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



「不不不不！没事！什么事也没有！！」



店员硬是把徽章别在帝的口袋内侧，接著便有如一阵风般地跑了。往自动门的方向。



「她已经……要回家了吗？」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帝偏了偏头想著，这时美月从洗手间回来了。



「帝，让你久等了──！我把衣服洗乾净啰──！」



她全身上下都在滴水。



「你怎么全身都湿了！」



帝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美月的头发跟衣服全都湿透了，她满脸笑容地跑过来，沿途还在地上留下了人鱼爬过一般的水渍。



这已经不是清洗过蕃茄酱污渍的等级了。



帝简直怀疑美月是不是穿著衣服去冲了个澡。



在这件事的冲击下，帝直接把刚才店员的不自然表现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嗯──可能是因为人家没有自己洗过衣服吧──？洗的时候就有点失败了？嘿嘿。」



「根本不是失败不失败的问题……你知道衣服是要脱下来洗的吗！」



「咦，是吗？脱下来然后裸著身体洗？不会冷吗！？」



「重点不在那里！给我听进去啊！你这个假平民！」



之前美月对橱窗购物还有速食等东西实在太过瞭解，差点就要让人忘记，这女孩可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名门的千金小姐。



北御门家为了让子女修养心性因此鼓励孩子做家事，其他名门就不一样了，不懂洗衣的概念也没什么好奇怪。



「话说回来──人家这样全身湿淋淋的，看起来怎么样？很性感吗？有没有让你蠢蠢欲动？」



美月没有要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意思，特地绕过桌子靠了过来。



她小巧的臀部坐在帝的椅子上，用诱惑的目光仰望他并且依偎在他身上。



帝感觉连自己都要被美月弄湿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担心这一点，视线就不由得被美月的衣服拉了过去。



T恤的布料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娇美的身体曲线。



布料贴在她微微隆起的胸前，隔著布料可以看见里面的内衣。



那是一件缀著荷叶边的水蓝色胸罩。上面的可爱蝴蝶结也看得一清二楚。



「哎呀哎呀～？帝你真是的，被人家的魅力迷得目不转睛耶～？」



美月抬手用掌心掩著嘴，朝帝挑衅道。



「不……才没有目不转睛。」



「啊哈哈，大骗子！你可是完全露出了身为一个男人的表情呢！」



「我才没有！」



「虽然人家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男人的表情就是了！」



「不懂还拿出来讲！」



帝努力把视线从美月身上移开。缓和自己差点剧烈加速的心跳。



美月根本不是他的游戏对象，帝可不能被她蛊惑。他今天只是为了取得姬沙的情报才陪美月出来的。



然而──



「顺带一提，人家这件内衣跟姊姊今天穿的一样哦？」



「什么！？」



美月在帝耳边轻声说道，这让他不禁往美月的胸口看去。



结果他看到的是美月吐著舌头的淘气脸蛋。



「骗你的啦──！呀──帝一直盯著人家的内衣看啦──♪」



「你这人实在是……」



美月天真无邪地笑著，这让帝顿时感到全身无力。美月跟姬沙不同的是她的行动没有恶意，但这反而更加棘手。无论帝有多愤怒都不能对她生气。



「好了，你别动，乖乖等一下。」



帝从口袋掏出手帕，替美月擦拭她那湿漉漉的头发。



并且避开高危险的胸口附近，尽可能地把衣服上的水分都抹掉。



美月愤怒地挥舞双手。



「受不了你耶──！你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样啊！」



「哪有不应该。」



「当然不应该！你应该表现得更加手足无措啊！为什么要把人家当小孩子照顾！？」



「因为你就是个孩子啊。别在餐厅里吵闹了。」



「哼──！」



美月气得鼓起脸颊，但依然乖乖地闭上眼睛让帝替她擦脸。



在帝的手指触碰到她的额头时，她的肩膀轻轻地抖了一下。



「嗯……不过，现在这样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美月这副模样就像小狗在让人擦毛一样，帝看著她觉得有些温馨。



虽然有时鬼点子很多，但美月毕竟只是个国中生。当她收起身上那股超龄魅力时，便会显露出与年龄相符的可爱之处。



美月身上的水大致擦乾了，她不再吵闹，接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美月的身体朝桌面前倾，然后咬住吸管噗噜噗噜地在果汁里吹著泡泡。



「喂，你这样看起来很没规矩喔。」



「……人家才不管。」



她一副尝到败北滋味的模样，不过脸上却有些绯红。



过了一会儿，她松开口中的吸管直直盯著帝看。



「帝在面对姊姊以外的人时，都很厉害呢。真有一手。」



「我不懂你说的有一手是什么意思……总之谢谢称赞。」



「不过，你刚刚其实有心跳加速吧？说不定还拚了命地在压抑自己的欲望是不是？」



「不，我很从容。」



这不完全是真话。



美月的模样跟姬沙简直一模一样，即便是将严谨正直奉为圭臬的北御门家男人，想在她的攻势下保持平常心也要费一番功夫。



美月嘟起她那娇艳的双唇。



「为什么人家就不行呢？姊姊既任性又坏心眼，还很贪得无厌，这种类型的人一点也不适合当恋人。」



「嗯，正常说起来是这样没错。从客观的角度上来看，她根本是魔鬼。」



「人家说得对吧！！她是没血没泪的阎罗王对不对！？」



「嗯。」



就在帝点头的时候，他突然莫名地觉得背脊升起一股寒意。



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熟悉的怒吼声，不过实际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他便心想可能是错觉吧。



「那为什么帝要跟姊姊玩恋爱游戏呢？就算把阎罗王变成自己的奴隶，也不会改变她是阎罗王的本质吧？」



「嗯……是这样没错。姬沙的个性从以前就是那样，不过她也有优点。」



「欸──？例如什么──？」



美月露出一副怀疑的模样问他。



帝轻轻笑了。



「像是看起来很强势，实际上却很胆小，这种出人意料的地方吧。」



「啊──嗯，姊姊有时候的确是这样。不过比起没胆的姊姊，人家比较喜欢帅气的姊姊就是了。」



「胆小一点不是很好吗？像是她偶尔露出的那种胆怯神情，还有手足无措的感觉之类的……都很可爱。」



「帝你难不成是……虐待狂？」



美月上半身往后退远离了餐桌。



年纪比帝小的女孩正对他表现出纯粹的厌恶感。



帝从来都活得光明磊落，这对他来说是相当新鲜的体验。



「我才不是虐待狂！我只是会想稍微欺负她一下，或是让她紧张一下之类的，你应该懂吧？」



「啊哈哈，人家懂啦。像是捉弄姊姊让她气个半死结果差点被丢到东京湾之类的，很好玩吧。」



「我倒是不太懂那种扭曲的娱乐方式……」



这次换帝上半身后退远离餐桌了。



「欸──帝不懂吗？啊，姊姊现在已经气到想立刻杀掉人家了，哇好棒──你不会这样想吗？」



「不会！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外星人啊！」



帝开始觉得自己之前以为纯洁无暇的美月有点恐怖了。果然南条就是南条。



美月反过来将身体往桌子上探出，两眼闪闪发光地问帝。



「还有呢还有呢？帝还觉得姊姊哪些地方好？」



「气味……吧。」



「帝你很下流耶！色鬼！」



「哪、哪里下流了！？有人会喜欢一个身上有臭味的人吗！？遗传学上也说，人类是用体味去判断自己与异性间的适合程度！也就是说，跟体味有关的印象可是有很重要的用处！」



「那人家的味道闻起来怎么样？」



「………………」



帝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实说，美月的味道闻起来也很舒服。



虽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是姬沙的妹妹。



「啊──帝也喜欢人家的味道呢──说的也是，毕竟人家跟姊姊的基因很接近嘛──那么帝跟人家也很合得来啰？」



美月一副称心如意的模样，把手撑在桌上往帝靠了过来。



她笑咪咪地靠到帝的鼻尖前轻声说道：



「人家有个提议喔？要不要乾脆让帝的基因跟人家的基因结合在一起？」



「别这样。」



「人家可不会停下喔？毕竟看著帝紧张的样子很好玩！」



「你只是为了好玩吗！」



「人家也不是很懂啦，不过就是这样！」



「不懂就不要承认！」



「欸──就乾脆一点嘛。既然喜欢人家的味道，那选人家就好了啊！好不好嘛──」



帝将身体往后仰，躲开了把头发朝他蹭过来的美月。



「我才不是光凭气味决定！姬沙还有其他可爱的地方！她动不动就哭的模样很可爱、一旦得意忘形就失败的地方也很可爱、还有绝不认输拚命逞强的模样也很可爱！总而言之她可爱的地方多到数不清！」



「哦……原来是这样。」



美月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帝用手按著胸口平复自己的呼吸。对方是姬沙的妹妹，自然不能怠慢了，但跟这女孩相处可以说是重度劳动。并非消耗体力或脑力，而是心会很累。



美月盯著桌子低声嘀咕。



「帝真的是正直得像个笨蛋呢。感觉一旦起跑就停不下来了，或者说你眼中看不见轻松的捷径。」



「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就是死心眼。」



帝搔了搔脸颊。



「不过……你这种地方，好像也满好的。」



美月的脸颊微红，细声说道。



一离开麦当劳，美月就大大伸了一个懒腰。



「呼──吃饱了吃饱了，人家吃了好多薯条──！还说了好多话──！」



「你看起来很满足呢……」



美月在商店街中央大声喊叫，路过的行人都一脸奇怪地看过来。



不过，想当然耳，美月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



「当然满足啊！人家最喜欢在麦当劳聊天了。而且还是跟帝说了好多话，当然超级高兴嘛！」



「是、是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对方坦率地表示开心，这让帝也不由得有些害羞起来。



虽然美月是个在各种层面上都大意不得的角色，但跟她待在一起的感觉不算差。这点说不定是因为，他们真的满合得来的。



「不过，因为帝不肯让人家嘴对嘴喂薯条，害人家出糗了呢……这严重违反规矩了，以后可能没办法再去那家店了吧……」



美月面带忧伤地垂下眼睫。



「抱歉……我有在反省了。作为补偿，我可以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太好啦！那人家想上太空！」



「麻烦选择日本国内！」



「※择捉……岛……？」（译注：择捉岛，属日俄争议领土南千岛群岛中的岛屿，日俄皆主张其拥有主权，实际管理者为俄罗斯。）



「不要挑那种灰色地带！太危险了！况且跑到太远的地方去也会影响课业，选这条街附近一的地方吧！」



「只要是附近都可以吗？」



美月轻轻歪头。



「麻烦选在方圆二十公里内。」



「只要在方圆二十公里内，哪里都可以吗？你保证？」



美月眨著水润的双眼，双手握在胸前问道。



她这副模样，就跟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天真无邪，简直像个在假日早上撒娇想出门的孩子。



「嗯，我保证。」



帝笑了。



虽然可能会被美月带去只有卖甜点的餐厅，或是充满粉红气息的女性服饰店，但帝已经做好了这种程度的觉悟。



「那那那，接下来人家想去那里！」



美月雀跃地伸手指向某处。



那边有栋外观装饰过度的建筑物，招牌上写著『Hotel•Immoral』。



它的设计看起来就像中世纪的欧洲城堡。



旁边有写著休息与住宿费用的看板。



还有宣传VOD随选影片看到饱、招待免费饮料的旗子。



即便是不瞭解市井文化的帝，也有从男性友人那里听过，因此知道这样的旅馆。



「原来如此……是城堡啊……你想去城堡啊……毕竟美月也是个女孩子嘛……」



「欸，那不是城堡啊？人家想去的是爱情宾馆喔？」



「我还特别模糊焦点了，你不要直接说出来！」



「那里是男生跟女生做爱的地方喔？」



「我知道啦！你说得太露骨了！」



帝觉得自己全身都热到要烧起来了。



不是他要说，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女性邀请去旅馆。



北御门家禁止子女谈恋爱，他们的传统就是在与婚约者结婚之前，都必须维持童贞。



「好，走吧，帝！你跟我约好了会陪我去任何地方对吧？」



「根本没有约好！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去那里！」



「才没有不可能！帝的话一定做得到的！拿出男子气概加油！虽然人家也是第一次，人家会努力的！」



「你到底在帮我打什么气！」



「你看看，人家刚刚笨手笨脚地把自己弄湿了！这样下去很可能会感冒的吧！所以人家想到温暖的地方去！」



美月不停地拉扯帝的手臂。



「那你应该可以直接回家就好……？」



「不行！我们的约会才刚刚开始啊！而且人家现在好冷，没办法等到回家了！哈啾！哈啾！哈──啾！」



「你这喷嚏打得也太假了！」



帝使劲站在原地不走，美月便扭著身躯贴向他。



她用不知道怎么发出来的甜美嗓音，娇艳地朝帝低声呢喃：



「跟人家一起取暖嘛……好不好～人家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你的台词性别颠倒了吧！？」



「人家之前不是说要告诉你姊姊的情报吗？人家会把姊姊的弱点在实战中告诉你的！因为姊姊的弱点很有可能跟人家一样！」



「实战是指什么！？」



美月猛然扑向他，帝又不能直接把她推开，于是便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



「呵呵～人家也一样，最喜欢帝的味道了。我闻我闻……」



「你别闻我的味道！也不要把脸贴在我身上！」



美月毫不在意周遭的视线，紧紧地抱住帝的腰。



就在此时，一阵尖锐的煞车声响起，有辆车在两人附近急停了下来。



那是一辆车体漆成全黑的超长货柜车。



一伙蒙面人从车上跳下来，把帝跟美月拉进了车里。



帝虽想揍飞那些暴徒，但他的头部被套上了袋子，看不见敌人。



货柜车立刻开始移动。事情发生到目前为止只过了零点一秒。



──他们的手法太熟练了！不是外行人！



为了观察对手的态度，帝打算暂时不找机会反击。不过他必须知道自己被带到哪里了，因此他藉著观察司机踩煞车的次数以及转弯角度，不断在脑中描绘著地图。



与帝一起被推到座位上的美月，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尽管美月平时一副随心所欲的样子，她依然只是个国中二年级的少女。碰到被不明人士绑架的状况不可能处之泰然。她现在一定害怕得不得了吧。



帝想让美月多得到一些勇气，便使劲回握她的手。美月紧紧抱著帝的腰，脸蛋深深埋进了他的胸前。



「帝……人家好怕……」



「……不要紧的。有我在。」



帝将颤抖的美月抱在怀中保护。他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这个跟姬沙拥有相同味道、相同体温的女孩。



不久后，货柜车停了下来。



帝的背后被人用应该是枪口的东西抵著，要他前进。



钝重的开门声响，以及冷冽的空气。



──欸？这里难不成是……？不，应该不会吧……？



藉由脑内地图，帝虽然能知道自己现在位于哪栋建筑物里，但他实在无法理解原因。尽管如此，由于他十分确信自己的判断与计算，也只能在脑内一团乱的状态下继续前进。



金属音嘎吱作响，背后的门再次被关上了。



套在头上的袋子被人拿掉，映入他眼帘的景象是──



一排排的旁听席。还有面对面摆放的被告人席及检察官席。再来是位置感觉很了不起的法官席。



这里怎么看都是法院。



然后，威风凛凛站在法官席上的是……



「来吧，恋爱审判开庭！！」



「原来是你吗！！」



「果然是姊姊──♪」



凶手是南条姬沙。



帝转头看向身旁的美月。



「你早就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了吗！？」



「当然知道啊──人家每次被姊姊绑架的时候，都差不多是那种感觉啦──而且工作人员在系袋口的时候也会记得放轻动作──」



美月高声笑道。



「什么叫每次？还有工作人员……原来你刚刚根本没有害怕吗！」



「啊，对对对！人家都忘了！呀──帝～！美月好怕～！」



美月紧紧抓著帝的手臂。



姬沙抬手拍桌。



「给我差不多一点！我原本不打算使出这种强硬手段的……都是因为你们要去的地方实在太不得了了，我只好紧急把你们传唤过来！」



「欸──什么叫不得了的地方？人家跟帝原本要去哪──？」



「这、这……你自己知道吧！」



「人家是笨蛋所以不知道～已经忘记了啦──到底是哪里呢──？」



美月伸出食指贴在唇上，天真无邪地抬头对姊姊眨眼。



「就是那个、爱、爱、爱……」



姬沙满脸通红，吞吞吐吐地说。



「爱……？姊姊加油，就差一点了！我们原本要去的那个超色情的地方是哪里～？给姊姊一个提示，是开头叫『爱情宾』的地方喔！」



「你根本快全部说出来了吧！别再逼她了。」



帝轻轻敲了美月的头。他并不讨厌姬沙害羞的模样，但光是在旁听著她回答，连帝自己都要感到难为情了。



「哇～人家惹帝生气了耶──！」



美月蹦蹦跳跳地开心说道。明明她都被自己亲姊姊的行动部队绑到法院里了，态度还真是悠闲。



姬沙轻咳了一声。



「总而言之！帝跟美月今天约……出门的整个过程，我全都有录影以及录音！」



「你说什么……」



帝心中升起一股凉意。



若姬沙说的是真的，那么之前在电子游乐场被美月要求做爱，还有在速食店被要求嘴对嘴喂薯条的场面，她都已经看到了。



虽说嘴对嘴喂薯条好像是速食店的规矩，其实无可厚非，不过姬沙并不瞭解平民的生活，很有可能会误以为『帝跟美月在交往』。



──这下不妙了。



帝焦虑不已。既然恋爱游戏的通关条件是让姬沙喜欢上他，那自然万万不能做出会降低姬沙对他好感度的行为。



「刚刚说的审判是指……要审判我跟小美月的关系吗？」



「你可以直接叫人家美月喔，大哥哥♪」



这个女孩刚刚还打算把帝拉进爱情宾馆，现在却称他为大哥哥。



实在乱七八糟。



当站在法院里的只有姬沙、帝、美月三个人的时候，状况就已经乱七八糟至极了。



姬沙双手抱胸开口说道：



「我当然知道帝跟美月没有半点关系！那种事现在根本不重要！」



「原来不重要吗！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叫来！」



帝更加搞不清楚状况了。



旁边的美月都已经趴在地上拿出智慧型手机玩起了游戏。如果在法庭秩序严谨的那个时代，她早就因为藐视法庭罪被赶出去了。



「我之所以没有干涉你们一同外出，是为了抓住帝的把柄。就算帝平常不愿承认自己对我抱有好感，但在跟美月相处的时候，说不定会说溜嘴……」



「难道说……」



帝摆出警戒的模样，姬沙对他展露出恶魔般的笑容。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已经掌握到你对我有好感的证据了！接下来，我将会以这个证据为基础来进行恋爱审判！」



「唔……所以才到法院来吗……？」



「我把这里包下来了。跟法院的职员稍微交涉一下，就借到了喔……？」



「可恶的南条家……！」



他们的影响力令人恐惧。



虽然不知道姬沙用了什么方法，但不仅是黑暗，就连属于光明面的人们她也能随心所欲地掌控。所谓的南条一族，就是司法及国家权力都无计可施的暗黑女王。



帝试著做出最低限度的抵抗。



「我要求申请辩护律师！」



「驳回！这是帝跟我之间的游戏！」



「我要求由客观第三人担任法官！」



「驳回！北御门家与南条家的情报可不能够外流！」



「我要求至少找客观第三人担任证人！」



「驳回！审判长、检察官、证人都是我！」



「没想到是作假的审判！」



「请不用担心。审判长会大公无私、正直清廉地下判决的。」



「让人更担心了好不好！」



就算有一天天地颠倒，帝也无法想像姬沙有可能大公无私。



姬沙不知道从哪里拿来审判长用的法槌，往桌上一敲。不过日本的法庭中根本没有使用法槌的习惯，光是她这个举动就让整件事的可疑程度倍增了。



「首先……这是第一个证据。」



姬沙按下录音机的按键，接著放在桌上的喇叭便开始放出帝的声音。



『嗯……是这样没错。姬沙的个性从以前就是那样，不过她也有优点。』



原来是这句吗！帝的警戒值一下拉到了最高等级。



他想起了自己跟美月在速食店的对话。



帝并非记得所有对话，不过他依稀记得，当时自己针对为什么姬沙比美月还要好这一点高谈阔论了一番。



这对他压倒性地不利。



姬沙在法官席上高傲地俯视帝，这副模样看在帝眼中就像是地狱里的阎罗王。



「这已经……完全是爱的告白了呢！」



「不，才不是吧！」



唯独这点绝对不能让步。



「你都说了我『也有优点』吧？反过来看，意思就是指我『没有缺点』！所以结论就是，你深爱著完美无缺的我对吧！」



「你这个推论太牵强了南条！」



帝对姬沙的称呼不禁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然而帝再清楚也不过了，现在这个攻击不过是前哨战。就像战士站上擂台前会先暖身一样，姬沙正在磨尖自己的爪子。



「那么……这个证据又是如何呢？」



姬沙扬起美丽的唇角，再次播放录音。



『还有呢还有呢？帝还觉得姊姊哪些地方好？』



『气味……吧。』



这是之前美月询问帝时，他不带半点掩饰的回答。



当时面对纯真的美月，帝不小心说出了平常绝对不可能吐露的真心话。这正如姬沙所料。



「唔……」



帝握紧了拳头。



姬沙一脸得意地窃笑。



「我们来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帝喜欢我的气味？我觉得这点要说是对我有好感也可以耶。」



「……就算喜欢气味，也不代表这就是异性间的喜欢吧。」



帝只能勉强出言反驳。然而──



「帝你在这之后，还讲了好大一段关于体味的嗜好对于异性间适合程度有多重要的论述呢。你那句话后面接著这段论述有何含义？我怎么听都像是在说明，因为你喜欢我的气味，所以我们很合得来耶。」



「只是合得来……也不一定代表喜欢……」



「有人会说自己跟讨厌的对象很合得来吗？应该是对该对象抱有好感才会这样说吧？」



「唔……」



帝就要被逼进绝路了。



姬沙站在法官席上的身影，看起来愈来愈庞大。



她那确信自己会胜利的眼神，有如恶魔般的眼眸，正紧紧盯著帝，绝不可能让他逃走。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首先，实际上帝本来就喜欢姬沙，况且对她抱持的好感，已经到了让自己丧失理性的程度，而那句话是在这个前提之下说出来的。



如果不在这里挽回颓势，帝就注定要败北了。



北御门家的栋梁正在剧烈动摇，这堪称是一族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



帝拚命地思考，寻找逃生路线。



无论要冒著什么样的风险都没关系，他绝对不能输。



接著他发现了一道光芒，这是唯一能够击倒姬沙论点的手段。



「不……我只是有恋味癖而已！」



那就是主动宣称自己有不可告人的性癖。



「恋味……癖……？」



或许是因为帝反击的方式太过出人意表，姬沙结结巴巴地问。



「对，没错！我对女性的体味很讲究。所以才会讲一堆关于体味的论述。我之所以提到异性间的适合程度，都只是为了论证体味的重要性！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沉迷于体味、为体味而活的男人的知识分享罢了！」



「就算如此，你说过自己喜欢我的气味，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啊。」



「可恶！」



帝狠狠往桌上揍了一拳。



他逃不了。难道他就会这样被南条姬沙的计谋吞噬，从此变成一个只会对她言听计从的奴隶吗？这种焦虑感弥漫全身，不停折磨著帝。



姬沙正目不转睛地盯著帝看，脸上的表情有如猎物当前的蛇。



「好了……帝。到我这里来吧。再怎么抵抗都是没用的喔……？」



那是甜美、暧昧的低喃。姬沙温柔地朝帝招手，她的指尖简直妖艳得美丽无比。



──难道就没有了吗？没有其他反击的方法了吗！？



帝咬紧了牙根，就在他要把下巴咬碎之前──



刚刚一直在打电动的美月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接著站起身来。



然后笔直地举起手。



「来了来了～！人家来负责担任帝的辩护人～！」



姬沙盯著美月看。



「……你这么突然想做什么？我刚刚应该说过不允许辩护人出庭吧。」



「好──那人家要开始辩护啰！」



「给我把话听进去好吗！？」



「这个国中生……好强……！？」



帝睁大了双眼。



南条姬沙擅自决定的这种规则，对美月无效。



南条美月会随心所欲地行动。



在他眼前的是两条蛇。尽管美月还很年幼，但她的尖牙可不会输给姬沙。



「人家觉得啊──就算喜欢一个人的气味，也不代表想跟对方谈恋爱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人家很喜欢平常常吃的炸鸡先生啊？」



「炸鸡又不是异性！」



「它叫先生，所以是男生吧？」



「就算它的名字里有先生也不是男人啦！」



「如果叫小炸鸡的话就是女生吧？」



「谁管这个啊！我又不是在讲食物的话题，我说的是男女之间！」



「哇──男女之间的话题耶，姊姊真下流──」



「根本不下流好不好──！」



姬沙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



「人家不是讲男女之间，而是在说食物的话题喔！帝的确说过喜欢姊姊的气味啊？可是，帝其实是以看待食物的角度喜欢姊姊那香甜的气味的！」



「也太恐怖了！欸，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帝喜欢吃人吗？」



「没错！」



美月气势十足地抬手指向姬沙。



「帝其实是想这么说的。以看待食物的角度来说，他很喜欢姊姊的气味，闻到就会食指大动。而且他特别喜欢油炸异性的肉来吃！」



「我说这也太恐怖了吧！怎么可能啊！」



姬沙的脸色有些发白。



「帝，怎么样？我刚刚说的话对吗？」



美月朝帝看过去。



这是不正常的逻辑。



然而，帝的所有退路都已经被恶魔公主堵住了，他没有其他选择。



他沉重地点头。



「美月说的没错。我是闻到姬沙的气味就会产生食欲的那种人。」



「骗人！帝才不是会吃人的人！」



「抱歉。其实我至今曾有好几次，都在考虑要把姬沙当午餐吃掉。」



「什么……！」



只要一直紧咬这个主张，姬沙就无法击破它。



突破逻辑的超级逻辑，就是这么强大。



藉由破坏前提、打破人类本质的概念，让整件事无法正常议论下去。



「嘿嘿～帝，请人家当辩护人是正确的对吧──？」



「我根本没有聘请你啊！」



「你有！报酬是跟人家约会五千次！」



「那要一直还到老耶！」



「呀──！帝要一直照顾人家到年老后──♪」



美月无忧无虑地放声大笑，帝用有别于以往的目光注视著她。



──这女孩，很能干！！



优秀程度出乎他意料之外。



正因为她的作风乱七八糟，才有办法妨碍姬沙理直气壮的攻势。



「那、那么，接下来是这个！这段发言的话你应该就无法辩解了吧！？」



姬沙用粗暴的手势按下录音机的播放按钮。



从中流泄而出的是帝异常狂热的说话声。



『我才不是光凭气味决定！姬沙还有其他可爱的地方！她动不动就哭的模样很可爱、一旦得意忘形就失败的地方也很可爱、还有绝不认输拚命逞强的模样也很可爱！总而言之她可爱的地方多到数不清！』



一听见录音，帝就做好受死的觉悟了。



这段话表现得实在太露骨。他找不到任何方法辩解。



姬沙红著耳根按下停止播放的按键。



「你、你听……帝，你自己都说了吧。说我很、很可爱……」



「我是……说了……」



这一点他完全无法否认。



「一、一般来说，称赞别人可爱也不会讲到这种程度吧……？所以这应该表示，你是真的觉得我很可爱对吧……？」



姬沙双手指尖相抵，模样看起来问得很难为情。



──审判长是个怀春少女！



证据的精准度、逻辑的强度，以及审判长致命性的可爱程度，都直接冲击著帝的思考回路与情感。帝觉得自己就要被震飞到墙壁上了，他奋力踏稳脚步握紧拳头，撑住自己的身体。



「来了来了！人家有意见！人家觉得审判长使出美人计不太好！」



美月立刻举手提出异议。



姬沙并没有生气地大声反驳她。



只是红著脸颊，相当、相当小声地回道。



「我、我才没有用美人计……我只是在确认证词而已……我才没有期望，那如果是真心话就好了……」



「呃……啊啊……」



「帝！？帝！？你振作一点！你为什么会紧紧抓著胸口还吐血！？刚刚这一瞬间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在姬沙的魅力影响下，帝感到痛苦不已，美月正拚了命地关心他。



帝用手扶著桌子，勉强撑住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



「美月……抱歉……我就要死了。」



「你别死啊！你还有机会的！还有办法可以赢得了姊姊！」



「可是……姬沙实在太可爱了……真的很可爱……啊啊可爱……」



「你快振作起来！别被她蛊惑了！别看姊姊那副模样，她可是动动手指就能把人做成水泥块的人耶！」



美月将帝的手指往反方向凹折使他产生剧痛，藉此将帝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帝强忍住想朝姬沙看去的欲望，同时一边调整呼吸。



「呼……呼……谢、谢谢你……我总算是恢复神智了……」



「真是太好了……刚刚帝差点就要坏掉了呢……」



比起那些论述，审判长不做矫饰的模样要来得有效一百倍。



美月扠著腰，目不转睛地面对面盯著姬沙。



「欸──人家可以问一下吗？姊姊到底是听错了帝的哪句话，才误以为他在称赞你可爱啊？」



「我才没有听错！帝他真的有说我很可爱啊！」



「实际上他是怎么说的？审判长你不好好说出来我们怎么知道？」



「就、就是，比方说像『她动不动就哭的模样很可爱』之类的……」



姬沙吞吞吐吐地说，声音细如蚊蚋。



「什么──？抱歉，我没听到！」



美月张开手放在耳边装傻道。



「帝说了『她动不动就哭的模样很可爱』啦！」



「只有这样吗？只有一句的话感觉证据不够充分耶！帝还有说什么吗～？」



「别、别这样！你不要一直叫我复诵啦！」



姬沙整张脸渐渐红了起来。



她的视线游移，神情紧张不已。难以想像姬沙刚刚还跋扈得像个阎罗王。



──这应该是……那种战术吧！



帝察觉了美月的目的。



这个战术讲求的并非以逻辑取胜，而是从心理层面上将对方逼进绝路。姬沙主动出击时战斗力都很高，但防御力就薄得跟纸一样，这个手段能够正中她的弱点。



真不愧是姬沙的亲妹妹。看来美月也没有白白度过那些姊妹吵架的日子。



「既然如此，就由我来复诵吧。」



帝朝法官席的方向踏出一步。



「欸……」



姬沙浮现警戒的神色。



「『我才不是光凭气味决定！姬沙还有其他可爱的地方！』」



「呜啊！？」



姬沙听见帝的复述，不由得发出可怜的悲鸣。



帝有预感这个方式行得通，他又往前踏出一步。



「『她动不动就哭的模样很可爱』。」



「一、一、一、一、一点也不可爱！我才没有那么常哭！」



姬沙眼角带泪手足无措。



「『一旦得意忘形就失败的地方也很可爱』。」



「我根本不可能失败！绝对！不可能！」



看著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的帝，姬沙满脸通红地往后退。



羞耻心正在逐渐削弱她的理性与智慧。



帝走到姬沙面前，只差一点就会触碰到彼此的身体，他在姬沙耳边低喃。



「『还有绝不认输拚命逞强的模样也很可爱。总而言之她可爱的地方多到数不清』。」



「…………唔…………唔…………唔！」



姬沙咬紧了嘴唇。她的眼神摇摆不定，身躯不断轻颤。



帝笑了。



「好了，审判长阁下？需要我再复述一次吗？不，我会不停地重复，直到阁下掌握住我说过的话喔？」



「够、够了！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



姬沙筋疲力尽地趴在桌上。



她的脸颊红得不能再红，感觉蒸气都要从头上喷出来了。



美月一脸愉悦地靠过来。



「哎呀～姊姊，你怎么了？不继续审判了吗？人家的精神还很好耶！我们请帝针对姊姊的可爱之处，跟我们讲一个晚上好不好！」



「那样的话，就算是我也会体力不支的！！」



这场战斗同时也高速消耗著帝的精神力。为了激起姬沙的羞耻心，帝只能不停称赞她的魅力，但这同时也对自己造成了伤害。



帝注视著姬沙，等待她的回答。



「这、这场审判……择日再审也没关系……」



姬沙好像连跟帝对上视线也会害羞，她立刻转开了目光。



美月双手合十，高兴得都要跳起来。



「就是说啊！虽然审判也很有趣，不过既然我们三个都在，一起玩应该会更开心吧！」



「三个人一起……？」



美月扬起天真烂漫的笑容。



「嗯！姊姊真是的，你一定是不满只有人家跟帝一起玩吧？所以才在人家身上装了监视器对不对？其实你只是想跟我们一起玩对吧？」



「姬沙怎么可能为了……」



这种理由就行动。就在帝要说完这句话的时候──



「……我也想跟你们一起玩。」



姬沙嘟起嘴，像是在闹别扭。



──欸欸欸！？这也太可爱了吧！？



这对帝造成了今天最高的伤害值。



「姊姊很担心，不知道人家会对帝做些什么吧？」



「……嗯。」



「不过反正都要监视了，你就想说乾脆把我们的对话都录下来对吧？」



「……嗯。」



「然后你怕我们真的会进去爱情宾馆，所以就绑架我们了吧？」



「……嗯。」



姬沙不断轻轻点头。



「别因为这种小事就绑架别人好吗！你这个笨蛋！」



「啊啊，你刚刚是不是骂我笨蛋！？你知道自己骂的是谁吗！？我不仅拥有比谁都要聪明的头脑，同时还是以谋略操纵国民的南条家的继承人耶！」



「我就是骂了！你这个笨蛋！超级大笨蛋！」



「骂别人笨蛋的人才是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姬沙扬起拳头捶打帝的胸口。



她的眼角泛起可怜可爱的婆娑泪光，连脖子都红透了，这样的抵抗方式实在惹人怜爱。



「呃……啊……」



眼看帝感觉又要再次吐血，美月赶紧介入两人之间。



「好了～那么──我们三个一起去逛街吧──！姊姊可不可以帮我们叫车──？」



「你们在这里等著。我马上去做准备……」



姬沙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走出法庭。



刚才她在法院迎接帝跟姬沙的时候模样还自信满满的，然而现在已经不见当时的风采。由于她的步伐实在过于蹒跚，在走廊待命的部下见了都担心不已。



「果然还是……很可爱。」



走在姬沙身后的帝，不由得轻声说出了真心话。无论姬沙再怎么将他逼进绝路、再怎么与他对立，他对姬沙的眷恋非但不会枯竭，反而只会不断高涨，这实在令人困扰。



「哼──帝，你应该知道吧──？今天你之所以能从危机中逃脱，全部都是人家的功劳喔──？」



美月不满地提醒帝。



的确，要是没有美月的帮助，这次真的会陷入绝地。帝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伸出援手，但有恩必报就是北御门家的作风。



「嗯，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我会准备好点心礼盒的。」



「才不要什么点心礼盒──真是的──」



美月鼓起双颊。



「你不喜欢点心吗？那看是要买什么衣服……」



「那些都不对啦──人家想要的不是物质上的报答！」



美月挽起帝的手臂，接著目光轻轻瞥向姊姊的背影。



「……人家绝对不会让姊姊一个人独占的。」



美月紧紧搂著帝的手臂，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