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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初恋之毒(2 / 2)


「非……非常抱歉!」



后来我迎接了地狱。



难题来袭。黑羽时时刻刻都放亮眼睛。



精神消耗到简直让人忘记自己是来旅行的事实。



不过……黑羽替我打这剂强心针并非毫无意义。



黑羽所准备的题目,全是我曾经写错的题目。因此每换下一题,我就会冒出「啊~~这题这题!答案是什么来著~~」的心境。



所以,我逐步体会到,制作这份考题非常辛苦吧?



光是单纯从题库选题,再影印下来剪贴成考卷就相当花费劳力。



再加上黑羽应该还要练歌和练舞。考虑到她利用空档制作了这份考题……我便觉得心痛。



(小黑……)



明明我们在吵架,明明她对我不爽……



黑羽彷佛以态度如此表示:



「要玩可以,但是轻忽学生的本分就本末倒置了。」



既然要付出全力,就不要只把力气用来玩,也要奋发用功──



而且黑羽不是只有嘴上说说,还自己身体力行。



(没错,小黑总是这样……)



她会为怠惰的我提供正确榜样。看到她那副模样,我再懒也会感到佩服,变得无法吭声──并且痛下决心。



即使被玲菜看扁,也改不了我对用功的抗拒感。可是,那种感觉现在被我拋到脑后,涌上的拚劲几乎要撑爆。



我用力拍了双颊要自己振作。



「小晴……?」



教真理爱念书的黑羽讶异地抬起脸。



「抱歉,没什么。我只是在提振精神。」



「……你终于燃起斗志了?」



「是啊。」



「小晴,你点燃得太慢了。」



「抱歉。」



「……嗯。」



那句细语要当成答覆实在太小声。



不过光是这样,就足以感受到我们对彼此已有理解。







写完三科考卷的我去帮忙搭设舞台,便发现基底的工程比想像中有进度。



看了才晓得原来如此,结构单纯。



舞台基底是用金属管搭的,高度在膝盖附近,只需要照规则排列就行了。麻烦的部分在于底下是沙地,多少需要协调高度。接著在上面铺地板,加以固定便能完工。



以工程而言几乎没有困难处,却需要力气和人手。因此读书会的人参加以后,工程就一举有了进展。



尤其活跃的成员是碧。



「啊~~末晴,不是那样啦,地板要嵌在这里再放上去。」



她有力气,做事又莫名有条理,比我想的还灵巧。虽然她说自己学裁缝就会耐不住性子,做这种粗工反而能发挥特长耶。



当我一边想著这些一边做工的时候,朱音便拽了拽我的连帽衣。



「晴哥,喇叭会摆在哪里?」



「……?你在意这个吗?」



「嗯。」



朱音面无表情地点头。不过,她似乎比平时多了股劲?



「对喔,你对音乐有讲究嘛……轻音乐社的活动开心吗?」



「我跟社团成员合不来,暑假那阵子就没去了。」



「啊~~……」



换成以往,这类话题都很快就会传到我耳里。



不过供应情报的黑羽跟我从暑假那阵子就变得关系尴尬。虽说无可奈何,我仍有点落寞。



「是什么地方合不来?」



「因为──我只是想把乐器练好,社团的人却都不练习。不练习,技术又烂,却只会自说自话,所以我受够了。」



「这样啊……」



啊~~人之常情吧~~像我读国中时,想认真搞音乐的人也是马上就跟志同道合的伙伴聚在一起,都没有参加轻音乐社。



「是喔,那你真辛苦。」



「并不会辛苦。不去参加社团活动就可以在家练习,所以没关系。」



嗯~~要把音乐当兴趣,或者埋首于练习都不是坏事。话是这么说没错,果然朱音就是容易被导引至孤僻的方向……



那么──



「喂~~哲彦!」



「咦,怎样?」



「朱音说她对喇叭的位置有意见。」



「哦~~」



「!」



朱音看哲彦凑过来,就立刻躲到我的背后。



但是我不让她这么做,还硬把她抱起来,要她站到前面。



「晴哥……!」



「把想讲的话讲出来啊,我会帮你一把。」



「…………」



哲彦大概也察觉到别随便跟这女孩搭话比较好,他一直等到朱音开口。



「喇叭可以放到那块板子跟那块板子上面……毕竟那不是为了让很多观众听见才摆的设备,我认为可以将角度缩回来一点,对跳舞的人而言较有临场感,摄影机的收音效果也会变好。」



哲彦瞪大眼睛,摸了摸下巴。



「……我明白了。总之先摆摆看,有什么要纠正的再跟我说。」



「嗯。还有──」



「朱音,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其实……我试著做了这个……」



朱音拿出来的是耳机,耳机跟手机有连线。



其中一边自己用,另一边则交给哲彦塞进耳朵,然后朱音按下播放键。



「♪~~♪~~」



啊,这首歌是《乐园SOS》。



「怎么回事,这听起来感觉不一样耶。嗯~~配了鼓声吗?我总觉得曲风变high了。」



「猜对一半。我也改了贝斯的谱。」



「原来……你还会打谱啊……」



连哲彦似乎也对此感到讶异。



「……这是我的兴趣。」



「末晴,你怎么看?」



「感觉朱音让我们听的版本比较好。」



「我也一样。做个替换吧。」



哲彦把耳机拿下来,客气地还给朱音。



「朱音,麻烦你,之后把音乐档给我。」



「……可以吗?」



朱音将视线转到我这边。



我当然对她点了头。



「当然可以。你很厉害嘛,我都不晓得你会这么多。」



「……嗯。谢谢,晴哥。」



「我什么都没做啦。」



「就算这样,还是谢谢你。」



朱音露出笑容。来这里以后,她第一次有笑容。



这女孩总有孤立自己、压抑自己的倾向。



但是她潜藏著惊人的能力,我打从心里希望能像这样逐步让她获得旁人认同。







「……你比我想像中用功呢,小晴。」



黑羽在打完五科考卷的分数后这么说道,地狱读书会就此告终。



舞台架设正好也告一段落,因此要进行彩排了。黑羽还有真理爱只能说厉害,不过白草也确实有进步。才练一小时左右,默契便达到可以接受的水准,我们怀著对明天的期待收工了。



后来大家决定一起准备晚餐。



话虽如此,最后一夜是在露台上烤肉。



男生从仓库里搬出油桶烤肉架,放好固态燃料与木炭开始生火。准备桌椅也是男生的工作。



女生则有黑羽和碧组成蔬菜调理班专心切菜。另外,黑羽舌头上虽有另一片宇宙,但是切菜技术仍相当于常人,因此可以信赖。



苍依和朱音负责把食材摆盘端来;白草负责确认库存,肉与调味料等等都是她拿出来的;玲菜与真理爱拿了饮料补充到冰桶里。此外,绘里小姐负责监督,但是她想偷偷拿酒出来喝,就挨了真理爱的骂。



「「「开动!」」」



不知不觉中,天上已经满是星斗。



总觉得这两天历经了惊滔骇浪,闹得超high,玩得超爽,姑且也有念到书。在冲绳度过的这段日子太灿烂,也许回去以后都无法收心回归日常生活了。



当我靠著扶手心怀感伤时,碧来到了旁边。



「末晴,你有吃东西吗?」



「有啦。我才想问你,玩得开心吗?跟小桃和解了吗?」



「要我跟那女的和解,免谈。」



「出了什么事啦!话说你答得太快了吧!起码苦恼一下啊!」



「呃,免谈就是免谈。」



「有发生什么事吗?」



「…………」



「你不要不讲话啦!很恐怖耶!」



「…………」



「我、我懂了,不问你就是了嘛!」



聒噪才是碧的本色,所以当她静下来的时候就会让我适应不了。



我换了话题。



「对了,碧,你为什么会那么拚命用功?你是要靠网球推荐升学念高中吧?」



碧念书的认真程度远远超乎我的想像,但是靠体育成绩推荐升学的话,把读书的时间拿去锻炼体能比较合逻辑,因此我完全不懂她用功的理由。



「啊~~关于这个嘛……」



碧一脸安分地搔了搔脸颊。



「我呢,决定不靠推荐念高中了。」



「咦!这是为什么!」



记得碧的志愿学校属于网球强校,推荐入学的条件则是打进全国大赛。而她在夏天顺利达成,听说推荐名额也敲定了。



「……要怎么说好呢,打进盼望已久的全国大赛,让我知道了自己的实力。」



「什么意思?」



「全国大赛第一回合的对手才读一年级,我却在体格和技术上都完全敌不过……坦白讲,从来没有输得那么难看。但是恐怕只有那样的人才能当职业好手。我无法赢过世界水准,我只是比同年级发育得早一点,在身体方面受惠而已。之前我认清了这一点。」



「……这样啊。」



你尽全力了吗?我可以如此质疑,感觉这样开口也不算有错。



不过只听碧说了几句,就可得知要在体育界成为职业好手有多困难。



尤其网球是横跨全世界的竞技,连在全国跻身顶尖之列的选手要谈到能否在职业的世界活跃……就不好说了。



「不过呢,我并没有自暴自弃啦,不是那样的。我呢,想试著攻读运动科学。」



「你说的是不是用科学方式分析运动,研究要怎么样才能有效率地进步的那门学问啊?」



「嗯,差不多。然后呢,我想报考可以进修这些学问的大学。以后我决定把网球当兴趣,并且努力用功考上升学取向的学校。」



「这样啊,你真了不起……」



碧才读国中就很会思考。



我都还没找到将来的目标,碧却已经定好方向了。



「所以喽,末晴。」



碧在胸前绕著手指。



「假如我说想考你和黑羽姊念的学校……你会笑我吗?」



穗积野高中是满不错的升学取向学校。记得碧的学力是平均水准,从现在开始努力就必须下相当的苦功才能达成目标。



但是──



「很好耶!你来念啊!我等你!」



「就、就是说嘛!啊哈哈,我还以为会被笑!」



「我不会笑啦!既然目标这么有志气,你可以的!」



「就、就是嘛!」



「我也会为你加油。」



白草大概是碰巧听见我们讲话。



她拿著装了柳橙汁的纸杯朝我们走过来。



「对于文组的科目,我就有自信。我可以教你准备考试的诀窍。」



「咦!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啊,欣赏有意奋斗的女生,因为看了会让人想声援。」



「唔哇,居然能让职业小说家教我,太奢侈了!」



碧的反应让白草对她回以微笑。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联络方式?」



白草把纸杯摆在木制扶手上,伸出手要拿口袋里的手机。



就在这时候──



「!──」



白草皱起脸,把手机弄掉了。



从她的反应来看,是右脚踝在痛。



「小白,你还好吧……?」



「啊,我没事,嗯。虽然感觉有点不适,但是不至于没办法跳舞。」



……仔细想想,白草从昨天到今天都一直在练舞。平时没有锻炼身体却练得那么勤,当然会造成伤痛。



「──白草学姊,能不能让我看一下?」



「好、好的……」



碧让白草当场坐下,然后观察脚踝。她从各种角度端详,时而伸手触摸,确认白草对患部的反应。



「请你就这样坐著等我一下。」



碧说完就拔腿离开,然后拿了绷带回来。



「我要贴扎患部。这个程度的运动伤害,贴扎过明天就会好。但是因为有稍微发热,最好进行冷敷。我没有带冷敷贴过来,别墅有吗?」



「记得应该有常备的医药箱。」



「那我们去拿冷敷贴吧,敷上去以后再进行贴扎。」



对喔,碧是打进全国比赛的体育选手嘛。何况她还说过想进修运动科学,贴扎这种医护措施起码要会吧。



我总觉得见到了碧让人意外的一面。



旅行实在有意思,可以从意外的人身上看到意外的一面。



当我目送她们俩进别墅时,有人向我搭话了。



「末晴哥哥~~!请你来这边~~!有可怕的学姊在欺负人家~~!」



「小桃学妹……你是在说我吗……?」



「找不到其他可怕的学姊了啊。」



「这个女生真是……啊,小晴,肉烤好了,要吃吗?」



被黑羽搭话,我就一阵心动。



虽然我们之前在吵架,坦白说看完黑羽制作的考题,我几乎气消了。



我现在是在提防她的「喜欢攻势」。



那种精神攻击太厉害,从物理方面来形容,可比被人用钝器痛殴的震撼。



因此,我跟黑羽保持距离,只将纸盘往前递。



「……要。」



黑羽看我态度爱理不理,似乎就起了什么念头而眯起眼睛。



「……哦~~你还想抵抗啊。」



说我想抵抗是什么意思!表示你打算让我完全屈服吗!



「你那种态度也满讨人『喜欢』呢……」



黑羽倏地接近,还这么对我细语。



啊啊啊啊啊!看吧,就是这招!从耳朵传进来的声音会撼动大脑,引发目眩症状。



她这句「喜欢」的语气和随便讲讲完全不同,又甜又腻,缭绕在耳里久久不去。气息还微微呼在我身上,让人浑身酥麻。



而且黑羽的眼神既挑逗又像是看准了猎物,有股不容分说的压力与妩媚,因此我无法不受到动摇。



黑羽搁下烤肉夹,把身体靠向我。



「我说呢,小晴……你再抵抗也没用──」



「──啊,对不起,人家手滑了。」



真理爱拿的杯子撞到黑羽……让她的手臂变得湿漉漉。



黑羽在泳装外面只披了一件连帽衣,被打湿并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



「呃,小桃学妹?为什么你是先说了手滑才泼水呢?」



……嗯,真理爱根本是在纸杯洒出去之前开口的。要说有问题的话就是这一点。



「不是学姊犯了幻听的症状吗?」



「厉害耶,她完全没在怕。」



你那可以毫不愧疚地断言是幻听的心智太吓人啦!



「啊,哦~~……那么纸杯里为什么装的是水,而不是饮料呢?」



「碰巧的啊。人家是女演员,所以对含热量的饮料会有所节制。」



「你刚才不是还在喝乌龙茶?」



「因为人家不小心喝了才用水取代啊,很奇怪吗?」



唔哇~~这两个人都颇有脑袋,斗嘴就没完没了……



「噗哈~~吃烤肉就是要配啤酒~~!赞~~!」



原本该出面调停的带队者绘里小姐又完全喝茫了……



「你把饮料换成水的心思倒是可以称许喔。不过用这种手法会不会阴险了点?」



「学姊不认为把别人想成阴险的人才阴险吗?」



「啥!」



「你说对不对,白草学姊?」



真理爱把话题拋给了跟碧一起回来的白草。



白草的脚踝用绷带贴扎过。总之似乎只能先这样处理再观望痊愈的状况。



「……也对呢,要赞同桃坂学妹的意见固然令人不快,但是在我看来,也觉得志田同学很阴险。」



「就是说嘛~~」



「你们两个……」



啊~~黑羽完全被惹火了……



「喂,末晴!这里的学姊都好可怕!你快阻止她们啦!」



碧用手肘朝我顶了顶。



「不不不,我办不到!」



「什么叫办不到!只有你才阻止得了吧!」



「碧,难道你真的觉得我阻止得了这三个人……?」



「…………」



碧看了所有人的脸,然后点头。



「的确不能指望你耶。除了白草学姊以外,都那个样嘛。要嘛就是禽兽,要嘛就是猛兽。」



「碧~~?姊姊好像听到你在乱讲话耶~~」



「唔──」



黑羽的威吓让碧阵阵后退。



可是她后退的方向有真理爱等著。



「碧,被你说成猛兽,小桃姊姊很伤心喔。」



「谁认你当姊姊了!你这满肚子坏水的女生!」



碧深知黑羽有多可怕也照样口无遮拦,她对真理爱也一样毫不退缩。



「我才不会叫你小桃姊姊!以后你要先加上『自称』啦!」



「……哦~~看来人家有必要(为了管教)跟你谈一谈呢……」



「不要!感觉乱恐怖的!」



另一边,黑羽和白草之间也发生冲突了。



「可知同学,你说我阴险……是什么意思?」



「问我什么意思,不就字面上的意思吗?难不成还有存疑的余地?」



「你把自己的所作所为置之脑后说这种话,不觉得欠缺说服力吗?」



「所以你是想说我也很阴险?」



「错了喔,你『是』很阴险,但我可没有喔。」



「这算什么自我分析?你那盲目的眼睛是不是去看看眼科比较好?」



「啥~~~~!你有脸说这种话?小晴,对不对!」



话题突然拋过来,让我心慌了。



「不不不,别扯到我这边啦!」



「小末,你告诉她,装开朗的阴沉矮冬瓜就该躲在壁橱角落发抖。说吧。」



「毒舌成那样也太过火了!」



不行,参加这种对话会让我心脏撑不住。



「小晴,你就告诉这个千金小姐如何?当她想出那种毒舌字句时就已经够阴险了。说吧。」



「慢著慢著慢著,没那种事啦──」



「小晴……你说的是哪一边?」



「意思是我于理站得住脚,有问题的是志田同学对不对?」



「啥~~~~!」



当我因为吓过头而发抖时,去沙滩散步的苍依和朱音这对双胞胎回来了。



她们都听见声音了吧,苍依正在苦笑。我若无其事地用眼神向她求救,但她微微摇头,对我表示「办不到」。



朱音却直率地开口问:



「你怎么了,晴哥,脸色很差耶……出了什么事吗?」



她大概不懂周围的状况吧……



这是朱音有问题的地方,也是她可爱的地方。



「唉,如你所见啦!」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就这么回答。



于是朱音带著格外凝重的脸色点头。



「原来如此。如拟再加上速件……真不愧是晴哥,竟然懂得使用批示公文的用语来形容状况紧急──」



「啊啊啊~~~~根本就不对,为什么唯独意思却说得通啦~~~~!」



像这样,由于人变多了,摄影旅行的最后一夜比昨晚更加热闹。



有喧闹,有欢笑;有人挨骂,有人头大。



能在如此美好的地方跟这么棒的伙伴一同尽欢,这种经验或许人生中碰不上几次。



放手玩闹的我痛快得冒出这样的想法。



………………



…………



……



明天宣传影片就要正式开拍。由于昨天先来别墅的一群人有彻夜玩闹的前科,在黑羽指挥下,所有人十一点便就寝了。



当我第一次享受房里的床铺时,疲劳随之涌上,不知不觉间就入睡了。



不过大概是因为兴奋未退,睡到一半就醒了过来。



「啊~~……」



看向时钟,发现是半夜一点。看向旁边的床,只见哲彦正在熟睡。



为了避免吵醒他,我悄悄离开房间,然后走向洗手间。



明明觉得疲倦却有些睡不著。



我爬上二楼,从冰箱拿出运动饮料一饮而尽。



之前闹哄哄的客厅,如今空无一人,静悄悄的。只有月光的客厅跟白天气氛不同,让我感到紧张。



月亮太美,所以我到了露台看看。



海风舒适宜人。就算说这里是冲绳,也已经十月,感觉有点冷。



「♪~~」



「嗯……?」



海浪声中夹杂了不知从哪传来的音乐声。这不是……乐园SOS吗?



我从露台朝舞台的方向看去──有人。



有人播了音乐,正在练舞。



那是……白草。



(小白明明伤到脚了,这么晚却在练舞……)



这我效法不来。惊人的努力。



我想多尽一分力,就走向沙滩。



当我接近到一半,摆在舞台上的手机发亮了。



白草停下舞蹈,拿起手机。



「啊,芽衣子?嗯,是我。对不起喔,这么晚还跟你联络。」



来电的人似乎是班上同学,白草的朋友峰芽衣子。



这样我就不方便开口搭话了。



我已经走下沙滩,白草却背对著这边,手足无措的我愣住了。



「……嗯,对啊。因为只有我跳不好,必须练习……不会的,我不打算向小末求助。」



「!」



被她这么一说,我就不方便露面了。



我连忙躲到别墅树丛的死角。



「……然后呢,我领悟了。我并没有必要站在小末身边。可是,那不代表我要跟他离得远远的。我希望走在他的一步之后,当他遇到状况时,我就能从背后支持……我领悟到了这一点。」



啊──



(原来小白也有一样的心境……)



当白草揪著我的连帽衣从后面跟上来时,我有感受到确切的「情谊」和「自在」。



白草之前肯定也对我们重逢后的关系无所适从。而在那时候,她才首度有了契合的感觉。肯定是这样。



「……我要变得更坦率,往后有事情,我会找小末商量或者依靠他。但是,我认为那跟无条件仰赖对方是不一样的。自己办得到的事,我仍会尽力而为,没有自己先尽力就失礼了。我并没有打算回到以前无条件依赖人的那个时候。想必会有让他帮忙拉一把的状况出现,不过除此以外,我反而想为他效力……」



后来这通电话仍讲个不停,不过感觉上都是白草在讲话,峰默默聆听。



途中白草变成边走边讲,因此我并没有完全听见内容,总之凭只字片语也能知道她说的话既认真又纯粹。



──我希望让……见识到……是有能力的。



──……希望让……觉得开心。我想报恩。



──……因为有……在,才笑得出来……我想表达这样的意念。



白草提到了这些,我想峰一定都有好好听进去吧。最后她答谢完就挂断电话了。



「那么,我该加油了……」



于是白草又开始练舞。



听见她这些话,我已经不能出去了。



我能做的就只有守候而已。



「♪~~♪~~」



她的舞艺渐渐在改进,或许进步得慢,水准却有实际提升。



也能露出笑容了,跟一开始截然不同。



但是──不时会皱起脸。



就算碧帮她做了贴扎的处理,效果仍然有限。



即使如此,白草仍不断练习舞步。



……短短一个月前,白草对我来说还是有如天上明星的存在。



漂亮、冷漠又大受欢迎的高中在学女作家,在同学当中更是格外醒目的存在,居住在跟我这种平凡人完全不同的世界。



然而她为了建立那种形象,一直以来都像刚才那样挣扎、奋斗、痛苦、努力。



那模样鲜明地浮现于我的脑海。



『我要更加努力才行……!我不会再让人瞧不起……!』



『我才不要展现出笨拙的自己……!运动也要特训……!』



『我想变漂亮……!为此就要好好研究保养的方式……!』



『小末……在我能够……再度与你见面之前……!』



白草纵有才华,却比其他人笨拙得多,发挥不出本身的能力,过去甚至因此拒绝上学。



那种笨拙至今仍旧没变。



但是她暗自努力,累积经验,逐一克服过来了。



看到白草现在的模样,即使她不说,我也晓得。



「小白……」



存在于我和白草之间的空白的六年。



由于我不在了,白草恐怕就跟当下我所目睹的光景一样,都是只身打拚过来的。



光是想像她孤军奋斗的模样,我──泪水便止不住。



为什么白草能努力到这种地步?



全心专注于目标,分毫不移。



我尊敬她。对于可知白草这位少女,我想表示由衷的敬意。



她是如此耀眼。



在天上时也很耀眼。



不过──在地上爬的模样更加耀眼动人。



「加油,小白──」



我不禁在手里使劲。



我只能躲起来给予声援。



令人懊恼。但是……我不能出面。



即使现在立刻过去伸出援手,也不是她内心所求的。假如要尊重白草至今的努力与意志,我就不可以出面。



胸口好似被压得透不过气。



以往感受过的疼痛又在心坎里大肆发作。



初恋,是一种毒──



那已经在新的恋情得到疗愈了──理应是如此。



但是……



啊,我懂了。



以为心伤痊愈,单纯是我的臆测──或许我只是自以为好了。



这种忘不了的疼痛、苦楚。



是吗──



──初恋之毒,此刻仍侵蚀著我。







苍依听见声响而醒了过来。



她从床上起身,就发现朱音站在窗边。



「朱音……?」



「苍依,对不起。吵醒你了?」



「没关系……怎么了?」



「…………」



朱音将窗帘掀起一小角,从缝隙看著外头。



只有月光,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脸色明显是黯然的。



苍依从床上起身,来到朱音身旁。



「看得见什么吗……?」



从微微打开的窗户听得见一丝宣传影片的音乐声。



苍依也站到朱音旁边,试著望向外头。



于是──发现了末晴在树丛死角流泪的模样。而且末晴的视线前方有白草正在练舞。



苍依光是看见这一幕就理解了一切。



「苍依……」



朱音用力按住胸口。



「我总觉得,胸口好痛……」



「……朱音。」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一次都没碰过这种状况……可是看著晴哥,就会觉得胸口都揪在一起……」



──不可以……朱音,那样不可以……



苍依将差点外漏的心声吞回去,闭上嘴巴。



(你不可以发现自己有那种心意……)



毕竟,「那条路是走不通的」。



只会让自己煎熬,绝对无法见光。然而,光是能看见对方对自己露出笑容一下下,或者被对方称赞,就会高兴无比,忍不住欢天喜地,让心儿都飘起来,最后换来的却是哀伤。



这是毒。这种心意,肯定是一种毒。



对于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了解」。



所以我想告诉朱音。



「你不可以变得像我一样」。



但是──



对,但是──



心是束缚不了的,即使口头说再多也没有意义。既无逻辑也无意义。逻辑对心是不管用的。



所以,我──



「苍依……?」



苍依搂住了朱音。朱音感到疑惑,苍依却无视那些搂住她。



紧紧地,紧紧地。



「苍依……」



朱音大概连被搂住的含意都没有察觉。



不过,她在无心间应该有感受到什么吧。



「……谢谢。」



说完,朱音就朝苍依抱了回去。



──不过,真的吗?



来自内心的呢喃,在胸口深处蠢动。



──我,或者我们,真的就没有机会……?



每次都这样。



我每次都会像这样怀著淡淡的期待。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所以有希望。



这样的话语闪过脑海。



或许是这样没错。



但是──「我怀有的心意并没有那么单纯」。



──我最喜欢的黑羽姊姊。



没错,我根本无法忽视黑羽姊姊。



我明白。我的心意,会跟自己最喜欢的黑羽姊姊心意相冲。



不对,还不只这样。



还有朱音……说不定,连碧姊姊都……



啊啊──



「苍依,这样会痛……」



苍依回过神,放开了朱音。



大概是表情不对劲吧。



朱音扶正眼镜,一改平时没有表情的脸,声音颤抖地问:



「苍依,你没事吧……?」



「……嗯,我没事啊。」



朱音表露出迟疑,却还是嘀咕:「那就好……」



我明白。朱音不擅长观察脸色,思路直来直往,所以受骗以后就无法推敲出正确的答案。



我是骗子。



在姊妹当中,我肯定最擅于说谎。连面对敏锐的黑羽姊姊,我也有自信不被看穿。



这项专长正符合卑鄙的我。



但是无所谓。假如我说谎能让身边风平浪静,那就是对的。



毕竟──我好喜欢好喜欢身边的每一个人。



倘若恋爱是一种毒──



(插图013)



对我来说,谎言就是一种药。



但并非治病的药。那是止痛的药。



能短暂隐瞒真相,仗著为他人幸福著想的大义名分虚应敷衍……拖过一刻是一刻的药。



不过这种药──谎言──服用以后很难受。



毕竟越是撒谎,越是隐藏心意,「不被允许的这份情初恋」就会变得更加浓烈强劲。



欸,末晴哥……请你告诉我。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