的美奈子。接到她的电话后约十五分钟,南原松子便被送至我院。急救队员将松子从担架车移动至急救室的病床上。



“南原松子,女,七十二岁。今天正午左右感到腹痛,并迅速加剧。血压一百五十八、九十四,心率一百一,血氧饱和度百分之九十九……”



在急救队员的说明中,实习医和护士迅速将血压计、血氧计和心电图等测量设备连接至松子身体。我看向她的面庞,只见毫无血色的面孔因痛苦扭曲,额头上渗着汗珠。她令人不安地呻吟着,两手按住腹部,身体蜷缩。



“这也是‘返少治疗’的副作用吗!?”美奈子叫道。鹰央将超声仪拽到床边,摇了摇头回答。



“不,这不是神尾秋源的治疗导致的。说到底,那个男的并没有给你的母亲施用雌性激素。”



“您在说什么?母亲重返年轻,不就是他搞的鬼吗?”



“不,正好相反。是看到你的母亲变年轻了,那个男的才想到了‘返少治疗’的方法。”



“您到底在说什么!?我完全搞不懂啊!”



美奈子几乎是歇斯底里地狂叫着。这时,妇产科科长小田原赶到了急救室。



“抱歉,小鹰,我来晚了。什么情况?”



她气喘吁吁地说着,眼角下垂的双目眨了眨,看向病床上的松子。



“如果我猜得没错,她需要你的治疗。”



鹰央掀起松子穿着的衬衫,并将裤子拉下少许,然后把超声仪的探头按在了她的下腹部。立刻,松子嘴中的呻吟更响亮了。只是轻轻按下便如此痛苦,恐怕是有腹膜炎。她为什么得了腹膜炎?说到底,鹰央所说的“靠自身的力量变得年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看!”



我和实习医一起建立静脉通路时,鹰央大叫。看向超声仪的屏幕,只见上面显示着形如鸡蛋的白色团块。



“……肿瘤?”



我下意识地嘟囔。鹰央用力一点头。



“没错,卵巢肿瘤。这就是南原松子‘返老还童’的原因。”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美奈子惊叫道。



“卵巢肿瘤分为好几种,其中有颗粒细胞瘤和卵泡膜细胞瘤等能够大量分泌雌激素的肿瘤。大约从半年前开始,这个肿瘤就在体内分泌高于正常值几倍甚至几十倍的雌激素,结果导致了你的母亲看上去变得年轻。”



(永琳:根据WHO的卵巢肿瘤组织学分类方法,上述两类细胞瘤属于颗粒细胞-间质细胞瘤,为卵巢性索间质肿瘤类的一种。此类肿瘤常有内分泌功能,故又称功能性肿瘤。如颗粒细胞瘤能分泌雌激素,绝经后患者可出现不规则阴道流血,常合并子宫内膜增生,甚至发生癌变;肿瘤多为单侧,圆形或椭圆形,呈分叶状,表面光滑。)



我愣愣地听着鹰央的说明。卵巢功能性肿瘤……我知道有这么个东西,但今天是第一次见。



“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剧烈腹痛?”



“恐怕是发生了蒂扭转。”



听到建立静脉通路的我提问,盯着屏幕的小田原代替鹰央回答。后者一边操纵超声仪的面板,记录肿瘤的大小和位置,一边点头应和“嗯,应该是”。



“蒂扭转?那是什么?能治好吗?”



美奈子的表情因不安而扭曲。



“肿瘤一边分泌着大量雌激素,使你的母亲重返年轻,一边逐渐长大。南原松子感到腹部肿胀,说自己‘怀孕了’,也是因为这个。而长大的肿瘤今天出于某种原因扭转了。”



“扭转会怎么样!?”美奈子急切地逼至鹰央面前。



“向肿瘤输送血液的血管受到挤压而无法供血,肿瘤因缺氧而开始坏死,导致在南原松子的腹中发生了强烈的炎症。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那到底该怎么办!?”



“马上进行手术,尽快开腹,摘除坏死的肿瘤。”



(永琳:约10%的卵巢肿瘤可发生蒂扭转,常见于体位突然改变,或妊娠期、产褥期子宫大小、位置改变时。典型症状是突然发生一侧下腹剧痛,常伴恶心、呕吐甚至休克。发生急性扭转后,因静脉回流受阻,瘤内充血或血管破裂致瘤内出血,导致瘤体迅速增大;若动脉血流受阻,肿瘤可发生坏死、破裂和继发感染。治疗原则是一经确诊,尽快行手术切除。术时应先在扭转蒂部靠子宫一侧钳夹后再切除,不可先回复扭转的蒂,以防血栓脱落造成重要器官栓塞。)



小田原回答了美奈子后,看向急救部的医护人员。



“通知麻醉科和手术室,再给妇产科的医局打电话,让有空的医生立刻来帮忙。”



“我、我得了……癌症吗?”



这时,躺在床上满脸痛苦的松子呻吟般问道。鹰央从屏幕上移开视线,低头看向她。



“是不是癌症,现在还说不准。分泌雌激素的肿瘤大多是交界性的,目前没法判断是良性还是恶性,但只要在手术中摘除干净,基本上可以彻底治愈。”



(永琳:病理学上,交界性肿瘤指组织形态和生物学行为介于典型良性和典型恶性之间的肿瘤,需要根据其形态特点评估复发转移的风险度。)



“摘除了……我就……回到原来的……模样了吗?”



“没错。摘除了肿瘤,体内不再分泌过量的雌激素,你就会回到原来的容貌。”



“我不要……好不容易变得年轻了……好不容易,重新变得漂亮了……”



松子咬紧嘴唇,不知是因为腹痛,还是因为害怕会失去年轻的外貌。



“回到原来的样子,不代表你就失去美丽了。”



“哎?”听到鹰央的话,松子讶异地问道。



“女性不仅仅因为年轻才美丽。有些美丽正是因为经历过许多才得以形成。你不必固执于曾经的年轻,应该追求现在符合自身的美丽。”



“你是说,我这个年纪,也能变得美丽吗?”



松子挤出声音问道,她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当然,一定能的,不论你有多少岁。”



鹰央凛然回答。松子沉默了数秒,嘴角浮现了一丝笑容。



“是啊……你说的好像没错……”



“小鹰,该去手术室了。”小田原提醒。



“嗯,拜托你了。”鹰央说着,离开了床边。小田原立刻接手,开始指挥救治。很快,她叫来的妇产科医生也来到了急救室,围在病床边。



“剩下的就交给小田原她们吧。”见此,鹰央长呼出一口气。



“是啊。”



站在她身旁,我点了点头,目送病床上的松子被送至手术室。



*



“……好的,我明白了,我会转告的。”



南原松子被送至我院抢救后的第二天傍晚,我在巡诊中接到传呼后,到护士站使用内线电话联系了小田原。



“是谁的电话?”



我刚放下话筒,站在身后的鹰央便问道。



“是小田原大夫,说松子女士的卵巢肿瘤的活检结果出来了。是交界性的卵巢功能性颗粒细胞瘤,让我转告您一声。”



昨天,小田原主刀摘除了松子体内开始坏死的肿瘤组织,并送去化验室检查。



“果然是交界性的啊。也就是说,光摘除肿瘤还不算完,接下来还要进一步切除周围的子宫等组织。”



“是的,计划是再过两个星期左右,进行下一场手术。不过术中观察基本上没看到扩散的迹象,手术后基本上就能彻底治愈了。”



“是吗,那太好了。”鹰央露出微笑。



“松子女士还能治好,不过接受了神尾秋源‘返少治疗’的其他人又怎么样呢。以后恐怕会出现更多副作用吧。”



“接受治疗最长的人也只有三个月,我猜后果不会太严重。不过毕竟总的摄入量很大,今后有必要密切观察,看有没有患癌或者激素分泌严重失调的症状。”



“她们也真就被那个男的给骗了啊。他的外观和举止那么可疑,怎么想都不对劲吧。”



“面对返老还童的诱惑,她们失去了判断力。对于女性而言,保持年轻、‘永葆美丽’的吸引力就是如此之大。”



“老师您也是一样吗?”我调侃般问道。



“我?我还没什么感觉。毕竟我还年轻。”



……之前是谁听人说“奔三”结果发了好大的火来着。



我无语时,看到一名穿着西装的女性正经过护士站外面的走廊。她是鹰央的姐姐、我院事务长天久真鹤。从侧面看去,高耸的鼻梁漂亮地笔挺,点缀着她已如天仙的美貌。



真鹤注意到了我们,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面对摄人心魄的笑容,我险些双膝一软。



她似乎是找鹰央有事,径自踏入了护士站。然而,背对着入口的鹰央,则对正在走近的姐姐浑然不觉。



“不过,姐姐的话,大概会一下子就上了当吧。”



我刚要出言提醒“真鹤小姐来了”,鹰央便开心地说道。突然听到自己被提及,来到鹰央正后方的真鹤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那个,鹰央老师……”我只觉自己脸颊抽动。



“别看姐姐那个样子,她其实可在乎自己的年龄了。毕竟已经是奔四的人了,买的化妆品啊营养剂啊全都是名牌,好贵好贵的,恨不得自己能真的返老还童。”



鹰央毫无顾忌地咯咯笑着。我拼命用目光示意。



“你总眨眼睛干什么,里面进了沙子吗?哎我跟你讲,姐姐三十岁生日那天可了不得了呢。一个劲儿地喊着‘我竟然三十岁了,这不可能!’‘今年不过生日了!’之类的……我说你到底怎么了,表情那么古怪?我后面有什么……”



她狐疑地扭过头,登时浑身一颤。



“姐、姐几……”



鹰央的发音含混不清,大概是因恐惧连舌头也冻住了。



“鹰央,……咱们聊一聊好吗?”



真鹤抓住了鹰央的白大褂的衣袖。她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柔和,然而目光中却不见任何笑意。



“那个,姐姐,你误会了,我……等一……喂,小鸟,快救……”



脸上写满了恐怖的鹰央毫无还手之力,乖乖地被真鹤拖走。我能做的只是双手合十,目送上司离去。



注意到从某处传来《Donna donna》的旋律音时,身后响起了“喂~,小鸟大夫”的叫声,转过头便看到熊一般体格庞大的中年男子。我认识这个人,他是儿科的科长熊川。



“啊,熊川大夫,您好。”



我问候道。立刻,从熊川身后窜出一个人影,我不由得皱起眉头。



“鸿之池……”



“小鸟大夫,你没和鹰央老师在一块儿吗?”



鸿之池舞——与我不共戴天的第二年实习医露出灿烂的笑容。



“刚才被真鹤小姐拽走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你腹部的伤口没事了吗?”



上个月初,鸿之池在接受了阑尾炎手术后,意外地被卷入了“隐形人密室杀人事件”中,一度被警方当成嫌疑人,肉体和精神上都遭遇了很大的负担。



“哦哦,不用担心,那个已经没事了。”



她摆出一副大力士的姿势。看上去并非强作欢颜,她的强大精神力令人叹服。



“你又是怎么和熊川大夫一块儿来的?你这个月不是在儿科实习吧。”



“嗯,这个月是皮肤科,但我不是刚做完手术吗,上头很照顾我,最近比较闲。在门诊参观到下午三点,就跟我说‘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所以剩下的时间就给熊大夫帮点忙。”



“人家让你休息你就好好休息呗……那,你找我们什么事?”



我问道。只见鸿之池收起了笑容,一旁的熊川接过话头。



“我想找小央咨询一下我们科一个住院患者的病例。鸿之池之前在儿科实习的时候,她跟我一块儿看过那个孩子。”



“哦,病例的诊断是吗。那等鹰央老师回来了,我会让她去找您的。”



如果能活着回来的话——我在心中暗暗补充。



“患者是怎么个情况?”



“是个九岁的女孩,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复发。”



“咦,已经诊断出来了吗?那您找鹰央老师问什么?”



我不解地眨眨眼。熊川有些犹豫地回答。



“我想找小央……解开神灵的真相。”



本章主要参考了:



谢幸, 苟文丽 等. 妇产科学(第八版). 人民卫生出版社,2013.



李玉林 等. 病理学(第九版). 人民卫生出版社,2018.



以及其它参考文献:



[1] https://www.courts.go.jp/app/files/hanrei_jp/283/051283_hanrei.pdf



[2] 辰井聡子. 医行为概念の検讨——タトゥーを雕る行为は医行为か. 立教法学 第97号, 2018.



[3] 李建光. 论医学法学上医疗行为概念的界定[J]. 中国高等医学教育, 2006, 000(004):9-10,34.



[4] 于佳佳, 非法行医语境下医疗行为的目的解释[J]. 兰州学刊, 2017(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