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学生会议之后，我们规规矩矩地往体育馆走去。安安静静这回事是做不到了，大家的紧张和兴奋在体内狂暴地乱窜。



“好期待呀!”



我回过头去看座位编号在我后面的艾尔，她好几次都眨着眼睛，用比平时略大的声音对我说“加、加油哦!”，虽然被老师提醒了好几次，但心中的兴奋并不会因为这样而消散。



到了体育馆门口，我深吸一口气，一只脚踏了进去。在体育馆里，充满了和往常不一样的气氛。期待，紧张，鼓舞，还有最为浓烈的心跳声充斥着这个空间。大家都有些心慌意乱，全员的指针都乱了起来，和平时有所不同。有人往正，有人往负，唯有小呆的指针，一直在没有方向地旋转。



不错，不错嘛，这感觉真棒。



今天的环节，首先从各个社团的表演开始。舞蹈、乐队、



我们学校的戏剧部有一个传统，每年的音乐剧都是经典。这一次，担任音响和灯光的小组长也是戏剧部出生，拜她所赐，小呆这次的脚本被装点得相当华丽。据说她也会参加戏剧部的演出。我充满了期待。



按班级规模坐在规定的阵地上，先是来自学校领导的一番向候，随即开始表演。



舞蹈、乐队、合唱都非常精彩，别的班里也有我的朋友参加，我看得非常开心，但是内心深处最期待的还是我们班的表演。



社团表演结束后，体育馆内还回荡着热烈的掌声。接下来，依次登场的是选择表演的五个班级。在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内，最初登场的班级已经开始做准备，而第二个出场的班级也不得不开始准备道具了。我们是第二个班级。有两个道具室，原本是男女分开各用一个，但不能一次性进去太多人，于是让参加演出的人先进道具室里换衣服。负责小道具和服装的人赶在第一个表演闭幕的时候去搭台。当然，这个昨天也有排练过一次。



当我们站上出演者的位置，耳边传来班上同学的声音，“加油!”“期待你们的表现!”。摔伤的男生用他那只没摔到的手和本来正在做布景的小呆对了对拳头，小呆接收到了应援，然后移动到道具室。无论是移动的人还是等待的人，心中的指针都在正负间不停摆动。



道具室略带的酸味让我想起初中在田径部时比赛前的心情。



“不过话说回来，艾尔还真厉害啊。”



我刚穿上英雄套装外面的运动服，耳边便传来身后演公司职员女孩的声音。



她应该是在说我身上这套服装。小呆提要求，我加人意见，然后艾尔开始设计，这是服装组努力的结晶。拨来的预算几乎全部用掉了，差点没让老师倒贴。



“哈哈，现在才意识到艾尔的厉害？”



“不是被米奇教育出来的吧？我以前的确跟她不熟，最近能和她说上话，也是米奇的功劳呢。”



“艾尔想进和服装相关的大学呢。”



“太适合她了。”她夸赞。话音刚落，小呆便进来了。我戴着遮住嘴巴的面具，穿着英雄的服装靠近了小呆。



原本准备说点什么的，刚好第一个演出节目刚刚开始，场外传来雷鸣般的掌声。等我意识到的时候，胸前已经迎来了一个拳头。



“拜托啦，这次就靠三木你了。”



小呆笑得像个傻瓜一样。我也给了小呆一拳:



“包在我身上。”



二十分钟后，第一个班级，也就是三年级的前辈表演的《小王子》结束了。我是《小王子》的粉丝，原本打算看表演，但幕布闭上的那一刻立刻忘了这些事情，穿好演出服装的我们躲在幕布后面，在后台移动，其他人正在帮我们搭背景。



在幕后，大家调整着呼吸，抖一下手脚来消除紧张。在我旁边是演路人的小京，他的指针仍然纹丝不动，正如平时和我说话时那样。



终于，舞台上的人都全部退场了。担当主持人的学生会的同学进来确认情况，终于要开始了。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饱含我们一个月心血的节目就要上演了。



“接下来，由高二一班带来英雄秀。请大家带着回到童年的心情，尽情享受!”



公告声想起，所有的灯光渐渐暗淡下去。



幕布打开，灯光亮起之前，还有一点时间。突如其来的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见。心中的指针，也需要看到对方的脸才行。真正的黑暗。



在黑暗中，我忽然听到了观众席中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落根针都能听到的安静中，我察觉到了什么。



我的心跳声比往常更响亮。



啊，坏了，我难道说，在紧张？



回过神来，觉得地板也变软，后背开始冒出毛茸茸的冷汗。



这个感觉实在是久违了，这种名为紧张的感觉。



啊，不能辜负大家的期待，我可是英雄，完蛋了。



出场还有几分钟，我没事吧？我，不要紧吧？谁刚才宣称自己不要紧……



“没关系的。”



一片漆黑之中，我清楚地听到了谁的声音。



冰凉的手指。我的左手，不知不觉中被冰凉的手指握住。



不是小呆那样硬硬的手指，它坚硬却有弹力，将我的手紧紧包围住。



我还没来得及确认是谁，手松开了，仅仅几秒的时间。与此同时，幕布打开，我看到了扮演路人的三人的脸。



左手还留有余温，以及那微微颤抖的触感。我握紧那触感，只觉得心怦怦直跳。而刚才的触感，却不见了踪影。



只剩紧张仍旧在手心残留，我握紧它，它便幻化成别的形状。



啊，或许，我能行。



我用左手紧握胸口涌出的感触，对着刚站上舞台的那男生的单薄背影，用口型道了声谢。



紧张已经变成自己的同伴，接下来就交给自己。



秀如同练习时一般，顺利地进行着。



音响，灯光，都秉承了戏剧部娴熟的技术，到最后也丝毫没有需要担心的地方。



拿着麦克风站在前方说独白的男生不愧是播音部的，口齿流利。



表演的大家似乎都将紧张感变成了自己的同伴，最后出现在舞台上的路人的手势也好，被怪人袭击的公司职员也罢，全都说好了自己的台词，发挥了练习时的水平。



接下来是我、小呆，和另一个演高中生的女生出场。我们并没有对内容进行太多钻研，却也恰到好处地猜到了点子上。太好了。



在前半部分表现人物的日常，人物的对话中，会透露出英雄和邪恶团体的存在，还会为坏人可能藏在好人之间这点埋下伏笔。当然，在一般人当中，肯定没有坏人。但其实，小呆戴着的护腕上，会有一个标记，和穿着全套紧身衣的战斗人员身上的一样。小呆觉得这个线索需要让观众察觉，于是刻意强调和显摆护腕。



灯光终于渐渐变暗，音乐变得紧张又可疑，接着，穿着紧身衣的战斗员们出现。当女生发出尖叫，被战斗员们带走的时候，她们终于喊出了英雄的名字。只是，英雄此刻还不能出现。



其实在这个时刻，小呆还留在舞台上，只有我退场。在幕后脱掉运动服，戴上装饰，以里面的制服形象出现。这段间隙，说独白的男生在舞台上和观众互动，我戴上面具，准备就绪，等待情绪高昂的观众叫我出场。闪亮登场!



接下来，登场后和战斗成员们搏斗，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击败，在平民百姓面前为民除害，让大家大呼英雄。哈哈，帅呆了!



我模仿电影里的特技镜头，将敌方个个击溃的时候，忽然发出了轰雷般的响声。终于那个看似无敌强悍的怪人、我们班个子最大的男生登场了。大家都露出害怕的神色，而我却勇敢地迎头而上。此处虽然要历经一番苦战，我却用各种招式将怪人击退。战斗成员垂头丧气地退散。



到此为止，会给观众一个终于恢复了平静的错觉。悄悄消失的小呆高声笑着从幕后出现。现在登场的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当然其实是小呆。发现昔日朋友竟然是敌人的我开始慌张。原本这里会上演悲情态爱桥段，敌人应该是男生。但没办法。英雄发现，和好友至今为止的一切都是演技，感到无比悲痛。但为了保卫和平，不得不站起来斗争。



然而，不愧是头目。随着音乐的响起，挥舞着拐杖对我进行攻击，最后我也被不可思议的妖术所击退。英雄，很危险。



此处，扮演一般人的各位开始呼喊英雄的名字。紧接着，旁白开始煽动观众。我从情绪激昂的观众的呼声中得到了力量，重新站了起来，充分利用音响灯光的效果，大喊一声技名，然后一个后踢腿。



在这里，我听从了小呆所说的:“要肆无忌惮地踢过来。”而我肆无忌惮地踢腿，其实是踢在小呆戴了护肩的肩上，然后小呆表现夸张地翻滚。



等敌方头目说完最后的台词，战斗成员们将断气的敌方头目拖回了后台。只留下一张狐面。看到这里，周围观众欢声一片。旁白者开始煽动观众鼓掌



从这里开始，我将要进行比较复杂的演技。虽然击败了坏人，但英雄无法很单纯地开心。为朋友是幕后黑手，为自己击倒了朋友，无比烦恼。背负这样的悲伤，却需要享受此刻的和平。小呆曰，人们总是无意识地赞颂和平，哪怕是将责任推给他人而得来的和平，这是对全日本人敲响的警钟。她说我需要将这样的信息传递给观众。



但是，不管怎么说，从结论上来讲，这样的和平是很好的，并且值得尊重的。最后，留在舞台上的大家感受这样的喜悦，而我将说出最关键的台词，结束表演。



这，就是我们一起打造的英雄秀。



然后现在，终于只剩下最后那句台词了。



我在舞台上听着OL的台词，轻轻放松肩膀。



到了这里，终于能够安心了。难关已经过去。练习的时候也没有出过一次错。



在幕后的紧张感，此刻看来仿佛是一个谎。



我避开耳麦，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第一次用放松的心情窥视了一眼四周。心情变化到此刻，已经辗转了千百个回合。



我从幕布后偷偷偷看，看到了笑得一脸满足的小呆。往观众席上看，看到了担心地环着双手的艾尔。还有挤眉弄眼看向这边的阿冢，还有舞台上，我最喜欢的同班同学们。还有，刚才给予我勇气的，没有台词所以不戴耳麦的“路人B”。哈哈。



啊，为什么呢？



这个月，真是开心。



在舞台上的我忽然有一瞬这样想。或许是被小呆的唐突传染了。



非常唐突地觉得，此刻的自己，真幸福。



大家真的都是很好的人。服装、布景、音响、灯光。因为如果没有大家的才能、努力和进取、意志力，就没有这样的成果。能被这么好的大家所围绕，能达成这样的事情，我真的太幸福了。



从根本上来说，如果不是因为小呆的野心，这次的舞台剧根本不会被提案。



平时大大咧咧的小呆瓜，当然这些话，如果她不撕开我的嘴，我才不会当面告诉她。



她知道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且毫不踌躇地去实现。和她对比起来，我清楚地知道，最近的我一直磨磨唧唧，变得非常无聊。



哪怕是关于自己的未来，也无法决定怎么办才好，大脑里的指针不知道该往正还是负，乱成了一个旋涡。



啊，我如果也像大家一样就好了，敢对自己想做的事情勇往直前。



“……”



“……欸？”



我终于察觉到了，此刻，发生了一件让我难以置信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



我的大脑放空了。



此刻的我，还站在舜台中央，却沉浸于自己的思考中，忘掉了一切。



身边的同学不得不撞了撞我的肩膀，告诉我到我的台词了。天啊，不会吧，我竟然在这种事情上失误。



我慌了神，想赶紧将自己的台词说出来。在剧本上，其实只有三行。提示秀即将结束的最后的台词。



不行不行，我必须好好说出来，这个节目凝结了大家的想法和心血，还有小呆的梦想。



小呆的梦想……



(米奇？)



旁边的同学看着我，眼神里都是担忧。好了我知道了。我的台词。我的台词……



我首先想起来的是，我必须要面朝观众说出最后的台词。于是我转过身去，对着观众。一束光照入我的视线。



就在这个瞬间。



至今为止，我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灯光仿佛照进了我的大脑里。



我的大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欸、欸……欸？”



我以为自己陷入了洞穴。光的洞穴无限延展，一次落下便不会停歇。拼命地，拼命地，我朝着自己至今为止的记忆伸手，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坠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是应该说什么来着？



我的沉默太过漫长，甚至能感受到身后大家的焦虑。这样的焦虑一定也传到了观众席中，人群中开始吵阔起来。哪怕我的感官冻结，此刻也能听到“怎么了？”“忘词了？”“在这种地方？”“真遗憾”。



不对，等等，不对，不对，我记得，我记得，我那样拼命练习过。



快，快，快，赶紧说点什么。我知道!



我明明这样想，大脑却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行，不行，不行。



好不容易得到了勇气。



这凝聚着大家的期望。



凝聚着小呆的梦想。



这样下去，我会让一切化为一摊泡影。



我明明知道，却如鲠在喉。



为什么，为什么。



怎么都等不来，堵在喉咙里的话语在眼前徘徊，却友个出声音。取而代之的是流下了眼泪。



“三木一旦得意忘形就容易出错哦。”"



啊，为什么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为什么……



脚底的地板重新回到了柔软，比之前更加柔软，我的双腿乏力，好像下一秒就能折断。



绝对不能倒下!



我垂死挣扎，然而实际上真的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时刻。



我之所以没有倒下，是因为忽然有什么从旁边过来，支撑住了我的身体。



在惊慌失措的状态中，有什么在眼前无法驱散地旋转。不知道是什么，只是觉得在越来越大的嘈杂声中，有一股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投入我的大脑。



“没关系的，三木，不要担心，深呼吸。"”……小呆？”



我终于意识到，是小呆接住了我。



小呆已经取下了耳麦。只剩我毫无掩饰的声音在体育馆里回响。那时的我也不知道，这句话让周遭变得一塌糊涂。



唯一知道的是，小呆此刻不应该待在舞台上。



“啊，小呆，不行啊，你不能在这里。”



“嗯？”



“笨蛋，不能让心血白费，你的梦想、大学，你的目标，你心里的指针全部会摆向负的。”"



我不知彼时的自己在说什么。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切。



或许是大家意识到此刻的我的异常，观众安静得让人恐怖。然而，小呆的回答，却摘掉了我的答案，也摘掉了我的耳麦。“但是三木，你在哭啊。”



她在说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这才是小呆的梦想。”



“如果朋友有困难的时候我还考虑自己的得失的话，我才是真的笨蛋。”



不是啊，不考虑的人不才是笨蛋吗……·



小呆或许听不到此刻我的内心想法，她紧紧抓住我，还是斗篷的造型，径直走过去靠近说旁白的男生，留下一句“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吧”。我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还在想她要如何谢幕，没想到她竟然从旁白者那里抢过麦克风，开始对观众们说道:



“各位，非常抱歉。我们有件事不得不向大家道歉。”



对不起，都怪我。



“对不起，我们所有人都是在演戏。”



不不，这谁都知道。每个人的头顶都出现一个对话框。包括我。所以在当时，应该所有人都没明白小呆真正的意思。



“我们在演戏。我是这样想的。在这个从来没有停止过纷争的世界，需要强大的邪恶势力的进攻，人们才会凝聚到一起。这么想的我，只好让自己成为人类的强敌，所以变成了恶魔的化身。然而当恶魔被击败，我察觉到我们需要一个领导全人类的人，所以我强迫朋友成为这个正义的化身。按照约定，被她击倒的我，不可能再次出现在大家的面前。然而，她无法眼睁睁地看我一个人背负这样的责任。同时，我也无法看着悲伤的友人独自悲伤。我们的计划失败了。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我们的天真。我们是虚假的英雄和虚假的坏人。但是大家，请想一想，下一次，如果出现了真的坏人，是不是会出现真的英雄呢？此刻，如果不携手团结，到了那时，可就来不及了。我们想对大家传达的，正是这个。”



小呆说完，场内开始流淌起古典音乐的结束曲，灯光渐渐暗了下去，直至彻底黑暗。幕布开始落下，一下、两下，夹杂着考虑的掌声渐渐响起，随后，掌声变得确切，越来越响。



“我们想传达的，正是这个。”这句话，本应是我的结束台词。但并不是像小呆所表达的那样的意思。小呆所说的话并不是剧本上的台词。



我啊地一下惊醒。难道说，小呆预想到了我的失败，所以准备了另一个结局？我怀抱着寂寞与歉意，摘掉耳麦，在黑暗中，微微颤抖着对小呆说，“谢谢。”小呆“哈”地发出一个怪声音，然后说道:



“我即兴发挥得不错呀。抢来话简的时候还在想我要怎么办呢!”



真的假的？当时的状况原来不是她计划好，而是现场发挥的？这孩子果然是个疯子。差一点就变成了人间惨剧，如果失败，她可是要承担所有的责任的。早知道我都嫁祸给她了。



然而她成功了。不，也不能算是成功。只是计较得失的她，用了一股傻劲儿让一切收了尾。



啊，本来不想告诉这家伙的。因为很害羞。但眼角流下的那一滴泪，并非是为了讨好，而是不由自主。



“她真的很棒。”



当下一场表演的灯光被打亮，我终于看到了大家的脸。大家都露出了一张安心的脸。我刚才肯定是一脸狼狈吧。只有呆一人，笑了起来。



不是正极也不是负极，她心中的指针不断旋转。她笑着说:



“我也太帅了吧。”



结束后，我一边哭一边和大家道了歉。说实话，我完全不记得当时为何哭了，所以也无法和大家具体说明原因。我还记得大家笑着说了很多体贴的话，说记得的部分就够了。“原来连米奇也会紧张呀。”“说实话，是不是小呆不出场的话你不会忘词的!”但即便如此，这个夜晚我还是一个劲儿地沉浸在悲伤之中。思考着各种事情，然后陷人睡眠。早上起来后精神了不少，因为一味沉溺于往事也没用。



周日。我们为了昨天的努力而准备放松。我们今天打算去其他班级的模拟店尽情享受到他们闭店。结束后还要去车站附近的汉堡店庆功。周一也休息，文化祭万岁。



我和艾尔、小呆还有女生们一起去各个模拟店吃吃喝喝，途中还经过了社团的模拟店，被阿冢冷漠相对的事情我也还记得。我和小呆让他给我们点优惠，结果只有艾尔的华夫饼变成了四层。我装作掏钱的样子在阿冢肩上敲了一拳。



包括这个小插曲在内的时间都过得非常愉快。后来我有点事情，需要离开女生们一阵。



因为我偶然看到那个，今天无论如何也想聊上两句的人，他坐在庭院里。



如果表现太可疑而让他误会就不好了，于是我绕了几个话题才脱离女孩子们，然后买了个章鱼烧，坐到他的旁边。



“哟，小京。”



听到我声音的他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我连忙支撑住他，章鱼烧都差点掉了出去。干咳嗽了几声的他，今天的指针也状态不错。



“三、三木同学，怎么了？不是应该和宫里她们在一起吗？”



“啊，我降临到你这里来了。”



“降、降临，呃，那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嗯？嗯……”



被反问，我原本打算说的话却忽然变得很难出口。



“三木同学？”



呃，算了。



“我是来和你道谢的。”



“道谢？”



小京歪起脖子，满脸疑惑。



“嗯，昨天在舞台的幕后，因为小京握住了我的手，我才冷静下来。嘛，虽然最后变成那样了，但很感激你。谢谢。”



不知为何，我的手心还有他手的触感。



我表达了谢意。接下来应该是相互害羞地嘿嘿笑笑。但小京的反应却和我想象中完全不同。



小京更加疑惑地歪着脖子，仿佛脸上有个巨大的问号，这个大问号压得他满脸通红，他拼命地摇头。



“我、我没有握过三木同学的手。”



“欸？你握了啊，昨天，你在我旁边对吧？握着我的手，对我说了没关系，不要紧的。”



“我没有握过你的手。虽然的确是我说了没关系，不要紧的。”接着，小京给我揭示了我预想以外的真相。



“那是因为，师傅告诉我说，在幕后，表演就已经开始了。我觉得自己会紧张，师傅说如果被敲了肩膀，就说一句带有表演性质的‘没关系’，于是我便说了。但是真的没有握你的手。”



“……”



啊啊，我明白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为什么昨天小呆会在幕后那样说，为什么会事前让我们捏小京的手，为什么会叫我不要缺席。



我终于理解了，紧接着被一种奇怪的感觉所侵袭。很久没有过的感觉。得知自己一直以来的感受是错觉，我忽然变得很难为情。



“嘛，啊，但那句话给了我勇气谢谢你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阿冢好像马上要闭店了你可以去找他看看拜拜。”



我像说绕口令一样说完，为了隐藏我不知为何变红的脸，赶紧转身。抱歉啊小京你没有错，真的。



总之，我要先去将小呆抓出来。



结果直到庆功聚会，也没有等到和小呆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所以没办法，只好在结束后去小呆家里找她。



在小呆回家的路上，我说出那件事，她“啊呀”一声。



“我叫他好好表现的。”



“果然是你出的嫂主意! ”



“被暴露了我也没有办法，嗯，的确握着你的是我。”



“但是，和你的手的触感不一样，而且是右手。”



“我跟你说了嘛，为了教他，我可是从零开始练习的。”小呆伸出右手，果然和昨天的触感一样。



“为了配合小京的左撇子，我也用左手练习了。同一个时期开始的，所以手的硬度也差不多。”



“真是的，完全不懂你的目的。难道说，你是为了让小京克服和我相处？”



小呆面无表情地赞同。



“原来是这样。”



“这样的话，直接让他握我的手不就好了？”



“那样的话，他就没办法演戏了呀。”



“不懂你什么意思。”



我歪过头去，小呆嬉皮笑脸。



“我就是忍不住想应援那种炽热的感情啊。”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小呆，你用胸部去压阿冢的时候，没穿内衣吧？”



呆掉的小呆“啊啊”地喷了出来。



“故意不穿内衣是个误解，用胸部去压他是因为，你知道的，我是个有什么都会去做的人。”



小呆一脸得意。我认真想她在说什么，还是不知所云。



算了，让她去。她是个小呆瓜，去思考她的行为只会搞得自己很累。



啊，对了。



“话说，小呆，我准备念文学部。虽然听说很难找工作，但找工作的时候再看看好了。”



“这是你想做的？”



“嗯，我喜欢古典。”



对自己喜欢的东西说出喜欢后，能从心底笑出来。小呆虽然没有笑，但用严肃认真的表情深深地点了一下头。



“那我觉得不错。人生短暂，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时间都不够，没时间去做不想做的。”



小呆一副明白一切的模样。看着这样的她，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我为什么会觉得小呆和一般人不一样。



“小呆才是英雄呢。”



明明我跳出了话题，小呆却丝毫没有追问什么，只是接着我的话，说:“三木才是呢。”



今天，小呆胸口的指针也在咕噜转动。



那仿佛像是不知何时会让她变身的英雄腰带一般。我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