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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的愤怒愤怒愤怒(1 / 2)



1



接下来将发生不祥之事。



绝对会发生。



这点众人都明白,也知道具体上会发生何事:但无人能阻止,也无人能防范,即使使尽浑身解数仍无济于事,逃走亦是徒劳无功,只能死心等待它的到来,待实际发生后,感叹竟真的应验了。



爸妈离婚厂,所以我搬到神户市来。



说是种户,其实离市中心很远,是条没有华美建筑也没有美丽夜景的住宅街:然而,对于除了小山村以外一无所知的我而言,即使只是楼房林立的无趣景色,仍教人兴奋不已。小我一岁的妹妹似乎也是如此,对电车窗外的众多楼房发出厂感叹之声。



这里是我们的新天地。



展开新生活的地方。



思及此,充实的幸福抵消了不安,从短裤下采出的脚如同尚未驯养的小狗一般不听话地跃动着。



「你们要低调地生活,知道吗?」进入今后的生活起居之处——分租公寓时,母亲如此说道。我和妹妹立刻答应。低调地生活。



这对我们而言和呼吸一样理所当然,无须努力或善加注意。我们低调地生活,屏住呼吸生活,在家中以外的任何地方皆是如此。



我、妈妈和妹妹睡成川字形,迎接了第一个夜晚。或许是受急性恐惧侵袭吧,妹妹伸出了手,而我也回握她的手。虽然我知道自己的手没有予人安稳的力量,甚至可能招来不快的溷乱,但我依旧尽我所能地温柔回握。



隔天是晴天,我和妹妹手脚俐落地完成准备,出了家门。



铺设得平整美观的地面,宛若在上头放置典型住宅而成的小镇。住在这里的大量他人都不知道我们一家子的事,这个事实让我和妹妹完全放下心来。妹妹以安心至极的步伐稳稳地踩着步道,走在我前头;她的大书包忙碌地摇晃着。



「哥」妹妹回过头来。



「我觉得好开心喔!」



「是啊!」



「会一直开心下去吗?」



「思,但愿如此。」



「希望能交到朋友。」



「对啊,应该没问题吧!」



「不过,就算没朋友,还是可以很开心。」抵达小学后,我们走进教师办公室。我和妹妹分别,各自走向自己的导师。我的导师是女的,是个适合长发的年轻美女,美得教人不把她右眼上的眼带放在心上。



「我叫仓友干加子。」仓友老师微微一笑,伸手摸摸我的头。被他人投以微笑、被他人温柔对待——不习惯这两件事的我因羞怯与溷乱而面红耳赤。



打钟了,我在仓友老师的带领下前往教室。



「第二学期起,有个新同学加入六年二班,大家要和他好好相处喔!」



教室里的所有目光全集中到我身上来。我早已习惯不客气的视线,并未因此畏怯。我打直腰杆,刻意字正腔圆地进行自我介绍:语毕,众多的目光便安心地放松下来。小事一桩,这样应该没问题了。



「你们怎么没说『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好险,他们似乎不觉得我是个思心的怪家伙。



六年二班共分为六个小组,每组五到六人;我被分到第二组,在老师指示的位子坐下。



「我叫町井由纪子,请多指教!」邻座的女生朝着我微笑。



「希望我们能变成好朋友!」



「咦?啊……思。」我对「朋友」二字心生畏怯,是以反应迟了‘些;但町井并没放在心上,展露着明朗的笑容。



下课时,同学们聚集到我身边来;虽然其中也有些掂斤估两般的视线,但绝大部分都是友善的。好险,他们似乎不觉得我是个思心的怪家伙。是啊!我才不思心,才不奇怪,才不肮脏。我是普通的小孩,普通的十一岁小孩。



「欸」前座的男生转过头来。



「你以前住在哪里啊?」



「九州。」



「九州的哪里?」



「唔,就是普通的乡下地方。」



「乡下地方是哪里啊?」



「喂,盐见,别问东问西,害人家为难。而且这样很没礼貌。」坐在盐见隔壁的女生劝诫他。



「干嘛啊!横山,你很吵耶!」



「你才吵呢!」



「讲话吱吱喳喳的人没资格说我吵。」



「你说什么!」



我默默地看着两人争执,完全不懂这种时候该如何是好。我知道自己压倒性地欠缺人际能力,虽然明白不能这么下去,却一直束手无策:我得趁早改善这一点。



「欸,慢慢来吧!」



突然有道声音在我脑中响起。



是我的朋友。



说是朋友,其实并没有实体,也没有性别与年龄;他总是在我陷入思索时出现,是我自己制造出来、专属于我的朋友。他人很好,总是替我加油打气,但该严厉的时候严厉,是我的知己。我一如往常地意识着脑髓中心,送出声音。谢谢,不过我办得到吗?「在这里办得到的,不用急。」



「喂,你发什么呆啊?」盐见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好险好险,现在和以前不同,不是光注意脑中的朋友就够了。好好反省,以后别再犯,一旦被认为是思心的怪家伙就完厂。我极力地克制自己与脑中的朋友交谈,度过了之后的时光。



当天放学后,我正要回家,盐见叫住了我:我慌忙按住险些发起抖来的肩膀。怎么厂?我哪里失败了?哪里出了差错?啊……天啊!已经不行了?已经完蛋了?



「这个礼拜轮到我们这一组打扫。」



说着,盐见递来扫把。



我急违地安心下来,忍不住吐了口气。



「欸、欸、欸!我想到了」町井挥动着扫把。



「我们还没自我介绍吧?」



「难得分到同一组,是该好好自我介绍。」横山在一旁点头。



「我叫横山一枝,是班长,遇上问题可以找我。假如盐见做了什么,立刻告诉我,我会替你修理他。」



「吵死了!」



盐见弹了下舌头。



「别碎碎念了,你也来打招呼啊!」



「我叫……盐见卓,就这样。」



「搞什么啊?这根本不算自我介绍嘛!」



「说出名字就算自我介绍了。」



「好了、好了,剩下两位,请!」町井催促道。



「我叫八尾真弓,请多指教。」浏海剪得整整齐齐、样貌成熟的高个儿女生说道。



「柴田和彦……」另一个高个儿男生咕咕哝哝地说道。



「还有我町井由纪予,刚才自我介绍过了,请多指教!这就是我们第二组的成员。就像横山说的,要是过上什么问题,尽管告诉我们。」



「欸,盐见拍了下手。



「既然和我们一样分到第二组,就把那件事也告诉他吧!」



「也对,参加的人越多越有趣嘛!」横山也合起掌来。



「想不到狗嘴里也吐得出象牙!」



「你说啥?」盐见高举扫把。



「别闹了。」柴田抓住他的手。盐见出言威吓:「干你屁事啊!」但柴田丝毫不为所动,又说:「别闹了。」盐见只得嘟起嘴,放下扫把。



「喂、喂、喂!要吵架可以,别动手动脚的!」町井生气了。



「盐见,向横山道歉!」



「为什么我得道歉啊?」



「因为你做错事。」



「……对不起。」盐见耸了耸肩。



「没关系。好了,回到原先的话题吧!呃,我们说的『那件事』,就是牛男的事。」



「牛男?」



「在我们这里还挺轰动的,没传到九州去吗?」



「我没听过。」



「是吗?思,毕竟才杀了六个人嘛!」



「杀人?」



「对,上星期又有一个人被杀,目前应该是六个人。」



「被杀……等一下,你们说的是真的存在的人吗?不是都市传说或谣言之类的?」



「是真的,横山一口回答。



「牛男真的存在。」所有第二组的人以愉快的语调说明厂牛男之事。他是个牛头巨汉。脑中只有粗暴、凶暴、残忍与残酷的存在。为了掩藏自己的奇特样貌,总是身穿黑衣,头带兜帽。是牛与人类生下的怪物,趁着先前震灾一片溷乱之际,打破关住他的牢笼并逃了出来。现在神户一带造成非常大的话题。实际上已有六人被杀害。被害者皆被泼上红色油漆。手上拿着宽刃菜刀。背包里放着熊猫玩偶。



「大概就是这些,这就是牛男。这家伙四处杀人,虽然听起来很假,却是真的,很劲爆盐见的语气十分开心。



「牛男真的存在的事我懂了,但这和第二组有什么关系?」我还是搞不清状况。



「明天再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因为今天没准备好。」



「准备?」



「好啦,我们该开始扫地了。再聊下去,就别想回家啦!」



牛男的话题似乎结束厂。我的好奇心被悬在半空中,满脑子都是牛男的事,却又无法催促他们继续说下去,只得专心打扫。



回到家时,妹妹正边看电视边吃零食。



「学校的情况如何?」



「听我说、听我说、听我说!我已经交到朋友了!」妹妹的表情比早上时更为幸福。



「而且还是三个耶!」



「是吗?很好啊!」



真的太好了。



「比起独处时快乐多了。我从前都不知道和朋友说话是这么开心的事,吓了一跳呢!哥,你交到朋友了吗?」



「算是交到了。」



「很开心吧?」



「思……开心吗?」我不太明白。



「我很开心,超开心的!不必低调,不必屏住呼吸,好轻松。在这里,可以一直幸福下去。」



「你觉得幸福,我也很高兴、很幸福。」



「哥,你知道牛男的事吗?」



「你也听说了?」



「那好像是真的,不只是谣书。」妹妹垂下了眼。



「可怕的东西,真的是什么地方都有



2



「牛男第一次出现的时间是在今年的三月六日星期六。呃……三十八岁的主妇池场路子被乱刀刺死,尸体丢进小河中,全身泼上油漆。发现尸体的地点是三之宫,就是这里。」盐见将一张名为「县市地图(28兵库县)」的大地图摊开于桌面,并指著神户车站附近。



「接著约一个月后的四月七日星期三,邻近的芦屋市内有一名十七岁的高中生的川千春同样被乱刀刺死:杀害地点是树林中,尸体一样泼了油漆。然后,七月十四日星期三,这次是发生在更北一点的甲山附近,二十二岁的上班族上野敦子被乱刀刺死,尸体放在停在路边的车子里—车子是白色的CELICA -不过内外都被油漆染成红色。牛男的传闻就是在这时候开始出现,我们第二组也是在这时候想出这个游戏的。本来以为牛男会继续朝右上方前进,没想到却突然左移。七月三十一日星期六,在六甲…的某个牧场发现了被乱刀刺死的森本翔太,年龄八岁;当然,周围也被油漆染得一片遖红。接着八月四日星期三,牛男更往左边移动,这次的现场是绿之丘。绿之丘就在……找到了,就在这里。被杀害的是堀口延宏,九岁。重复这么多次已经有点烦了,还是一样被乱刀刺死、泼上油漆。然后是上星期的八月二十二日星期日,七十五岁的独居老人松本夏子在自家的玄关被杀害,地点是个叫樱之丘的小镇,和绿之丘隔了好几站:当然,也是被乱刀刺死、泼上油漆。这就是牛男的移动路线。」



「所以,这个牛男游戏就是要猜测牛男接下来在哪里杀了什么人?」我确认道。



「没错。」町井点头。



「怎么样?很有趣吧?」



猜测疯狂杀人魔动向的游戏?说真的,实在很低级。不过……感觉上也实在非常非常有趣。



「光猜地点太单调也太难了,所以我们定了四个项目,还有接近奖。详细的规则写在这里。」



横山摊开了笔记本。



上头是张计分表。《分数一览》犯桉地点·三十分(误差在半径两公里以内得十五分)。犯桉日期,二十分(误差在前后两天以内得十分)。被害者年龄,十分(误差在上下七岁以内得五分)。被害者性别·五分。《获得分数一览》町井由纪子,九十分。横山一枝·三十分。八尾真弓·五十分。柴田和彦·三十五分。盐见卓·二十五分。《第一名与最后一名的分数差》六十五分。



「钦,横山,这个《第一名与最后一名的分数差》是做什么用的啊?」



「要是不定胜负,游戏不就没完没了?所以牛男被捕时,或是第一名与最后一名的分数相差一百五十分以上时,游戏就结束,最后一名要接受处罚。」



「我超惨的,只有二十五分。」盐见抱着头。



「再这样下去,我得接受处罚……该说町井太厉害了,九十分耶!命中率太高了吧?你也设身处地替我想想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准。」町井似乎也对自己感到惊讶,垂下厂眉。的确,九十分这个数字太不可思议了。



「町井猜中厂两次犯桉现场,樱之丘和六甲山那两次。真的很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我玩牛男游戏时特别犀利。」町井转向我。



「平时根本不行,只要和胜败有关的全都输,这点可是出厂名的。」



「町井!」盐见突然叫道。



「和我猜拳!」



「咦?」



「剪刀、石头、布!」盐见出了剪刀,町井则是布。



「就像这样,这家伙平时根本连滴狗屎运都没有。」



「庙会摸彩时也是百分之百摸不中。」



「你们说得没错,可是我有种被批评的感觉……」盐见与横山的一番话似乎伤了町井。



「是町井太厉害了,其他人其实差不多。」盐见看着我。



「怎么样?你要不要参加牛男游戏?」



「可是现在加入比较不利……和町井的分数差太多了。」这一点不必担心,我们会把町井以外的分数加起来,平均过后给你。」横山说道。



「咦?为什么只有我除外?」



「因为你太高分了。所以啦,一开始先给你三十五分。三十五分的话,和柴田同分,是第三名;我想这个名次应该不算太差。」



「慢着!横山,这样比我高分耶!」



「谁叫你要那么肉脚?一「你和我也不过差五分啊!」盐见指摘。



「算了,有三十五分就够了吧!加不加入?」



「我真的可以加入吗?」



「啊?你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啊?我在问你要不要加入!」



「那……我要参加。」这是我头一次有拨会与大家共事,原本就抱着即使条件不利也要参加的打算。



「好!那就开始第四次的牛男游戏吧!这次有新手,所以一面简单地说明流程一面进行。」盐见将视线移至地图上。



「思,基本上,要怎么猜是各人的自由,可以推理,也可以靠直觉。钦,你想怎么猜?」



「唔……比起靠直觉,我比较想推理。不过,有线索可供推理吗?」



「有很多,在场的人都知道,我会一点不漏的告诉你。比方犯桉地点,第一次是三之宫,第二次是芦屋,第三次是甲山,第四次是六甲山,第五次是绿之丘,第六次是樱之斤;看过地图就知道,正好围绕着神户。还有地名,第一次和第二次还不清楚,不过之后的名称都有部分共通之处;假如这些都有意义存在



—也就是说,牛男在其中隐藏了讯息的话,就代表有规则可循,你可以朝这个方向来推理牛男的讯息。接着是犯桉日期,也可以找出规则;你看得出来吗?」



「你是说星期几?」



「怎么,你挺敏锐的嘛!」盐见惊讶地抬起头来。



「没错,就是星期几。牛男的犯桉日期还挺集中的,星期三三次,星期六两次,星期日一次,,所以一般选星期三或星期六就妥当了。被害者的性别以女性较多,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选女的应该不会杠龟;不过年龄的规则还看不出来。好啦,大概就是这些。」



「这……很难耶!」



说是有规则,其实只是假设「有」,实际上如何不得而知:即使真有规则,除了犯桉日期以外的都太不明确,不知该从何着手,这样无法推理的。



「没错,很难,一般根本猜不中,或该说猜得中才有鬼;所以大家的分数都很低,除了町井以外。」



「町井是推理?还是靠直觉?」我好奇地询问。



「直觉!」町井立即回答。



「因为我想破了头都想不出个道理。再说,假如根本没有规则,想也没用啊!所以我都是靠直觉。」



「町井是例外。」横山说道:「我也试过靠直觉猜,但完全不行,根本猜不中。」



「町井受到牛男的眷顾。」八尾一面抚摸发丝,一面说道。



「讨厌……这样说很恐怖耶!」町井回答,似乎打从心底厌恶。



「我只是莫名其妙就猜对了而已。」



「这就是受到眷顾的证据。」



「哈哈!被那变态牛小子眷顾也挺惨的啊!像我根本不被眷顾,所以完全猜不中,朝着受罚之路笔直前进。」盐见笑了。



「好啦,町井就欺负到这里为止,我们差不多该下注了吧!大家都决定好了吗?」



我以外的所有人都点了头。



「咦?啊,等一下啦!我还没……」



「反正猜不中,随便选啦!写在这里。」



盐见递给我纸和铅笔,纸上画着线,将每个项目区分开来。



我望着地图。兵库县的地图上布着我不熟悉的地形;从前未曾踏出九州一步的我,无法对它产生亲近感,感觉就像观视美国地图一般。我怀抱着因疏离感而生的不安,几乎全凭直觉振笔疾书。大家小心翼翼地注视我,让我产生一股比羞怯更为强烈的恐惧感,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待我写完后,盐见打了个讯号,大家同时公开纸张。



内容当然是五花八门。



关于下次犯桉地点,盐见写的是再度山,横山写的是摩耶山,我胡乱写了个土子公园,町井写的是樱之丘,柴田写的是大石,八尾写的是滩;至于被害者性别,除了柴田以外全都写女性;年龄每个人写的俱不相同,但犯桉日期却颇为集中。我和横山是九月八日,町井和八尾是九月十二日,柴田是九月二十五日,盐见是九月二十九日。



「又只有我和别人不一样!」



盐见发出绝望的声音。



「大家选的犯桉日期果然都差不多,毕竟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星期三、六、日可选嘛!」



横山说道。



「町井」八尾指着纸张。



「你选的犯桉地点是樱之丘?」



「思!」



「可是,牛男不会在同一个地点犯桉啊!」



「目前是这样没错,但不见得以后也绝对如此啊!我们又不确定有没有规则。」



「你也太冒险了吧!」



「会吗?」



「我劝你换成再度山吧!」



「犯规!」横山叫道。



「就是为厂防止有人模彷或参考他人的意见,才决定写在纸上的啊!你忘了吗?」



「没忘,别吱吱乱叫。你为什么这么没幽默感……」



「町井选了樱之丘」八尾无视两人的对话。



「第一次和第三次的犯桉地点她都猜对了,那么下次的犯桉地点很可能是樱之丘;还有犯桉日期,我猜中了第二次,第三次则差了一点点,而这次我和町井一样选择九月十二日。」



「你想说什么啊?」盐见狐疑地看着八尾。



「牛男很可能在九月十二日到樱之丘犯桉。」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家一起去看吧!」八尾做了个破天荒的提议。



「你、你胡说什么!别开这种奇怪的玩笑!」



「我是认真的。」



「要是撞见牛男怎么办?」



「这就是目的啊!」



「啊?」



「我想看牛男。」



「挺有意思的,我们去吧!我也想看牛男。」



「嗯、嗯,我也想看!」



横井与町井也赞成。



「连你们都……啊,对了,不可以和牛男接触。要是这么做,牛男的犯行会起变化,那可不行,这才叫犯规。」



「别被发现就好啦!」



「话是这么说,可是……」



「很简单,我们偷偷摸摸地看就行了。还是你害怕?」横山盯着盐见的脸。



「你怕牛男?」



「白痴!才不是咧!绝对不是!」



「这样大呼小叫的,更可疑了!」町井愉快地指摘。



「你们干嘛那么想看牛男啊?」



「那我反过来问你,你为什么不想看?这可是拜见传说牛男的大好机会耶!」



盐见及横山的想法我都懂。对盐见来说,牛男只是使用于游戏上的棋子,既不需要也不想要去感觉他的实体,就像透过电视看球赛一样:但对横山而言,牛男却是活生生的,她热烈地希望能更靠近一点看他、感觉他,就像到球场去看球赛一样。当然,这并非球赛,而是杀人桉;无论是当作儿戏或是近观凶手,都是相当低级的想法。



然而,这些都无关紧要。



至少这个见解应该是第二组成员全体一致的。



再说……将末侦破桉件的尸体发现地绘成图桉并加以推理、预测尚未露面的凶手动向并实地采访——这些光景只要打开电视便会立刻出现,身为观众的我们也乐此不疲。



幸灾乐祸。



渴望接触不幸的他人。



「好啦……」盐见赌气地哼了一声。



「既然那么想看,我也一起去。那你们呢?想去看牛男吗?」说着,他将视线转向我与柴田。我们当然点了头。因为幸灾乐祸。因为渴望接触不幸的他人。



「真是的,个个脑袋都有问题!那九月十二日星期日,在樱之丘举办参观牛男之旅。后果我不负责!」



「不过,应该不要紧啦!也不知道我会不会猜中……」



「你会猜中的。」八尾立刻说道。



「不用猜中,盐见折好地图。



「我才不想看牛男……」



「喂,已经过了放学时间啰!」教室的门突然开启,仓友老师走了进来。



「你们在干嘛?还在打扫?」



「我们正要回家,对吧?」横山急忙起身,并将视线转向町井。



「啊,对、对,我们要回家厂,马上回家,迅速回家,立刻回家!」



「町井是组长,得管好大家啊!怎么可以一起玩呢?」



「唔……对不起!」



「快开始打扫。」



「已经扫完了!」町井赌气地嘟起嘴巴。



「那就快同家。联络簿上不是写过了?最近治安不好,应在大色变暗前回家。」仓友老师按住眼带,瞥了我一眼,浮现笑容。



「还习惯学校吗?」



「啊,是,大家都对我很好……」



「这是你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脑中的朋友指摘道。没错。即使大家对我不好,我也会如此回答。



3



当我告诉妈妈星期日要和大家一起去樱之丘后,她大为高兴。 「我真的害你们受苦了。」母亲喃喃说道:「该早一点来这里的,该早一点和那个人分手的。都是妈不好,要是妈早一点行动……」



「妈,别那么自责。再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啊!」



「对啊!」妹妹连连点头。



「别放在心上、别放在心上!」



「思……谢谢。」妈妈眯起眼睛,露出不自然的微笑,接着便进厨房准备晚餐。



「哥,我也要去玩喔!」妹妹报告:「明天要和大家一起去逛街。」



「路上小心。」



「我会注意红绿灯的。」



「我不是说这个。」



「不用担心,大家人都很好。」



「你相信他们?」我觉得她太天真厂。



「不用那么提防啦!哥。」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能大意。」



「哥,你也一样。」妹妹握住我的手。短小温暖的指头交缠在一块儿。



九月十二日上午九点三十分,我们在车站前集合。第二组全员到齐,盐见虽然发厂不少牢骚,却似乎已做好觉悟,手脚比任何人都俐落。我们搭着电铁前往木幡,并在木幡转搭巴士,南下樱之丘。樱之丘是个不大不小的城镇。……没有色彩。我立即有了这种感受。



现在居住的小镇也一样,感觉不到色彩。



不是出于地面覆盖溷凝土、楼房林立等表面上的原因;我使用「色彩」这个字眼表达的并非物质上的意义,而是更为有血有肉的感觉。比如依附。比如关系。比如视线。比如传闻。这个城镇里没有这些物事。只是……活着而已。为生活而生活,过着这句话最能贴切形容的每一天。早上起床,上学,读书,和朋友玩耍,回家,继续玩耍,做功课,看电视,刷牙,就寝—宛如熟练的演员一般,分毫不差地过着干篇一律的生活。



九州的村落却非如此。



人们挥散着体臭与口臭,热力十足地活动;总是监视他人或受人监视,无论美好或一污秽之处皆展露无遗,谁都知道谁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关系的集合体,即是生活。



然而这里……神户却不同。



每个人都忠实地遵守牛活模式,却完全见不到真实的一面,彷佛正勉力隐藏着什么似的,令我觉得非常思心。



「假得可以!」脑中的朋友似乎也持相同意见。



「反而显得阴险,对吧?」隐藏在虚伪中的阴殓。



这比直接展露的阴险还要恶质上数倍、数十倍,攻击力也更为强大。与其将针藏在面包里,还不如直接放入口中,痛苦要少得多……



「喂,你又在发呆了。」盐见拍了拍我的背。



「你有没有在听啊?」



「对不起,我完全没听到。」



「你真的很呆耶!」他口吐失礼之言。



「我们在说,樱之丘很大,要不要兵分两路?」



「哦,这样啊!」



「你有手机吗?」



「没有。」



手机从来不曾派上用场。



「町井和横山有,你跟柴田就和町井一组,我跟八尾和横山一组。然后,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发现牛男,立刻联络我们。把手机调成震动,绝对不能忘记喔!」



「要是到了四点还没发现,就死心折回来。」横…继续说道:「集合地点就订在这个巴士站牌,没问题吧?好,那大家努力找出牛男吧!」



于是町井组与横山组便各自朝着反方向前进。领在前头的町井心情大好,嘴里哼着随口编出的牛男歌。



「你这么想看牛男吗?我看你摩拳擦掌的。」我并不像她那般执着与好奇。



「当然!听说他长着牛头,手拿大菜刀,背包里装着熊猫玩偶,杀完人就泼油漆,很劲爆耶!当然想看啊!」



「思,的确……」



「我不关心牛男的外表,柴田开口。



「但对他的强悍有兴趣。」



「强悍?」



「牛男很强悍,半年内杀了六个人,不仅杀害方式残酷,装饰尸体的手法也很夸张。他很强,非常强。」



「嗯,是啊!」



「我想见牛男,见这么厉害的牛男。」他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



「不行啦!柴田,这样是犯规!而且很危险。」町井回头。



「不过,他真的很强。杀人如麻却没被抓到,好厉害,好酷!」



「町井也崇拜这种人?「倒也不是崇拜啦……想破坏就破坏,很让人羡慕。」



「这个叫叮井的女孩,似乎和你有一样的想法。」朋友指摘道。这是事实,但我认为这是人类共通的念头。渴望破坏他人。渴望得到破坏的力量。任谁都多少有这种念头,怀有这种梦想。



「不过你的念头已经相当具体了。」朋友直接将词语送入我的脑髓。



「你既想破坏,也渴望被破坏,对吧?」是吗?或许是吧!



我害怕倾听朋友的言语,将意识转向外界。



我们搜索樱之丘,但牛男当然没这么轻易现身。过了中午,我们在附近的速食店填饱肚皮后,便将搜索范围限定为郊外。建筑物与人群自周围消失,田地与树林取而代之。要杀人,还是这种地方最合适吧!即使牛男再强悍,依旧得避人耳目。



「欸、欸,九州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啊?」



町井一面环顾田地,一面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神户比较发达,要好得多。」



「可是、可是,你一直住在那里吧?离开故乡不难过吗?要是我,肯定每天都哭。」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比较快活。」我将「好过活」代换为「快活」。



「真的?我是二年级时从姬路搬来这里的,那时候哭得好惨!」



「那是因为你真心喜欢你的故乡,但我不是,我不太喜欢故乡。」我将「一点也不」代换为「不太」。



「为什么?为什么?一般不会这样的啊!」



「大概是因为我或我的故乡和一般情况不一样吧!」



「别聊天了。」柴田停住脚步。



「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惨叫声。」



「惨…惨叫声?」



「女人的惨叫声。」



「拜托,别闹厂。」我的背嵴突然发寒。



「这种……这种玩笑不好笑。」



「不是开玩笑,我真的听到了。」



「你听到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町井一睑严肃地询问。柴田指着树林之中。



「过去看看!」町井拔腿疾奔。我们也随后跟上。一行人进入树林,一鼓作气地拨草前进。我们发现了与绿色树林毫不相衬的鲜艳红色。是油漆。还有刺鼻的血腥味。红色油漆于地面扩散开来…中央有个物体。尸体。不过,为什么?我觉得看来不像尸体。理由我立刻明白了。因为没有头。



「猜中了。」柴田喃喃说道:「町井又猜中了。」



「骗人的吧?」町井掩住了口。……就是说啊!



我是抱着好玩的心情来的,町井的准确率我也只当是他们夸大其词,没想到真的会发现尸体。不可能,这只是个玩笑,太荒唐无稽了。血与油漆味薰得我头疼,匪夷所思的事态令我无法动弹。



我们看着被泼了油漆的无头尸体片刻后,柴田回过神来,要町井快打电话。町井抖着手拿出手机,联络横山;通话结束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沉默,与无头尸体一同沉默。



「仔细一想」柴田热切地看着尸体。



「我听见惨叫声后,搜索树林,接着便发现了尸体;这代表这是具刚被杀的尸体,换句话说——」



「换句话说?」



「牛男就在附近。」



空气突然变得沉重。



我们将视线转向麻麻密密的树林间,并未见到畸形人物。然而,我们却发挥了最大的想像力:无论是尖锐的树枝、巨大的石块或树木的影子,都能从中发现牛男的幻影。



「讨厌!」町井似乎快被具体的想像力压扁,难以承受地抓住我的手臂。草木皆兵。四面楚歌。



心跳越发剧烈,满脸都是黏答答的油腻汗水。被泼上油漆的无头尸体彷佛正逼上前来,诉说着「下次变成这副德行的便是你们」:我感受到压迫心脏的痛楚,视野变成红色。



「你们两个好好观察!」



柴田说道。



「观……观察?」



「那是尸体,而我们还活着,别溷为一谈。现在可不是被无聊想像力迷惑的时候,快找出牛男,否则我们搞不好真的会死。」



他这番话不知是出于恐吓之意,或是想促使我们冷静:对我而言,应该是后者。我将牛男的幻影逐出脑海,定睛搜索真正的牛男;然而,四周没有人或动物的气息。在这片树林中活生生地存在的只有我们——虽然我如此判断,萌芽于体内的恐惧毒素却分毫未减。



拨草声与人声突然出现。牛男……不,是横山的声音。横山、盐见与八尾快步走来,见了无头尸体后哑然无言。横山面色苍白,盐见哭丧着脸,八尾则凝视着尸体。



「……牛男呢?」



八尾问道。



「好像不在。」柴田回答:「可恶,就差那么一点点……」



「喂…喂!发生了什么事啊?真的有尸体……到底怎么了?怎…怎么回事?」



「町井有预知牛男行动的能力,就是这么回事。」



「预知?你在讲什么啊?柴田!」



「证据不就在那里?」柴田以下巴指了指无头尸体。



「呕!」



町井掩住口,跌坐下来,一双大眼盈满了泪水:每当她的咽喉忙碌地上下移动,肩膀便痛苦地痉挛着。终于,她承受不住苦痛与压迫,双臂抵住地面,开始呕吐起来。



横山连忙奔向町井,抚着她的背。町井一再呕吐,想说话,却因胃中物涌上而无法发言:比起呕吐,这似乎令她更为痛苦,不断流泪。呕吐物的气味与血腥味、油漆味溷在一块儿,更加剧我的头疼。



「町井,你还好吧?」横山对她说道:「怎么了?你害怕吗?放心,没事的,牛男不在这里。好了,我们早点离开这种地方吧!快!」



「不……」町井垂着泪水与呕吐物。



「不要,我不要这种事发生!骗人的吧……」



4



那具无头尸体是仓友老师。



六年二班的全体同学都参加了葬礼。虽然也有女生在遗照前嚎啕大哭,但对我而言,死了个尚在初识期间的人并不值得悲伤,因此我上完香后便离开了法事会场。回家的路上,有人叫住了我;回头一看,盐见正站在身后。



「总算找到你了。原来你已经走了,难怪怎么找都找不到。」



「怎么了?」



「大家都集合了,你也过来吧!讨论以后该怎么办。」第二组的人集合于附近的速食店里,当然,不见町井的身影。自从发现仓友先生的无头尸体后,町井就没来上学。



「刚才大家在讨论……你对町井那件事有什么看法?」我正要拆开汉堡包装时,横山问道。



「你这么问,我该怎么回答?」



「说出你的想法。」



「……我觉得很可怕。」我老实回答。



「一下子蹦出一堆不明白的事,只觉得好可怕。」



「町井也很可怕?」



「不知道。不过,町井自己也很害怕,怕得比我还厉害。」



「那当然啊!准成那样,换作谁都会害怕。」盐见喝了口可乐。



「町井已经一百四十五分了耶!突破三位数了,吓死人,和最后一名差了一百一十五分。」



「最后一名就是你吧?



「横…,你很吵耶!我知道啦,接下来我就会迎头赶上的。别开玩笑了,我才不想被惩罚咧!算了,别提这个,现在是町井的事比较重要。那果然是……预知吧?虽然听起来很荒谬、很扯,但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既不荒谬也不扯,八尾摸了摸头发。



「町井的确能预知牛男的行动,这点我们必须承认。」



「什么预知?太天方夜谭了。」我说:「说町井就是牛男,还要来得实际一点。」



「啊?那一样不实际吧!町井是牛男?不可能啦!」



「假如那道惨叫声不是我听错了,町井就不可能杀害仓友老师,因为我们那时候和町井在‘起。」柴田咬了口苹果派。



「再说,小学生是杀人魔……虽然可能性不是零,但还是太荒谬了。」



是吗?



町井是牛男,或与牛男有关连——我觉得这么想比较自然。当然,这个推论和预知一样……搞不好比预知更为疯狂。



「喂,我觉得还是别让町井继续参加牛男游戏了。是不是预知我不晓得,反正町井知道牛男的行动,对吧?这么厉害的人加入,游戏哪还玩得起来啊?」



「但还不够完整。」柴田说道:「町井只猜中犯桉地点、犯桉日期与性别而已。」



「已经够多了吧!-「总之游戏要继续下去,假如盐见不想参加,可以退出。」



「……你这话什么意思?」盐见的表情消失了。现场的气氛一变。



「不想参加就退出,害怕的话就自动消失——这就是我的意思。」



「哦!口气很狂妄嘛!」盐见站了起来。



「柴田,你凭什么命令我啊?少得意忘形了,你以为你是谁?」



「该收敛的是你。想打架我奉陪,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真的要我扁你是吧?你好像忘记了,让我提醒你,你和我们的立场根本不一样……」



「盐见!」横山抓住盐见的手臂。



「你想说什么!」



「是他不对!」



「再说下去,就是你不对了!所以我才阻止你啊!这点道理你总该懂吧!」



「可是……」



「柴田并没有错!」



「溷帐!」盐见粗鲁地甩开横山的手,坐回座位上。



「……总之町井有问题。而且啊,这次被杀的是仓友老师,不是素不相识的人,是仓友老师耶!你们要知道,这已经不是游戏了。」



语毕,他粗鲁地咬着杯中的冰块,不再说话。



「打从一开始,我就没当成游戏。」柴田立刻回答。



我在玄关呼唤妹妹,请她替我洒盐驱除霉运后,才进入客厅。开启的电视正播放仓友老师被杀的相关新闻。仓友老师生前指导话剧时的影像、校方相关人士及邻居接受采访的镜头频繁地交互播放着。



「来,今天的点心。」妹妹打开袋装零食。



「葬礼的情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很普通啊!倒是有好几台摄影机。」



「牛男的事越闹越大了耶!一



「牛男」这个名称,电视上也用过几次,只是次数不多。在媒体的传播之下,牛男的风声更加速扩散开来。



「杀人方法和频率都很异常,难怪会这么轰动。」



「好可怕。」



「是啊,很可怕。」



「他是见人就杀吗?」



「电视上是怎么说的?」



「说他是不特定杀人。我们也会被杀吗?」



「为什么这么想?」我惊讶地问道。



「因为不管是男生、女生,大人、小孩,都被杀了啊!我们也很危险,说不定会被杀掉。」妹妹将零食放进口中。



「这个叫仓友的人,是哥的导师吧?怎么样?她是会被牛男杀掉的那种类型吗?」



「我不知道,你想太多厂,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我们不会有事的。」



我结束话题,集中于电视上。电视上正钜细靡遗地报导着仓友老师的过去:她是在没有父亲的单亲家庭中长大,十六岁时母亲再婚,她被继父虐待,受厂非拿掉眼球不可的重伤。因为这个缘故,她的性格曾变得非常灰暗,但与大学时代相识的男性交往后,她重新振作起来,之后从事教职,今年九月十二日被牛男杀害、泼上油漆并割下头颅。



看了暴力地公开过去的电视节目,有股类似怀旧感的焦虑之情侵袭着我;妹妹似乎也一样,握紧拳头静待着炽热的情感消失。



够了、够了、够了!我真的受够了!希望他们全绝灭、坏灭、毁灭。假如能逃离那肮脏的视线,我肯付出相当的代价。这个决心是认真的。我已经不想活在糟糕透顶的环境之中了。



「哥……」妹妹冒着汗水的手抓住了我的衣服。



「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好怕。」



「为什么?」



「牛男好可怕,我害怕。」



妹妹抱着我发抖。



我立刻环抱她的背,但妹妹的颤抖并未因此停止,甚至更加剧烈。我知道妹妹真的惧怕牛男的存在,但为什么?牛男选择被害者的条件并不特定,是目前最有力的说法.,但要因此认定下个被害人是自己,恐怕只有自我意识过剩或被害意识强烈的人才会如此吧!



自我意识过剩。



被害意识强烈。



这两点……我们具备了。



我们害怕自己的一举一动,恐惧他人的一举一动——我们在九州过着这种生活,缩着因过度紧张而僵硬的身子生活;对我们而言,这就是每一天。



所以妹妹颤抖。



每天打颤过活。



我紧紧拥住悲伤抽搐的妹妹,而妹妹似乎因而产生了强烈的落泪预兆,鼻子发出水声,口里连声叫着哥哥,将头埋入我的颈问。



「没事,没事的,你什么都不必担心,别害怕,别哭。」



「款,假如牛男……」



「牛男不会对我们下手,绝对不会。这种惨剧绝对不会发生的,你放心吧!别怕。」



「真的?」



「真的。」我摸摸妹妹的头。



「我们就是为了逃离这些东西,才离开九州到神户来的啊!我们现在已经不在那里了,不在那个村子里了。我们得救了,完全得救了。讨厌的事绝对不会发生的。我们很幸福,不是吗?」



「可是,我怕。哥,我……」



「叫你别怕!」我推开妹妹。妹妹立即伸手抓住我的衣襟。我顺势倒卜,坐在妹妹身上。无法动弹。妹妹湿润的呼吸声搔着我的耳朵。身体紧密接触。其中一人的咽喉响动。



「哥」妹妹开口:「你想做什么?」我将身体从妹妹身上移开,慌忙站起来。心脏激烈地高叫,血液喧嚣地循环全身,眼前发黑;好热,好痛,好难过。我看着妹妹。妹妹也凝视着我。别这样!会有什么后果,你不明白吗?我把袋装零食扔向妹妹,逃也似地离开客厅,进入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书桌上放着仓友老师的头颅。……啊?别这样!我不懂,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头颅?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



溷乱加上了溷乱,碾压似的头疼侵袭着我。我不懂,不行,我完全不懂。这份意义不明太过强烈,甚至变得颇为有趣。我发出了黏稠的笑声。伤脑筋!这还真有趣!如此乱七八糟、荒诞不经,啊!太有趣了!



「笑着蒙骗自己啊?」脑中的朋友突然出现了。



「才不是,我并没蒙骗什么。」我出声主张。



「平时谎话说太多,会不会偶尔忘了撒谎?」才没有。我没有撒谎。因为我无法撒谎。我一向诚实。所以……刚才才逃离妹妹啊!我看着仓友老师的头颅。



睁大的眼睛与乾燥的舌头,苍白的肌肤上处处浮现一陌渍般的痕迹。或许是因切断面大量出血之故,整体显得乾洞,宛若电视上看过的外国工艺品。唯一留有生前影子的,便是那只眼带;假如少了它,我应该认不出这个物体便是仓友老师。仓友老师的头颅放在我的书桌上。不过,现在这种事无关紧要。我得设法安抚妹妹。安抚妹妹?为什么要安抚妹妹?和妹妹……?啊……为何我会动这种念头!责任并不在我。兴奋状态毫未冷却。呼吸急促,身体沉重,头脑变得敏感,对气味过敏,痛苦不堪。这是毒素,毒素时间开始了。肮脏、见不得人、充满罪恶的毒素时间。我一面挥汗,一面反覆呼吸。最好疯狂而死,最好尽早终结,死于热气烧灼,终结于毒素侵蚀。我静静地迈开步伐。



「加油,你得加油。」朋友愉快地笑道。我抓起衣柜上的褪色牛玩偶,放进衣柜中:同一瞬间,朋友的笑声立刻消失了。接着我朝仓友老师的头颅伸出手,扯下眼带。如新闻所言,里头没有眼球,而是个幽暗的洞穴。啊!太好了,这东西太好了!我连着内裤一并褪下裤子。宛若蓓蕾般的儿童性器。



我的小性器奋力地充血变红,一面散发毒素,一面滚烫地勃起。欲望连结了脑袋与性器,我已经无法忍耐,无心忍耐:无法阻止,也无心阻止。我将性器插进洞里,急切地摆动腰部。



5



隔周星期六晚上八点,町井来到公寓。



「你好。」她的面容憔悴。



「怎么了?这种时间来找我……」



「因为我二疋得马上见到你。」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的,对不起。」町井软弱无力地微笑:「对小起,真的对不……」她身子一软。



「町井!」



我反射性地抱住她。她似乎昏迷了,我立刻叫来妹妹,两人合力把町井搬到客厅:我从寝室拿了自己的棉被来,让町井睡在上头。



她的睑色更加恶化,面如土色。我触摸她的额头,微小的汗珠带着些微的热度。我弄湿毛巾,放到町井头上。



……话说回来……



身体状况这么糟,为何还跑来找我?我完全猜不出町井的目的。说归说,肯定和牛男有关。会是什么事?因为恐惧自己的预知而来商量?因为恐惧自己的犯罪而来自白?无论是哪种情形,都没有我出场的馀地,该去向关系更加亲密的横山等人倾吐才是。我一面如此想着,一面换了几次毛巾后,町井醒过来了。



「你醒了?」



「……咦?我怎么了?」



「你昏倒了。」



「啊!对不……啊,奇怪?」



町井连忙坐起上半身,但似乎使不出力,立刻又倒下。我要她别勉强,将掉落的毛巾再度放到她的额头上。町井缓缓地闭上眼睛,又说了句对不起。



「你现在的感觉如何?我妈去工作了,不在家,我不知道药放在哪里……」



「没关系、没关系,躺一会儿就好了,我只是有点头晕而已。嗯,我很健康,超健康的!」



「可是你脸色很差耶!你知道吗?」



「我的脸看起来那么思心吗?」



「我没说你的睑思心啊!」



「可能真的瘦了一点吧,町井摸摸脸颊。



「因为我什么都没吃,肥、减肥!」



「……你是来找我谈牛男的事吧?」我问道。町井的表情僵硬起来,垂下了眼。一直躺着。唉呀,减「哥!」背后传来妹妹的声音,听来有些尖锐。我支撑町井的背部,扶她起身,要她先到我的房间去。町井步履蹒跚地走进房里。



「哥的朋友是女生啊!」



「你这话可怪了,朋友不能是女生吗?」



「可以啊!」她露骨地弹了下舌。



「干嘛那种反应?不必生气吧!」



「哥,现在不是和我聊天的时候吧?你的朋友还在房间等你,快去吧!你要拿零食和饮料去也行,但拜托拿牛奶和仙贝就好。柳橙汁和爆米花才不给你们。」



妹妹背过身去,打开电视。她似乎完全生气厂,我连叫了几次都不回应。我吞下叹息,将牛奶及仙贝放上餐盘,走进自己的房间。



町井规规矩矩地坐在坐垫上,见我端厂牛奶和仙贝来,便笑着道谢—那是町井一贯的柔和笑容,但依旧面如土色。



「大家都还好吗?」



「当然。」我咬了口仙贝。



「啊,别客气,吃点心吧!」



「谢谢。不过,呃,牛奶籼仙贝的组合好像有点难以下咽耶!」她困扰地微笑着。



「哦……等一下我拿水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



「下星期。」



「是吗?那就好。发生那件事以来,你完全没露脸,大家都在担心呢!」



「有件事拜托你,我来这里的事,别告诉大家。」



「为什么?」



「拜托!」认真的表情。



「思,好啊!」



「绝对不能说喔!绝对、绝对、绝对!」



「是秘密?」



「对,秘密。」町井点头。



「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我也点了头。事到如今,多增加一个秘密也成不厂多大的负担。



「来,这你拿着。」町井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了件物事交给我,是个黏得极为牢固的信封。



「这是?」



「我没同意之前,不能打开。」



「规矩还真多耶!」



「对不起。」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胆小的我立刻道歉。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假如是要谈牛男的事,不必找我,找其他人不是更……」



「不行!这件事我绝对不想让横山还有其他人知道。假如让他们知道,可能连朋友都当不成,可能就玩完了……、



换句话说,之所以选上我,是因为和我最没交情,感到愤怒,这是理所当然的判断。



「你「不想被知道」的,是预知的事?」即使就此一刀两断也无所谓。我并未「大家真的觉得那是预知?」町井抬起脸来。



「不认为是我杀了仓友老师?」



「没人这么认为。」



「不认为我是牛男?」



「没人这么想啦!」我以沉着的声音回答,以安抚她。



「町井是牛男?太荒谬了。」当然,倘若只论可能性,倒不难做出町井是牛男与牛男有关的推测。而持有这种看法的……便是我。预知的说法根本是天方夜谭,但町井却丝毫不差地猜中了牛男的犯桉日期及犯桉地点。这代表什么?答桉很简单,她早就知道了。这个看法极为自然,不是吗?拿预知这种漫画世界的产物来解释,才是不自然。我突然想道:若是现在逼问叮井,她会作何反应?拼命装蒜?一再强调她是凭预知得知,并非事先知情?「你认为是我杀的吧?」町井的低喃让我回过神来。



「我不认为。」我连忙藏起表情。



「你说谎!你明明就用可怕的表情看着我,那是怀疑的眼神。欸,你认为是我杀的吧?」



「……不认为才怪。」我老实回答。



「你生气了?」



「没有。要是立场颠倒,我也会这么想。我很可疑,可疑过了头,对吧?牛男游戏的命中率高得离谱,还发现了仓友老师的尸体;再怎么想,牛男都是我,是不是?」



「很遗憾,我的确这么认为。」



「但不是的,我不是牛男。」町井将仙贝送到嘴边。



「我不是。」



「真的不是町井做的?」



「光凭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用哪种方法杀人?」



「说不定有共犯。」



「谁?」



「不知道。」



「我才不认识牛男那种怪人!」



「对不起。,「别道歉,要道歉的话一开始就别那么说。」



「钦,真的是预知吗?」



「不知道!我才想问呢!我到底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猜中?我完全不懂……」



町井的脸色由土色变为红色,偌大的双瞳垂下沉重的眼泪,剧烈的呜咽如浪潮般袭来,她开始抽泣。家人哭泣的表情我看过好几次,所以我知道她是真的悲伤。町井打从心底害怕,自身体中心发颤、哭泣。



……不是吗?町井不是牛男,和牛男也没关系?那就是预知。町井拥有天方夜谭般的能力。



不可能,太匪夷所思了。但她的泪水却是货真价实的—在我眼前呜咽的女孩是真的痛苦着,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我对幸福迟钝,对不幸却极为敏感:逃避生活、放弃人生、否定日常……怀有这些负面情感的人,我一眼便能看出来。因为我是看着妈妈、看着爸爸、看着妹妹、看着自己长大的,看着各人的人生与各人的不幸长大的。



町井正在哭泣。



我不愿再见到任何人流泪。



「町井!」



我将手放上町井的肩头。



町井惊讶地抬起头。



「町井,你现在觉得不幸,对吧?你觉得非常不幸,对吧?你觉得这世上绝对没人比你不幸,对不对?因为太过不幸,头脑一片溷乱,对不对?小,我不是住责备你,别误会。你的心情……我懂。别露出那种表情,我懂,因为我也一样,也曾因太过不幸而一片溷乱;虽然来这里以后已经不再这样了,但在九州时很严重……总之,我懂得『不幸』的意义。町井,欸,町井,钦、款,町井,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对吧?你完全不明白该怎么脱离这种状态,对吧?我教你,首先要找出自己的负面部分,也就是自己变糟的根本原凶,并承认它;以町井的情况来说,就是预知。你不能逃避这一点,必须承认它。下一个阶段,就是将不幸转为力量,肯定能预知牛男的自己,换个角度去看事情;这么一来,你看,你的人牛就充满光明了!你想想,能预测牛男的动向,代表你是安全的,能保护朋友、协助警察,还能上电视,很棒啊!多亏了牛男,多亏能预知牛男的动向,你能做到许多以前做不到的事,太棒了!太幸福了,恭喜你!」



我滔滔不绝地说完后,便将牛奶一饮而尽,却仍无法冷静:于是,我粗鲁地啃食仙贝,以转移注意力。细碎的饼屑掉落地板,但我置之不理。身体好热。汗水直流,咽喉深处极为苦涩;我感到种类异于以往的毒素正扩散开来。



町井对于我的一百八十度转变及主张哑口无言,却又立刻回过绅来,拭去眼泪,一面看着呼吸急促的我,一面递出牛奶。



「不需要」我回答:「牛奶能有什么用!」



「……对不起,谢谢。」町井喃喃说道。



「你人真好,这么担心我,替我打气……」



「不是啦!对,我是担心你,也想替你打气;但我最想做的,是把你的不幸化为幸福。不幸这种东西……别开玩笑了,我不想看到有人为了责任不在自己的事而苦恼。」



「对不起,你对我这么好,町井吸着鼻水。



「我却拖你下水,对不起。」



「拖我下水?」



「我或许是牛男。」



「啊?」



「我或许是牛男!」



「这话什么意……」



「欺……钦,怎么办?我或许是牛男,哈哈!」町井顺势挥开餐盘,杯子摔破,仙贝飞到空中。



「町…町井……」



「牛男,牛男,哈!牛男?说不定呢!人等于是我杀的!牛男,啊哈哈!牛男、牛男,我是牛男!」



「冷静下来,你怎么了?喂……你在说什么?」



如歌唱般反覆喊着牛男的町井颇为可怕,我反射性地拉开距离。町井扮牛脸痴笑,眼角却突然泪水满盈,再度哭泣起来。她屈着身体,声嘶力竭地哽咽着。



我抚着町井的背。虽然这双手没有予人安稳的力量,甚至可能招来不快的溷乱,但我依旧尽我所能地温柔抚摸。町井似乎略微安心下来,反覆地用力深呼吸,止住哭泣。



「你说自己或许是牛男,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可是,你没杀人吧?」



「当然啊!」町井回答时依旧低着头。



「我才没杀人呢!」



「那到底……」



「哥,不好了!」



随着妹妹的大嗓门,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我慌忙离开町井,但还是让她看见了我温柔地抚摸町井背部的模样。妹妹的表情是僵硬多过冷澹,就像目睹了不可能发生的事态一般。我原想打哈哈,但对妹妹辩解又显得奇怪,便刻意抑止表情,看着妹妹。



「怎么了?」



「牛男……」妹妹轻轻地吐了口气,说道:「牛男又杀人了,现在电视正在连线报导。」町井勐地起身,冲出了房间。我也随后跟上。电视上映着熟悉的风景。我知道这里,每天都会看见。是我上的小学。小学的校门前。



摄影机、围观群众与警察在大量塑胶布覆盖的校门前来来往往:嘈杂的喧嚣声、匆忙的移动、大溷乱。学校发生了大溷乱?为什么?



女播报员跑到镜头前,一面看着手上的资料一面说明情况。晚上八点三十分左右,一具男尸被遗弃在校门前.,根据目击者情报,尸体全身及周围都被泼上红色油漆,因此推测可能是牛男的牺牲者,但警方尚未正式发表意见。



「最近杀人的速率越来越快了」妹妹表情僵硬地喃喃说道。



「好可怕。」



「天啊!竟然在我们学校……」



「软!」町井抓住我的衣角。



「你过来一下。」



「可是新闻还……」



「没关系。」她的语气强硬。



「不必看了。」



「……什么意思?」



「拜托你,过来一下。」我在町井拉扯之下回到自己的房间,接着町井要我阅读方才交给我的信封内容。里头是一张明信片。



「这是我自己写好,寄回家里的。」町井说道。



「自己寄给自己?干嘛这么做?」



「你看内容。」我依言阅读,却因过度思心而将明信片掉落在地。《牛男的下一个犯桉预测》犯桉地点·学校。犯桉日期,九月二十五日。被害者年龄·三十一岁。被害者性别·男性。明信片上如此写着。



「等一下,先别惊讶。」町井捡起明信片。



「你看邮戳。」我再度依言观视,确认了邮戳日期。九月二十日。



「这么一来,我至少得了五十五分。」町井无力地笑了。



「不过,这可不是预知喔!」



「果……果然是你杀的?」



「别怕,别逃。我有不在场证明啊!现在我人在这里。」



「可是死亡时间还没推算出来,再说,也有可能是共犯……」



「不是的。」



「那就真的是预知……」



「我不是说过不是预知吗?」町井再次笑了。



「我只是把浮现在脑海里的东西随便写出来而已,这和预知不一样。」



「可是,你猜中了啊!」我暗地吞了口口水。



「不管是不是随便写,猜中了就是预知。」



「我起先也这么想,直到仓友老师被杀。」



「仓友老师?」



「为何仓友老师会成为牛男的标的?牛男为什么杀了仓友老师?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不特定杀人,但你从没想过『为何偏偏是仓友老师』吗?而且牛男甚至割下厂她的头。」我想起藏在书桌中的头颅。



「你想不想知道?」



「知道什么?」



「仓友老师被牛男选上的理由。你想知道吗?」……你知道?」



「因为我希望她死。」



「胡说八道。」



「我们进行牛男游戏的预测时,我不是挨了仓友老师的骂?」



「有吗?」我没印象。



「她说我是组长,该以身作则。」这么一提,她好像有说过,但那是……」



「我知道是自己理亏,但就是有点生气;明明是打扫完才玩的,却被说成那样……所以那时我就想:『老师最好被牛男砍下脑袋、死掉算了!死在我预测的地方!



「……啊?」



「可是相信我,我只想了一下子,真的只有那么一下子,只是瞬间突然浮现那个念头而已。我不是真的希望她死,也不是真的希望她被砍下脑袋……」



「住口!别说了!」



我的脑筋一片溷乱。



「我还要说!你一定要听完!」町井也叫道:「总之仓友老师被杀了,被砍下脑袋。我太过震惊,大受打击,所以之后一病不起。可是我一直梦见仓友老师的头颅飞来飞去,或是没头的仓友老师追着我跑;醒来后,觉得仓友老师好像还在身边。我试着说服自己这绝对是偶然、偶然、偶然,但办不到。所以……我才想确认,才写了这张明信片!」说着,她将明信片推到我眼前。



「我一面想着希望他死掉的人,一面写下犯桉地点和犯桉日期:假如没中,就代表仓友老师的事只是偶然。结果,这次也中了。款,要不要我告诉你被害者的名字?新井真一郎,他是我家附近超商的店员,服务态度很差,我一直很讨厌他。」



我冲出房间。



「被害者的名字报出来了吗?」我询问黏在电视前的妹妹。



「哥,你进进出出的,还真忙耶!」



「快说!」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别管」



「你突然之间问我,我哪知道叫什么名字……啊,出来了、出来了。」随同被害者的大头照,新井真一郎这个姓名出现于映像管。……骗人的吧!心脏高叫,汗水一股脑儿地冒了出来。不快的气息侵袭着我,回头一看,町井站在敞开的门后微笑着。一脸欣喜。



「町井,这太荒唐了,不可能的。」我奔回房间,将门关好,以防被妹妹听到我们的对话。



「假如这是真的,那就不只是预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