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梦想的动机(2 / 2)
我居然会在这里犯下近几年一次都不曾犯过的错误。
我犯傻的时候,周围做菜的小组成员前来关心我。
「志藤?怎么了?」
「柿原君,抱歉。我切到手了」
「有没有事?先去医务室看看吧。这里就先别管了」
「……我知道了。我去去就回」
我告诉老师切到手指,离开了家庭课教室。
离去的时候,二阶堂因为不必要的愧疚露出一脸的自责看向了我。而我,则是视线朝下看向了别处。
「————这样就好了。切得不深,消完毒贴上创可贴就好了。短时间内最好不要沾水,会渗进去」
「我知道了。打扰您了」
「这是我的工作,没关系。快回去上课吧」
医务室的水桥老师给我处理完,我离开医务室来到了走廊。
我看着贴着创可贴的手指,皱起了眉头。
(没想到只是听到那个字眼就会慌了手脚……)
二阶堂没有错。这是我自己的心理问题。
听到不喜欢的字眼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让我挺受打击的。
我带着忧愁,打开了家庭课教室的门。
回到柿原的小组之后,他们一脸担心地围住了我。
「志藤,有事吗?」
「小事。但是不让我沾水。我应该帮不了忙了……抱歉」
「这样啊……不用在意。梓已经开始煎汉堡排了,应该没问题。其他菜……应该也没问题」
柿原一脸不安地看向了野木和堂本,他们两人一齐竖起了大拇指。
看见两人的模样后,柿原的表情愈加不安。就这次来说,足以见得这两个人确实很不得信任。
嗯————我也不知为何放不下心来。
「志、志藤君,对不起。我不该在你用菜刀的时候找你说话」
「是我太不小心了,二阶堂没必要道歉。比起这个,让你一个人做抱歉的反倒是我」
「没有的事!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二阶堂突然撇开视线看向了玲。
玲不知为何满脸写着对我的担心,其目光同时也透露着些许困惑的神色。
她应该是从来没见过我失误的样子,慌了神吧。
我看了一下二阶堂做的汉堡排肉胚。
她用面包粉和鸡蛋把肉和在一起,找不到不对劲的地方。
只要除去空气一煎,就能做出漂亮的汉堡排。
「志藤,能拜托你扔扔垃圾摆摆盘子吗?不好意思,感觉像是给你推了些杂活」
「小事而已,我反倒想让你找我。毕竟我没办法帮忙做菜……」
「我知道了。那就交给你了」
这个男人真的很体贴。他应该是猜到,我因为不能帮忙做菜只能等着吃心中感到内疚,便给我安排了些工作。
他能这么照顾别人的感受,也不难理解会那么受欢迎了。
虽说出了些问题,不过我们是全班第三个做出饭的。
汉堡排、鸡蛋汤、沙拉以及白米饭摆在桌子上。
于家常菜而言,每一样都无可挑剔。
「我开动了」
我们一齐说道,动手吃起了眼前的菜。
嗯————很好吃。
汉堡排煎得很透,汤的调味清而不淡,让人很舒心。
沙拉里的莴苣则是有大有小……毕竟只是沙拉,无所谓了。
「真好吃!尤其是汉堡排!」
「真得很好吃!不愧是小梓!」
堂本和野木出声夸奖,二阶堂害羞地挠了挠头。
「呃……但是有一半是志藤君做的……」
「啊,说的也是!你也挺厉害的!我很佩服你!」
虽然有些烦人,但被堂本夸奖感觉并没坏。
这家伙生来就是不会撒谎的性格,知道他这不是客套话后就更是如此了。
「我犯了迷糊拖了大家的后腿,能出上力真是太好了」
我用受伤的左手拿起碗的时候,一股刺痛传来。
我有说有笑,避免表露在脸上,努力不破坏这股氛围。
他们总是说一些高中生常谈的,正可谓青春正盛。
社团活动、喜欢的音乐、考试、其他朋友、以及————家人。
痛的只有手指吗?
笑容背后,我如此质问自己。
只有手指。只有手指才是。
我如此回应,笑容更深了。
我看了一眼手指头,创可贴渗出了些许红色。
我有些想不起来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下午的课程上,我无法集中精力,想不起讲了什么。
就写了笔记这点来说,我真想夸奖一番平时就保持细心认真的自己。
「手指,没事吗?」
「嗯?啊,没事。之后我会换个新的」
玲一如往常,来我家里吃完饭,从后面投来了担心的目光。
洗盘子确实会让伤口沾水,但血已经止住了,因此不太疼。
我洗完用过的盘子,回到桌子前,玲不知为何坐卧不安。
她看了看手机,又看了一圈房间。心绪不宁,很不自然。
她这态度我一看就懂。
「……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看得出来?」
「毕竟你一直心神不宁的。……从烹饪实习的时候就开始了吧」
「嗯。因为我第一次见到凛太郎切到手」
「没什么,我刚做饭那会儿一周切一回」
「你刚才说了。刚做饭。就是说现在不会切到吧?所以感觉……有些不自然。我觉得是因为和二阶堂聊天让你有什么不开心了」
正如玲所说,最近————近两年,我从未因为失误切到自己的手指。
虽然也有已经习惯的缘故,但最重要的是我一直都有意地在集中精神。
她察觉到我的心变得一团糟。
玲或许比我想得还要注意我。
「没什么,我没对二阶堂生气。只是我的精神比我想得还要脆弱」
我喝了一口为餐后泡的咖啡,长舒了一口气。
馥郁的芳香穿过鼻孔,慌乱的内心稍稍冷静了一些。
「……这些话有些无聊,你要听吗」
「嗯。我想更了解凛太郎」
「真好事儿。……算了,就应了你的期望吧」
其实是我没有糊弄过去从容……。
我不能见人的一面差点又要展露出来。
我拼命将其按捺住,开口道。
「没什么复杂的。我爸就是那种所谓的工作狂,一年都不知道回家几次。据说我出生那天他也优先了工作」
「……」
「虽然很寂寞,但我并不觉得痛苦。————只要我妈在」
我的心又刺痛了一下。
不过,眼前有个听我说话的人,让我多少舒服一些。
「那应该是在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从学校回家,我妈和我擦肩而过离去了」
对不起,我想自由地生活下去————。
她头也不回,对我如此说道。我现在也会梦见她那副背影。
〝别走〟。
我甚至都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呆若木鸡,看着曾为母亲的那个人逐渐离去。
「她最后养我养累了,再就是厌倦了对整个家撒手不管的我爸。……自那之后,我对母亲这个东西就有点过敏。所以二阶堂问我〝是不是妈妈教我的〟,我就不禁慌张了起来。仅此而已」
「原来、是这样……」
「挺无聊的吧?……咖啡都冷了,我重泡一下」
我拿起我和她的杯子,从沙发上站起身。
随后玲不知为何抓住了我的胳膊,让我重新坐在了沙发上。
我一脸困惑,她抱住我的胳膊,拽了过去。
「我哪里都不会去」
「……你在说什么啊」
「就算赶我走,我也不走。我不想让凛太郎寂寞」
「我是幼儿园的小孩儿吗」
我傻眼道。与我相反,玲则是表情严肃注视着我。
看来她是真心的。
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认真啊。
我感觉她对我的感情已经超过了雇主以及照顾其生活起居的人的范畴,是我搞错了吗?
但总之————。
「玲,谢谢你。我好点了」
「是吗。那就好」
玲似乎放下了心来,露出了微笑。
我冷静下来之后才注意到,自己和她的距离太近了些。
某种软软绵绵的东西贴在我的手臂上。
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我的手臂被她抱着,无可奈何。
这是无可奈何的。
「……玲,差不多松开吧」
「我应该说过我哪里都不会去」
「没必要黏在一起吧!我毕竟是以一个健全的男高中生的身份活着的!」
「说话好奇怪,好有趣。太热确实不舒服」
玲或许是从我凌乱的语气中听出了我竭尽全力的呐喊,她缓缓松开了手臂。
真危险。我的心脏差点就要自己莫名奇妙炸掉了。
「对了。我顺带说一句,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志向成为家庭主夫吗」
「嗯。听过」
「那是因为我妈离家出走萌生出的梦想。我不喜欢我妈,我也不喜欢对我们撒手不管的我爸。我不想像我爸那样活着,所以就想活成与之完全相反的人」
我莫名就想说一说自己的事。
玲默默听着我语气轻松讲出的这些话。
这段时间,让我的心沉静了下来。
「你说过,无论是怎样的梦,你尊敬那些为梦努力的人……但我的动机很无聊,我对你说声抱歉」
「梦想的动机是什么无所谓。重要的是能不能支撑那个人实现梦想。既然这个经历能让凛太郎奔向梦想,就够了」
「……言之有理。我无言以对」
说起来。
一个疑问突然在我脑海浮现。
「你说当偶像是你从小的梦想……有什么契机吗?」
「契机?」
「是啊,就像是因为某种原因才想成为偶像……之类的」
「契机……是我小时候让我露出笑容的男孩子」
「让你露出笑容?」
「嗯。我现在也很憧憬他。我憧憬着他,想让别人也露出笑容。然后我在同一时期,在电视上看到在许多人面前唱歌的偶像,就被吸引了」
「是吗……就结果而言,你实现了那个梦想。你果然是个超人」
「是吗?」
「早早放弃儿时梦想的人有不少啊」
————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现在都想不起我当时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很厉害。就算辛苦,也让人能积极面对」
「……怎么突然说一些偶像才说的话」
「必须时不时展露一下这点」
「你这句话可绝不要到外边说啊」
听到她说的俏皮话————她本人可能并没有说俏皮话的意思,但我还是不由得笑出了声。
除了优月老师这个自家人,我会像这样笑也只有在雪绪面前了。
或许我也在不知不觉中对玲敞开了心扉。
我感觉今天不会梦见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