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 死者的城市(1 / 2)
眼前的景象──一点都不真实。
天空被染得赤红,灵魂在上空仿徨地飞来飞去。
家家户户看不到灯光,宽阔的街道无人行走──这里指的是人类。
走来走去的是肉体腐烂长相丑陋的魔物──『僵尸』,以及全身上下喀喀作响的白骨魔物──『骷髅兵』之类的不死魔物。
光是看得到的范围,大概就有五百只左右。整个城市都感受得到魔物的魔力,数量少说也在数千之谱。
仔细询问斥候之后,我们急忙驾著马车来到艾塔尔一探究竟……结果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幅景象。根本就是地狱。
我们并未进入城市,而是躲在不远处的森林观察情况,因此不死魔物并未发现我们的存在。少数不死魔物打算离开城门,朝著我们躲藏的方向前进,却被艾塔尔内部的范围结界所阻碍。
……这就怪了。怪物为什么会出现在结界内部?结界老弟根本没在工作。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眼前的景象过于诡异,在场的冒险者无不微微颤抖。蕾蒂勇者团队的成员也是面色凝重,似乎十分紧张。
但是,数量如此庞大的不死魔物……不太可能是自然产生的。我很不愿意面对现实,可是──
「难道这些……全都是城里的居民……?」
实际上,想要召唤或者是支配数量如此庞大的不死魔物,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我也略懂一些《召唤魔法》,但基本上召唤一百只人型魔物已经是最大极限。若换成体型瘦小的老鼠,十万只左右固然不成问题,然而要同时控制那么多不死老鼠,可是相当烧脑的苦差事。我之前试过一次,结果差点没要了我的小命,所以这种傻事我是绝对不做的。
「……没有其他可能。世界上没有可以召唤出这么多不死魔物的术者。十之八九,是城里的居民。」
伊芙虽然也略受惊吓,语气还是十分冷静。
「没、没事的!大家一定都躲在安全的地方!相信那个人也是──」
「艾塔尔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亏你还说得出这种天真的话?……没有人能够幸免于难。」
菲纳强颜欢笑,却被莉娜泼了盆冷水。
只见菲纳喃喃说出「不可能……」、「那个人一定不会有事的……!」,试图告诉自己不必担心……只可惜莉娜的判断恐怕是正确的。就眼前的局面来看,发现幸存者的机率确实相当渺茫。
我再度环视起艾塔尔的街道。
不分男女老幼,在某种程度上依然呈现生前姿态的僵尸。
化为骸骨之后还是在街上走来走去的骷髅兵。
翱翔于火红的天际,宛如人型的灵体──鬼魂。
散落街头的尸块,以及随处可见的血迹。似是受到外力袭击而被破坏的建筑物。
其中最为诡异的地方──就是宛如活人一般活动著的不死魔物。
打扮成贵妇人的僵尸在并未点灯的咖啡厅谈笑风生。
看似小孩子的鬼魂在街道上跑来跑去。
穿上盔甲的骷髅兵手持长枪,站在敞开的大门口,活脱脱就是个忠于职守的警卫。
如果他们都是活人,眼前的画面就是再平常也不过的小镇风光。这也突显出映入眼帘的这幅光景到底是多么诡异。
放眼望去尽是不死魔物,很难想像城里的居民还活著。就算真的有少数幸存下来的居民……应该也是也近乎绝望的状况吧。
直接开战固然是个选项,魔物的数量却过于庞大。不能跟旅途中剿灭人口贩子的情况相提并论。
「唔唔唔……有点棘手哦……?」
面色凝重的蕾蒂打量著眼前的僵尸大军之后,低声说出了她的看法。蕾蒂似乎打算开战,双眼流露出身为勇者的斗志。
「喂、喂!我看还是逃命要紧吧!?」
就在大家难以相信眼前地狱般的光景,战栗不已时……惊慌失措的凯恩以颤抖的语气大声喊道。
「可、可是!万一还有幸存的居民……!」
「不可能有那种事情吧!?这里的居民全都已经死了!!」
凯恩卯起来怂恿大家逃命。
嗯……这也难怪。亲眼目睹城里的诡异景象之后,多少会产生这样的念头。想要逃命也是很正常的。
我自己也想快点回去。眼看著护卫任务即将结束,却遇上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任谁都会心生胆怯。我原本还想在软绵绵的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乾脆对整座城市使用净化魔法的《不死净化(Turn Undead)》,然后就走人吧。这样子应该可以解决问题……不过,魔物的数量庞大,这么做似乎需要相当可观的魔力。想要在不被其他人发现的情况下使用《不死净化(Turn Undead)》,恐怕没那么容易……
「想逃……就逃吧。回去之后再好好睡上一觉。」
既然凯恩选择逃走,我也可以在使用《不死净化(Turn Undead)》扫荡不死魔物之后就回家睡觉,将后续的工作留给其他人即可。就在我打著这种不负责任的如意算盘之际,伟德的发言让我心中一凛。这家伙难不成看透了我的心思?
「不、我、我并不是──」
我试图替自己辩解,可是──
「凯恩,你还年轻。就算想要逃走,也不会有人怪你的。」
看来他并不是在对我说话。幸好他不是懂得读心术的大猩猩。
「可、可是……开战也毫无胜算,到头来只是白白牺牲吧!?这么做根本没有意义!!」
「……的确,或许没什么意义。但是,魔物的数量如此可观。虽然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入侵艾塔尔的……幸好目前都被困在范围结界之中……可是,万一结界失效了呢?你觉得这些魔物会流向何方?」
「…………什么?难、难道是……!」
伟德的询问让凯恩瞪大双眼,身体更是微微颤抖,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放眼望去,其他冒险者以及蕾蒂勇者团队的成员似乎早已瞭然于心,大家都露出毅然决然的坚定神情,彷佛视死如归的骑士。唯独蕾蒂依然是一脸疑惑的稚嫩模样,跟我对到眼的时候还露出灿烂的笑容。好可爱。
只见伟德瞥了凯恩一眼。
「──想必是邻近的村落、城镇甚至是国家。托尔凯赛、德摩尼奥、欧拉法……距离最近的应该是尤尼威尔许王国吧?就算要派出援军,我们也必须暂时挡住魔物的攻势,替援军争取时间……而且我的家人都在尤尼威尔许。更是不能……一走了之。」
伟德握紧颤抖的拳头,藉以对抗内心的惧意,又以斗志昂扬的眼神,说出自我激励的话语。
「吉雷,可以请你带著凯恩和委托人向尤尼威尔许求援吗?至于勇者大人……抱歉,请留下来跟我们并肩作战。」
就在我双手抱胸,靠著墙边喃喃自语著「简直就是魔物泛滥(Stampede)呢……」,试图酝酿出强者风范的时候,伟德的话锋突然转到我的身上。咦……我可以离开吗?
「不……我要留下来。我有无论如何都必须调查的事情。」
就在我暗自叫好,打算「偷偷使用《不死净化(Turn Undead)》,等到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再打道回府」的时候,菲纳居然以坚定的表情回绝伟德的提议。
「为、为什么大家都不逃走!?你们都不害怕吗!都不珍惜生命吗!?」
凯恩以无法理解的表情环视四周之后,语气颤抖地大声喊道。也不是大家都这样啦。可以的话,我还是比较想早点回去睡觉喔。
伟德和其他冒险者纷纷表示「当然害怕,可是失去重要的人更可怕吧?」或是「嘿嘿,成为英雄的感觉挺不错的」。
凯恩低下头来不再说话,似乎陷入犹豫般沉默了片刻。
而后,才嘶哑著嗓子怯生生地如此呢喃:
「…………我是否也能派得上用场?」
他拚命压抑著害怕得全身发抖的身体,即使如此,凯恩的双眸还是流露出无比的勇气。慢著慢著。你不走的话,我怎么办──
伟德闻言,顿时惊讶地睁大双眼。
「……看不出来你挺有骨气的嘛。当然,非常欢迎。」
说完之后,又看似害羞地笑了笑。其他的冒险者也纷纷对凯恩报以友善的眼神,现场紧张的气氛缓和不少。
……不过,既然凯恩决定留下来,代表预备离开的人只剩下我跟菲纳带来的随从──
──在场众人纷纷以「你怎么办?」的眼神注视著我。
「……算、算我一份。」
结果我也要参加战斗。
是说,其他冒险者和凯恩都已经鼓起勇气主动请缨了,就算我脸皮再厚,也很难在这种情况之下独自离去。不但会打坏自己的名声,现场的气氛也不允许我这么做。
于是──
由伟德率领的C~A级的冒险者们。
《攻》之勇者蕾蒂与她的团队。
精通《言灵魔法》的委托人少女菲纳。
还有我(D级冒险者,毫无斗志)。
──之『艾塔尔不死魔物讨伐队』正式成立。
目送非战斗人员撤离现场前往尤尼威尔许之后(由B级冒险者负责护送,我这个D级冒险者不敢表示意见),全体人员决定召开作战会议……
「……既然制造出这么多不死魔物,敌人之中必有术者。那么只要打倒那个术者就好了。」
大家在作战会议稍微讨论之后,伊芙提出上述的意见。不愧是白魔导士,似乎对死灵瞭若指掌的样子。
「问题是如何找出那个术者……街道上到处都是不死魔物,根本难以行动……啊,我想到了!」
以苦涩的表情打量著丑陋的不死魔物之后,伟德突然露出灵光一闪的表情,旋即转头看著我。别这样,我会被你的凶恶长相吓到的。
「吉雷,你手边的《探查》魔导具应该派得上用场吧?当初不也是轻松掌握人口贩子的行踪了吗?」
伟德以期待的表情看著我。正确来说我并非使用魔导具,只是将《探知魔法》传送出去罢了……算了没差,就试试看吧。
于是我取出《远视》的魔导具,跟上次一样将《探知魔法》传送到附近的区域进行搜索,可是……
「……不行,找不到。」
完全搜索不到疑似的魔力,我只好如此回答。伟德他们顿时大失所望地垂下肩头。
……这就怪了。能够制造出这么多不死魔物的术者,应该具备相当惊人的魔力才对……就算有魔导具之类的辅助工具,也不太可能完全躲过《探知魔法》的搜索。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使用了高等级的《妨碍魔法》、《伪装魔法》或是《隐蔽魔法》。若是《探知魔法》最高等级的『那个』,只要魔力总量占据优势,依然可以搜索出目标的下落……只可惜我没学过,没办法使用。
就在我们抱头苦思的时候──
「………………我有一个想法。」
直到刚才都一直看似犹豫地低著头、不吭一声的菲纳突然打破沉默。
「不知委托人小姐有何妙案?」
「只要使用我的《千里眼》……」
「拉菲──菲纳小姐!万万不可!」
戴著面具的女性护卫连忙以急迫的语气阻止菲纳。
然而……菲纳却以不容分说的态度伸手制止对方,同时轻触套在左手食指上的戒指──
「我──拉菲妮•奥迪姆•雷非纳德会以《千里眼》找出术者。」
如此宣告之后,便摘下那枚戒指──《变幻戒指》。
与此同时,菲纳的身形化为扭曲的幻影,绽放出眩目的光芒。
光芒逐渐消散之后。
「──!?」
眼前的画面让我们惊讶得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乌黑亮丽的秀发化成白雪一般美丽的发丝。
──原本端正的五官,增添了一丝稚嫩尚存的轮廓,更是惹人怜爱。
也难怪我们全都看得目瞪口呆。
因为眼前的人物……根本就是称之为『从绘画中飞出来的天使』也不会有人质疑的,绝世美少女。
菲纳──不,拉菲妮表明正身之后,好一段时间大家全都鸦雀无声。在场的冒险者无不惊讶得张大嘴巴,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人物。
我也被吓了一跳。除了长相之外,还有那个名字──
「原来是公主大人。」
莉娜对拉菲妮投以锐利的视线。
「……是的。其实我原本并不想表明身分……不过眼下情况危急。」
──『拉菲妮•奥迪姆•雷非纳德』。
尤尼威尔许王国的第四王女,最受人民爱戴的王族成员。
这也难怪。在楚楚可怜的美丽外表之下,隐藏著全国唯一懂得使用《探知魔法》最高等级《千里眼》的聪明才智。再加上平易近人的行事作风……俨然被当成人民心目中的偶像。光是我所知道的范围,粉丝团就已经有五个之多。实在是太受欢迎了。
不过──既然身为尤尼威尔许王国的公主,拉菲妮就迟早会嫁给知名的贵族,或者是打倒魔王的勇者。
这让粉丝团的会员们大为伤心。不,应该是伤心欲绝。
心爱的公主竟然要嫁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家伙,是可忍孰不可忍……虽然有少部分的变态反而对此表示兴奋,不过那些猪猡全都被其他粉丝就地正法,不复存在了。南无!
全体粉丝的愤怒就这样无处发泄,逐渐累积……最后终于引发了一场暴动。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六年前。
当时我正值修行时代的颠峰期,并未亲自见过她本人,只觉得怎么会有人对一个九岁的小女孩产生兴趣,因此而感到有些恶心罢了。
不过长大之后,才知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癖好,或许那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爱吧。LOVE AND PEACE!
暴动愈演愈烈,迫使王国不得不寻求解决之道。
于是,掌管数个粉丝团(男女比例八比二)的男人──尤尼威尔许王国的国王皮拉尔•奥迪姆•雷非纳德召集全体会员,如此表示。
『真有意见的话,成为勇者或是贵族不就好了吗?』
据说皮拉尔是超级笨蛋父母,特别宠爱拉菲妮,过去还曾经扬言谁都不能抢走他的宝贝女儿,就算是打倒魔王的勇者也不例外,不过这种说法遭到粉丝团的会员们否定。
从那之后,想要跟拉菲妮成亲的诸位变态不是从军就是经商,试图从这两个管道出人头地。尤尼威尔许王国的军事以及贸易在这几年之间突飞猛进地发展,想必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总觉得我完全跟不上事情的发展。那些家伙大概都是笨蛋。
……不过,真的跟公主结婚之后,应该也不太好过吧。说不定会被粉丝团盯上性命……?也罢,与我无关。
这么说来……当时在溪中戏水的那个天使般的少女,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位公主大人。两人都是白发,长相也一模一样。也就是说万一偷窥的事情东窗事发,我大概会被安上对王族不敬的罪名,当场被就地正法吧。打死都要守住这个秘密。
不过那件事应该很难被其他人发现吧。毕竟就常理来判断,谁会想到堂堂一国的公主出现在这种地方。就算真的有人想到了,也会被自己当场否定,不会继续深究下去。
「拉菲妮大人!您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在可能被敌人锁定的情况下,居然还自行暴露身分──」
「诗恩,『安静』。」
拉菲妮使出结合声音与魔力的《言灵魔法》,面具女──诗恩被迫闭上嘴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情况危急,顾不了那么多了。再说……姊姊她们应该不知道我们人在艾塔尔。大可不必担心。」
话虽如此,诗恩还是动了动嘴唇,似乎有话要说……然而嘴巴已经被封印起来了,完全无法出声。
……这么说来,印象中似乎有个公主对拉菲妮十分感冒,甚至还不惜雇用顶尖杀手,想要暗中除掉拉菲妮。不过这毕竟只是传言。就算杀手真的存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我想利用《千里眼》找出术者的下落……你觉得呢?」
「可、可以啊。我觉得不错。」
莉娜的语气飘浮不定,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嗯?总觉得莉娜整个人的气氛都不一样了。是我多心了吗?
「那么我就开始了……『弥漫于大气的众多精灵,「尤尼威尔许王国第四王女」拉菲妮•奥迪姆•雷非纳德在此下令。赋予我无远弗届的神视』──《千里眼》。」
菲纳双手紧握于胸口,跪在地上咏唱咒语。
「这真是……不得了。」
目睹闪闪发光的魔力流窜于菲纳身边,我不禁大为赞叹。
将《千里眼》冗长的咒语浓缩成短短三句话的聪明才智固然令人印象深刻,更难得的是竟然能将浓密且纤细的魔力控制得如此完美,俨然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自体内涌现的魔力不但品质精纯,总量也是非比寻常,几乎相当于S等级的魔导士。了不起。
而且……不愧是《探知魔法》最高阶的魔法,《千里眼》的效果确实厉害。
无论距离多远都可以透过残留魔力锁定目标。如果没有残留魔力,也可以指定长相、姓名、身高、发型、体型或是剑术流派等等的条件,过滤出符合的人物。
顺带一提,这种魔法也适用于怪兽,或者是茶杯之类的无机物。只要有了这种魔法,不管弄丢了什么东西都可以立刻找出来,十分便利。
至于弱点……大概就是容易受到高等级的《妨碍魔法》、《伪装魔法》或是《隐蔽魔法》的干扰。如果对象的魔力总量与自己的魔力总量相差太多,好像也无法探测。
另外,在魔力的密度特别高的地方也难以锁定目标。
不过……这种地方大概只存在于极北端的未开发地区──拉斯史贝德大陆。据说那里栖息了许多相当于S级的巨龙,甚至连魔王都住在那块魔大陆上面。
过去我曾经造访过一次,结果发现魔物不但数量庞大,实力更是强得不像话,害我差点没死在那里。当时我虽然高高兴兴地四处狩猎魔物,现在打死我也不想再去第二次。
还有,其实我以前也曾经想要学习《千里眼》。
……结果看到术式书写满了诘屈聱牙的文字,就立刻放弃了。毕竟我可不想为了一种魔法消化上百本的术式书。我不排斥透过文字来学习理论,但基本上我比较喜欢身体力行的学习方式。
偏偏懂得《千里眼》的术者几乎找不到,所以我没有身体力行的学习机会。虽然是非常好用的魔法,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
「────嗯?」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个念头。
「假如……以拉菲妮为范本有样学样,说不定就学会了呢?」
拉菲妮正集中精神使用《千里眼》,专注于调查周边的地区……于是我决定尝试看看。
我看看,术式结构应该是这种感觉……魔力大概是这样吧。
咏唱……就免了吧。以前我会将咒语分成好几段之后一字不漏地背诵下来,不过从某个时期开始,我边看边学、不停进行实战的方式更有成效,所以我就不再使用咒语了。
……这么说来,我好像是在捡到『这把剑』之后,才开始像这样都使用身体记忆……算了,这不重要。我先试试看再说吧。
「──《千里眼》。」
我模拟想像中的术式制造魔力,以艾塔尔内残留的魔力凝神搜寻术者的下落。结果──
「……后面?」
我突然有种术者就在身后的感觉。
紧接著又试著使用一般的《魔力探知》……但除了我们几个之外,没有其他的反应。
我暗想「不可能吧……」的同时,我转过身来。
「──!?」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跟森林的景象格格不入的豪华座椅,以及端坐在椅子上面、呈现半透明状的巨大骸骨。对方显然不是一般的骷髅兵,不但全身散发出惊人的魔力,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流露出独特的风采。
只见骸骨单手撑著脸颊观察著,微微晃动的头骨喀喀作响,彷佛是在嘲笑我们般。这家伙还真是恶心。
半透明状的样貌,应该是高等级的《伪装魔法》所产生的效果。这就是先前一直没发现他的原因。
环视四周──其他人似乎还是浑然不觉。
若连拉菲妮的《千里眼》都侦测不到,代表这家伙的魔力总量高得不像话,甚至超越相当于S等级的拉菲妮──足以跟SS等级平起平坐。不过这么一来,就等于是传说级的魔物了。
「…………还是我去找你们好了。」
发现我有所警戒之后,骸骨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轻声开口。
接著,骸骨移动到专心使用著《千里眼》的拉菲妮面前,深深地吸了口气──
「呵呵呵……愚蠢的人类啊。就让我──魔王军四大天王之一的【食尸者】卡菲斯带领你们进入永恒的长眠吧──」
只见他不知为何自行解除了《伪装魔法》,释放出惊人的魔力之后……大展双臂揭露了自身的存在。
目睹了这一幕,我突然有感而发。
──啊,这家伙,是个傻子。
自称是魔王军四大天王的这具骸骨在我们的面前现身,而且还笑得白骨乱颤,似乎相当愉悦。
「────咦?」
突然现身的骸骨让拉菲妮等人陷入混乱。只见他们纷纷露出茫然的神情,一副状况外的模样。
「怎、怎么会!?《千里眼》明明没有任何反应……!?」
拉菲妮眼神动摇,以无法置信的表情凝视著骸骨。
「呵呵呵,真是可悲……光凭那种实力也想把我找出来……我看你一直找不到,忍不住就现身了……!」
「唔……!」
拉菲妮懊悔地紧咬下唇,往后一跳与骸骨拉开一段距离之后,立刻抽出护身用的长剑。众冒险者与蕾蒂她们也瞬间与骸骨拉开距离,举剑形成对峙。
眼前的情况十分危急……然而我毕竟完整目睹了骸骨先前的举动,对我来说只像是舞台剧的段子。感觉有点尴尬。
「吃我这招吧!《空刃斩》!!」
就在我感到有些别扭的时候,一名冒险者突然冲了出来,大概是认为先发才能制人。只见他对骸骨施展结合风魔法与剑术的剑技──《空刃斩》。
这招《空刃斩》手法相当熟练。
虽然真正的高手不需风魔法的辅助也能使用《空刃斩》,这名冒险者显然是略逊一筹,不过发动速度以及威力依然不容小觑。
男子以全力施展的《空刃斩》以惊人之势袭向骸骨。可是──
「……对我无效呢。那把剑是玩具吗?」
《空刃斩》被笼罩骸骨全身的防护结界「铿!」地弹了回来。男子见状,无法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冷冷地瞥了男子一眼之后,骸骨喀哒喀哒地发出诡异的笑声。
「虽然没用…………不过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
「……什么?听不懂──」
不等男子把话说完,骸骨就将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臂伸向男子。然后──
咚!
现场传出一声闷响。
「──咦?」
男子慢慢地看著自己的身体,发出嘶哑的惊呼。
然后──就这么颓然倒地。他身上开了一个大洞,鲜血流了满地。
「请你这个低等的人类不要对高贵的我动手动脚好吗?」
俯视男子的骸骨嘴角一歪,喀喀喀地笑了起来……
「……回、《回复魔法》!动作快!」
一脸茫然地看著男子颓然倒地之后,拉菲妮和其他人才惊觉事态严重,急切地大叫。
「──《上位治愈(High Heal)》!」
比声音早了几拍的伊芙利用白魔导士的高级魔法治疗男子。幸好伊芙反应够快,男子身上的大洞很快就愈合了。
刚刚的魔法是……魔力弹吧。
我已经及时采取行动,试图减缓魔法的威力了,结果还是造成严重的伤害。由于事出突然,我来不及使用《结界魔法》,只能直接以魔力加以抵挡,因此减缓的效果十分有限……不过对方的攻击确实是威力惊人。
伊芙已经使用《回复魔法》,男子应该是死不了,不过情况还是相当危急。目前只是暂时堵住伤口,并且制造出应急用的内脏,不过想要让男子脱离险境,还是需要好几名白魔导士的集中治疗。必须尽快将男子送到治疗院才行。可是──
「现在……你们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了吧?」
只要骸骨在场,就不可能运送伤患。
我朝著倒在地上的男子瞥了一眼,利用《演算》计算他大概还能撑多久……距离预估的死亡时刻大概还有十二分四十二秒。若加上伊芙的续命治疗……二十五分十二秒。这样子──应该足够了。可是,在这边出头的话……
「让我来对付你吧,可恶的坏人!看我用这把圣剑大比……比?比目鱼?好像不对……总之就是用这把剑好好修理你一顿!做好觉悟吧!!」
就在我举棋不定的时候,蕾蒂挤到我前面高举圣剑,剑尖指向骸骨,如此宣达战意……是说,别忘记圣剑的名字啦。那把剑可是有自主意识的啊。
宣达战意之后,蕾蒂不知为何转头望著我,得意一笑。看前面,不要看我。
「哦,圣剑…………圣剑?真是相当乾瘪的……也罢。也就是说你是当代的勇者之一?」
「没错!而且这个人是我的师父!他比你还要强一百亿倍!!」
「……一百亿倍?呵呵……真是有趣的笑话。」
蕾蒂的说法惹得骸骨喀哒喀哒地笑了出来。
接著骸骨朝著我瞥了一眼后,「这种双眼像是死了一样无神的人能够厉害到哪去?」耸了耸肩膀。总觉得有点火大。
……不过连在魔族的眼中,我也算是双眼无神吗?你全身上下只剩下骨头,根本连眼球都没有,才是真正的眼神死好吗?你想找我吵架是吧?
「呵呵呵……游戏也差不多该结束了──毕竟,似乎有人想要争取时间呢。」
骸骨转头望向拉菲妮那边。争取时间?这是什么意思?
骸骨的视线一边警戒著我们这边的情况,一边移到替倒卧在地的男子疗伤的伊芙──不,应该是她旁边的莉娜身上。
「你……一直在偷偷地凝聚魔力对吧?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喔?」
「──!?……是你,多心了吧?」
莉娜一瞬间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恢复平静,强势地瞪著骸骨。看来她似乎有什么计画。我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骸骨身上,完全没注意到。
「而且……我必须尽快向『魔王大人』回报,没时间继续陪你们耗下去了。」
全身骨头喀哒作响,骸骨继续开口。
「──我已经解决魔王大人提到的『黑发勇者』了,也在攻陷城镇的同时得到『想要的东西』……啊啊,魔王大人一定会很高兴的……!一定会称赞我的……!!」
骸骨一脸陶醉地张开双臂,语气兴奋地高声说著。感觉他好像在喘气,有点恶心。慢著,『黑发勇者』不就是──
就在我觉得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字眼的时候。
喀啷。
类似长剑掉落在地上的金属声响传入耳中。
「…………什么?」
拉菲妮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声音细若蚊鸣,茫然地喃喃道。
「你……你骗人的吧……?那个人怎么可能会死──」
「为什么我要欺骗低等的人类?你看──不就在那里吗?」
眼神动摇、大受震撼的拉菲妮不愿接受事实,于是骸骨指著坐在艾塔尔的咖啡厅露天区后方的僵尸。那个僵尸跟我一样──头发都是黑色的。
「真的不怎么样……明明是勇者,圣剑的加持却脆弱到不行……还以为是一只虫子呢!」
骸骨露出邪恶的表情,喀哒喀哒地嘲笑那个勇者。
拉菲妮闻言,顿时绝望地跪倒在地。神色空虚,了无生趣。
「………………我、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那个人是我的英雄……命运之人……怎么会就这样死了……」
「咦?哎呀,那是你的恋人吗?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也只能怪他太没用了喔?」
「……………………怎么、会。」
「拉菲妮大人!请您振作起来!魔物的说法不能相信!!」
眼见拉菲妮彷佛断线的人偶般失去反应,诗恩急著想让她清醒过来,不停对她搭话。
然而,拉菲妮的眼神逐渐失去光彩,整个人就像是失魂落魄的空壳。
「又浪费了不少时间……赶快做个了结吧。首先是──《超过重力(Pesado Gravity)》。」
骸骨咏唱《重力魔法》中的帝级魔法《超过重力(Pesado Gravity)》。
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