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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钝钝吊桥垮下来(2 / 2)




往上游走了几公尺,就见到一块凸出的岩石!他想:沿着这块岩石,或许能走到对岸。打定主意后,他便将装着钓具的登山背包丢在岸上,开始渡河。



脚下很滑,好几次都差点跌到河里,千惊万险总算到达彼岸。跑上前一看,倒卧者果然是行人。



“喂,你还好吧?”



地上的少年只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振作一点!喂!”



“……哎唷……”



阿荣抬头望向断崖,暗忖:大概是从那上面摔下来的,这样居然没死,真是奇迹。



“喂,阿行,喂!”他伸手按在行人背上,频频叫唤。行人动都不动。从侧面望去,才发现行人的头部已经破裂,血流满面。



“……唔……唔……”似乎尚有微弱的意识,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什么?你在说什么?”



“……中了暗算……”



“咦?什么?”



“……被推……推落……”



卑语断断续续的,只有“中了暗算”及“被推落”说得比较清楚。这也就是推理小说中常见的“死前留言”。



“泼……泼……”



说到这里,顽童行人就气绝身亡了。



8、M村大骚动



当天傍晚,负责侦察的艾勒里传回消息,说钝钝桥北侧有人坠崖而死。



据说死者是个少年,名叫行人,是昨天进入“禁谷”的外来人士之一,不知被何方神圣“推落”断崖而摔死。



大家都聚集在空地上。爱伦坡将此事的资讯报告完毕后,就啃起自己最爱吃的柯树果实,同时观察大家的反应。



年轻的君王艾勒里神情严肃,默默不语。



不久,爱伦坡说道:「艾勒里,此事就交给我处理,如何?」



「悉听尊便。」艾勒里答道。



爱伦坡深吸一口气,再次环顾四周,道:「如若吾辈中有胆敢杀人之凶徒,我定要将其揪出,使其身受应有之处罚。凡“违法犯禁”之徒,定要受罚。昨天擅入“禁谷”的卡尔也不例外。当然,凶手并不一定在吾辈之中,也可能是死者的同伴之一。」



「慢着!爱伦坡。」艾勒里插嘴道。「话虽如此,但那少年是……」



「我明白。但是,无论任何理由,杀人就是“犯法”。如若杀掉的是闯入“秽地”的邪恶人士,那更是双重“污秽”,罪加一等,饶恕不得,岂可坐视不管?」



艾勒里哑口无言,没有反驳。



爱伦坡继续道:「惨叫声从吊桥那边传过来时,我们几乎皆聚在这广场之中,不在此处的是哪几个?假定我们之中有杀人凶手——姑且称之为X吧:则当时这个X必然不在此广场上……」



查问结果,发现关键时刻不在此处的有:艾勒里及其发妻阿嘉莎、艾勒里之妾室奥耳姬,以及艾勒里与阿嘉莎所生之子卡尔——此外没有了。其中卡尔因昨天受了重伤,至今仍昏迷不醒。



「当时阿嘉莎在何处?做何事?」爱伦坡质问道。



一个中等身材的美丽女性站立起来,此女即为阿嘉莎。去年春天,此女在密林中遭大熊龚击,右臂齐肘而断。虽已丧失右前臂,但其高雅的气质并未稍减。



「我一直守候在卡尔身边,片刻未离,绝未做出有愧于心之事。」阿嘉莎毅然答道。她的表情显得异常忧郁,大概是因担心其子命危的关系吧?



「奥耳姬呢?」



奥耳姬身材远比阿嘉莎矮小,而且大腹便便,临盆在即。对于爱伦坡的质问,她回答说,整个下午都在远离广场的树荫下休息。



「那么,艾勒里,当时你身在何处?」



艾勒里嘴唇一掀,露出强健的门牙,似乎在显示“当今领袖”的权威。龇牙咧嘴之后,才以稍带粗鲁的语气答道:「我就在密林中。爱伦坡,那惨叫声我亦曾耳闻。」



「哦!」



爱伦坡点点头,想起当时的情景。惨叫声传来之后,的确是过了一阵子,艾勒里才出现在广场上。



在此,再将时间确认一下:惨叫声从钝钝桥传到此地的时刻是下午两点四十分,爱伦坡在广场上看见艾勒里,是在二十五分钟后,正确时刻为下午三点零五分。



9、“神”所提供的线索



本章中,再度有劳那位“苦恼的自由业者”纶太郎登场。



卑说纶太郎带着爱犬武丸,来到烟斗石附近,开始和他那复杂而深刻的烦恼搏斗。这个时刻已如前所述,是在下午一点多。他在此地待了大约三小时,也就是一直待到下午四点多,这在前面也已提过。其间他一刻也没离开过烟斗石。亦即,很凑巧的,他恰懊一直都在“监视”着那座独木桥。从M村要走到山脊路的话,非经过那独木桥不可。在小说中,作者就是“神”。这是作者以“神的观点”,用旁白直接告诉读者的,所以绝对不会错。



作者直接问纶太郎,他的回答如下:



“在这两个半小时当中,那座独木桥都在我的视野之内。我敢断言,其间没有任河一个人走过那座桥。」



贬不会因一时疏忽,看漏了?



“不可能。虽说我的烦恼既复杂又深刻,但若有人度过那座桥,我布可能没看到。”



不过——他接着说,其间他脚边的武丸曾两度狂吠。武丸是一只胆小如鼠的狗,所以可能是发现了草丛中有蛇,才吓得狂吠的吧?这话是纶太郎说的。







为了要凸显问题的所在,在此附加几点说明。



读者不妨认定:从M村至钝钝桥,或从“禁谷”中的营地至钝钝桥,路径都是有限的。除附图所示之路径外,没有别的路可走。像“只有爱伦坡一族才知道的秘道”之类,是绝对不存在的。



另外,如图所示,东侧支流由于溪水暴涨,尤其是比烟斗石更下游的部分,若不经那独木桥,是绝对无法渡过小溪的。反之,若绕到比较上游之处,则有可能踩着岩石渡过小溪。



整理一下。



假如爱伦坡所说的X,是来自M村。这个X若要从M村前往钝钝桥,则基本上仅有如下两条路可走。



⑴过独木桥,经“岔路B”,上山脊路,至钝钝桥。



⑵绕到“支流A”的上游,渡河后上山脊路,再到钝钝桥。



这两条路线所需时间分别是:⑴去要三十五分钟,回程是二十分钟。⑵去需一小时半,回程要五十分钟。读者可将之当成“能够想得到的最短时间”。



若光考虑“可能性」,当然不只这两条路线。例如,也可从“岔路D”上山脊路,下了“岔路C”,再沿着“支流B”走到“岔路A”,然后再上山脊路。这是一条极端迂回曲折的路径。若不经附图所示的“正规道路”,而自行从山腰爬上山脊,当然亦非不可能做到,怛无论是哪一种,其所花费的体力与时间,都远比前述的⑴⑵两条路线还要多。这是显而易见的。



再补充一点。关于艾勒里、阿嘉莎、奥耳姬及卡尔的不在场证明,其中艾勒里在下午三点零五分以后的不在场证明,是可以完全成立的。阿嘉莎和奥耳姬则是在三点四十分以前,完全没有不在场证明。阿嘉莎虽然声称自己一直守候在卡尔身边,但因卡尔处于重伤昏迷的状态,放并无证实阿嘉莎供词之能力。



另一方面,前来露营的那四个人,在下午两点四十分的时候,也就是惨叫声传到M村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处于单独行动的状态。



根据他们的证言,当时是——



☆大助……为了要通知大家行人遇险之事,正在山脊路上奔驰。



☆小咲……正在营区的树荫下打盹。



☆洋次……正在帐篷内听收音机的新闻报导。



☆阿荣……为了去钓苗,正沿着“支流B”下山。



另外还有一点,这点会触及事件的核心,那就是:爱伦坡一族于下午两点四十分所听见的那声惨叫,确实是行人在钝钝桥北恻,被凶手推落山崖时,所喊出的声音没错。



再强调一遍:以上这些,是身为“神”的作者,以旁白的方式写出的词句,所以绝对不会有误。



【向读者挑战】



☆问题1



请问,杀死伴行人之凶手X叫什么名字?X是单独做案的,绝无任何同谋共犯存在。同时,绝不会有“凶手连名字都未曾出现在故事中”的情形出现。



☆问题2



杀人手法为何?也就是说,X是如何杀死行人的?



必须声明:凡是故事中末提及的特殊道具,例如风筝、滑翔翼、降落伞、气球、怪盗二十面相最爱用的小型直升机等,凶手绝未使用。同时,像超能力、宇宙人、次空间通路等超现实的概念,也不需列入考虑。



☆在此必须言明:本作品是一篇“解谜小说”,这类小说皆有明确之规则,明定“作音以旁白的方式直接写出的文句,不得有虚伪的记述”。此外,为避免将逻辑过分复杂化,在这问题篇当中,对故事中所有的台词(含对白与独白)也设定了同样的规则。亦即,除了X的台词之外,其馀所有台词,均无出自故意的“谎话”。



☆请读者在上列条件之下,提出解答。



祝马到成功,一猜就中



作者敬上



读完这篇《钝钝吊桥垮下来》的“问题篇”之后,我勉强压抑内心的愤怒,抬头望向U君。他正以专注的神情,在看楳图数雄的漫画(《大蟒蛇》一套四集)。那些漫画原本放在我的书架上,是他自行拿下来的。



“啊,读完了?”



他察觉到我的视线,便阖上书本,拨拨额前的头发。



“嘿,楳图数雄的作品真是百看不厌,我将之视为我的「人生导师」呢!”



他笑容满面,说道。



“楳图漫画百看不厌”这句话,我完全同意,但也没有必要将之捧为“人生导师”吧?可见此人真是轻浮(用刖的形容词也可以,反正就是这类的人)。不知何故,此时我突然对他感到十分厌恶。



U君以恭敬的态度,将他的“人生导师”放在旁边,然后挺直腰杆,说道:“好了,绫十先生,怎么样?猜出来了吗?”



“我正在想。有没有限时?”



“这个……”他看看手表。“给你三十分钟,可以吧?”



我默默颔首,然后拿出今天的第三包“七星牌”香菸,拆了封,边点火边想:为何方才会冒起三丈无名火?



是否因为他将故事中的被害者,命名为“行人”?这应该脱不了关系吧?但这是不可以的,我怎能因这种事而生气呢?他只不过是一个比我年轻十岁的学生罢了。我想他应该没有恶意,就当做是个低级的玩笑,宽大为怀,一笑置之算了。



比较值得挑剔的,应该是其他登场人物的名字。像“纶太郎”和“武丸”之类,还能勉强忍耐,但是M村那些家伙的名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爱伦坡”、“艾勒里”、“阿嘉莎”、“奥耳姬”……真是的。至于露营队成员的姓名,也是非常过分。“伴大助”是否在影射推理作家“班达因”?“阿佐野洋次”和“斋户荣”,难道是“佐野洋”和“斋藤荣”?一点也不好笑,我完全笑不出来。这能叫“推理迷的稚气”吗?说得好听,写起来也不怕脸红!人物姓名取得如此恶心肉麻,真是令人不敢领教。



而且,在阅读的时候,完全看不见这些人物的“脸”。还好这些名字一看就懂,容易区分,不致混淆。虽然如此,既已采用小说的体裁,就算是号称“猜凶手”的短篇作品,对于人物外表的描写,也应该要多一些。像这样的话,倒不如用A、B、C……之类的记号来表示,还比较简洁一些。



愈想愈火大。



总归一句话:我要批判他!



没有描写人性!对了,就是这句话。



卑(“人性!你没有描写人性!”)到嘴边,又勉强咽下去。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厨房,打算喝杯咖啡来转换心情。



对方只不过是个学生,比我小十岁,只是业馀作家。我身为学长,忝为前辈,在这方面,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总之,先把那“问题篇”解出来再说。



“来吧,开始!”



我把两杯咖啡摆到桌上,再度拿起那“问题篇”的原稿,大略翻一翻。U君伸手去端咖啡,边说谢谢,边窥伺我的表情。



“既然你说对此作有信心,这问题想必相当难解吧?”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此案是所谓“准密室”的状态,有一个“敞开的密室”,被二十公尺的空间所隔开,凶手在此做案,此乃“不可能的犯罪”。在设定故事及叙述词句方面,似乎内藏玄机,相当可疑,有陷阱的“味道”,但我想,重点应该还是要摆在“如何化不可能为可能”这件事上。要如何才能突破那二十公尺的障碍呢?若能识破诡计,则凶手是谁,自然水落石出。这是此类小说的通则,那么?…….



我边喝咖啡边思考。片刻后,我决定先从最容易下手的地方开始。



“行人临死时所说的「中了暗算」、「被推落」、「泼……泼……」这几句话,可否当做推理小说中常见的「死前留言」?”



“可以。”



“我想,最后那个「泼」可能是要指出凶手是谁。”



“哦,是吗?”



U君露出不自然的笑容,像要逃避似的。那种嘴脸,我看就讨厌。



“也许他是要说「泼辣的女人小笑」吧?不过我想,答案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其实所谓的「死前留言」,大都只是做为补充性的线索而已,并非关键。绫十先生,你的作品不也都是如此吗?”



“说得也是。那么,这点就暂且按下,待会儿再检……”



此时我决定用所谓的“消去法”,这招百试不爽。



“我现在从不在场证明,及其他线索开始抽丝剥茧。首先是M村那些人……



“谋杀案在下午两点四十分发生,此时艾勒里、阿嘉莎、奥耳姬和卡尔等,均无不在场证明。其中卡尔因重伤昏迷,理所当然要排除在外。就体力而言,临盆持产的奥耳姬,恐怕也无法在短时闲内,往返钝钝桥与M村,故应不是凶手。



“至于艾勒里,假定地使用某种诡计,在桥的北岸杀死了彼岸的行人,那么他就必须在犯案后二十五分钟内——亦即在三点零五分,爱伦坡在广场上看见他之前——赶回村子里。如此一来,他就非走第二条路线不可,亦即一定要经「岔路B」,过独木桥。但是当时守候在烟斗石的纶太郎,已做证说「其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走过独木桥」,因此可以说,艾勒里也不可能是凶手。



“现在就剩下阿嘉莎一人,她和艾勒里不同,在三点四十分之前,她都没有不在场证明,所以,即使她走第⑵条路线回来,在时间上也不会矛盾。问题是她只剩一只手,能否犯案呢?这点和奥耳姬相同,从常识上看,结论也是不可能。因为被害者是在二十公尺远的山崖上,无论她用什么诡计,也是鞭长莫及。



“结论是:这四人都要「消去」。爱伦坡所说的X并不在其中。”



我停下来,看看U君的反应。他又在假笑,装模作样一番之后,目光落在手表上,说道:“时间约剩十分钟。”



真是面目可憎!我暗暗咒骂。



“接下来是营区那四人。”



我努力保持语气的平静,继续使用“消去法”。



“洋次和小笑在下午两点四十分虽无不在场证明,但当大助回来时,也就是两点五十分时,他们确实在营区。其间只有十分钟,绝对没有人能够从吊桥那边赶回来。再看看大助跑回来的路线吧,他也要花二十分钟。倘若经过「岔路A」,花的时间更多。因此,这两人可以排除。



“至于大助,也是相同。若他在两点四十分犯案,则再怎么跑,也不可能于两点五十分到达营区。



“最后只剩阿荣。故事中提到他发现了奄奄息的行人——但此段对于时间只字未提。这也就是说,在时间上,他的不在场证明并不成立。当大助走山脊路,回去讨救兵时,阿荣也许正好从【岔路A】来到山脊,然后走到吊桥边,这是很有可能的。他杀了人之后,便下山走到河边,如此解释亦无不可。”



卑虽如此,故事中却有“阿荣在钝钝河边发现行人”的场面,其中所用的文字词句,会让人想不到他就是凶手。假如阿荣即为真凶,那么这个U君最初所发的豪语“严守公平游戏的规则”,不就破功了?显然他对“公平游戏”没什么概念嘛!



“那么,问题就来了。”



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因时间快到了,我不得不急着说下去。



“就不在场证明而言,凶手只可能是阿荣,那他是如何将行人推落断崖的呢?”



为了解除痛苦,我灵机一动,想出一条傻计。



“哼,其实,要杀行人,根本不用亲自跑到对岸去。”我说。



“怎么说?”



“阿荣的背包内不是有钓具吗?钓具里面有扣竿,只消在钓竿上系一条坚韧的长绳,再把一块像棒球那么大的石头绑在绳上……”



“然后用力一挥,石头正好击中行人,是吗?”



“正是。不对吗?”



U君一扭脖子,以复杂的表情说“是”。看样子,我好像猜错了。



“那么,也许是这样……”



一不做,二不休,已经骑虎难下,干脆……我心念电转,又生一计,于是说道:“那吊桥不是还剩一根缆绳没断吗?抓一条蛇,使之沿着缆绳爬过去,于是行人吓得……不行,此计不通,因为行人应该一点也不怕蛇。



“那么,此计如何?抓一只野鼠,在鼠脖子上绑一条长绳,使之循着缆绳爬过去,然后骗行人说要救他,叫他紧紧握住那条长绳。愚蠢的行人照做之后,这边就用力一拉,于是行人失去平衡,掉落……”



愈说愈荒唐了。老实讲,我对这类“物理性诡计”,是既不喜欢又不擅长。说不下去了,我只好耸耸肩。



“你可真是智计高超,花样百出啊!”U君眯起双眼,状似愉快已极。



“可惜全猜错了。你所出的这些鬼主意,现实上是否可行呢?这且先摆一边,容后再说。但是,光「推落」这一关,你就通不过了。行人确确实实是被X的手给「推落」的。他在临终之际所讲的台词,绝非「谎言」,也无「误导」,这一点在旁白的文章中,已写得清清楚楚。”



“哼哼!”



“行人乃被X亲手推下断崖,这也就是说,X在两点四十分那一刻,确实身在钝钝桥北侧山崖的凸出部分,并亲自用手将行人推落悬崖。”



“但那样就……”



“时间到!”



无情的宣告一出,找只好闭嘴。



U君抬起左手,再度确认时间,然后将“解答篇”的原稿递给我,并说:“请过目。”



10、解答



☆无论在时间上或物理上,伴大助、阿佐野洋次、阿佐野笑、斋户荣等四人,都绝不可能犯下此案。又,在作者直接告诉读者的旁白文章中,已明白表示纶太郎和武九不是凶手X。



☆因此,X必为M村的艾勒里、阿嘉莎、奥耳姬及卡尔其中之一。



☆重伤命危的卡尔没有能力犯案。仅剩一臂的阿嘉莎无能力犯案。临盆在即的奥耳姬无能力犯案。



☆根据以上所述,X只可能是艾勒里。



☆艾勒里在大助离开后,渡过钝钝桥,将行人推落绝谷,再过桥回到山脊路,经〔岔路B〕,再渡过〔支流A〕的独木桥,亦即走第⑴条路线,于下午三点零五分回到村内广场。



☆动机是报仇。前一天其子卡尔入「禁谷」,而受重伤,乃是狠心少年行人所干的好事。小咲裤子上的血手印,便是将当时卡尔所流的鲜血沾在手上印成的。



——完



“这样就没了。”



在瞬间的哑口无言之后,我问道。U君眉开眼笑,答道:“是的,结束了。”



“慢着!惫没完吧?”我忍不住提高声调。



U君以无动于衷的神情反问道:



“何出此言?”



“这样怎能算全部解决?”



“怎样?说明方面还不够体贴吗?”



“体贴不体贴,是另一回事。”我探身向前,几乎趴到桌上去。



“最重要的是,这篇解答漏洞百出。旁白的文章明明写着「桥已半毁,仅剩一条缆绳,连矮小的学童行人的体重,都无法承受」,既然如此,艾勒里是成人,又怎能渡过此桥?两岸距离长远二十公尺,而且山谷之间风势很强,那条缆绳处于极不安定的状态,就算艾勒里是个侏儒,而且轻功绝顶,擅走钢索,要渡此桥也是难上加难吧?”



“不错,正是如此,但……”



“还有,杀人之后,若走第⑴条路线回到村中,那一定会被纶太郎看见吧?但文中不是表明「纶太郎并未看见艾勒里」吗?莫非你那些文字都是胡说八道鬼扯淡?”



“绫辻先生,你误会了。”U君断然说道。“事实上,纶太郎的确看见了艾勒里。而且文中也写了「其间武丸两度狂吠」,这就是说,武丸发觉有可疑的身影通过前面的独木桥,故而吠叫起来。”



“这不就表示「除凶手之外,其他登场人物中,也有人说谎」了吗?”



“没这回事。文中纶太郎的供词是「其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走过那座桥」,并未写「没看见艾勒里」。”



“嘎?”



他到底在胡扯些什么?



真是莫名其妙,无法理解。我开始怀疑他使用的是另一种语言。我是真的怀疑。



“首先来讨论「艾勒里如何渡过已垮的吊桥」这个问题。”U君以严肃的表情说道。“艾勒里既非侏儒,亦非轻功高手,却能靠着一条仅存的缆绳到达彼岸,而且是驾轻就熟,不费吹灰之力就办到了。”



“荒唐……”我的嘴巴一张一阖,活像一尾正在吸取氧气的鱼。“难道M村竟是忍者的大本营?”



“当然不是,我在文中又没那么写,你大可放心。但就算是忍者,或者是美军的特种部落,想要横越此山谷,就必须要有一些特殊道具,否则也无能为力。可是,我在那「挑战书」中也已注明「凶手绝未使用那些特殊道具」,因此这点可以不用列入考虑。”



“那么……”



我不晓得接下去该说什么,一时六神无主,只好再拿起一根菸,叼在嘴上。U君像在模仿我似的,也叼了一根菸(也是七星牌),动作一模一样。



“还不明白吗?”他说。“艾勒里既非侏儒,亦非轻功高手,更不是忍者,那么就是……对了,从行人的「死前留言」中也可以猜出一点端倪吧?”



“唔?……”



我正要点燃香菸,一闻此言,倏然停手,朝着桌上那“问题篇”的原稿望去。



“总而言之,在这种情形之下,欲亲手将行人推落绝谷,是任何「人」都办不到的,因此在逻辑上,自然而然会得到一个结论……”



“……不会吧?难道……”我脑中一片混乱,好不容易浮出一句话(自己也不相信)便以颤抖的声调说道:“难道说——那个「泼……」是要说「泼猴」吗?”



“答对了。”U君以满意的神情点头道。“所以武丸才会狂吠不停。自古以来,要说到狗的死对头,那就非猴子莫属啦。有道是:「猴狗势如水火」,武丸和艾勒里的关系正是如此。”



我目瞪口呆,像在说梦话般喃喃念着:“泼猴,泼猴……”



U君露出天一真烂漫的笑容,望着找说道:“一开始我就说了,说要「站在正统推理小说的原点」来写这篇作品,还记得吗?所谓正统推理小说的原点,自然指的是艾德嘉·爱伦坡所写的《莫尔格街凶杀案》,对不对?”



“——你这是在骗人嘛!强词夺理!不公平!”我用尽吃奶的力气提出抗议,U君却不动如山。



“我在这篇小说中,从未将这些住在M村的日本猿猴称作「人」。你注意看,一个字也没有。文中绝不用「一个人」或「两个人」来描述这些猴子,连「者」这个汉字也未曾使用。



“还有,绫辻先生,你读到那些名字时,不会觉得奇怪吗?日本本州的深山林内,怎会住着一些名叫爱伦坡或艾勒里的「人」呢?顺便告诉你好了,「M村」就是在暗示「monkey村」;「H大学」的H,指的就是「human」。”



“胡说:你在描述猴子时,明明用了「男」、「女」两字。猴子岂可称男道女?」



“男,指人类中拥有雄性生殖器官及雄性机能者,广义则指雄性动物。



“女,指人类中拥有雌性生殖器官及雌性机能者;广义则指雌性动物。



“以上定义,出处为三省堂的《新明解国语辞典》。你要查《广辞苑》或《大辞林》,也是一样。”



“可是你写「年轻女性在清理毛发」,猴子会做这种事吗?”



“那当然。众所周知,猴子会「理毛」。”



“——卑鄙下流!无耻小人!”



“才不是呢!文章里面里有不少伏笔,你自己没仔细看。像「年老的爱伦坡爱啃柯树果实」、「童稚之辈裸露全身四处玩耍」等。”



我怒火难抑,提高声调道:“鬼扯淡!帮子会说话吗?通篇什么「戒律」、「X」、「报仇」……”



U君闲言,面露讶色,细眉高挑,说道:“唉,你不懂吗?那是「猴子的世界」呀!那些对话都仅限在猴类彼此之间进行,你仔细看,猴子有跟人类交谈吗?为了要跟人类区别,猴子说的话全都用单引号括住呢。很多小说都曾描写动物会思考,动物也有自己的文化,从小猫到鲵鱼都有,例子多得是,古今皆然。有些动物甚至能够了解人类的语言,用人类的感性来行动。近来有些推理小说也是这样写的,像宫部美雪的《完美的蓝》,就是用一只退休警犬做为第一人称写的。”



“那要另当别论,岂可混为一谈?”



“为什么?”



我火冒三丈,七窍生烟,以凶暴的声音说:“照你所说,那此篇就不该叫做「猜犯人」!”



“不错!”U君以颇为干脆的态度点头道。“这不该叫「猜犯人」,而应称作「猜犯猴」。我就是因为太重视这种语义的严密性,所以无论是在作品中,或是在和你谈话时,都未曾使用「犯人」一词。我用的都是「X」这个未知数的记号,不信的话,你可以翻到前面的「问题篇」去检证。」



“……”



“这可是花费了我不少心血呢。绫辻先生,我想,你一定能够体会我的这片苦心吧?」



我没有回答,只是愤然噘起嘴唇,往沙发椅背上一靠。



真是穷极无聊,一点也不好玩,毕竟还是个学生,是业馀的,真令人头疼……我蹙额闭目,心中暗暗咒骂。



双方都陷入沉默。片刻后,U君以客气的口吻说:“请问,可以开电视吗?”



我闭着眼睛,用粗鲁的口气答了一句“可以”。



首先是按下开关的声音,接着,播报员那充满朝气的声音,从麦克风中飘出来:“恭喜发财新年好。”我一闻此言,便蓦然睁眼。



“恭喜发财新年好。”



U君照念一遍。原来此刻时钟的指针刚好过了午夜十二点,新的一年已然降临。



萤光幕上,影歌星同聚一堂,满脸堆笑齐声互道:“恭贺新喜发大财!”画面一角似有一只动物在来回乱窜。当我认出那是什么的时候,忍不住“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是、是猴子!”



为什么U君要特地选在今夜上门造访呢?什么时候不好来,偏偏要在除夕夜来?而且还故意在这么晚的时间,在刺骨寒风中骑着摩托车赶来。



因为这也是其巧计(他大概会说是“伏笔”)的一环。他就是想要让我在读完那“猜犯猴”小说之时,恰懊来到新的一年。他频频看表,便是在确认时间。



一九九二年正是猴年——



心头重担瞬间冰消瓦解。方才为何怒气冲天呢?真是不值得。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自己刚才简直是丢脸丢到家了,面子尽扫落地……



我往U君所在的位置望去,然而他已消失无踪了。黑背包、皮手套、黄底线纹安全帽等,也全都不见了。桌上只剩下那叠《钝钝吊桥垮下来》的原稿。



那张睑,我似曾相识。那名字,我分明熟知。那天真无邪的神情,看来既讨厌又怀念,但有时又令我心急如焚……



对了,那是——我终于想起来了。他是何方神圣呢?他就是……算了,不提也罢。



我悄悄把手伸向桌上那叠《钝钝吊桥垮下来》的原稿,心想:不知他下次何时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