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话 真心(2 / 2)
小绘刚才还很是高兴的表情,稍稍有些僵硬。
「是夏月说的MV那件事情」
气氛开始变得紧张了起来,我像是被人摁进了水里一样,呼吸一阵困难,一切喧嚣仿佛都离我而去。
但是,我没有退缩,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昨天那件事情,所以我觉得应该要跟小绘你好好聊聊才行。所以能来聊聊这件事情吗?」
小绘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就像是下定了某些决心一样。
她把手柄给放在了矮桌上,用一旁的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客厅顿时安静了下来。我也发现自己的心跳比想象中还要更激烈。
小绘重新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认真,和刚才那副嘻嘻哈哈的表情完全相反,她与我正面相对。
「是问我想不想出演那个MV的事情对吗?」
「嗯」
看到我点头之后,小绘微微地吸了口气。
虽然我不知道她的这番呼吸声里究竟潜藏着何种意图,但我还是暂且说了下去。
「虽然当时我顺势拒绝掉了,但是我还没有听过小绘你自己的答案」
「我的,答案?」
「嗯,你可以说说你自己的想法。那我单刀直入地问了」
面对反问回来的小绘,我非常坦诚地组织着语言。
「对于夏月邀请你去出演MV的那个事情,你的真实想法如何?」
小绘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但是,我并没有在那惊讶中感受到不快。
「叔叔你问得还真是有够直接的呢」
「我有想过要问得婉转一点的。但是我自己大脑也很乱,所以捋不太清楚」
「那是因为——过去花泽可怜的那些事情吗?」
面对小绘的问题,我点了点头。
「我不希望你再次体会到那样的痛苦回忆。所以,对于小绘你从演艺的世界里抽身这件事情,我既没有异议,也不打算去说三道四的。我本应是这样的立场才对……可是,昨晚的我却并非如此」
小绘的脸上写满了疑问,仿佛在说着“这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那不是小绘你自己的选择,而是我独断专行地认为“你应该会抽身”……所以才插话帮你拒绝掉了」
「……嗯,叔叔你确实插话插得很快呢」
「至少在当时,这样的对应我觉得是最稳妥的……但是,我现在觉得那并没有考虑到小绘你自己的真实想法」
小绘沉默地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想问问小绘你自己对于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想的」
「嗯……不过,这是为了什么?」
小绘非常耿直地问道。
「叔叔……你希望我去出演那个MV吗?」
我听着小绘的话,细细地品味着。
其实这跟希望不希望的无关。
当然从我的说法上看,小绘会理解成这个意思也是无可奈何的……但重要的不是这个。
「是否要出演是小绘你自己决定的事情。我既不打算去恳求你,也不打算去强迫你」
我摇了摇头,再次望向了小绘。
「我只是,不希望因为自己独断专行的一己之见,把你给束缚住」
小绘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我。
她的眼神深邃而悠扬,仿佛能将我吸入其中。
在那灼热眼神的深处,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如果……我说如果的话」
小绘有些艰难地挤出了话语。
「如果我真的想要出演的话……叔叔你会怎么想呢」
「我……」
我并非是没有预想过小绘的这番“如果”。
也许小绘早已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克服了心理创伤,由于某些理由或者目的,而在考虑着要不要重新踏上演员的道路。
而这也是在昨天听了夏月的那番话之后,我通过自己的思考自行推导出的一种可能性。
可是,我也还是没有在心里做好应该如何回答的准备。
「……如果小绘你想要重新复出的话……」
但是不知为何,我好像看见了些许光亮。
我作为小绘的叔叔,对于她未来的人生道路,应该如何去靠近才对呢。
我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那就是——
「我会尊重你的想法,给你一切我力所能及的帮助。这全都取决于小绘你的心情」
一个劲地推着她的后背让她前行是不对的,但是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前行更加是不对的。
所以,身为叔叔,我所找到的答案就是默默地注视着小绘的选择,在必要的时候给予她帮助和力量。
「……这样啊」
小绘露出了微笑,同时又叹了口气。
「——所以你不支……我吗」
「诶?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没事,没什么。只是自言自语而已」
小绘笑了笑,靠在了沙发背上。她不停地掰着自己的手指,说道。
「佐东小姐的那个事情呢,昨天我也说了,我其实是没有什么抗拒和厌恶之类的感觉的,真的一点都没有。而且不仅如此,老实说……」
小绘坚定地抬起了头,重新望向了我。
「我非常清晰地在脑海中描绘出了在演戏的自己」
「嗯」
「当时我就察觉到了。我其实只是把“花泽可怜”给尘封在心底而已,并没有将其抛弃掉。不过这也是呢。毕竟,那是妈妈为我取的另一个名字嘛」
小绘安心地把手放到了胸前,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也许我真的还想继续演戏呢。大概也正因如此,这个名字才没有被我舍弃掉」
「这就是你在听到了夏月那番话之后,心里真实的想法吗」
「嗯」
这样啊。小绘即便是孤身一人,也还是好好地察觉到了自己心中潜藏着的思绪呢。
这孩子真的有好好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呢。
而我也再一次对夏月那洞察人心的能力之强而惊讶不已。
不过,好像又有点不对。没准这只是因为我对小绘过分溺爱,以至于视野变得狭窄了吧。
「……但是」
小绘用力地揪紧了自己的胸口。紧握着的拳头也在微微颤抖。
「我也确实在害怕」
「小绘……」
「一想到自己会不会又像那个时候一样沉溺于其中,我还是很害怕」
沉溺。那是小绘自己特有的表现手法。
那其实并非是真的沉溺。只是在饰演各种各样的角色的过程中,小绘迷失了自己,在迷失了所有方向与坐标的至暗空间里缓慢沉寂。
在世人渴求着“花泽可怜”的当时,小绘陷入了这种感觉的泥潭中。
在空无一物的至暗空间里,一个劲地往下坠落的恐怖感。
和表演相连结在一起的那种恐惧,是没那么简单就能轻易拭去的。
「我还想继续演戏。去出演MV也是一种选择……不过,我果然还是好怕」
小绘的声音里充满着对我的倾诉。
我突然间想到,小绘也许是在等待着我的回应。
可是,我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呢?我应该为她说些什么才好呢?
虽然犹豫了那么一刹那,但我还是马上就得出了答案。
「我会尊重小绘你的选择。所以按照你的真实想法去回答就好了」
面对一直诉说着恐惧的小绘,我没法一个劲地去推着她的后背让她前行。
可是我也没法去挽留她那想要去尝试的意志。
因此,这就是如今的我竭尽全力所能得出的唯一回答。
小绘脸上依旧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她凝望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仿佛是在整理自己心中那卷起了滔天巨浪的思绪,她又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也许,现在的我,还没法去出演那个M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