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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话 智者的怀表(1 / 2)



台版 转自 轻书架



图源:轻书架录入组



录入:无语



「从前从前,有个地方……」



所有故事的开头总是很突兀,从出生起就决定了一切。



国王是国家中最伟大的人;



魔法师是配角;



磨粉匠一派特立独行。



从呱呱落地的那瞬间,



一切早已决定好。



就像上锁的鸟笼一样。



-------



1



就像佣人有规定一样,主人也有应该遵守的要点。



「花颖少爷,失礼了。」



执事衣更月为花颖整理背心衣角。



这种时候花颖道歉是不对的,对方也不希望花颖道谢。话虽如此,不可一世的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花颖应该采取的态度是「像个主人的样子」。



「马场状况好像不错呢。」



「幸好昨晚雨下不久。」



衣更月礼貌地回应,递出手套。



对工作对象心怀敬意,确立责任归属与命令系统。先人流畅完成工作的智能产生了规则。



所有人恪守本分、各司其职的组织带来美丽的和谐。



而领导这一切的,便是一家之主的威严。



「白妙号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花颖双手穿过手套弯曲手指后,皮革独特的柔韧渐渐与关节密合。马裤、左右不对称的长筒靴,不同于平日所穿衣物的触感令花颖身心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由于骑马与危险比邻,因此这身服装刚好拿来切换心情。



「从入学考后过一段时间了,好不容易我回来可以随时骑马的,白妙号会不会又忘记我了……」



「恕我僭越,我听说马表现负面情绪时经常会把耳朵倒向后方。您回国和白妙号重逢后,它身上都没有这种反应。」



「是吗?」



「是的。此外,马是利用嗅觉来识别个体对象,虽然我并不精通动物生态,但如果马身上也会有普鲁斯特现象的话,白妙号记得您的可能性便非常高。」



「你是说只有嗅觉是与海马回和杏仁核直接链接这件事吗?」



无论何时问任何问题,衣更月的答案都无懈可击。



「我能和白妙重温过去的感情吗?」



花颖戴上头盔,扣上下腭的帽带。



乌丸家寄养马匹的厩舍位于占地广大的牧场一隅。牧场代马主照顾骑乘机会并不多的马匹或是退役的竞赛马,交由专属厩务员和兽医师负责,深受马主的信赖。



平缓的草地上有小溪流过,伫立在小丘上的常绿树制造了树荫。没有配戴马辔的马儿看起来十分自在,包覆柔软肌肉的肢体散发无与伦比的美感。



马场南北相隔一条宽度能容两辆车子交会的小路,南边是设有障碍物的马术竞赛区,北边则是土壤平坦的标准马场。一名看似厩务员的男子正让一匹栗色马慢步绕圈。



花颖一边听着马蹄刻在地面的好听声音边走入厩舍。



这栋建在马场旁的简易厩舍不同于马儿平常饮食睡觉的地方,看不到饲草桶和打扫用具,没铺干草的地板神奇地干净味道也不重。这里只有五间马房,里面四间的栅栏都开着。



白妙号在最前面的马房等待花颖。



黑色马具令如名字一样洁白的马身更加醒目,强烈的对比令观者无法移开目光。修剪俐落的毛发与仿佛聚集早春雨丝般的鬃毛,在昏暗的马房中也似乎带着光芒。



「白妙。」



花颖一轻声呼唤,白妙号便竖起耳朵,转动厚实的脖子。由于才刚听过马耳朵的事,花颖非常开心。



「乌丸少爷,您好。」



提着水桶的厩务员停下脚步脱下帽子。听见招呼声,原本在马场的另一位厩务员也跑上前。两人都是花颖熟悉的脸孔。



「我们马上准备,请在马场上稍等。」



「谢谢,麻烦你们了。」



花颖笑着回应两人,离开厩舍。



由于厩务员的雇主是牧场经营者,花颖是客人,所以在礼仪规矩上十分随意。花颖可以向他们道谢或道歉,他们虽然也会慎重对待花颖,但以工作内容为优先,没有义务回应客人不合理的要求。



可以说想说的事,很轻松。



(……我可不是想和衣更月道谢喔。)



花颖停下脚步回顾自己不经意的想法,对自己辩解。



尽管对主人世代交替感到不满,衣更月却依然以执事的身分服侍花颖,完美运行工作。花颖虽然感激,但每件事都一一道谢的话,衣更月顶多只会冷冷地劝谏他道谢会妨碍佣人工作。



衣更月非常讨厌无法完成职位上的工作。



更何况是「抱歉不能让你服侍父亲」这种话——虽然花颖没想过,但要是他将这句话说出口的话,花颖和衣更月之间的主仆关系就会出现漏洞吧。



花颖会失去一家之主的威严,衣更月身为执事的尊严也会受到伤害。



他们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其他任何关系。



花颖和衣更月是工作上的关系。



完成执事的任务、要求花颖像个一家之主都属于工作范畴。花颖就算无法道谢或表达歉意也没有什么问题。



花颖从树荫下远眺,衣更月正与一名厩务员说话。比马还高出一个头的高挑身材,令款式古老的西装看起来都像是特地订作一样。奶茶色的头发梳向后方,露出的侧脸宛如冷静的化身不显一丝感情。



衣更月确认怀表,回答了厩务员什么后,将怀表收进背心口袋,从厩舍朝马场跨出脚步。



花颖就像通过广角镜头观看一样,涣散地捕捉有着马儿、厩务员和衣更月的风景,但大概是日光太强的缘故——



眼角一隅里,阳光闪烁,在他的眼中洒下光粒。



有某个发光的东西掉在地上了。



花颖离开树荫,靠近厩舍前发光的那个东西,蹲下身。



(这是……)



正当花颖伸手之际——



「花颖少爷!」



衣更月尖锐的叫声。



厩务员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扬起的马蹄。



擦过脸颊的风。



所有东西同时袭来,一瞬间又离花颖远去。



「……」



花颖无法立刻掌握发生什么事了。



「花颖少爷,您有受伤吗?」



衣更月询问。靠近的声音比问题的内容更让花颖察觉出异状。花颖转头往后看,发现脑袋旁就是衣更月的脸。他抓着花颖的上臂,修长的手指陷入外套中。



他似乎用了非常大的力气将花颖拖回来的样子。



「没有。」



花颖撑起靠着衣更月的上半身,扶好滑落的眼镜。



「真的非常抱歉,乌丸少爷!」



厩务员脸色大变低下头,另一人则是扯着缰绳,摸著白妙号的鼻梁安抚白妙号。



「白妙差点踩到我了吗?」



「是的。」



衣更月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令花颖有了平安无事的真实感。



厩务员拿下帽子,双手紧捏。



「是我们没有确认充分,真的非常抱歉。」



「不,我才抱歉。因为我意外出现的关系,害白妙用勉强的姿势着地了。它没事就好。」



「白妙号也平安无事。」



大概是为了避免吓到马儿吧,厩务员避开大声说话,用手指比出一个圈。



花颖松了一口气,打算移动到白妙号的身边。



途中,因为看到那个不再发光的东西,他放缓了脚步。



那是挥下的马蹄铁挖掘土壤的痕迹。金属陷入了有如盖下刻印般下陷的地面里,碎裂的链子凄惨地散落一地,令人不忍卒睹。



花颖记得那道沾满泥土的优雅颜色。



那是衣更月的怀表,听说是凤转让给他的。



「乌丸少爷。」



「我现在过去。」



骑马时不能有意外。花颖将眼镜换成护目镜,切换意识。他向白妙号道歉后,趾尖套入脚蹬,将身体提到马鞍上。



马儿身姿挺拔,马背上视野开阔,能一眼望向远方,耳畔安静得像是连声音都被留在地面上一样。



留在花颖眼球里的光线闪烁不定。



如果没有花颖,白妙号就不会受到惊吓扬起前脚。因为白妙是匹聪明的马,本来就不会去踩到怀表。



花颖夹紧双腿,拉起缰绳让白妙号前行。



花颖看到衣更月蹲在厩舍前,把手伸向地面。



主人不能向佣人道歉。



本该由护目镜阻挡的颜色似乎流进了花颖的眼里。



2



花颖抱着膝盖浸泡在热水中。



牧场附近有座小小的温泉旅馆,只对熟客营业。在一人独享的岩石温泉中,可以不用介意任何人,尽情放松因骑马而疲惫的四肢。然而,只有今天花颖没这种心情。



花颖将下巴抵在缩起来的膝盖上,让摇曳的池面填满视线。



(爸爸和凤是怎么做的呢?)



小时候,教导花颖礼仪规矩的人是母亲和凤。



(如果我弄坏凤的个人物品……)



花颖垂下眼眸想像——



花颖哼着歌走在走廊上,没有踏好阶梯。凤丢出手中的谜样物体——花颖的想像力无法顾及到细节——接住花颖。



『凤,对不起,都是我,害重要的谜样物体坏了。』



花颖眼前浮现凤微笑的脸庞。



花颖泼打池水站起身。



「道歉,会道歉啊。」



花颖太拘泥于规矩了。



继承乌丸家前,花颖也有向凤道歉和向雪仓道谢的机会。即使继承一家之主后,一有机会他也会向大家道谢,也对衣更月道过歉。



花颖太想有一家之主的样子以致于太钻牛角尖了。



花颖踏稳水底平坦的岩石从温泉中起身,披上准备在更衣处的浴衣,打开拉门。



「衣更月!」



「我在。」



衣更月似乎是在门旁待命的样子,他从朝和室中央呼喊的花颖死角中回应。电影里,只有杀手会这样避人耳目、隐藏气息——虽然想这样说,但惊吓主人心脏的这件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花颖气势汹汹地回过头,这一次,他堂堂正正地注视着衣更月。



「衣更月,在厩舍的时候,你的怀表掉了吧?」



「您看到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花颖多心,衣更月的声音有点僵硬。



「似乎是因为链子太旧,脆化断掉了,感谢您的关心。」



「感谢?不对,我是要问你怀表有没有坏掉。」



「不用担心。」



一本正经的话语十分顽固,像是拒绝对话一样。



「衣更月。」



「花颖少爷。」



衣更月像要堵住花颖下一句话似地呼喊他。



「没有什么比您和白妙号的安全还重要,事情没有演变到需要您烦心的程度实在是万幸。」



花颖被拒绝了。



这句话表现的意志是「不让主人烦恼是执事的工作」。如果花颖无视衣更月的意愿也想向他道歉的话,那才是花颖的傲慢。



「我去拿衣服进来。」



衣更月一礼后退出房间。



湿濡的浏海贴在额头上,像是限制大脑不要再思考一样。



回程的车内,花颖假装自己在睡觉。实际上,由于身体很疲惫,他应该睡了几次。



「花颖少爷,我们到了,真一郎老爷在等您。」



衣更月从副驾驶座下车,打开后车门。



在穿着和服的老板娘带领下,花颖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一名男子在他们抵达的别院中等待。



「你回来啦,花颖。」



听到去旅行好几周的真一郎这样说,感觉好奇怪。



花颖在真一郎对面落座后,衣更月行礼退下。



这间日式料理店总是在另外一间房准备了随从与司机的饭席,坐在个人包厢里的,只有真一郎和花颖。



花颖偷偷吐了一口气。



「也欢迎你回来。爸爸今天是从哪里过来的呢?」



「斯里兰卡的古都漫步很好玩喔。」



很合理。父亲的皮肤稍微晒黑了点,希望他没有勉强凤就好了。



花颖想着,忍不住低下头。他现在没有脸面对凤。



小托盘上放着前菜。汤羹里浮着水煮芜菁,添加的柚子皮精巧可爱。



待老板娘离开后花颖马上开口:



「爸,你看过衣更月的怀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