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话 体验交往(1 / 2)
篮球运球的声音在整座体育馆内回响著。打蜡的味道刺激著鼻腔,对于国高中都参加篮球社的我来说,这里是个让人感到很自在的地方。
今天是跟礼奈约好的,篮球同好会「start」的活动日。
我现在穿的球鞋是自己带来最喜欢的一双,谨慎地绑紧鞋带。站起身来,当鞋底摩擦地板时,发出了令人觉得舒坦的声音。
地板的状况也很不错。
「欸,悠。」
「怎么了?」
我这么回应从旁向我搭话的藤堂。
藤堂说著「还有怎么了」,便用大拇指指向后方。只见礼奈就站在他手指示意的体育馆入口处。
「我才想说你怎么带了那个学妹以外的女生来,那个人是你的前女友吧?」
「是啊。」
大概是对于我乾脆承认的态度感到狐疑,藤堂不禁皱起眉头。
「你们该不会复合了吧?」
「不,并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要带她来?你被劈腿了吧,这也太莫名了。」
藤堂露出有些傻眼的表情。感觉就像在说「竟然把劈腿的前女友带来,到底是在想什么」一样。不过,要是状况就一如他说的那样,我应该也会有相同的想法吧。
「以防万一我先跟你确认一下,你应该没向任何人说过那件事吧?」
我这么一问,藤堂立刻回答「当然没说」。
「大家只知道你们分手了而已。我会确实守住这方面的界线。但要是听说悠喜欢上哪个人之类,那种事我也有可能到处宣扬就是了。」
「你的那条界线应该有点问题吧……」
听我这么说,藤堂不禁笑到肩膀跟著抖了起来。
虽然心里还留点不安,但要是到了我连藤堂都无法相信的时候,就真的是无法相信任何人了。尽管是上了大学才结交的朋友,他在我的同性友人当中是最常相处在一起的人。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想跟藤堂说清楚我跟礼奈之间的事情。
要暴露出自己难堪的一面确实会让人裹足不前,但想到这关系到替礼奈平反就不算什么了。
「藤堂,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我在藤堂身边再次坐了下来。
朝入口处瞥了一眼,只见礼奈深感兴趣地看著其他同好会成员在射篮的样子。
──我有拜托礼奈在我将所有事都跟藤堂说完之前,先在那边等一下。
我有跟包含彩华及藤堂在内的几个朋友说过「分手的原因是礼奈劈腿」这件事。在这个同好会当中就只有藤堂知道,但总有一天我必须向所有人澄清才行。
礼奈说过「不用为了我这么做也没关系」。
因此,我接下来要采取的行动对礼奈来说只是一种自我满足,看在她的眼中或许没有太大的意义。
然而,这是我至少该做的决断。
为了往后在面对礼奈时,可以不带任何忧虑的必要条件。
所以我这样的决断只不过是高举「为了礼奈」这个藉口来保护自己而已。即使如此,只要这项举动的结果可以让我再跟礼奈重新开始的话,自保的行为也就能赋予意义了吧。
向藤堂坦言这一切,就是这项决断的第一步。
我下定决心之后平静下来,接著吸进了一大口气。
「我之前跟你说,我被女朋友劈腿了对吧。」
我向一脸费解的藤堂娓娓道来。
回想起去年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也带著自我反省的意思,我花了点时间仔细述说。
一开始藤堂还只是用轻松的态度听我说,但他的表情也渐渐认真了起来。
藤堂是个对女朋友很专情的男人。这次的事情说不定会让他瞧不起我。以藤堂的个性来说,应该不至于改变他表面上跟我相处的态度,但就不知道他内心会怎么想了。
开始说起这件事之后,我才发现这有可能导致一个知心的朋友跟我渐行渐远,但我也没办法说到一半就中断。
几分钟后,我总算道出一切。
唯独没有明言提到彩华的名字,但藤堂说不定也猜得出来。
而且实际上只是我欠缺思虑,彩华本身也没有错。但能正确理解这一点的人,恐怕就只有我而已了。毕竟我跟彩华之间的关系,就只有我们当事人才清楚。
就连藤堂也无从得知我跟彩华为什么会建立起跟他人划出一线之隔的关系。
正因为我们共度了高二时的那个空间、那段时间,才会有现在这样的关系,但这肯定很难只用言语去形容就能博得让他人的理解。
关于这点,我跟彩华都有所自觉。
我认为正因为如此,彩华才会因为礼奈这件事而重新思考跟我之间的关系,这也让我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但在电话中跟她说过礼奈的事情之后,彩华也是一如往常地跟我相处。
这多少让我松了一口气。
即使这在他人眼中可能是一段扭曲的关系,但对我来说是无可取代的事物。
话虽如此,这件事跟我面对礼奈时采取的行动完全是两码子事。
对于自己想得不够多所招致的现实,我现在必须堂堂正正地面对才行。
为此,向藤堂全盘托出就是我要踏出的第一步,然而在我倾诉的期间,他一语不发。
──想必是瞧不起我了吧。
当我自己说起这件事,觉得越听越过分的感受就更加强烈。
藤堂想必也是想破头也不知道该答覆些什么才好。
我一直等著他做出反应,不久后,藤堂总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真的是幸好我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这件事。」
「……抱歉。还让你费心顾虑这么多。」
藤堂也跟彩华一样,至少在我刚分手的时候,都为我顾虑了很多。但那是因为牵扯到被劈腿这番特殊的状况。如果只是单纯分手了,藤堂应该也不会太过顾虑我的心情才是。
更何况彩华多加顾虑之后的结果是一笑置之,藤堂则是戏弄我一番,总之都不是常人会采取的行动就是了。
藤堂似乎也想到了同一件事,便笑著说「我只是在闹你而已啦」。
「不过,礼奈倒是满可怜的。」
听藤堂这么说,我也摇了摇头。
「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她……你要是也因为这件事而瞧不起我,那也无可厚非。」
我说话的语气也沉了下来,但没想到藤堂却轻声笑了起来。
「不。说穿了,我也能理解你的举动。我也有过因为将所有开心的事情都逐一跟女朋友分享,结果不知不觉间惹得对方生气的经验。」
「你也是?」
他给人的印象很体贴,这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虽然这个同好会也有很多新生加入,但这是在藤堂担任代表之后,我们才能在为数众多的篮球同好会当中招募到这么多人。
不管跟谁都可以没有隔阂地欢谈,无论学长姊还是学弟妹,不分男女,大家对他的评价都很好。
撇开因为是朋友就特别偏袒这点,在同年的人当中,像藤堂这样具备许多值得尊敬的特质的人,真的很罕见。
一想到这样的藤堂也曾有过跟我同样的失败经验,就让我不禁莞尔一笑。
「……原来你也会这样失言啊。」
「笨蛋,当然会啊。我是在很早的时候就反覆经历这些失败的经验,才会跟现在的女朋友交往得这么顺利。之前的女朋友也是因为这样吵了起来,然后就被对方甩了。」
「是喔。我还以为你在那方面的体贴是与生俱来的耶。」
我开玩笑说道。藤堂也扬起嘴角回应:「哈哈,怎么可能。」
「先尝过大家都会经历的失败之后,当大家失败时就能保持从容了。悠,你对我抱持的印象,不过就是其结果而已。这样还满吃香的喔。」
不知为何,这句话听起来特别有分量。应该是因为这并非借镜于他人,而是藤堂自己实际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所得到的结论吧。
除了恋爱之外,这番感觉可以运用在各种情境上的理论,也让我完全接受了。
「很常听到什么大人的从容。但那应该是事先经历过失败,才有办法展现出来的吧。」
我这么说著,便站起身来。
失败为成功之母。
如果我跟礼奈之间发生的事情算是一种失败,说不定往后终究会有以那次经验为基础并进一步活用的瞬间。
我不知道那会是半年后、一年后,还是更久以后的事。
但只要我没忘记跟礼奈之间的事,那个瞬间就一定会到来。
「真不知道到时候你的对象会是谁呢。」
藤堂这么说著,便扬起一抹窃笑。
我只花了转瞬即逝的时间去思考这件事情,随后就放弃了。
「搞不好是你喔。」
「拜托不要。」
我对依然坐著却往后退开的藤堂轻声笑了笑,而后朝礼奈的方向走了过去。
礼奈从入口处那边谨慎地看了过来,而我也跟她对上了视线。
我全都向藤堂坦言了。
──如此一来,我应该就能更不带忧虑地跟礼奈聊天了吧。
这个答案一定很快就能知道。
恐怕就连我们再次重新开始,这个决定是好是坏也是如此。
我朝著礼奈高举起手,向她示意我已经跟藤堂谈完了。
◇◆
「悠太!」
伴随著这道呼喊,橘色的球体收进我的掌心。我一朝篮框看去,便知道这里距离太远,还不是可以挑战射篮的位置。
前方有两个对手防守。
一个人很快就阻挡了传球的路线,我在内心啧了一声之后,一边寻找其他传球路线。其他队员都各有对手盯得紧紧的,让我找不到可以传球的对象。
「你自己上!」
场上传来某个人焦躁的呼喊声。
像是要呼应那道声音一般,我用一只脚支撑住身体转移重心。对方也很快地做出应对,为了阻挡我的去路,整个人切了过来。
──就是这里。
我让身体转向后方,比防守的人更向前探出半个身体并展开进攻。
视野拓展开来之后,藤堂就在眼前。
当我为了传球而伸出双手时,总觉得藤堂露出了严厉的表情。
「……我知道了啦。」
我持续运球,并横向跳起硬是甩开掩护防守,并在落地前射篮。
打到篮板反弹的球,就这么直接落进篮框之中。
「你明明就能做到那种动作,为什么每次都老是想著要传球啊?」
藤堂这么说著,敲了一下我的肩膀。
身体承受了跳动带来的负担,不禁刺痛了一下。
「传球也是一招漂亮的团队合作吧。」
「当然是。但如果你心里只有传球这个选项,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藤堂捏扁了喝光的宝特瓶,并皱起眉头。
「悠,你那种不想因为自己而分出胜负的想法,比赛中都表现出来了。」
「好刺耳啊好刺耳。」
我猛摇著头,试著远离藤堂的声音。藤堂的篮球打得很好。
或许正因为这样,他常会在比赛结束之后给我一些建议。但都不是针对技术,主要是精神层面的意见。
之前跟志乃原一起来的时候,他才说过「把球传出去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但今天的主张似乎是完全相反。
「但我最后还是有射篮啊。」
由于当时的状况,选择个人表现比较能确实得分,因此我还是勉强有办法做到。许久没有感受到尽全力甩开防守的那种昂扬感,至今还在内心深处翻腾。
「也是,只要是不得不去做的情况下,你还是会做出决断。面对任何事情都是如此。」
「你是想说什么啊?我真的不懂。」
「哈哈,抱歉。总之最后那球真是打得好。」
伴随著开朗的笑声,他朝我递出手掌,我们便轻轻击掌了一下。
这时,上方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
「悠太,你表现得很帅气喔。」
礼奈这么说著,朝我递来一瓶运动饮料。
「谢啦。」
将藤堂请我喝的茶放到一边,我心怀感激地收下礼奈给的饮料。藤堂也没有责怪我这样的举动,而是朝著礼奈开口:
「相坂同学,你是第一次看悠打篮球吗?」
「嗯,第一次。悠太从来不会说起篮球的话题。」
礼奈一边回想著我们还在交往时的事情这么答道。
才刚听我说完事情的始末,光是听礼奈这样讲可能就会让气氛变得很尴尬,但藤堂露出的笑容却不会让人感到不自在。
「这样啊,那你觉得悠打篮球如何?」
「我觉得有来看真是太好了,很帅气喔。」
看著礼奈开心地这么说,总让我觉得有些坐立难安。
「我会很难为情耶,别再说了。」
「为什么?又没关系,这就是事实啊。」
听了礼奈的回覆,我不禁抓了抓头。
藤堂似乎觉得我这副模样很有趣,便扬声笑了起来。
「怎么,你们现在感觉满要好的嘛。太好了。」
「比起之前……那是当然啊。」
我不禁用有些含糊不清的语气这么说。让别人了解自己跟礼奈之间事,就等同于让别人知道自己不成熟的那一面。我那实际上毫无意义的自尊心,下意识就想封住自己的嘴。
「藤堂,你全都听悠太说过了吧?」
礼奈向藤堂这么问道。
她指的是分手原因这件事吧。藤堂应该也察觉到礼奈想问的事情,便对她点了点头。
「听说了。你不妨确认一下内容吧?万一在传达上有什么语病,以后应该也没有什么可以更正的机会。」
「不,不用了。我相信悠太。」
礼奈拒绝得太过乾脆,让我感到有点惊讶。
藤堂似乎也这么想,但他后来还是理解似的点了点头。
「也是呢。我也相信他。」
「……谢、谢谢喔。」
听著藤堂跟礼奈这样的对话,我便小声地道谢了。
结果,这让礼奈浅浅地笑了笑。
「对悠太不利的事情,你不用讲也没关系。这种事只要停在藤堂这边就好了。」
听礼奈这么说,我摇了摇头。
「不,我之前也有跟几个系上的朋友说过。我会跟他们所有人澄清的。」
「没关系,不用这么做。藤堂是跟你最要好的男生,所以我才这样依赖你。要是你跟其他朋友全都说过之后,反而害得你被周遭人在暗中指指点点,那样我反而才会责备你。」
「为什么啊?」
「……要是身边的人对你的印象变差,我也会感到悲伤啊。还是说,我希望你不要让我感到伤心这种任性话,你已经不愿意听了呢?」
礼奈垂著眉,这么问我。
……这说法太狡猾了。被她说到这个份上,我怎么可能拒绝得了。这番话既狡猾,同时也很体贴。礼奈无论如何,都是为了我著想。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说了。」
「嗯。谢谢你。」
「我才该向你道谢吧。你到底是要体贴到什么程度啊?」
我露出苦笑之后,藤堂也同意这个说法。
「就是说啊,你的心胸很宽大。这样的人可不常见喔。」
「呵呵。因为是在悠太面前,我就忍不住耍帅了。」
「一般来说都是相反才对吧!」
藤堂这么吐槽礼奈,接著继续说了下去:
「之后你偶尔也来露个脸吧。我们这个同好会在这方面很自由的。」
「咦,不用加入同好会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啊。实际上也有人没加入同好会,却跑来担任经理。」
藤堂朝我瞥了一道恶作剧般的眼神。
他八成是在说志乃原。
那个学妹在这几个月里,跑来这座体育馆的次数恐怕两只手都数不清了。
跟那相比,藤堂所说的算是相当容易实现的提案吧。
礼奈也稍微思考了一下,最后笑著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啰」。
「那我下一场比赛也要上场。悠,你就休息一下吧。」
藤堂这么说著,就站起身朝著球场走去。
「是赢的人继续打吧,我也要上场。」
当我跟著站起来时,藤堂立刻就朝我反手挥了挥。
「笨蛋,有客人来参观耶。尽量不要让我太闲好吗,为了同好会代表的面子著想。」
「那不就是为了你!」
藤堂听了我的吐槽轻声笑了笑后,就跑向球场了。
好像有个低年级的学生要代替我上场,看来好一阵子不会轮到我上场。
比赛开始的鸣笛一响,藤堂敏捷地动了起来,立刻就把球抢到手。
我看著比赛的动向一段时间后,礼奈向我问道:
「你跟藤堂是从一年级开始就很要好了吗?」
「是啊。」
藤堂在横向切入后射篮的身影,撇开对朋友的偏袒,就算以同性的角度来看,也是相当吸引人。
以前刚加入「start」的时候,我们两人的搭档组合活跃于其他篮球同好会对抗赛中,甚至令人感到怀念,而我们就是度过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认识了两年。我跟藤堂的这份情谊,想必在出社会之后也会持续下去。
曾听人说过在大学交到的朋友会相伴一辈子,这应该是因为彼此是在价值观跟行为举止都相对成熟时才认识的关系。每当我跟藤堂聊天时,都会这么想。
如果我们国中就认识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成为朋友。这点放在礼奈跟志乃原身上也是一样。
「你们认识的契机是什么?」
「其他同好会的迎新活动。我们在那边认识之后,就加入这个『start』了。」
「原来是这样啊。大学时认识的朋友感觉很棒呢。」
礼奈这么说著,就从手提包中拿出装著红茶的宝特瓶。那比她给我的还更小瓶。
礼奈转开瓶盖并喝了一口之后,就重新面对我露出浅笑。
「感觉很害羞,你不要一直盯著我看。」
「啊,抱歉。」
我连忙撇开视线。虽然并非只是因为在视线一隅看见礼奈的嘴角就忍不住盯著她看,但无论如何这肯定都不是一种称赞。
然而身在体育馆这个空间里的礼奈散发出与众不同的氛围,视线无论如何都会被她吸引过去。
志乃原那时也是一样,在体育馆内穿著便服的身影无论如何都很抢眼。如果那个人本身就是很容易引人注目的存在就更不用说了。
「这么说来,悠太也没有跟我去过我的同好会呢。」
礼奈的语气像是突然回想起来似的,我也回覆一句:「的确没有。」
「对吧。」
礼奈点了点头之后,将宝特瓶的瓶盖转紧,并放回手提包里面。
我确实一直都知道礼奈有在练习弓道,却直到我们关系结束之前,都没机会见过她练习的身影。说真的,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她的同好会露脸。
「这么一想,我们都有著很多彼此都不知道的一面呢。」
「或许吧。一年内能知道的事情,想必相当有限。」
就连二十年来都在一起的家人也不会熟知彼此的一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对学生来说,一年这段期间也确实满长的,因此还留有很多从来不知道的事情,正表示我们交往的过程中可能存在著某些问题。
「悠太当时是想要了解我的,而我也想去了解悠太。」
礼奈脱下大衣,挂在左手臂上。那件厚实的大衣应该很有重量,我正想要替她拿而伸出手,却立刻就收了回来。
我手上还满是刚比赛完沁湿的汗水,应该会让她觉得反感吧。
「但是,我们一定还是有些地方会顾虑著彼此。也想必有很多无法说出口的事。」
礼奈一边缓缓地将头发勾到耳后,接著说:
「所以,我有一件事很想问你,就趁现在说啰。悠太,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一瞬间陷入沉默。球鞋摩擦的声音,以及运球的声音听起来都变得格外响亮。礼奈在这么问完之后,就一直紧盯著我,没有撇开视线。我勉强正面对上那认真的眼神,并开口说:
「我现在不太去思考这种事情。暂时大概不会想跟某个特定的对象交往吧。」
「咦,所以是要跟不特定复数的人交往吗?」
「才不是!」
我慌张地否定之后,礼奈便咯咯笑了起来。
「呵呵。我开玩笑的。」
「什么嘛,对心脏很不好耶……」
我认为这方面的玩笑话,尤其在面对礼奈时应该要特别小心。但既然是礼奈自己提起,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也让我放松了一些。当然,我非常明白这话题不该由我拋出。
然而刚才的回答对礼奈来说,看起来恐怕就像是一种逃避吧。我绝对没有说谎,但我也知道自己答得含糊不清。
但对于礼奈的提问,我确实无法瞬间给出明确的回答,这也无可奈何就是了。
礼奈稍微歪过了头看著我好一阵子之后,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
「你在跟我交往之前,有跟两个女生交往过对吧。」
「喔,对啊,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分别是在国三跟高一的时候。
两次都是不到半年就分手了,不过以学生来说,无论交往过的人数还是期间应该都算平均值。
「你还有在跟她们见面吗?」
「怎么可能。都已经好几年没联络了。」
高一的前女友只有加了IG,但国三时的前女友就完全不知道她的任何联络方式了。我对此之所以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应该是因为我们本来就是随波逐流才会交往,是一段没有投入真心情意的关系吧。
虽然也有人从国中开始就是认真交往,但我并非如此。第一次体验到两情相悦的感情开花结果,并深切喜欢到心焦的对象,就只有眼前的礼奈而已。
「你之前说过,跟她们交往的时间都不长对吧。那不就等于是没有可以拿来比较的人了。」
见礼奈悄声地喃喃著,我便费解地回问道:
「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就伦理上来说是不对的……我只是在想没有人可以拿来比较的话,悠太会是怎么想的呢?」
拿来比较的人。确实就交往对象来说,就只有跟礼奈在一起的事情在我心中留下鲜明的记忆,但我不会因为没留下什么跟其他前女友之间的记忆而觉得感伤。
我觉得本来就没必要跟前女友做比较。
「我现在说了有点坏心的话呢。我自己也这样认为,但我想不到其他的说法。」
「我不介意啦,而且我也能明白你想说的话。能比较的对象越多,当然也会觉得越精准吧。」
比较对象太多或许会造成反效果,但也是有具备一定程度的指标比较好的想法存在。
最理想的状况当然是第一次交往的人就是所谓命中注定的对象,但以我的状况来说,从第一次跟人交往是在国三这点来看就已经没什么好说了。
「但是,也总不能事先体验交往看看。」
既然要交往,就必须建立起认真的关系才行。
但正因为认真以对,直到实际交往之前必须要有各式各样的资源去分析,也比较难累积经验。所以交往经验才会更显珍贵又具备价值,然而以恋爱来说,经验累积得越多,却又不见得会让人认为是件好事。
在跟自己交往之前就算有一次交往经验,这样的异性就不值得信赖,是个糜烂的人──也是有人会说这种话。
凡事都会随著经验的累积而更为精确。照理来说,第一次就要让事情成功的难度很高,这才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对双方来说可以第一次就成功的话,确实是最理想的状况。
但下一次就是第四次交往的我,实在没办法说这种漂亮话。就这方面来说,为了确立自己的指标,如果可以「体验交往」或许是再方便不过了。
前提是对方也要认同这只是体验交往。这也是理所当然,假如只有我单方面是这样的打算就跟人开始交往,那就算是人渣。
然而缺点在于看在他人眼里应该是糟透了。就算当事人双方都同意体验交往这样的关系,周遭会认同这种关系的人大概是少数吧。
而且最大的问题就是我身边并没有具备这种伦理观念的怪人。
「嗯,怎么想都不可能。」
我这么说,礼奈便感到有些可惜似的,但与此同时也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也是呢。该怎么说呢……我是有点想推荐悠太透过这样的形式累积经验,但也会感到有些不安吧。」
「反正我身边也没有那种会对体验交往感兴趣的家伙。」
我自己这么说出口的瞬间,几个月前的情景便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总觉得去年的平安夜好像有聊过这样的事情,不过又好像没有。
「这件事再跟我说得仔细一点!」
「啊?」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这让我不禁觉得说不定真的有言灵存在。
回头一看,出现在眼前的是──
「啊。」
礼奈轻呼了一声。
在我跟礼奈的视线前方,志乃原正双手抱胸,嘴角扬起大大的笑容。
◇◆
「为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志乃原这么谴责礼奈之后,立刻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
我则用眼神回应,表示已经将所有事情都跟这个学妹说了,她也没有恶意。
渐渐地,志乃原原本鼓起来的脸颊,也开始泄气委靡。
「我之前就有这样的预感了……」
「什么预感啊?」
我随口一问,志乃原便猛抓住我的肩膀,前后拚命地摇晃。
「就是学长!会带礼奈!来这个同好会的预感啊!」
这星期已经是第二次被摇晃到头昏眼花,但我还是勉强开口回应:
「我要带谁来!是我的自由吧!」
「我知道,所以才会很火大嘛──!」
「欸,真由。」
志乃原对礼奈的声音做出反应,接著就松手放开我的肩膀。因为突然被放了开来,我就这么重心不稳地往后仰倒,却不见有任何人在乎。
「是,你这次记得我的名字了呢。怎么了吗,礼奈?」
「你觉得悠太受欢迎吗?」
「呃,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啊!」
听到礼奈这么问,尽管我在爬起来的时候先做出了反应,志乃原的视线却还是直直看向礼奈答道:
「应该是受欢迎的吧。毕竟你也跟他交往过了。」
「啊哈哈,也是呢。虽然交往的契机跟他是不是受欢迎无关就是了。」
「喔。」
尽管志乃原做出这样满不在乎的回应,礼奈也丝毫不介意地继续说了下去:
「受欢迎的人要是放著不管,就会跑到自己无法触及的地方,而这在某方面来说也是理所当然。如果不喜欢这样,只能认真去加深彼此的情谊。」
从刚才开始她们就把我捧得很高,但原本就受欢迎的人很明显是礼奈才对,我也压根不记得自己有变成越走越远的存在。假如是的话,我就不可能到了大三还无法摆脱自甘堕落的生活。
准备找工作的时间越来越近,我却还无法决定努力的方向在哪里……自己这么否定之后,总觉得感到很空虚。
「你在说什么啊?我跟学长的关系可是如同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喔。」
「喂,我可不记得有跟你深入到那种程度。」
「学长,你很吵耶!」
「现在是在讲我的事吧!」
就算我这么回应,小恶魔学妹的视线还是紧紧盯著礼奈。
「而且,就算礼奈跟学长之间发生过许多事情,我的行动也不会因此改变。」
这是前天在第一堂课开始之前,她直接对我说过的话。
对我来说这是一番令人开心的话,但听在礼奈耳里,或许会抱持不一样的印象。
「真由,你的行动是什么?」
「跟学长很要好地相处!」
「这样啊,谢谢你。」
「咦?」
志乃原发出像是突然没劲的声音。她本来好像还想说些其他的话,却因为礼奈这一句回应而说不出口的样子,只能张著嘴愣在原地。
「谢谢你跟悠太这么要好。他本来就不太会跟年纪比较小的人来往。有真由在,未来想必能成为他的财产。」
「是喔……呃──也是呢。学长也确实有说过,很少跟年纪比较小的人扯上关系。但该怎么说呢,就是……」
礼奈微微歪过头,这让志乃原下定决心之后说:
「礼奈现在还是有种学长的女朋友的感觉,那让我觉得非常奇怪。」
「呵呵。我现在是前女友就是了。」
礼奈若无其事地回上这么一句。
志乃原沉默了几秒之后,转头对我说:
「……学长,如果不是我听错,刚才礼奈是不是说了『现在是』……」
「我是这么说的喔。」
礼奈这么答道,志乃原也不等我回应就再次面向她。
「也就是说,马上就要复合了吗?」
面对这个岂止直白,简直像是子弹球一般直接的问题,礼奈也没有一丝胆怯地回应:
「至少不会是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直到前阵子才刚重新开始而已。」
「这种──」
「所以说,我们刚才只是聊到如果有个可以短时间体验交往的对象,应该就能让悠太明确看出他自己对于恋爱的指标了。但这不过是举例而已。」
「这件事再跟我说得仔细一点!」
「嗯,我这就来说……」
志乃原的气势让礼奈感到伤脑筋似的垂成八字眉。
在一旁看不下去的我抓住志乃原的脖子将她带离礼奈身边。学妹嘟起了嘴,用埋怨的眼神看了过来。
「你要不是学长,我现在就咬住你的手指了。」
「啊──那幸好我是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