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说谎是为了保护自己(2 / 2)
今天的第三节课,是用天平试着称量物体重量的理科授业。
物体有密度这样的存在,看上去的大小和实际重量是有差异的。发现实际重量和看上去相差最大的人获胜。在这样的课题前,今天大家从自己家里带来了种种东西。当然,宝石这种高价的东西是不允许带来的,但大家还是都费尽心思,寻找自己周围反差最大的东西带来。
【之前有放进包里但现在找不到了】
【是不是还来的时候弄错了呢。大家都看看自己包里】
重量的测量是以班级为单位进行,各自带来的东西会在各班见轮换。
【……诶,老师,我的奖牌也不见了】
发出不安声音的是山中深志。他的父亲好像参加过全国运动会,山中把父亲获得的奖牌从家里拿了过来。还真是符合喜欢吹嘘的山中的选择。
不是为了这个破实验,怎么会把这么贵重的奖牌带来,不断重复强调这点的山中,想必大部分的学生对总是持这样的论调的山中都不厌其烦吧。只是,也凭此了解到山中带来的奖牌确实是贵重的东西这点事实。
【被偷了。是谁干的!就是这个教室里的人!】
愤怒的山中,大声叫嚷着。
事态如我预见的一般进行。教室的后排上,更是我已经预测到的光景。看向自己包里的时候,芹爱咬紧了嘴唇。
【冷静一点。被偷什么的说的太恐怖了。再找找。真的放进包里了吗?桌子抽屉,置物柜里说不定……】
【不可能的。因为盒子还在这,只是里面的奖牌不见了。这还能说不是被偷的吗?】
山中抖着空空如也的盒子,班主任沉默了。
脸红的山中,像是找寻犯人一样视线扫过整个教室,继而停在手放在包里不动的芹爱身上。同学们的视线也随之集中到芹爱。
【……织原,你的包,给我看看】
山中低沉的声音下,芹爱小小的身躯仿佛在颤抖。
走到沉默的芹爱桌前,毫无前兆的把手伸进包里,一副得意的表情下山中拿起奖牌。
【这不就是我的奖牌。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是你偷的吗?】
【……我没做这种事情】
【啊?那这是什么。综士,你也过来看看】
被催促下来到芹爱身旁,往她的包里看去。在之前放进去的地方拿出镜头,对她说道。
【真没想到你会是做这种事的人】
【不,我……没有偷……】
虽然极力反抗自己从未做过的事,但在别人看来,那都是可疑的举动,不断给疑问加上砝码。
【就算比别人跳得高又怎样,偷别人东西的人最无耻了!】
为什么,那个时候的我,会是那么愚蠢堕落的人呢?
甚至没有感到良心的苛责,只是诘问着芹爱。
山中被偷的奖牌,父亲留下的镜头,把这些放进芹爱包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为了破坏她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我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因为对芹爱讨厌的原因,我就想用卑劣的手段对她进行责成。
【真的不是我做的。为什么会在包里呢……】
【别撒谎了!不是你干的话,为什么我的奖牌在这,是我自己放进去的不成?!】
满面通红,气愤至极的山中前,芹爱仍然没有认罪。本来就不是她干的你让别人怎么认。而这样的对话再怎么进行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我不想听借口。这个镜头是父亲离家前给我的重要东西。我只要这个还回来就足够了】
重要的是,这个事件英在大家的心中刻上痕迹。织原芹爱是会偷别人东西的人,所有人如果有了这样的认识目的就达成了。对她的印象已经变得相当遭了吧。
我就准备那样回座位上,可山中的怒意还没收敛的样子。
【要是立马承认道歉就算了,你现在这个态度只能让我奉陪到底了。我爸是警察。我会拜托他调查这个奖牌上的指纹的】
山中的发言让老师的表情为之一变。
【不用闹这么严重了?你父亲工作也很忙吧?】
【偷窃也是犯罪行为。而且,织原又不认罪。我爸说过,最无可救药的就是不知道反省的家伙。说的不就是她吗。拿来学校前,父亲可是把奖牌磨了又磨。上课在各班传递的时候,也没有打开盒子。所以碰这个奖牌的人,除了我和父亲之外,只有把它从包里拿出来的犯人了】
状况开始变化。
调查指纹什么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如他所说,但山中的父亲确实是警察。
【已经麻烦你父亲借来奖牌,再拜托你父亲这种事情实在是过意不去。而且工作又很忙,教室里发生的事就在教室里……】
【这就是他的工作啊,这可是盗窃罪】
班主任还在绥靖,山中可一点没见到退步的样子。小学教室里发生的事件,实在没想到要招来警察。而且还是那个容易冲动的山中的父亲。要是听到儿子这么说,难保不动真格的以盗窃事件来处理。
【……就这样吧。东西还回来就行了】
真的要检查指纹的话,还弄砸了。奖牌上如果说除了山中家人以外的指纹还有的话,那只能是幕后真凶的我。
【怎么就这样了,织原可是没认罪诶】
【就算不认,已经知道她就是犯人了。这不就够了吗?】
【怎么就够了。织原可是罪犯。而且不反省自己的罪行。是罪犯就必须要惩罚不对吗】
是陶醉于对罪恶的裁决吗,山中的怒意一点不见消退的样子。
【你还真麻烦诶。我可想早点回家了】
【综士,你是要包庇织原吗?】
【我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包庇她?】
【那个镜头,是你父亲给你的极为重要的东西吧?这样的东西被偷了,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生气?调查指纹的话就能明明白白的弄清犯人了。而且,要真的不是织原偷的话,不搞的我们俩在这自导自演的一样?我没有演戏,你也不是吧?还是说,包庇织原,真的是因为是综士偷的?】
风向不知不觉间转变。
【调查指纹的话,对你有什么不利吗?】
【……倒是,没有】
身体好像确实无法对内心撒谎。本来应该用强有力的语气否定的,从嘴里流泻的却是想象以上的小声。
【……综士,你干嘛这么没底气?】
山中的眼中有光在闪动。
【难道,你……】
同学们的视线中,开始萌生疑虑。这时候必须要说点什么了,偷山中的奖牌和我的镜头的犯人是芹爱。必须是芹爱。
【我说啊,综士。调查指纹你没意见吧?你又没碰过这个奖牌当然不会查出你的指纹对吧?】
当然了。怎么会有我的指纹,随便你调查。明明必须要这样回应,话却如鲠在喉。应该做的事情非常清楚却说不出话来,是因为身体理解的很深刻。那个奖牌上有的不是芹爱,而是我的指纹,真要调查出来的话,我是百口莫辩。
我把无实的罪名妄加给芹爱的行为,是比单纯的盗窃更加恶劣的犯罪吧。
【杵城君,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说出来】
似乎混杂着一缕和严厉的视线,从班主任眼中向我刺来。没办法了,大人的眼睛是没办法糊弄的。这出戏因为演砸的原因,班主任好像心里也有了什么谱。
盯着我的同学们的表情,也渐渐变化了。
这样下去的话要被大家看不起了。
作为最卑劣的人被大家记住。
而且,还必须要在这个教室呆半年。
即使小学毕业,只要不转校,还必须上同一个中学。
只是一次致命的失败,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踏进绝望未来的双脚。
我就要在大家的瞧不起中生活。曾经那么辉煌的站在教室的中心。最有人气的人,被老师信赖,世界以我为中心旋转。只是一次的错误,就将失去这所有东西。
和轻蔑作伴的人生,这样的未来我能忍受吗?
……不可能的,我无法忍受。
如果要在大家的轻蔑中活着的话,我宁愿选择死。对了,干脆就这样不回家去哪里死了就好了。飞身跳下铁轨的话,一瞬间就结束了。
思绪开始考虑这些时,就在这时。
【……是我偷的,对不起】
一瞬间,飞进鼓膜的语言意义不明。
不可能的啊。偷山中的奖牌,连同自己的镜头一起放进芹爱包里的是我啊。明明是出自导自演的偷盗事件……
站起身的芹爱低下头。
【织原同学,真的是你吗?】
【是。对不起】
到底发生了什么。芹爱承认偷了东西。向我和山中谢罪。
意义不明。她刚才不一直在否认吗。而且确实不是她做的,那又为什么,突然……
【嘴硬什么啊,果然就是你啊,浪费这么多口舌】
山中抛下一句狠话,然后无趣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织原同学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班主任这么吩咐后,班会在一阵凝重的空气中结束。
那天,芹爱撒谎的理由还不知道。只是,目的是明确的。
芹爱是在包庇想要给她加上无实之罪的我。
从那天开始,芹爱被贴上小偷的标签,成为年级中大家公认的嫌恶者。急速聚集的注目和尊敬一瞬烟消云散,她失去了所有的朋友。
体育馆入口张贴的她的记录,被划上【卑劣着】的笔迹,也没人去管。
一切本是我所希望的世界。
但,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呢。每当看到她楚楚的样子,一股悲愤涌上心头。
芹爱当然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是同情吗。
还是向因为虚荣而可怜的男人施与的怜悯呢。
那天,芹爱确实向陷入窘境的我施恩。既然你这样懦弱的人承受不起他人厌恶的眼光,那我来代替你承受。就是这种傲慢的恩典施与给我。
不甘。焦躁。最讨厌的她施与的怜悯,在我心中最软弱的地方,插上了再也无法拔出的荆棘。
打击芹爱,是为了夺回自己班级中心的位置。
然而这件事之后,这种欲望不可思议的向着无机质转变。
即使被周围人所承认,那又怎样呢。被自己又不喜欢的人承认,又有什么意义呢。毫不畏惧形象跌坠的芹爱,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意这种事情吧。
突然间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变得虚无,渐渐的,我被周围孤立开来。
小学毕业,成为中学生,自己心中某个感情丝毫没有变化。
那件事之后,再也没有和芹爱说过话。
在家门口遇到,也不会打招呼。
但心中,全都是芹爱。
清晨,半夜,想的都是她。
憎恶向我施恩的她。
想渴望得救的双手能够伸出怜悯这件事情让我痛苦。
这份憎恶,会一直持续到死亡吧。
而就在十四岁的时候,我认识到了让人绝望的真相。
那份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知道,但它的存在确认无疑。
难以忘却芹爱的理由。
那其实是因为对她的喜欢。
杵城综士的心,不觉间,成为对织原芹爱乖乖就范的囚徒。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有人能够告诉我。
对于自己喜欢的人,率直的喜欢。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会这么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