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她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2 / 2)
虽然还是不能理解她的感情,但是她对窗外的风景充满兴趣这一点,怎么说还是察觉
到了。
虽然读取了沙希未的记忆,但这家伙的自我还完全没有积累任何经验,还是婴儿程度的自我这一点并没有改变。对世界上存在的各式各样的事物,都是第一次用眼睛看见,第一次触摸到的吧。
「说起来。到最后,这孩子的名字怎么办。」
「这怎么了。」
「真仓家的沙希未,这是身体的名字,这孩子的名字得另外算才对吧。所以啊,需要用来称呼在这里的这孩子的,名字。」
是注意到在说自己的事情了吗,那家伙也把视线从窗外的景色移开,将脸转向了这边。
「…没有啊,那种东西。」
「江间啊。」
「不需要吧。现在也没觉得困扰啊。」
「不对不对一般来说会觉得困扰吧。难道你打算之后也一直这样叫她」喂「或者」你「直到最后吗?这是只有昭和的老夫老妻能允许的境界吧?」
「……」
这确实讨厌啊,宗史想着。
稍微考虑了一下,
「依靠那份研究资料吧。被植入了和这家伙相同的肉片的实验用小白鼠,好像是被命名为阿尔吉侬。」
那是,出现于二十世纪中期的小说里的,世界第一有名的实验用小白鼠的名字。在那部作品中,阿尔吉侬因为脑手术获得了——虽然是一时的——很高的智力。作为给同样是因为外科手术(先不论能否这么并列)提高了智能测试成绩的小白鼠起的名字来说,应该是挺合适的。虽然也不能否认这是在图省事。
宗史想着。在那个故事里,有接受了同样的手术的青年登场。(注:丹尼尔·凯斯的《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中的主人公查理·高登)他的智力上升了,知道了以前不知道的事情,理解了以前不能理解的东西,感受到了以前以前不知道的情感,而忘记了以前知晓的情感,度过了仿佛变成另一个人般的时光。
借用这个青年的名字怎么样呢,这么想着,但是。
「哦,那个不就挺好的吗。」
在宗史提案之前,孝太郎这么说道。
「阿尔吉侬,简称阿尔?或者小农?小阿?有点像外国人,字数多这点也像中二病一样,挺好对吧。」
「不,那个…」
像外国人什么的毕竟实际上这就是从美国作家的作品里取出来的名字,字数多也只是因为这个名字是从发音不完全一致的语言转换过来的,说到底,
「这是,白老鼠的名字哦。」
「挺好的嘛,老鼠的名字。当然,黑色的或者蓝色的或者黄色的或许是不太好,但是白色的话就OK。你觉得呢?」
孝太郎用轻松的语气,向后座问道。
「……」
带着呆呆的表情,后座的那家伙转过头来,
「阿尔…吉侬…」
她反复咀嚼着这个词,
「我是,阿尔吉侬,吗?」
她看向宗史询问道。
宗史对答案感到迷茫。
阿尔吉侬原本是男性的名字,语源记得好像是「胡子大叔」。已经和现在,有着十九岁女性的姿态的这家伙致命地不吻合了。
但是,正因如此才好,也能这样考虑。
因为这家伙和真仓沙希未是不同的存在,就算是为了不忘记这件事,名字和身体不吻合的程度或许正好。
「不也挺好吗。」
长呼一口气,宗史这么答道。
「…阿尔吉侬。」
那家伙,点了点头。
「我是,阿尔吉侬。」
不知多少次,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虽然还是没有露出像表情的表情,但是她看着总觉得好像有点开心。
车载音响里放出的那首歌也要结束了。
紧闭的车窗之外,蝉鸣充满气势地传了进来。
低音的男性,不停地唱着。接下来就是和即将到来的炎热季节相符的,将熊熊燃
烧的感情高歌出来的热门歌曲。请大家嗨起来听这首歌直到变成灰为止,「白羊Q」的
「镁」,敬请欣赏。
让人兴奋的前奏放了出来,女性歌手组合唱出了聒噪的歌声。声量和蝉声几乎不相上下。哪一方胜利这种事并没有发生,但是当然也没有相互抵消。也就是两方都很吵。
是觉得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驾驶席的孝太郎笑了出来。
后座的阿尔吉侬,喃喃地将自己的名字反复叨念着。
(……)
无法决定应该流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在迷茫的最后,宗史皱起了眉头。
夏天的街道之中,承载着三个完全不同的一行人的车行驶着。
(4)
别人的安全屋,从感觉上来说,就像是旅途中的宾馆。
在回去的时候,并没有回家的实感。
所以,宗史并没有说出「我回来了」这样的话语。只是无言地穿过了门。
回到房间之后应该做的第一件事,已经决定了。检查是否有异常——之前,先完成洗手之类的事,然后将购买的食材塞进冷藏库里。
本来的话应该是先做的事情,检查也当然会做。门。窗。各种仪器及其周边。插座周围。最后得出结论,目前还没有侵入者的痕迹。
「呼。」
终于能松一口气,将身体扔进沙发里。
宗史将脸转向在玄关等待的阿尔吉侬,
「…可以进来了。记得把鞋子脱了啊。」
宗史呼喊道。
慢慢地,她将乐福鞋脱下。
然后,她站在玄关的垫子上,什么都没做,就这么一直站着。
她无法做出自发的行为,宗史有这样的感觉。不但只有赶造出来的自我,而且因为还没有习惯对那个「自我」的使用,仅仅是用自己的意识决定某些事情这种事都无法好好做到。
也不能就这么置之不顾啊。
「啊啊真是的。」
宗史重重地挠了挠自己的头,
「到这边来把手洗了,把口漱了,用毛巾把手擦干净。」
「……」
阿尔吉侬到底理解了宗史的话语吗。从那和之前一样呆呆的表情里,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按照宗史说的走了过来,按照指示面向了洗手台。听着水声。
「做完之后,到这里来坐到椅子上。」
宗史说道。
阿尔吉侬顺从地听从了宗史的话。进入了房间,在宗史示意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的脸转向宗史,这样就行了吗,如同在这么问一般微微歪着头。
「洗手的方法,漱口的方法,毛巾的使用方法都知道吗。」
「知道。」
伴随着没有抑扬顿挫的回答,她的头微微摇了摇。
阿尔吉侬阅读了作为宿主的沙希未的知识。换句话说,不使用阅读记忆这种手段的话就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接受到去做一些事的指示的话,就会阅读记忆中做这种事的方法去实施。但是如果没接到指示的话,就无法从自己应该做什么事的阶段向前进展。
「……今后,就算我没说,对那个身体的生存,或者说对维持身体状态必要的行动都要全部完成。或者说,包含在日常范围内的活动全部都要做。」
「日常。」
沙希未的嘴唇,微微嘟囔道。
她的视线,自然地,看向了窗外。
说起来真仓沙希未是个(恐怕还很认真的)大学生,宗史想到。以她的记忆为基础想到的日常的话,当然,去上课这类行为当然是包含在内的吧。
「啊——……但是外出是禁止的。只要没有特别的指示,不能走出这个建筑物。日常在这个范围内度过。」
「……」
她微微地动了动头。
点了点头,吧,大概。
「是真的明白了吗,真是的。」
宗史并没有太多饲养宠物的经验。所以他想象到,迎接新的狗或者猫,或许就是这样的吧。对完全不知道人类的规矩的那家伙,要从头开始教育。多么让人疲惫不堪的话啊。
考虑了这种事情之后,突然,宗史注意到了一件事。
「你知道洗手间的使用方法吗?」
阿尔吉侬和之前一样,稍微思考了一段时间后,
「知道。」
她点了点头。
(…她现在说的,是哪种情况啊?)
是并非到了被问的时候,而是最初就知道。还是说,因为听到了不知道的词语,当即阅读了沙希未的记忆。这两种情况,并非当事人的宗史是区分不出来的。
轻轻地,阿尔吉侬站了起来,以安静的步伐走向了洗手间。
「立马就去了啊。」
看着她的背影,宗史轻轻地叹了口气。
啊啊,真是的。这样真就像是在教育猫狗了。
太阳马上要落山了。
宗史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他正在看从研究楼带出的,不可思议肉片的研究资料。想着是否有什么线索于是宗史再次开始尝试解读,但是没有这种专业知识的挑战无论如何效率都很差。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在屏幕前了,但是几乎没有成果。除了早上读到的情报之外并没有找到新的有意义的信息。
数据被设置了难解的暗号,如果是这类情况的话就好了。这样的话,只要不是非常夸张的暗号,只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和精力就能突破。但是,如果内容本身就很难理解的话就没办法了。
(…就到这里吧…)
觉得周围很安静,宗史的视线移向一边。
阿尔吉侬滚到了沙发上,以轻轻抱着膝盖的姿势睡着了。
看到了那样的姿态,宗史也感受到了睡意。不自觉打了个小哈欠。
——远处传来了笛子和太鼓的声音。
是祭典。
对啊,已经到了这种时期了啊,宗史想到。
芳贺峰市的夏日祭典,有着相当大的规模。不管怎么说,这里勉强也算观光地。虽然
因为这几年的流行病对策没有抬神轿,但是主要街道上还是排满小摊,也有小规模的烟花。
宗史站了起来,将和阳台连着的垃圾清扫窗口,稍微打开了一点。
伴随着闷热的夏季室外空气,祭典的声音冲进了房间。
宗史想起来了。
便宜的炒荞麦面的味道,打不中的射靶,乱成一团的木薯小摊,存在感强烈的烤肉的气味。
少年的时候,宗史会身处那个喧嚣的内部。
而现在会像这样,在手够不到的远处待着。但是同时,这也是能确实听到那阵喧嚣的距离。
他人的喧嚣。听到这个的时候,内心会稍稍平静下来。因为这样能让江间宗史确认,他虽然是一个人,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和他人距离很近的地方。
「嗯…」
伴随着微弱的声音,宗史感到背后有翻身的迹象。
他想起了自己现在并不是一个人独处。想着叫醒了阿尔吉侬也很麻烦,宗史关上了窗。热气被关在屋外。声音也消失了。
内线电话响了起来,宣告着有客人来了。
(5)
客人是早上在门崎外科见过的,那个护士。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听说她好像是那个年老女医生的孙女,还听说她好像在那个医院的患者中有很多粉丝。
以外表给人的印象来说她大概是25岁,和宗史自己是同年代吗。虽然并不是引人注目的美人,但是散发着一种温和,温柔的氛围。是仅仅待在那里,就能让人不知为何放下心来的类型。
「久等了,我是来送换洗衣物之类的东西的。」
在玄关前,那个女性轻轻举起纸袋说道。
说起来,之前在医院,说过这事情。
「帮大忙了。…换洗衣物之类的,是吗?」
「是‘之类’的。因为应该有很多必需品。内衣,护肤品,还有对女孩子来说必要的这些那些东西。」
「啊啊…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了。」
这么说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在对考虑得如此周到的护士感到感激的同时,宗史也为想不到这些的自己感到羞耻。
「不用在意。还有,作为追加这个也送过来了。」
护士嘿的一声推过来的是,上端被系着的乙烯树脂袋子。
袋子里面装着清澈的水,水中不知为何有红色的东西在游着。
这怎么看都是,
「…这是?」
「这是金鱼。」
对,这是金鱼。体长最多只有三四厘米左右的,两条小金鱼。
「为什么。」
「就在刚才,被同学强行推给我的。和孝太郎先生交流了之后,他说可以带礼物过来。或许可以作为比较好的水疗法之类的。」
「嗯?嗯嗯?……嗯嗯嗯?」
等等。等一下。就算这样奇妙的情报一个接一个地排列出来,脑袋也消化不了。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询问,
「等等,那个,你说的孝太郎是,那个孝太郎?」
「当然是「话痨」孝太郎先生。是你的朋友对吧?」
虽然没有变成那样的关系的记忆,但是看上去并不是同名的别人的事情,确认这点之后宗史接着询问道。
「……被同学强推给你,是怎么回事?」
「说是虽然通过捞金鱼捞到了,但带回去也不能养。不过我们家情况也一样。」
宗史稍微考虑了一下。
眨了眨眼再次确认了一下。面前的这个女性,看着和自己是差不多的年龄。
「是谁的同学?」
「我的。渡濑附属中学三年级C组门崎伊樱的。」
宗史有点郁闷。
「附属中学。」
「是的。」
她歪了歪头。
「你多少岁啊?」
「14岁。秋天就满15了。」
十…四…
宗史感到有点微微地头晕,摇了摇头。
「……为什么,能当护士?」
「啊,虽然是经常被误会,但是我不是护士哦。我只是,做了一下给奶奶帮些简单的忙这种程度的打工而已,执照之类的东西完全没有。」
这真是,算了,想想也是这样。十四岁应该是没法得到国家考试的参加资格的。
「也经常被说看着比较显老。」
这也是,确实,是这样的吧。以中学生的视角来说的话,看着像二十多岁的女性就是这样的事。
原来如此,情况已经理解了。一边说着「仅仅是这里有年轻的女性在就很受患者欢迎」,一边让看着像大人的孙女穿上制服,打扮成看板娘的样子。这确实像那个年老女医生会考虑的事情,也像是她会做的事情。
虽然也会在意这是否触犯到了某条刑法,但关于遵纪守法这种事自己也不是能对别人指指点点的立场,这里就不再深究这件事了吧。
「那么,她在哪里呢?」
「啊啊…」
宗史转过头,用视线指向沙发那里。
「阿尔吉侬的话,在那里。」
该说是完全没变吗,以抱着膝盖团成一团的姿势,睡得正香。
「哎呀呀呀。」
伊樱盯着她看,眨巴着眼睛。
「阿尔吉侬,说的是她对吧。给她起名字了吗?」
「毕竟没有名字很不方便。」
「啊啊——,我知道的。我有个朋友,怎么也没能给捡到的小猫起个名字。因此让小猫听话可麻烦了。哼哼。」
伊樱将手指放到嘴边,莫名地笑得很文雅。
「如果用名字来称呼的话,就会有种承认成为了真正的家人般的感觉——我朋友这么说。不过那种事情,在捡到的时候就已经迟了不是吗,对吧?」
我的意思是——就算寻求它的同意,也不知道该如何判断它的反应。
「伊樱小姐,你听说了这家伙的事情吗?」
「从奶奶哪里听了个大概。受了重伤的身体里,进入了未知生物并让身体动起来了对吧?没问题我知道的,这种剧情的动画,上个月才刚看过。」
「这,这样啊…」
这是靠一句看过动画就能接受的事情吗。还是说对她们这代人来说这样的思考方式是理所当然的呢。年轻人真可怕。」
「当然还是有点可怕的,但她是个会认真听别人说的话的好孩子嘛。」
「这样吗…?」
关于这点,在宗史的视角来看,这只是因为阿尔吉侬自我意识很薄弱而已。
「小侬。嗯,真是可爱的名字呢,就像人偶一样。」
说着这样的话,让拖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少女——她说自己叫伊樱——靠近了沙发,
「小阿尔吉侬,能稍微起来一下吗?」
她开始摇晃比她年龄大的女性的身体。
「喂,喂?」
宗史想着这样无防备地去摸会不会有危险啊。是否应该去组织伊樱这样的思考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但是已经赶不上伊樱的行动了,阿尔吉侬微微地张开了眼睛。
「对不起啊,在你睡得正香的时候,把你叫醒了。」
和之前一样朦胧的眼睛,看着伊樱。
「你叫了,阿尔吉侬吗?」
断断续续地,如呢喃一般。
「嗯,我叫了哦。」
「阿尔吉侬是,我。」
「是这样哦。」
「我,在被呼唤着?」
「嗯。」
慢吞吞地,阿尔吉侬挺起了身子。
「你做了可怕的事情啊。」
宗史叹气一般说道。伊樱抬起下巴回头说道,
「是这样吗?」
「是啊。她是莫名其妙的未确认生物,明明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真亏你能毫不犹豫地去触摸她啊。」
「不知道对方会做什么这点,面对人类也是一样的哦。」
这,确实可能是这样。
「佐崎先生的爷爷之类的尤其如此,毕竟他们是最喜欢让人吃惊的那种人。」
这样啊,虽然是不认识的人,但是要坚强地活下去哟佐崎先生的爷爷。
「那么,小侬,正在睡觉的时候不好意思。我带来的衣服啊,关于它们的穿着方法之类的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希望你能记住。」
「这样啊。」
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那么,就借用一下旁边的房间了哦。偷看是不行的哦。」
「随便用吧。还有姑且说一下,如果发生什么事了马上喊我。」
「好的,就靠你了。」
对宗史眨了一下眼,少女牵着阿尔吉侬的手向寝室走去。
宗史看着那个背影,然后移开了视线。
该说她是个相当强势的人呢,还是说她是个善于将别人拉入自己节奏的人呢。十四岁。和那时候的沙希未的年龄接近。说起来她大概也有像这样的地方。那个年龄的女生都是这样的吗,还是说这只是偶然呢。
「关于这个,你怎么想?」
就算宗史这么问道,当然,乙烯树脂袋中的金鱼无法回答。
说起来,得给这家伙找个住的地方。
在房间里找了一下后,找到了圆形的金鱼缸。
不知为何还附带了投入式的过滤器。
这个房间是紧急情况下使用的安全屋,是让逃跑的人躲藏起来的场所。为什么在这种场所会有这种设备,算是个小小的谜团。这个问题的答案等会儿去找孝太郎确认一下吧。
宗史与其说是对宠物,不如说不擅长应付所有的活的东西。再加上听说这类在夏日祭被捞起来的金鱼,原本生命力就并不那么强。被放在家里的水槽里之后就动不了了,宗史听过这类说法。
先把水准备好。先用中和剂将漂白粉去除掉,然后加微量的盐,调整好水温。宗史一只手拿着手机多次对步骤进行确认,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真的没问题吗,他如此苦恼着。
将袋子里的金鱼放进了鱼缸。
两只金鱼,一瞬间,全身都震动起来。
哪里的步骤出错了吗,让它们死掉了吗,宗史害怕地想着。但是,看到两只金鱼很快就充满元气地四处游着的姿态,宗史终于放下心来。
(…呼。)
将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水,用手背擦去。
果然,不擅长应对活的东西啊。宗史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之后,我要和朋友去看烟花。」
这个女人,啊不,少女,说着就回去了。
被灌输了很多东西吧,阿尔吉侬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但不知为何,看着有点疲惫不堪的样子。
「给。」
我将装有麦茶的杯子递了过去。
阿尔吉侬接了过去,但是,带着不知道这是什么的表情,并没有动。
看着宗史开始喝自己的那一杯,她像是终于想到了这是饮料。她像是模仿一般开始将杯子里的茶水倒入喉咙。
「添加的茶水在那里,想要的话自己倒。」
说着,宗史指着桌上的水壶。阿尔吉侬拿着空杯子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伸出了手。虽然动作有些僵硬,但还是将麦茶倒入了杯子。
(…开始能顺利做出像人类的动作了。)
沙希未的记忆是存在的。
阿尔吉侬读取了那些记忆。
随着读取的深入,名为沙希未的人类能做到的事,阿尔吉侬也能逐渐自如做到。
然后,对人类的模仿的完成度就上升了。
这是否是好事,并不知道。或许会成为不得了的破灭的扳机,也可能反过来成为打破现状的银子弹。既然考虑也得不出结论的话,以此为基准来衡量是非已经没有意义了。
(虽然理论上来说,在这种时候应该设想最坏的情况来展开行动就是了。)
无论怎么说对手是未知生命体,因为无论是多么荒唐无稽的妄想都不能完全对其加以否定,所以想象最坏的情况本身就很困难。
既然如此,还是选择能让当前的生活稍微变得顺利一些的方式吧,宗史这么想。早上女医生说到了塞浦路斯岛的国王的典故,那么自己就,祈祷阿尔吉侬能成为正常的人吧。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希望她能在没有别人命令的情况下自己判断是否要去卫生间。
在宗史考虑这样的事情的时候,阿尔吉侬喝完了第二杯麦茶,将自己的视线转向了别的东西。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在低矮的架子上,刚刚才放上去的金鱼缸。
「那是,什么。」
自发的提问。真是少见啊,宗史想着。
「就像你看到的一样,是金鱼。别把它们吃了哦。」
「金鱼…」
和之前一样,阿尔吉侬花了几秒钟来探索着沙希未的记忆。
「好小啊。」
「毕竟是金鱼嘛。」
「在玻璃缸中,游着。」
「毕竟是金鱼嘛。」
一直盯着,视线没有移动。
「那个,真的别把它们吃了哦?」
「不会吃的。」
为了回答,她的视线暂时转向了宗史这边,
「因为,我,不是猫。」
她再补上了这句话。
这是,以这家伙的方式回复的玩笑话吗。不,可能只是她回想起来的记忆就是「会吃金鱼的东西=猫」这类有点不准确的东西。
并不是很清楚。
并没有多少和她顺利进行了交流的实感。
「别总是玩弄它们,好像会给它们造成压力。」
「好的。」
一边这么说着,阿尔吉侬的眼睛继续注视着金鱼缸。
(6)
夜晚。
在这个安全屋里,床只有寝室里的那一张。虽然并不打算对阿尔吉侬有多么关心,但随便地对待沙希未的身体也不行。就因为这样,和昨天一样,让阿尔吉侬使用寝室了。
这之后,宗史便让身体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
睡不着。
身体毫无疑问是非常疲惫的。毕竟从昨天那场骚动开始,就一次也没睡到处活动着。但尽管如此就是没有失去意识。
宗史一边叹着气,一边挺起了身子。
宗史想起来储备物资里还有酒,但是他很快就将这件事从脑海里拂去。本来自己就没有睡前喝酒的习惯,而且也听说过在这种时候酒精会起到反作用。
宗史将手边的遥控器拿了起来。
打开智能电视的电源。
切到影片播放服务,登陆了自己的账号。略过大量推荐视频,打开了想看的海外连续剧。这是到现在已经播放了六季度的人气连续剧。因为是一点一点看的,所以宗史还只看到第三季的中间部分。
房间的灯并没有打开。
为了不让旁边的房间听到声音,宗史将音量调低了。
然后,呆呆地盯着屏幕。
「别开玩笑了,这种闹剧还能再奉陪下去吗!」
『哦哦托尼,等等,这是误会啊。』
看来像是正处在修罗场之中。画面中年轻的男人从房间里跑了出去,中年女人在背后追着他。宗史回想不起之前的剧情,根本把握不了剧中的状况。
但是,宗史可以理解剧中两人的情感,以及这两人都拼尽全力地活在他们自己的人生中这两件事。就算跟不上故事的细节部分,对宗史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宗史意外地很喜欢虚构的故事。
宗史自己的人生,早就坏掉了。江间宗史对自身还活着的实感早就已经变得很淡薄了。
或许,就因如此。
像这样,只是远远眺望着他人人生的时间,就让他感到舒适自在。
『难道说,琼斯,那个混蛋! 』
『哦哦托尼,等等,这也是误会啊。』
画面中年轻的男人从窗户跳了出去,中年女人在他背后追着。
呆呆地, 盯着这样的画面。和之前一样,宗史还是未能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状况。
——背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就像是偷偷的溜进来,那样微弱的气息。
它无声息地靠近,在宗史的旁边,二人沙发的邻座坐了下来。
宗史用余光确认了一下,当然,那无表情的呆呆的侧脸,正盯着画面中的剧集。
「我说了让你去睡觉的吧。」
小声地,自言自语一般嘟哝道。
「是的。」
小声地,自言自语一般回答道。
「但是,我很在意」
「在意什么。」
「在意,你在,做什么。」
这都什么问题啊。
已经没有心情继续问更多的问题,宗史就没有再说更多的话了。旁边的那家伙也合上了嘴。对话的传接球就此结束。
『住,住手,住手啊… 』
『啊啊托尼,终于明白了吗,好让人高兴啊』
画面中的中年女人挥舞着斧头,惊恐的年轻男人在房间的角落瑟瑟发抖。
宗史呆呆地,看着这场面。
人偶一般一动不动的侧脸也,死死盯着画面。
(……,这家伙的,眼睛。)
宗史注意到了。
看着液晶中的画面的阿尔吉侬的眼睛,和不久之前,透过玻璃缸看着金鱼的眼睛,很相似。
确实在这里,是有共同点的吧。在阿尔吉侬看来,二者都是被透明的墙壁遮挡住的,别的世界的生物。伸出手也无法触及,在那指尖,仅仅有着玻璃冰冷的触感。
尽管如此,阿尔吉侬对其怀有怎么样的情感——又或者说这家伙是否有被称为感情的心灵波动——宗史都是不得而知的。
『哦哦,神啊——我终于,能够理解您的意志了——』
『哦哦托尼,等等,这是误会啊。』
深夜,两个人坐在同一个沙发上,眺望着 虚构出来的他人的人生。
在这个过程中,渐渐地。
宗史的眼皮,因为睡意开始变得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