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 / 2)
感觉横越窗前的雪花稍微变大了。
每个雪块的自我主张似乎变强了,或许会积雪吧。新闻节目肯定大谈特谈叹息都心脆弱交通网的话题,今晚就别听广播改听音乐吧。
看这个样子,今晚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或是从我转入心脏重症监护病房后就住在东京家里的桔梗也不会来吧。宁静的独处夜晚。
这并不让我感到寂寞,只有安心。
没人在就可以不用说话,说话这项行为相当消耗体力,到了这个地步才发现如果不让心脏和肺脏全数运转就办不到。那么爱说话的「祭典小孩」茉莉沉默不语时,会被很多人误会为不开心。为了矫正这个印象,不是勉强自己说话,就是选择解释给不知道说话很累的人听的麻烦选项……最后做出了结果还是一个人最轻松的结论。
觉得一个人会很寂寞,这只是他人单方面的想像。
我选择独处的路。
我可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和人在这里,或许能够拯救我什么吧,但我的某部分肯定会毁灭性地崩溃。从我的个性来看,崩溃的比例大概更高。
独处的夜晚就平淡地度过。
边看着落下的雪花,平淡度过每分每秒,朝终点前进。
「茉莉小姐,感觉怎样呢?」
突然出现在病房的是入住住院大楼的少女凛子。她已经满二十岁,或许也不能说是少女了吧,但就我来看,还是个留有稚嫩非常年轻的女孩子。我是几年前,在住院大楼认识这个短发加上浓郁粗眉给人活泼印象的少女,和礼子相同,是住院的朋友。
「我做了这个来给你,如何?喜欢吗?」
她从连帽T恤口袋中拿出来的,是她说最近热衷制作的针织娃娃。有点看不出是狗还是熊,但比一开始看起来不知道是老虎还是猫的狮子,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
「因为你说你比较喜欢狗,所以我做了小狗来,豆柴。」
她把掌心大小的娃娃放在床边桌上,眼睛对上它乌溜溜的大眼,涌上了爱意。
「好可爱……」
「你愿意收下吗?」
「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
说完后,凛子开心地笑了。接着仿佛表示不能久留立刻转身要离开。
「我再传讯息给你喔。」
「对不起,每次都很晚才回信。」
「没关系没关系,打讯息也需要体力啊。茉莉小姐,你不用对我太客气啦。」
凛子很清楚我的身体状况,因为她很热心学习,很详细调查自己的疾病。也就是说,我是她的范本。当时的礼子就是现在的我,当时的我就是现在的凛子。我们身患相同疾病。
「那么,改天见啰。」
「凛子,下周的导管检查要加油喔。」
「嗯,虽然很讨厌但我会加油!」
「桥场医生很厉害,麻醉后也不太痛,所以别担心。」
「听你这样说让我有勇气了。」
凛子笑弯了她深邃的双眼皮大眼后离开病房。
坐在床边桌上的小狗的天真容颜好可爱。
我也想做些什么。虽然这样想,但我已经好久没碰针线了。失去喜欢的东西虽然很遗憾,但我意外地冷静接纳了这件事。因为不知何时开始,开始感觉针线的沉重,也没有长时间动手的力量与专注的耐力,所以也没感受到无力再做这件事的悲痛感。
又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深埋心中了,心里那个治安还不错的地点立着几个墓碑。曾经喜欢的事情,现在失去的事情,不是抛开而是静静埋在心中。接下来,肯定也会出现站起身、可以一个人上洗手间、听音乐度过、好奇新发售的零食等微不足道的日常生活的墓碑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在全部失去前先立起真正的墓碑。
但愿失去全部,只能躺在床上的时间可以别到来。
家人肯定会觉得就算这样也没关系,希望我可以活下去吧。
肌肤还有温暖的温度,所以这孩子还活着。妈妈或许会边说边摸我的手吧。这个体温或许会温暖、抚慰母亲的心。但就「我」来看,这样的「我」已经等同死亡。
如果无法处理自己的排泄物和拥有最起码的意志,我不承认这能叫做活着。
神明拜托了,请在最刚好的时机杀了我。
虽然也曾想着要为了家人活下去,但我现在也没贯彻这份意志的力量了。因为痛苦已经超越了谁的笑容。
「想为谁活下去」这份体贴也早已埋在心中的墓碑底下。
桔梗来了。
桔梗现在住在东京的家里,因为姐夫要她多陪在我身边久一点。与之同时,也包含要她陪在即将失去女儿的父亲与母亲身边的意思。他好温柔。我好开心这样的人可以成为我的家人。
「茉莉,今天感觉怎样?前阵子的大雪吓人一跳耶,好久没看见了。」
桔梗在床边的折叠椅坐下,用温柔的声音慢慢说。
桔梗的节奏和我缓慢的心跳同步,非常平静。
「我刚好请人帮我调高床铺,所以有看到喔,很漂亮呢。」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她平静地微笑着温柔摸我的头,那是对待小孩的手劲,但我不讨厌。
此时,我突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那不是气氛、氛围那种不清不楚的感觉,虽然没有任何具体证据,但我确信肯定可以断言绝对,桔梗身上发生什么事了。她手的温度和平常不同,那大概并非科学证据,而是灵魂层级,拥有相同血缘的姐妹才有办法判别的那种「绝对」。
「桔梗,怎么了吗……?」
我一问,桔梗讶异地注视着我,接着惊讶地反问我: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感觉你和平常不一样。」
桔梗的表情顿时扭曲,我还以为她要哭了,但她非常不知所措地笑了:
「茉莉真敏锐。」
桔梗带着些许害臊的声音如此说。
桔梗接下来说出的话,正如同前阵子看见的雪花一般,闪闪发亮地从天上飘下来,轻柔地落在我的肌肤上后,慢慢地、慢慢地沁入肌肤。
「我怀孕了。」
桔梗有小宝宝了。
「茉莉就要有外甥或外甥女了喔。」
有了对我来说第一次出现的存在。
我重新抬头看桔梗的脸。那是带着害臊,也充满喜悦的光彩笑容。那是桔梗,是阿聪的妻子,是接下来要出生的宝宝的母亲的笑容。
「好惊人、喔。」
我只能说出这句话。
虽然觉得总有一天会来,但这份冲击比我想像得更加强烈,说是从内心震撼我的事件也不夸张。我真心认为,这比首都圈交通网因降雪瘫痪这种新闻更该受到大肆报导。想对全日本,不对,是对全世界报导。
桔梗怀孕了!
我要有外甥或外甥女了!
「现在两个月,所以秋天会出生喔。」
「在夏天时肚子变大应该会很辛苦吧。」
「是啊,但我听说夏天育婴更辛苦,所以秋天出生或许比较令人感谢吧。」
「原来是这样啊,要当新手爸妈了呢。」
「茉莉也是,你要当新手阿姨了。我会在这边生,你也要帮忙喔。」
我的心用力一缩。
桔梗的手指梳过我的头发慢慢抚摸我,仿佛小孩抚摸重要人偶的头发。不对,从今天开始那变成母亲抚摸心爱孩子头发的动作,因为她看我的眼神不同了,充满宛如圣母的慈爱与光辉。
我不可能帮忙她照顾小孩,我和桔梗都很清楚。说穿了,我连到时有没有办法出院,更重要的是有没有办法活到那时都不知道。即使如此,现在此刻我只想要沉浸在姐妹的幸福对话中。只想要想像难以置信的幸福秋天即将到来。
「得要想小朋友的名字才行呢。」
「阿聪已经开始想了。」
「真不愧是姐夫,动作真快。」
「我跟你说,他超好笑,我还以为他买了替小孩命名的书回来……」
桔梗回想起来,开心地笑得不停颤抖身体,自从我进入心脏重症监护病房后,还是第一次看见桔梗这样笑。对来到桔梗身边的尊贵生命,我打从心底涌起真实无伪的纯粹感谢。
「阿聪竟然买来野草的书耶,他说这是桔梗的小孩,茉莉的外甥或外甥女,果然还是要看这个吧。」
「……我可以牵扯这么深吗?」
「那还用说,我们是家人啊。」
这一句话,抚拭了这房间染上的悲伤与不幸。
生病后,我失去了许多东西。
无法阻止那些急速从双手中滑落,我好害怕,既然如此干脆自己抛弃吧,也因此舍弃了许多东西。
舍弃梦想将来的力量;舍弃对工作的憧憬;舍弃和他人相同的生活方法;舍弃生小孩的希望;舍弃婚姻;舍弃恋爱;舍弃朋友;舍弃深爱之人。我只剩下家人,只有这个无法舍弃。就算想要舍弃,但舍弃后我会无法活下去,只因这现实的理由把家人留在身边,这是我留下的唯一。因为他们认同我、接纳我,这会直接变成我活着的价值。
「名字……我也想要想。」
「嗯,一起想吧,接在桔梗、茉莉之后的第三个。」
这句话,将我和尚未出生的孩子连结起来了。
尚未出生的孩子,两个月的胎儿有多大呢?桔梗站起身时,我不由自主地看着她的肚子,她的肚子平坦得绝对不会有人发现里面有小生命。
但是,确实在那。
那天晚上,我想着。
想着老家的餐桌。
桔梗出嫁后空出了一个位子。在我住院之后,现在又多了一个空位。如果我没办法回去,那就会变成永远的空位。
我们家四人一起吃饭的热闹餐桌,变成三个人之后,我努力说话来维持热闹气氛。在只剩两个人的餐桌旁,父亲和母亲是怎样坐着呢?是并肩而坐吗?还是妈妈会坐在原本桔梗的位子和爸爸面对面呢?他们两人的餐桌有笑声吗?
我总对那感到恐惧。我觉得只留下两人在那张餐桌是最大的不孝。
但是,接下来。
只要桔梗回家就会变成三个人,要是姐夫也一起来就能填满四个座位。然后,小宝宝出生后……(椅子就不够了……)。
熄灯后,房间灯光全暗,只有心电图和点滴的灯光在房内闪烁的微弱光亮中,我格格笑着。
我从来没有想像过椅子会不够,这奇迹般的事实让我喜悦满溢。
爸爸也要变成外公,妈妈也要变成外婆了。
送女儿先离世的父亲只有不幸,母亲也会背负悲痛吧。但是,「外公和外婆」这叫唤声中,充满冬天温暖热水袋那般最原始的幸福。父亲和母亲秋天就要变成「外公和外婆」,这事实也是尊贵的奇迹。
人类的死亡只是单纯的减法,但人类的出生是无法用加法算尽的乘法。
就算我们的人生彼此错过,但我透过桔梗和那个孩子串联起来。那孩子无庸置疑是我的外甥或外甥女,我是那孩子的阿姨。虽然我不能生小孩,但我成为阿姨了。当那孩子又生小孩,我又会与孩子的孩子相连。
就像这样,家人会开枝散叶不停增加。空位会被新生命填满。就这样,接下来我也还会继续与谁相连结,过去也曾有谁的生命把我连系在这世界上吧。
闭上眼,绿色灯光在眼皮外闪烁,让我感觉仿佛是尚未出生的孩子的强力心跳。
窗外的细枝开始慢慢冒出新叶。
虽然不知道外面的气温,但春天脚步渐渐靠近了吧。每天请人替我升高床铺时,观察新叶增加是件开心的事情。对忙碌工作的医师及护理师来说,肯定不知何时长出茂盛绿叶,不知何时今年的花水木也开花了,这种没有情调的四季变化,我也能清楚看见。虽然没办法用肌肤感受,但我可以看见四季的移转。
我曾经在过去打扫自己房间时,细细品味感受季节的风从窗外吹进房里那一瞬间的尊贵。我总是很清楚,清楚将来有天会全部消失。所以随时提醒自己不管多小的事情都要心存感谢,待在理所当然中偶尔也会变得傲慢,但正因为我有觉悟会迎接这天到来,所以才能比别人对细节更加敏感,如果不是自己只剩十年寿命,大概没办法这样活着。
虽然无法说「正可谓侥幸」,但我想说,这也是种不错的生存之道。
凛子来病房探望我,看她脸色好很多,我想她大概快出院了吧,她就对我说她确定下周要出院了。
「太好了,这次住院比之前还长,你可要尽情纾压喔。」
「总之我想去吃好吃的东西吧。」
凛子大概对我有所顾虑吧,腼腆笑着说。
出院会让人有种抛下住院者离开,无法彻底喜悦的感觉。虽然是种怪异的同伴意识,但这就是住院的朋友。
「茉莉小姐,这给你。」
凛子给我的,是和她前几天给我的豆柴不同颜色的针织玩偶。
凛子自己拿起摆在床边桌上的豆柴,把褐色和黑色的两个玩偶凑在一起。
「只有一只太可怜了,所以我替它做了朋友。朋友?当情人好像也不错。」
凛子用给人聪慧印象的那张脸,认真说着小孩才会说出口的话,她好可爱,让我不禁笑出来。
二十岁时,觉得二十岁已经很大人了。
比起十多岁更能判别善恶,早已不是笨蛋但也还没出现保守心态。明明并非拥有什么,却有种自己超级无敌,无论何时都很轻松自由,不会受到任何人控制的自豪。
但是,那只不过是因为还未知世事。因为经验和学识还完全不足才会出现的幻想中的强大。
原来二十岁还这么孩子啊。孤单一人会感到心慌,没有朋友或恋人会非常不安,还无法独自一人坚强活下去的孩子。
「凛子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
「因为孤单一人很寂寞啊。」
我用双手接下两个玩偶。
把「其实也没有那么寂寞喔」说出口前,和两只豆柴对上眼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闪过脑海。
在凛子离开后又恢复宁静的病房中,我看着两只针织玩偶。
褐色豆柴的眼珠沐浴在灯光下,看起来好像带着水光,明明是塑胶制的冰冷眼珠,一摆到黑色豆柴旁,就好像散发出神采奕奕的光芒,这是为什么呢?
「你很开心吗……?」
我低语询问,但它当然不可能回答。
「原来你很寂寞啊。」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沉默不语的玩偶前屈辱地扭曲了。好不甘心喔。感觉被我小看着「还是个孩子呢」的人射穿核心。
凛子还不知道。
她还没有思考剩下十年该怎么活,还披着无敌且轻松的自由活着。虽然生同样的病,她已经可以出院,可以去吃美食,虽然不能工作但可以过上最低限度的生活。正如我过去那样,她还有很多时间。
如此思考的瞬间,我发现这是嫉妒,自己也吓了一跳。
发现手中的玩偶被我捏得不成形,忍不住举高手想要把玩偶丢掉,「高林小姐,我来换点滴了喔。」护理师正好走进病房,我慌慌张张扑灭已经点燃的冲动。
慢慢松开手,把两个针织玩偶摆在床边桌上后躺下。
嫉妒。没想到我还有这种情绪。
而且还是对凛子,这也太丢脸了吧。那孩子接下来也会遭逢非常、非常多的苦难。不管用什么方法活着,我们都会抵达相同终点。就如礼子过去那样,我现在这样,凛子十年后也会在这里。
她到时肯定不再有「孤单一人很寂寞」这种廉价的软弱。
(那到底要怎样活着才好啊……)
我咬牙切齿地在心中大喊,但没有声音回答我。无论何时都没有答案,因为我肯定会死,只有这是确定的。因为这样想,我才能不去面对死亡的恐惧。要是好好面对这件事,我就会怕得一步也无法前进。如果不思考活着的辛苦,死亡是救赎,那我就无法抱着死亡前提活下去。
没做错。
我没有做错。
那之后大概睡着了吧,再次睁开眼时身边一片寂静。
听不见医师与护理师的喧哗,也没其他患者的声音,没感觉有家人来探望我。仿佛只有这个房间完全被时间抛下,待在深沉的沉默中。
我也想过我该不会已经死了吧,一移动指尖便抓到了粗糙的床单。
侧耳倾听也听不见任何人、任何声音。孤单一人。在心中如此低语后,无数次承受打击而受伤的心,久违地隐隐作痛。无法言喻的痛苦在心胸扩散,最后覆盖整片心胸后,仿佛从内往外渗出化作眼泪流过鼻梁染湿枕头。
有声音从沉默的深渊慢慢往上浮起,原本听不清楚在说什么的声音,接着像是相机焦点慢慢对焦般,让我知道那是男人呼唤我的声音。我边祈祷着「别让我回想起来」,边僵硬身体静静等候声音传进耳里。
最后,听见和人呼唤我「小茉莉」的声音。
沉在记忆深处的声音,只有在我哭泣时会浮上来。刚开始还努力别忘记,但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就泪流不止,于是放弃勉强自己不忘记了。唤我「小茉莉」的声音,抚慰我的心。
平常总是静静听着这个声音,但今天的我无法平静。
失控地投奔记忆中,把藏在最深处重重上锁的门锁打开。一打开,记忆便气势磅礡急涌流出,越过心灵的堤防、身体的港口,与和人之间的回忆猛烈涌出。
涌出涌出涌出沉下。沉下沉下沉下溺毙。满满的真部和人让我无法呼吸。把这么多回忆拉出来,再来该怎样才能收回去啊,我有办法全部收拾干净吗?有办法一个也不留地再塞回记忆深处吗?虽然不安也涌上自暴自弃的心情。怎样都无所谓了,到最后的最后一刻都与和人的记忆共度吧。把床铺、床边桌、地板、墙壁和房间整个掩埋,仿佛看电影,仿佛翻阅相本,仿佛吃零食,就在光辉灿烂的记忆中度过吧。
我沉浸在与和人的记忆中呆呆地思考。
我曾后悔过吗?
说没有后悔是假的,但问我是否希望他现在在这,我还是觉得好险他不在这里。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他看见现在这个消瘦虚弱,失去光彩失去身影的我。要是太幸福就会过度害怕死亡,而且因死亡分离太痛苦,我也不要。如此一来,果然只有那个选项。结果看似是为了和人,其实是为了狡猾的自己。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痛苦才分手。
虽然不后悔却也不是正确答案。但人生就是累积在这类选择与答案之上。就是这般妥协后才有办法努力撑下来。
但是,果然还是……
如果可以把心摊在阳光下,果然还是……
果然还是,好寂寞。
非常非常寂寞啊。孤单一人果然很寂寞。好几个夜晚希望他可以握住我的手,寂寞不安得希望他抱住我,也想着要是能在幸福中死去那该有多好。
其实根本不想死,如果能逃我也想逃。想要再外出走走。想要在蓝天底下,用双腿轻快自由地去任何地方,想让无敌的自己尽情呼吸季节的气息。
追逐樱花花瓣,抬头看从新绿间洒落的日光,沙沙踩响落叶地毯,双手承接纯白雪花。
如果和人在身边,如果有那张笑容,那就是至高无上的幸福——
「好想你……我好想你喔,和人……」
只有床边桌上的两只针织玩偶狗看着我。
最终无法对任何人说出口的真实的我。
褐色和黑色的针织玩偶,下次如果有机会见到凛子,得向她道谢才行。这两个玩偶最后交到了桔梗手上,至于是为什么,因为正好有「两个」。
我到最后都无从得知,我们家的餐桌还需要「两张」椅子。
而这又是我无从得知的幸福奇迹。
接下来是我不知情的,在那之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