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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军神的愤怒(2 / 2)




「究竟有什么事呢?你的表情好可怕。」



「我真的很抱歉。虽然这并不是道歉就能求得原谅的事。」



「嗯?」



丽兹不明所以地偏过头,斯卡塔赫怀着由衷的歉意,对着她深深低头鞠躬。



「对不起。」



不知为什么,斯卡塔赫就是说不出口。我现在要杀了你——这句话就好像从脑海中彻底消失了一般,她终究无法化作声音说出来。



「啊……是这么回事啊。」



看着斯卡塔赫的态度,丽兹顿时恍然大悟。



之后……她什么也没问,更令人惊讶的是,她居然还能绽开笑容。



「谢谢你把我从那个男人的手中拯救出来。」



少女当然不可能释怀的。她对这世界,想必留有许多眷恋。



她一定还有未竟的心愿。



尽管她没有表现出来,努力地佯装平静,但是死亡的恐惧绝对正盘踞在她的心头。然而,尽管如此,少女却依旧坚强地投给自己一记微笑。



「在选择走上这条路时,我便已经做好觉悟了。所以,你也不必有所顾虑。」



骗人。这是不可能的。如果少女可以咒骂几句恨意的话,自己动手起来也会更释然一些,



为什么少女却偏偏开口道谢呢?



「啊,如果我一直盯着你看,你会不好动手吧?」



少女慌张地挥了挥手,动作十分惹人怜爱,她最后泛开一抹笑容后,便缓缓闭上眼,脸上表情全然褪去。就好像强调着身为皇族,绝不能露出窝囊样一般,少女没有一丝惊惶失措,直到最后一刻,依旧不屈不挠。斯卡塔赫在接触到如此大器的丽兹内心后,更加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卑微,她像是逃避一般地从丽兹身上别开视线。



「——『冰帝』,赐与她永恒的安眠吧。」



斯卡塔赫端举起苍枪——「冰帝」,一股强烈寒气瞬间袭卷室内。



仿佛要将万物冻结般的寒气,将帐篷里逐渐染成一片雪白。



囚禁丽兹的牢笼栅栏也开始慢慢覆上一层冰霜。



当她的脚开始冻结时——「炎帝」发动加持。



只是,或许是担心丽兹的身体无法负荷,「炎帝」发出的火焰强度很微弱,火力并不足以融化冰霜。



仅在一转眼的瞬间,丽兹便完全被冰封,火焰也随即熄灭。



「斯卡塔赫大人!」



忽地身后传来一声叫唤,斯卡塔赫即使不回头也知道,站在入口处的人应该是拉赫吧。



「您并不是自暴自弃吧?」



「……嗯。」



「虽说战况处于劣势,但您绝不会因此而打算取她性命吧?」



「……嗯。」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要这么做?请您好好说明清楚。」



拉赫的声音渗着怒气。斯卡塔赫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这下子,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批评巴布芬。



说到底,自己终究还是对第六皇女下手了,根本和巴布芬没有两样。



「我打算把冰封的第六皇女丢在米特基地前面示众,借此动摇葛兰兹军的军心。」



「……的确,为了抢回第六皇女的遗体,葛兰兹军或许会倾巢而出吧。」



「即使他们依旧闭门不出,但无论是激愤或悲伤,任何一种情绪都会让葛兰兹军失去冷静。如此一来,就能将战局导向对我方有利的方向。」



斯卡塔赫仍然没有转头面对拉赫,迳自走向放在帐篷角落的武器立架。



她拿起一把剑后,带着助跑猛然刺向被冰封的丽兹。



「斯卡塔赫大人!您在做什么!?再怎么样也不该污辱尸体啊!」



拉赫大声制止。尽管如此,斯卡塔赫仍未予理会,将手上的枪、剑一次又一次地刺向冰封的丽兹。然而,每次都在枪尖、剑尖触及丽兹前收手。



「我果然还是无法污辱尸体。不过,光是看到变成这副模样的第六皇女,就足以让敌人大为焦躁了吧。他们会擅自想像第六皇女生前究竟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因为愤怒而气颤。」



当时看见家人遗体时的斯卡塔赫便是如此。



尽管不愿多去思考,但想像的画面却擅自浮现于脑海。



「所有的谴责和中伤,我都甘心承受。因为我同样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不耻。」



纵使前方是一条修罗之道,为了替亲人报仇,斯卡塔赫也不打算停下脚步。



就算道路尽头直达地狱,斯卡塔赫也做好觉悟,要与「冰帝」一同勇往直前。



「国家遭到歼灭,人民饱受虐待,士兵受尽侮蔑,家人也惨遭虐杀。」



与这些相比,自尊心受损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能够一雪他们所承受的屈辱,即使我的自尊就此粉碎也无所谓。」



最后,她将「冰帝」刺向地面,以额头抵靠着冰壁。



「我不会乞求原谅,也不会畏惧死亡。我唯一害怕的就是复仇怒火熄灭。」



斯卡塔赫开始流泄出呜咽声,像是想向神明祈祷一般,双膝缓缓跪落。



「因为……这是家人唯一留给我的遗物啊……」



一旦落败,便会失去一切。反之,若是获胜,就能品尝到近乎永恒的幸福。



二择一,正反两面,就只是如此的差别而已——



*****



帝国历一千零二十三年十一月二十日。



原本挥军前往费尔瑟属州的德拉路军,回到斐涅基地的近郊。



仅花费两天的强行军,便来到此处。



这同时也称得上是一趟奇迹的行军,凭着的只是一股绝对不会任由国家灭亡的意志。



只是,付出的代价非常大。队伍凌乱,队列严重脱队成好几节,整支军队支离破碎。



两万德拉路大军当中,可以跟上本队、没有脱队的,仅有五千。



带头疾奔的是司令官巴布芬所乘坐的马车。



「果然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比较好吧?」



一名同乘者提出忠告。躺在沙发上的巴布芬颇不以为然地皱起鼻尖,瞪向那名同乘者。



「你不必在意。反正对方兵力也才五千吧。」



「若是德拉路贵族全力抵御的话,人数应该会更加减少才对。」



「既然如此,有什么好担心的?」



巴布芬拉出放在座位下方的篮子,从里头抓起一颗苹果,豪迈地咬了一口。



「你也吃吧?」



巴布芬将苹果递给同乘者,对方摇摇头婉拒。



「再说了,我反倒认为这个时间点,你和我同乘一辆马车还比较不妙。」



「所以,我也该告辞了。如果继续靠近他,恐怕会有危险。」



听见这句话后,巴布芬先是嗤之以鼻地喷笑一声,并将苹果扔到地上,接着像是蓦然想起似地开口:



「啊——……我记得你好像是这么说的吧,什么『黑死乡』的『眼』?」



「错得这么离谱,可让人不敢苟同。我们是『密颈(梵各)』才对。」



「对对对,就是那个。听说各个都是实力一等一的好手啊。」



巴布芬最后更拿出了葡萄酒,连酒杯也没拿,直接以口就瓶,灌了一大口。



这才是最美味的喝法——巴布芬低声笑道。



「我不能再待下去了。恕我告辞。」



那名自称「密颈」的男人一说完后,便无声无息地打开车门离去。



外头顿时传来护卫们的骚动声。毕竟是天色微亮的清晨,那个男人显眼得让人不注意到都难。居然会有这么招摇的密探集团,巴布芬不禁从鼻子喷笑一声。



「话说回来,可恶的葛兰兹大帝国,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把我国当成弃子舍弃!」



他忿忿不平地将葡萄酒瓶摔在地板上。玻璃当场裂成碎片,四处飞散,并且轻轻掠过巴布芬的手臂,留下一道浅浅伤口。他的肩膀激动地上下起伏,吐出的气息紊乱不已,就在此时……



「巴布芬大人,已经可以看到包围斐涅基地的葛兰兹军了。」



从车外传来士兵的报告,声音听起来急切而高亢。



「人数呢?」



「约莫三千左右。」



「通知本队放慢速度,等后方脱队的部队跟上会合后,再前往斐涅基地。现在先组成先遣队,向葛兰兹军发动突袭。」



「遵命。小的这就立刻去通知各部队长。」



早晨的寒冷空气泌骨得让人睡意全消。



巴布芬边是喊着好冷、好冷,边将毛毯从头罩住全身。



「真是的,没用的韩特荷本,面对区区的三千敌兵,居然束手无策。」



由于韩特荷本特地请求驰援,巴布芬还以为敌军是大举入侵。



「管他什么『军神(玛尔斯)』的后裔。居然会被这种无聊的头衔所左右,真丢王家的脸。」



他甚至不由得懊恼,早知道就应该独自率领五千名左右的兵力留在费尔瑟属州才对。如此一来,第六皇女这时候应该就已完全在自己掌握之中了。



「真是后悔。当时真不该放手的。要不是那女人从中作梗……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开口闭口都是骑士道精神,一点也不讨喜的女人。



巴布芬后悔当初不该乖乖撤退,而是要突袭费尔瑟余党军,抢回第六皇女才对。不过,现在回头也还不迟。要不要立刻调头回去歼灭费尔瑟余党军呢……正当巴布芬思忖时,察觉到窗户另一端有道气息接近。



「怎么了?」



「葛兰兹军开始从斐涅基地撒退了。」



「什么?光凭着先遣队,就让这场战争落幕了吗?」



「不是的,是葛兰兹军未战而逃了……」



听得出传令兵的语气流露出困惑。



巴布芬或许是听得一头雾水吧,他直接打开马车的窗户。



从马车内望出去,只见斐涅基地扬起漫天沙尘,一片黑压压的影子正在移动。那应该就是最近掀起话题的「鸦军」吧……据说是支冷酷无情、宛如恶魔一般的军队。



「那支传奇军队居然会未战而逃,真是没出息。」



如果这样就结束的话,也太让人泄气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特地赶回来。



话说回来,那个「军神」的后裔到哪去了?他不是号称百战百胜吗?



「传闻果然都是夸大的。」



真没意思……巴布芬碎念了一声后,便关上窗户,靠坐在马车里。



「直接前往斐涅基地吧。我一定要好好骂骂那个没用的弟弟!」



「遵命。」



不久,终于能看见斐涅基地。而「鸦军」的扎营地就搭在基地周围。刚才应该是用餐时间吧,营地里灶火未熄,锅子也散落一地,看得出「鸦军」是仓皇而逃。



「哼,看到这幕光景,总觉得自己好像变强了。」



而后,当太阳当空高挂的时刻,巴布芬抵达了斐涅基地的正门。



和煦的清风吹拂过大地,附着于草木之间的朝露沐浴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光辉。



德拉路军全军停步,过了好一会儿后,巴布芬发现到异状。



「喂,怎么还不开门?」



巴布芬不耐烦地对着车外喊道,随即一名满脸困惑的士兵靠了过来。



「那个……我们已经叫了好几次门……」



「真是的,韩特荷本那家伙究竟在想什么?」



巴布芬走下马车,决定亲自出面。近侍们见状,也连忙跳下马追了上去。这也是当然的,要是巴布芬用走的,他们却骑马跟在后头,巴布芬绝对会大发雷霆吧。



若是惹怒了未来的大公,领地也许会被没收。即使不至于如此,恐怕还是免不了留下坏印象。基于保身之计,近侍们才会连忙追上去。



「韩特荷本!快点开门,哥哥我特地回来协助你这个不长进的弟弟了!」



巴布芬望着并立于城垛上的弟弟的纹章旗,同时不耐烦地用力跺了几次脚。既然有负责警戒的士兵,就表示基地内并非空无一人吧。



「喂,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点开门!想被斩头吗?」



察觉到巴布芬怒火的近侍们,各个脸色铁青。



他们也在一旁拼了命地示意士兵开门。



此时,瞭望台上总算有一名男子站了出来。



「巴布芬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男子恭敬地鞠躬行礼,由于脸庞被兜帽遮住,故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勉强只能从声音推测应该是名年轻的男性。



「你是谁?」



「在下是韩特荷本大人的随从。」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是他亲自出来?」



「因为韩特荷本大人正卧病在床。」



「什么?前天收到的信里,可没有提到这件事。」



「是昨天突然病倒的,也难怪巴布芬大人会不晓得了。」



「如果是这样,也没办法了。我想去探望一下韩特荷本,快点开门。」



巴布芬迳自结束了对话,然而兜帽男却完全不为所动。



「这么说来,第六皇女怎么样了?」



「我为什么得告诉你这种事?再说那根本不重要吧,快点开门!」



「我再问一次。第六皇女怎么样了?」



没大没小的家伙!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说话!一旁的近侍们七嘴八舌地斥责。



没必要向区区的一个小兵交待第六皇女的事。



如此判断的巴布芬彻底保持缄默,颤抖的肩头看得出他的焦躁不耐。



「巴布芬大人,你是不打算回答有关于第六皇女的事吗?」



听见兜帽男的这句话,巴布芬再也压抑不住怒火,面露愠色。



「小子,你是在对谁说话!?」



涛天的怒气吓得近侍们纷纷后退,与巴布芬隔开距离。



「立刻开门,我现在就去斩下你的脑袋!」



就在巴布芬话一说完时——身后顿时迸发出喧腾的鼓噪声。



近侍们连忙回头确认发生什么事,只有巴布芬始终瞪视着站在瞭望台上的兜帽男。他嘀咕着「绝对要杀了他」的危险宣言,同时不急不徐地拔出系在腰间的宝剑。



「喂!」



「什么事?」



「我不是在叫你!是在叫周围的士兵!」



巴布芬的视线依序扫过站在兜帽男身边的士兵们。



怒火中烧的双瞳迅速地转动,嘴唇扬起嗜虐的笑意。



「谁能砍下那个男人的脑袋,我重重有赏!」



然而,每个人都不为所动。反而是噗哧窃笑随风传至巴布芬耳边。



「比起我的脑袋,你最好先看看身后吧,巴布芬大人。情况不太妙喔。」



「你说什么?」



巴布芬顺着兜帽男手指的方向回头一看。



顿时,眼前的异样光景让他不由得屏息。



当下明明平静无风,德拉路军后方却刮起沙尘暴。



之后,震天的咆哮撼动耳膜,但随即便被凄厉的哀号所取代。



「巴布芬大人!后方发现敌踪!而且似乎已经开战了!」



近侍脸色大变地报告。



「数量呢!?」



「受到沙尘暴影响,目前尚无法掌握!」



「是谁的军队!?」



「这——!?」



忽地响起一道轻脆声响。就像是切开水果时,俐落而干脆的音色。



巴布芬瞪大双眼,注视着慢慢倒下的近侍。



只见一根箭矢不偏不倚地贯穿翻白眼倒卧在地的近侍额头。



「巴布芬大人,左右张望可是很危险的喔。」



巴布芬循着声音望向瞭望台。



城垛上竖起陌生的旗帜。



「那、那是……什么……」



巴布芬像是梦呓般地低语,以颤抖的指尖指向那面纹章旗。



每个人绝对都曾看过。



在某个国家深受爱戴,在其他国家则是万世流传的恐怖象征。



——握住白银之剑的黑龙。



「那是『军神』的『神旗』吧?」



巴布芬茫然地喃喃自语。



在他还没回过神时,韩特荷本的旗帜被陆陆续续拔起扔到地面,改插上黑龙的纹章旗。接着出现的是为数惊人的弓兵。



「等、等一下,你们现在是将箭矢瞄准谁!?」



城墙上整齐排成一列的弓兵们,箭矢瞄准的目标正是巴布芬。



四周风声飒飒。



划破空气的声音方才响起,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就听见近侍们的濒死哀号。



护卫的士兵们发现异状后,立刻举起盾牌奔至巴布芬身边。



然而,从斐涅基地射出的大量箭矢呈现扇形布满天际,将护卫的士兵们一一射杀,不留活口。之后——战场俨然化为地狱。



箭雨毫不留情地射落,近侍与士兵们来不及挣扎便当场丧命。



由于事发太过突然,巴布芬结舌噤声,身体动弹不得。



「巴布芬大人,门打开了!」



好不容易盼到基地正门开启,从里头飞奔而出的却是重装骑兵。



侥幸在激烈箭雨中保住一命的近侍们,最后仍死在骑兵无情的践踏之下。



「请进吧。如果你有那个能耐的话。」



转身逃跑者,被长枪从背后贯穿;低声求饶者,同样惨遭刀剑毫不留情地斩杀。



想当然地,在这种状况下,根本没人敢挺身应战。



在场所有人一个也逃不掉,全都伴随着呼天抢地的悲鸣赴上黄泉。



原本气焰高张的巴布芬,如今也选择了逃跑。



他以眼角余光扫视着一一丧命的近侍们,尽管膝盖因恐惧而颤抖,依旧死命地狂奔。



「巴布芬大人,您要去哪里?」



「你、你是……」



兜帽男冷不防地出现在他眼前。站在瞭望台上、自称是韩特荷本随从的那名男子。



「巴布芬大人,第六皇女现在怎么样了?」



「………你究竟是谁?」



其实根本不必多此一问,巴布芬早就心底有数,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此人一定就是巴布芬所想的男子。



有关于男子的传闻,他已经听到都嫌烦了。



无论参加任何一场舞会,话题永远围绕着男子打转。



每个人提起那道名字时,态度总是诚惶诚恐;每个人呼唤那道名字时,口气总是夹带着恐惧。



——比吕·修瓦兹·冯·葛兰兹。



男子脱掉兜帽扔在地上,五官容貌随之暴露在阳光底下。



忽地刮起一阵强风,卷起兜帽带向遥远彼方的高空。



「你就是『独眼龙』吗?」



男子那张与战场十分不相衬的柔和面貌,反而更加助长了恐惧。



「那个反应我实在看腻了。真希望偶尔能有些超乎预期的反应呢。」



比吕爽朗地笑道。那是不合时宜的散漫笑容。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第六皇女的情况了吧?」



「你、你知道后,打算怎么做?」



「这个嘛,要等听完后才晓得啊。」



傲然昂立的比吕背后,全身漆黑的骑兵陆陆续续聚集而来。



比吕转头环顾四周,最后视线焦点落在巴布芬身上。



「马上就会结束了。」



根本没必要问这句话是指什么。由巴布芬率领的军队,如今指挥官不在,更甚而就连近侍都无一幸免地惨遭箭矢射杀。也就是说,德拉路军的指挥系统等同于被切断了。两万大军登时成了一群乌合之众,没办法采取像样的合作,只能束手无策地任由黑色军队蹂躏。



「毕竟德拉路军可是远从费尔瑟属州一路全力疾奔回国嘛。一定也累积了相当程度的疲劳。这种状况下,当然不可能好好应战了。」



更重要的是——比吕轻喃般地接着说道:



「如果指挥官是像你这种傲慢之人时,我想你一路上大概完全没让士兵们休息吧。」



的确如比吕所言。



巴布芬完全不让士兵们休息,一路强行军赶赴此地。



「好了,我再重新问一次。第六皇女怎么样了?」



虽然此时也可以保持一贯缄默,不过,若是为了赌一口气而坚决不回应,也只会遭到刑求而已。既然如此,还不如老实坦白,最起码还能受到战俘的对待。



如此判断的巴布芬脸上扯开讨好的笑容。



「我、我把她交给费尔瑟余党军了。」



「是吗?可否请你详细说明呢?」



「当、当然——嘎!?」



正当巴布芬乖乖点头时,忽地一阵冲击窜过他的后脑勺。



还来不及感觉疼痛,巴布芬的意识便早一步被拖入黑暗深渊。



*****



比吕居高临下地俯望着昏厥过去的巴布芬,同时抬脚一踢,将人翻转成伏趴的姿势。



之后,比吕拔出巴布芬腰间的剑,并坐在他的背上。



「现在就把人叫醒吧。」



比吕转动剑柄改为反握,猛然用力往下一刺。



剑尖当场贯穿巴布芬的手背,深深插进地面。



「啊!?什、什么——嘎!?」



比吕用力揪住因剧痛而清醒的巴布芬头发,将他的脸狠狠撞向地面,顿时大量鼻血汩汩喷出。



「详细交待清楚第六皇女的事。要是敢说谎,我会让你尝到更胜刚才的痛楚。」



「我说、我说就是了,饶了我吧!」



「现在分秒必争,长话短说吧。」



「我、我的确捉住了第六皇女,不过她毕竟是堂堂的葛兰兹大帝国皇女,我当然很谨慎地招待。」



「可是这就怪了。之前布鲁塔尔第三皇子明明曾要求与第六皇女见面,亲眼确认她的安全,然而你却拒绝了吧?」



「那、那是因为布鲁塔尔第三皇子开出的条件太差了!我怕他会趁机把人抢回去。她可是我用来谈判的重要筹码啊。」



「那么,她现在人在哪里?」



「被费尔瑟余党军抢走了。他们简直不是人,一群如同恶魔的家伙。我不知道他们会对第六皇女做出什么事。所以,一开始我也拒绝交人,但对方使出奇妙的力量,我根本无从抵抗。」



「………奇妙的力量?」



「对方是个使用不可思议苍枪的女人。她可以将周遭万物冻结,操控天气,甚至降下无数枪雨。」



「是吗?那还真是——奇特的女子呢。」



那名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够操控天气……记忆中唯一可能办到的只有一把长枪。



(………能靠枪把万物冻结,十之八九只有「冰帝」了吧。)



比吕一开始想到的是魔皇剑五杀的「苍魔」,但那应该是双刀,而并非长枪。



那么,肯定就是精灵剑五帝的「冰帝」了。



虽然很难想像精灵剑会离开葛兰兹大帝国,但精灵原本就是为了守护人类而存在,精灵剑会选中其他国家之人,倒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即使是葛兰兹大帝国的人民,也仅限其中受到精灵王偏爱的人而已。)



「而且,那个女人还是费尔瑟王家的幸存者。」



「还真是找了一个棘手的主人啊。」



不过由于「冰帝」的性格从以前就相当古怪,所以倒也意外地能够理解,只是居然偏偏看中敌国之人……真不愧是精灵剑五帝当中最别扭顽固的。



「那个女人可是非常憎恨葛兰兹皇家喔。要是真的担心第六皇女的安危,劝你最好早点去救她。对方和我不同,她可是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



「你把丽兹交给费尔瑟余党军时,她的情况如何?」



「我自认为已经尽力以礼相待了,但毕竟贵为皇女殿下,从小到大养尊处优惯了,似乎对于俘虏的生活相当痛苦。常常提出强人所难的要求,动不动就破口大骂。」



「是吗……我非常清楚了。」



比吕点点头,把剑从巴布芬的右手拔出来。



巴布芬尽管因为忍受痛苦而呻吟,但脸上表情隐约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地。



比吕冷若寒冰的眼眸捕捉到这一幕后,再次猛然以剑刺穿巴布芬的左手。



「啊——咿啊啊啊!?」



「你是不是说谎,我还听得出来。」



「你、你有什么证据!?我可没有说谎!」



「丽兹养尊处优?连她吃过什么苦都不知道,别说得一副好像多懂她的样子。」



比吕开口的语调冰冷沁骨,他扭转剑柄,加剧巴布芬的痛楚。



「自从她被『炎帝』选中后,许多人为了利用她而靠过来。然而,那些人一见苗头不对便立刻弃她于不顾,最后她身边就只剩下两名近侍与一匹白狼。」



正因为被精灵剑五帝选中,她才会步上如此波涛汹涌的人生。



如果「炎帝」没有选中她,她或许就能以皇女的身分,度过幸福的人生吧。



不必焚膏继晷地训练,不必征战沙场,更不会沦为战俘。



「所有的努力不为人知,也得不到回报,你认为合理吗?」



她绝不会回避自己的缺点,即使经历多番挫折,也从不曾逃离孤独的痛苦。



丽兹总是保持乐观正面。不会怨天尤人,永远面带笑容地一路努力至今。



「不准你污辱这么努力的她。」



比吕再次从巴布芬手上拔出剑,接着将剑尖抵在他的后脑勺上。



「你究竟对丽兹做了什么?一旦判断你在说谎,我会立刻捣碎你的脑袋!」



「等、等、等一下!?」



「快点说。你弟弟所率领的军队正朝此处而来。我军目前剩余的战力,可不足以与其交战。所以,只要你从实招来,我可以留你一命。挟持你作为俘虏,与韩特荷本大人进行谈判后,我就把你交给他。」



「真、真的吗?」



「当然。所以,希望你老老实实说出来。」



比吕为了让巴布芬安心,刻意扯开一抹微笑,同时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膀。



只见巴布芬像是认命似地,深深叹了口气后,嘟嘟嚷嚷地小声招供:



「我为了调查精灵剑五帝加持的威力,做了许多的尝试。因为不知道精灵剑会在什么样的程度范围下起反应,于是我便朝第六皇女丢石头,一开始只是小碎石,之后慢慢地愈丢愈大颗。到了最后,因为加持威力也减弱了,所以不小心就把她的指甲……」



「………够了。」



「可是,除此之外,我绝对没有动她一根寒毛!真的!唯有这一点千真万确!」



「我说够了。」



「等——!?」



比吕以万钧之势挥落长剑。



剑尖浅浅划过巴布芬的脸颊后,插入地面。



「咿、咿、哇啊啊……」



「既然你如实坦诚了,我就依约将你挟持作为俘虏。」



比吕站起身,从巴布芬的背上退开。



「谢、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整张脸爬满泪水与鼻涕的巴布芬,紧紧抱住比吕的腿。



「我才不需要你那虚伪、肤浅的感谢。总之,就请你暂时成为阶下囚吧。」



可以吧?比吕随口询问巴布芬的意愿,只见他再三地用力点头。



之后,在比吕的指示下,几名士兵走上前,开始以绳索捆绑巴布芬。



而馥金也混在士兵当中。她怒气毕露地瞪视着巴布芬。



「像你这种家伙居然还能苟活在世上,光想就让人倒尽胃口。」



馥金破口怒骂,巴布芬闻言后,却扬起嘴角。



「就不能绑轻一点吗?另外,也替我治疗一下吧,不然会发炎化脓的。」



比吕默默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针锋相对,之后指示站在附近的沐宁去找「疾龙」过来。



「是,我立刻就去把它带过来。」



沐宁前脚才刚消失在士兵人群中,迦达后脚便跟着来到比吕面前。



「德拉路军几乎全都逃走了。应该没必要追击吧?」



「嗯。既然也已经得知丽兹的下落,接下来就直接前往费尔瑟属州吧。」



「那么,真的要留那个男人一命吗?」



迦达说完,以手指着正在接受治疗的巴布芬。



「我是这么打算的。因为我可是很守约的。」



「……原来如此。」



迦达用打量般的眼神注视比吕,而后露出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



「那么,接下来只要依预定计划行事就好了吧?」



「嗯。我想把伤者全部送到巴奇修大将军那边去。」



「知道了。我这就去指示各部队长。」



迦达说完后便转身离去。



比吕目送他的背影,走向被绳子捆绑住的巴布芬。



「我们接下来会前往费尔瑟属州。希望身为俘虏的你也能一起同行。」



「什么?与其这样,不如立刻帮我联络弟弟吧。我会叫他备妥赎金——」



不等巴布芬说完,比吕便举起手示意他闭嘴。



「现在分秒必争,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悠哉谈判。接下来会采取强行军,全速赶路。」



「比吕大人,我把『疾龙』带来了。」



沐宁回到比吕身边。



跟在他身旁的「疾龙」一见到比吕,随即凑上前,以头磨蹭着他的胸膛。



「对了,巴布芬大人,很不巧的,我军并没有准备你的马。」



「既、既然这样,那就进行谈判——」



就在巴布芬一看到正抚摸着「疾龙」脖子的比吕表情时,立刻把话全都吞了回去。



「嗯。等从费尔瑟属州回来之后再谈吧。」



比吕浮现一抹爽朗的笑容,并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根绳子。



那条绳子的另一端正系在巴布芬的身上。比吕将绳子绕过「疾龙」的脖子。



「你可要努力跑喔。」



「啥?」



比吕走近愣愣地僵在原地的巴布芬身边,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两下。



「如果你最后还能活着回来,我就释放你吧。」



看见比吕脸上那抹无比残酷的笑容后,巴布芬的脸色顿时因为绝望而染成一片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