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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ucky Chance ,再一次(2 / 2)


“对不起。感觉太自大了。”



“啊,不。没什么,我也不是很讨厌。总感觉,夕君,在我面前——说的好听点就是很绅士,可是这样就感觉我们之间还有距离。夕君不是比我大两岁吗?所以比起说“我”,我觉得像刚刚那样说“俺”更加靠得住,感觉更有男人味——。”



“不过,话虽如此……。我刚刚其实是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啊,所以啊,那样也很好。不是勉强说出来的,而是自然而然地说了‘俺’,这样很好啊。”



也就是说,她喜欢更有男性气质的男人,我对她的要求做出了这样的解读。从两人的关系而言,她似乎希望以后在一般情况下要由我担任领导她的角色。



以后由我来领导她……。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能是个出乎意料的难题,我想道。



望月联络我是在翌周的礼拜六。内容当然是邀请我去打网球,我只得假装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当然,我的回答是“好”。



不过在打网球之前还有一次礼拜五,我们在那天的傍晚进行了第四次的约会。因为刚出版的新书很有趣,所以我把它当做要交换的书一同带去了,而我换借到的书则是普雷沃神父的《曼侬·莱斯科》。我感到约会的次数正在稳步上升,这已经作为一项每周一次的乐趣在我心中扎根。希望这可以永远持续下去,我总是如此祈祷着。期间我还提到等我拿到驾照要带她去兜风。培训已经到了坡道进发的阶段,马上就要安排驾照考试了。(普雷沃神父:Abbe Prevost,十八世纪法国作家。《曼侬·莱斯科》:Manon Lescaut 。)



就这样迎来了九月十五日。秋日的晴空下,望月应约驾车前来,车里并排坐着松本和成冈,上车以后和事前约好的一样,一直假装和成冈字海边以后就没有再见过面。



在大众公司的工厂的停车场里和其他四个人汇合,在更衣室换完衣服以出来以后,我看到渡边和美的背影似乎比在海边时瘦了,于是我向她搭话,“啊,被你看出来了吗?我在减肥哦。”她浮起满面笑容,这很好,不过接下来她却回了一句:“对了,铃木先生怎么不戴眼镜?戴隐形眼镜了吗?”就这样开始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聊天。



对我来说,要比以前更加积极地和大家说话,最关键的是,和成冈说话的时候也不能让周围人觉得不自然,让一切都顺理成章,我有在海边时和渡边单独说话的实战经验,于是先向她搭话,可是——。



“铃木先生打过网球吗?”



“不,只是在高中上课的时候打过一点。”



“啊,这样啊。我们经常像这样借场地,但是我的网球水平就是上不去,你说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她接二连三地提问,使得对话难以中断。也许我们的对话给大家留下了印象,在对打联系结束正准备进行双打比赛的时候,我莫名其妙被分到和渡边一组。另一方面,在练习的时候就时不时地向成冈搭话的北原和她分到了一组,这也让我不爽,可是我当然不能把这种情绪表现在脸上,只能在心中生闷气。



赛场上北原和成冈组对大石和青岛组的比赛开始了。望月上了裁判台,我和渡边、松本两人一起坐在长椅上观战。



成冈在谈到驾照的话题的时候自己也说过,现在看来她似乎真的是运动神经比较迟钝,虽然她拼命地迈着小碎步四处奔跑、来回挥舞球拍,可就是打不到球。而在后面来回奔跑担任后援的北原则利落地回击来球。



长椅上随意的评论正在满天飞。



“北原好厉害啊。”



“可能比阿大还厉害呢,感觉他的运动神经很好。”松本表示同意。“阿大”指的是望月大辅。



“小茧好像小学生,好可爱。”



“我觉得她应该拿更大的球拍”



“这么大?”松本优子摊开双臂,另外的两人小声地笑起来。我同意成冈很可爱,但两人的语气隐含着嘲笑她笨拙的意味,我一边听一边还要苦于掩饰不愉快的心情。“北原君是那种样样精通的类型啊。”对于这个看法我不得不同意,但其实这也是我不愉快的原因之一。我对这个朋友的心灵手巧一直是发自内心的敬佩,之前我应该从来没有过嫉妒之类的情感,可现在却……。



另一边的青岛和小嘎的组合,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凹凸搭档好呢还是夫妻相声组合好,对打的时候两人总是一刻不停地呼喊:“看那边!”、“挡住我了!”、“用力用力!”之类的话,当对打中断时还会说:“刚才是你的失误吧!”“奶奶个熊!”之类的,吵得不得了。而且有趣到让人看着就不禁失笑,特别是有一次青岛在底线回球直接打中小嘎后脑勺的时候,惹得在场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结果,比赛是以北原和成冈的大胜而告终,可是,当我目睹分出胜负后北原和成冈握手的镜头时,又有一阵不快的气氛向我袭来。之后是和对方的两人握手,她又和小嘎握了手,看见这个我倒是无所谓。



如此说来,我还没有和成冈牵过手呢——我突然想到。当我站在比赛场上时,还在执着地惦记着这事。于是我一边比赛,一边想:如果我这场胜了的话就能和北原和成冈进行决赛了——那场比赛之后和她的握手就能成为我们的第一次肌肤接触了吧——那么,就让我把北原三下两下解决掉,以胜利者的姿态来与她握手吧——我的想象肆无忌惮的膨胀,我把它们当做夺取胜利的精神食粮而努力奋斗,结果却败给了望月和松本的组合。



决赛开始前,我自愿担任裁判。因为在观众席上紧绷神经陪那些女生聊天已经让我吃尽了苦头。去掉我之后,观众席的成员有渡边、青岛和小嘎,三个人聊得热火朝天、笑个不停,看到此番景象,我开始觉得自愿当裁判果然是正确的选择。赛场上,成冈仍然比其他人差了一个等级,虽然我毫无支持北原的意愿,一心希望她赢,一边给她加油一边做裁判,可是望月和松本那组综合实力更强,北原和成冈组以大比分败北了。虽然输得很惨,不过北原和成冈都以爽朗地笑脸迎向对方,然后再次握手,看到这一幕的我在内心燃起了黑色的火焰。



网球赛在五点前结束了,虽然感觉还有点早,不过大家说商量一下后还是决定去吃晚饭,三辆车一齐驶向一家叫“西西里亚”的店。我上了望月的车,在行驶的过程中,松本和成冈在后座上聊得很欢乐,望月也适度地加入对话,只有我一个人一脸无趣。望月似乎误会了什么,说道:



“是不是坐青岛的车比较好?”他是出于好意,却无异于在我的伤口上撒盐。越是想要和表现得和大家一样开朗,越是事与愿违。



西西里亚内准备了有两个四人座的桌子拼接起来的座位,望月和松本并排就座,于是大家也自然而然成双结对地并排入座。因为是同乘一辆车来的所以我原本还有所期待,可成冈在望月他们的对面一侧和北原并坐在一起,而我只能被迫和渡边结成一对,与青岛、大石一起坐在另一张桌子上。从心情上来说,我几乎想向她投去怨恨的目光,可最后我还是意识到此举不妥,留心不朝她的方向看。



当盘子被撤下、只剩下饮料之后,北原又开始表演魔术。他从背后取出一条不足一米的绳子,伸直放在桌子上,然后对旁边的成冈说:“今天没有戴那个戒指吗?”他说的应该是那次联谊会时成为话题的戒指吧。虽然这或许只是魔术的一环,我还是在内心焦躁地呼喊:不要没事就找机会向成冈搭话!



“啊,是的。今天没带来。”她回答。



“啊,戒指的话,我带了。”青岛从旁插嘴,正要从包里翻找,北原却摇手阻止。



“啊,也不是一定要戒指。……那么你有家里的钥匙吗?”



他还是不厌其烦地请求成冈,要她在包里找钥匙。成冈很快就找出钥匙交给了北原,然后北原把原先盖在膝盖上的餐巾在桌子上铺开,两只手伸到布下面“嘎吱嘎吱”地移动着什么。



“请不要从旁边偷看。”北原用言语来牵制两旁的成冈和大石的视线,然后说:“如果绳子就这么穿过钥匙的话,你们会不会感到惊奇?”绳子的两端从一开始就露在餐巾的外面,所以如果真的变成北原所说的那种状态的话,很容易想到的是,在布下面把绳子切断让它穿过钥匙孔,之后在用瞬间粘着剂之类的东西把绳子重新接起来。怀着这种想法我仔细观察,仿佛真的看到有一个瞬间他的右手在布下面伸进了裤子口袋里。虽然不知道是剪刀还是粘着剂,但很有可能是取出或放回了某种道具。



“那么,请看仔细了。”



北原做出如此的宣言,两手伸出餐巾,抓住绳子两端把绳子拉到观众面前。于是,我看到钥匙确实垂挂在绳子的正中间。保持着这个状态,北原把绳子递给成冈。



“请好好地确认一下。这是你自己的钥匙吗?”



“啊,是。我想应该没错。”



我印象中住宅的钥匙通常都是银色的,可是成冈的钥匙是黄铜色的,所以虽然我离得比较很远,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而且,北原也不太可能事先就准备好相同颜色的假货。本来,他一开始就是打算用戒指的,所以他应该不可能使用偷换成事先准备好的假货之类的手法。



“请保持这个姿态传阅。”北原说道,于是绳子和钥匙从望月开始经过松本,到了我的手里。我把它们放在桌子上,用手抚摸检查,可是绳子完全没有曾经被切断再接上的痕迹。钥匙上用来串钥匙的孔的部分也是用结实的金属制成的,完全没有裂痕之类的东西。



当绳子转了一圈后回到北原手里时,大家都鼓起掌。虽然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可我没能看穿他的手法也是事实,所以我只好先跟着大家一起拍手。北原转向成冈,说:“感谢你的配合。”说完重重地低下头,然后把钥匙还给成冈。



这成了今天一天活动的最后一幕。大家在柜台付完帐,各自坐上车以后宣布解散,在望月车上的人中我是住得最近的,所以我第一个下车,然后在公寓前和三个同乘的人告别。



“那么,晚安。”



“开车辛苦了。”



最后的最后,我试图和小茧做一下眼神交流,但是她一副没有察觉到我的视线的样子,直接坐上了汽车后座。我站在人行道上依依不舍地目送车子离去。可以看到汽车后座上两个女生对话的身姿,可一直到最后她都没有回头。



约十五分钟后我刚回房间时,电话响了。是她打来的。从时间上来看,她应该是回到自己房间后立刻打了电话,知道了这一点,阴郁至今的心情稍稍和缓了。



“对不起,夕君,今天你不太开心吧?”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没这种事,”我说着违心的话,“不过很累,为了尽量不看你,今天一整天都绷紧神经。”



“想看的话就看好了。这样小和也不会误会了。”



“小和?”



“就是渡边小和美啦……。她好像对夕君有好感。”



这一点在海边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所以我并没有特别惊慌。既然在旁人看来也是如此,那应该大致没差了吧,正想着,



“……夕君这边是什么感觉?”她出人意料地压低声音问道。



“什么感觉是指?”



“就是对小和的感觉。我刚才说她误会了,我知道这话有点自以为是……。”



我这才理解她到底想问什么。



“嗯——。对不起——虽然她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但是硬要说的话,我只能说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吧——。”



正当我说到一半,她大叫了声“啊!”,我正想着怎么回事,她说:



“我吃了一惊。……原来你的意思是,对不起我。”



“啊,不是不是。……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慌忙补充道,“既然如此我也想问一下,”最后却还是决定把心中所想和盘托出。“北原……怎么样?今天你一直和他在一起。”



然后迟迟没有回答。这意味着——这个问题难以回答——也就是她对北原……——正当我在做不好的联想时,却听到话筒里传来她“噗噗”的笑声。



“也就是说,我和夕君今天互相——吃了没有意义的醋。”



吃醋——被她这么一说,我突然意识到,今天我对北原的不愉快情绪的源头正是这个啊。



也许是因为我没有马上回答吧,她好像想换一个词,说:“我说吃醋的意思是——。”而我阻止她:



“啊,嗯。你说的对。就像你说的,确实是在吃醋。……至少我这边是。”



我说完她不假思索地立刻说道:“我今天一直在吃小和的醋。”说着就偷偷笑了起来。我也害羞了,自然而然地笑了。



吃对方的醋,同时也意味着对对方的执着,也可以说是独占欲的体现。对,就是这样。我现在确实希望小茧成为我一个人的交往对象。而她吃渡边的醋,无非是因为她对我也抱有同样的心情。



没有意义的吃醋——其实没有必要真的吃醋,她的话里隐含了她的这种想法。虽然当时我们表面上和别人亲昵,但内心却各自挂念着对方。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



“——可是,你说的很对,像这样绷紧神经确实很累。以后也要装得好像我们的关系很普通。”



她说的很对。今天确实很累。



“那,如果下次又有像今天这样的邀请的时候,要不要我和夕君其中的一方不要去?这样的话,应该就不会像今天这么累了。”



“是哦。……可是,不去的那一方一定会在家里坐立不安吧。”



如果我是不去的一方的话——有可能她现在正在和北原亲密地聊天吧——我做着如此的想象,于是担心自己到时恐怕会妒火焚身。



“那也就是说,归根到底不管去不去还是老样子。不过没关系哦。吃醋本来就是爱着对方的表现。”



她就这么干脆而勇敢地说出了“爱着对方”。虽然她的口气非常的若无其事,一不留神可能就漏过了——可是,这句话确实是对我说的啊!



胸口忽地发热,对她的满满爱意好像快要从身体溢出来了。大脑处于饱和状态,只是想着必须要说点什么,在这样的心情中,一声“小茧”从嘴里漏了出来。



“嗯?”



“——我喜欢你。……我爱你。”



从很久以前还是我就一直怀着这份感情,可是真正地化为语言还是第一次。



我可以感觉到血流正在太阳穴“咚、咚”地脉动着。



“谢谢你,夕君。……我也喜欢你。”



这是她的回答。



“我想见你。”在听到回答的那一刻,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一瞬间,我想到的是“完蛋了”,但我却没有改口,而是接着说“现在就想”。比起千思万虑后的羞于启齿,还不如想什么就说什么,让对方明白我的心意。被责备也好,被讨厌也罢,我现在,就是想见她。这是我的真实情感。



“……你来吧。”说完耳边响起她的声音。开始我怀疑这是幻听,但这确实是她亲口说的话。因为她又重复了一遍:“——到我房间来吧。”所以绝对不会听错。



“我这就来,马上来。”我说道,然后她开始向我说明她的住址。我看了一下钟,现在是相近下午七点的时刻。



真的好吗?——脑中的一隅思考着这个问题的同时,我竭尽全力记下她正在说明的内容。虽然我知道先赶到那边再做决定也不迟,可不变的是,在接下去的数小时里,我将面临我人生中最大的决断。我的心脏狂跳不止。



放下话筒的那一刻,我仿佛感到从梦中回到了现实,不由得环视房间内。然而梦依然延续着。不,是像梦一样的现实依然延续着。



必须快点儿启程。赶在梦一样的现实中断之前。



我整装完毕后,把JOG的钥匙一把抓在手里就冲出了房间。(JOG:一种助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