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泽奥一个魔王模仿勇者的思考方式下判断，这不成心难为人吗。



【好了，你要是明白了就快去报名吧】



【……就来】



难为人就难为人吧，这名泽奥不报不行。虽然泽奥不是勇者，但他长年尾行勇者，勇者的思考回路多多少少能模仿两下，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泽奥走上前去，从前台领到了一张保密协议书。



*禁止泄露仪式内容。



*主办方对仪式中发生的一切问题概不负责。



泽奥签上自己的名字后，同意书发出了淡淡的魔力光芒。原来如此，这就是贝露卡提到的誓约魔术。恐怕从今往后泽奥不论以何种方式泄密，他的行为都会被立即终止。



贝露卡这个水平的强者虽然不会受此影响，但在那种情况下同意书本身会裂开。换句话说，无论什么人违背誓约，REX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还真是够严格的。到底是怎样的仪式才配得上这么高的保密规格……？)



泽奥将号码牌(44号)在衬衣上别好，穿过了入口大门。顺带一提，除他以外所有人穿的不是REX队服就是战斗服。



单论实力，泽奥是全场最菜没有之一。



(嘛，反正我也赢不了)



就在这时。



整座运动场突然陷入黑暗。



不，不仅仅是黑暗那么简单，这里已经不是原先的运动场了。空间四周和头顶上空全都被漆黑的墙壁包围，脚下传来的触感也由泥土变成了类似坚硬的石板的某种别的东西。



【这是……亚空间一类的吗？】



这是能够在现实空间中凭空展开一片独立空间的高等魔术。魔王泽尔菲利奥曾经用这个魔术给自己整了一个四次元口袋——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能够展开足有一个运动场这么大的一片亚空间，简直堪称神迹。



除泽奥之外的所有人全都无动于衷，这场面对他们而言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向诸位候选人提问】



就在参加者们的情绪逐渐紧张起来的时候，一道苍老又沙哑的声音在空间中响起。



【这是记载在古代文献上的一道难题。如果你们和勇者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我就承认你们有成为勇者的资格。一旦答错，你们的肉体将不复存在……】



人群躁动了起来。



果然是这种类型的试炼啊，泽奥并不意外。



既然要重点考察指挥能力，那么测试题目自然会更加侧重于战术安排、形势判断、兵力分配等专业知识。



上一次【圣剑选定仪式】的所有候选人全军覆没，问题的难易度一定高得离谱——



【身为勇者的你遇到魔王挟持人质，是否应该连人质一起杀死】



泽奥傻了。



这还用想吗。



其它人也是类似的反应，有些人甚至都笑出了声。



【什么啊，这不送分题吗】



【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们了吧？】



【果然不会一开始就上强度啊……】



泽奥难得和人类观点一致了一次，搞不懂为啥连这种事情都要拿出来问。



【心里有答案的人请移动到指定位置】



亚空间的地板上浮现出了巨大的【圈】和【叉】分别代表是和否，似乎是要候选人根据自己的答案站到对应的格子上面去。本以为会是一场严肃的考试，答题方式倒是意外地随意。



(没得说，这题肯定选否)



不救人质那还算什么勇者。归根结底魔王压根就不会去挟持人质，这不合魔王的一贯作风。



泽奥毫不犹豫地站到了【叉】的正中。



说起来其它人动作都好慢啊，过了这么长时间叉子这边都还只有泽奥一个人，他们都这么谨慎的吗？



【嗯……？】



然而事情并不是这样。



其它人已经全都站到了另外一边——也就是【圈】的一侧。



一个不落。



只有泽奥不合群。



【你怎么回事！还能故意选错误答案的吗！？还想不想好好干了！？】



站在对面的贝露卡生气地指着泽奥的鼻子叫骂出声。



【不……怎么想都应该选我这边吧？】



【哈？这可是杀死魔王的大好机会啊？先都砍死，再把人质复活不就行了吗】



【没错，就是这样啊泽奥君。就算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对人质使用苏生魔术，我的选择也不会变。只要杀死魔王，全人类就能得救。一个人的命和全人类的命，应该选哪一边很清晰不是吗】



七杰之一的帅哥席利乌斯赞同贝露卡的观点。



一旁的眼镜男纳修不屑地哼了一声。



【哎呀呀，没想到号称被圣剑选中的人物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会答错，实在是没眼看啊。就算你自己答不上来，抄我们的答案都不会吗——】



就在这时。



【圈】下方的地板突然消失，刚还洋洋得意的所有人跟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全都掉进了下面的岩浆池中。



所有人都掉下去后地板恢复原状，漆黑一片的会场仅剩泽奥一人。



【……正确答案是【否】】



【先等一下】



泽奥感觉自己的CPU被淦穿了，抱着脑袋痛苦地蹲了下去。



这么简单一道题居然居然把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全都淘汰了可还行。



【……那个，我是不是已经赢了？】



【刚刚的环节只是预选，活下来的人将会进入【选定仪式】的最终环节】



【那不还是只有我吗？】



空间全域传来咔嚓一声。



【唔……？这是】



【哎呀，吓我一跳，没想到问题里居然藏着坑，大意了大意了】



随着破裂声不断增多，亚空间消失，场景变回了原本的运动场。



【队长，问题的答案太过离奇，我认为这一关真正考验的其实是从亚空间脱离的能力】



七杰席利乌斯意气风发地和纳修一起出现在运动场中。他们身上缠绕着巨量的魔力，想来是仅靠自己破坏了亚空间本身。



连这俩货都没死，也就是说。



【了不起】



不出所料，贝露卡出现在泽奥身后，拍了拍他的后背。



【真没想到竟然只有你一个人答对了问题，我果然没有看走眼】



【你刚不还把我骂得跟孙子似的？可不许不认账】



泽奥环视了运动场一周，形形色色一丝不挂的人躺得满地都是，应该是刚复活没过多久。这些人的身体都没啥大碍，多半是无法接受自己被淘汰的现实而又晕了过去。



【原来如此，从超重力加超高温的处刑空间中无伤脱离的共有三人。这一代【选定仪式】真是人才辈出啊】



之前提问的老人的声音如今出现在了现实之中。



众人回头一看，发现一位身穿长袍、手举一根扭曲长杖、须发皆白的老者向他们走来。



【您是……基鲁老先生！】



席利乌斯在谜之老者面前单膝跪地。



泽奥当然不认识



【这老头谁啊】



【REX的名誉顾问，号称这个时代最高尚的大善人。他把所有精力都拿来思考该如何杀死魔王，连自己的名字都给忘了】



【什么玩意？】



每个单词单拎出来都能听懂，放一块反倒听不懂了。



【在他心中除了【杀死魔王】之外的一切全都毫无意义——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名字。他把一生的精力全都奉献给魔王讨伐，被人们评为【活着的道德】，在全世界广受尊敬；我们都称呼他为杀戮老人】(注：基鲁和杀戮都出自英文Kill)



【抱歉，从中间开始我已经听不懂了】



泽奥的内存条被一大堆毫无意义的人类侧情报撑爆了。



【泽奥君，老先生是我们这些战士的精神支柱】



虽然席利乌斯做了些追加说明，但泽奥已经无心品鉴了。



这不就是个老疯子吗，这句吐槽泽奥终究没敢说出口。



基鲁老人睁大双眼，视线依次扫过泽奥等四人。



【……老夫以百年前唯一一位通过了【选定仪式】预选的前辈给你们一个忠告，前面等着你们的是真正的地狱——】



【打断一下，我问个问题】



泽奥举起了手。



【四十四号，你想问什么】



【这帮人都答错了为什么还能进决赛？】



【有资格进决赛的是【活下来的人】，他们没有任何问题……老夫百年前也是这样，当年答错的惩罚还很简单，只是每个人穿一件挂满高能炸弹的背心而已……】



嘟嘟囔囔讲起一些惊世骇俗的往事的基鲁老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类。



这时，七杰的鬼畜眼镜纳修插了进来。



【泽奥君你听到了吗，前面可是地狱。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但我还是建议你立刻弃权找个没人的地方凉快去，毕竟在场四个人只有你最不该待在这里……】



【亏你有脸说这个……】



真要论起来，你第一轮已经被淘汰了好吗。



【怎么会呢，我可是为了你好。我承认你在再生方面多少有点东西，可要是把你关进刚刚的处刑空间，只凭你自己一定逃不出去，那就全完了。接下来的试炼烈度只会比上一关更大，不管怎么想你都是个死……】



泽奥一句都没听进去。与此同时，REX的职员们急匆匆地往运动场里搬进来四套桌椅。



其中一人拿起一个麦克风进行试音。



【诶—各位候选人请注意，仪式最终环节采取笔试方式进行，排名第一且分数九十分以上的候选人将获得REX的承认，正式成为【被选中的勇者】】



每张桌上都放好了一套铅笔、橡皮、试卷和答题卡。



【哦哦……哦哦……】基鲁老人背过身去，全身微微颤抖，仿佛被唤起了旧日的PTSD。



眼镜男纳修颤抖的程度和老人差不太多。



*



第一名 候选人44号(泽奥) 100 / 100



第二名 候选人43号(贝露卡) 001 / 100



第三名 候选人01号(席利乌斯) 000 / 100



第三名 候选人02号(纳修) 000 / 100



纳修全身变为灰白色再起不能，席利乌斯苦笑着摇了摇头，贝露卡握着小拳头大喜过望。



获得优胜的泽奥反而是冷汗直流。



这都什么啊。



卷子上的问题全都是【为了找出变装潜入村落的魔王，是否应该屠村】【勇者追求的只有力量，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该观点是否正确】之类的判断题，只要拥有最低限度的伦理观念，想错都难。



然而这些东西每一个在这个时代都成了无解的难题。



这就贼特喵恐怖。



【四十四号……不，勇者泽奥，你做得好啊。自古以来从未有人在【圣剑选定仪式】中得到过如此高的分数】



基鲁老人如幽灵般移动到泽奥身后，贴着他的耳朵这样称赞道，给泽奥吓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为老夫指点迷津。【选定仪式】上提出的的所有问题和对应的答案全都出自古代文献，但伟大的前人们在数百年间倾尽心血，也无法理解为何每个问题的答案都如此不合道理】



基鲁老人的眼睛虽然仅仅睁开一瞬间，但泽奥依然窥到了其中无尽的疯狂；老人的太阳穴附近青筋暴突，感觉稍微说错一句话他就会飞扑过来。



泽奥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那个，我一直很好奇，这古代文献是谁写的？】



【写下它的是长年管理圣剑的一族，他们特意强调【无法解开下述问题者没有成为勇者的资格】】



看来人心荒废的情况早在七百年前就已经严重到必须把这些基本常识写进文献里了。



【起初我们并没有多重视，直到约三百年前有个研究人员带着圣剑靠近这部文献的时候圣剑突然发光，这才注意到它。从那以后，这本文献就成了选定勇者最重要的指南针】



换句话说，早在三百年前人类就已经没救了。



【……但是，若以如此不合常理的基准行事，原本能赢的战斗也会因此输掉。初代勇者大人为什么……为什么怀抱这样一种甚至可以说是只会拖后腿的观念，依然战胜了拥有无双伟力的魔王……？】



(插图)



一名勇者最核心的行为准则被这帮崽种称为【只会拖后腿】



邪魔外道们，不懂的话我教你们，那是因为——



【为什么啊……？】



泽奥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也不明白。



勇者很强，他的同伴也很麻烦，但在力量上依然是魔王泽尔菲利奥占压倒性优势。魔王的魔力量是勇者的数倍，近战完美碾压，魔术造诣更是天差地别。



更不用说魔王泽尔菲利奥每次战斗都是堂堂正正比拼实力，从来不耍阴招，可最终结果却是泽尔菲利奥这位绝对强者的败北。



这一事实泽奥至今无法接受。



【你不知道？也就是说你所有问题都是瞎蒙的？不可原谅，你亵渎了神圣的【圣剑选定仪式】，罪该万死——】



基鲁老人颤抖着将手伸向泽奥的喉咙。这只手看上去骨瘦如柴，却散发出异样的压迫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泽奥一定不要被它碰到。



【等、等一下！我没有瞎蒙……】



【那你说是为什么】



泽奥突然想起了过去和勇者战斗时的场景。



【他之所以能打倒魔王……我认为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重视你刚说的那些】



【唔？】



【……啊啊，没错，就是这样的。勇者如果只注重合理性，那他打一开始就该追随魔王，而不是站在脆弱的人类一边。从他抱着【拯救比自己弱小的人】这样的初心踏上旅程的那一刻起，他整个人就不能再以常理度之了】



那家伙曾无数次突破魔王泽尔菲利奥的预期。



本以为如此绝境他一定会倒下，他却站了起来；本以为面对这招他一定会害怕，他却毫不犹豫地接了下来并做出反击；不屈不挠，舍生忘死，无论倒下多少次都不退缩。



在泽尔菲利奥这个败者眼中看来——



【没错，勇者这种存在可说是毫无天理的怪物。正因为他无法被常理束缚，才能杀死按常理来说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在本应倒下的场合屹立不倒……我想，圣剑寻求的或许就是拥有这种不知名力量的人吧】



【因为不合理所以不会输……？】



基鲁老人伸到一半的手停下了，双眼却更加血红。



【啊，是的。我个人是这样认为的……】



【勇者还会使用这样的魔术吗？通过不断做出违背常理的行为引发因果逆转现象，从而获得战胜比自己更加强大的对手的可能】



抛开事实不谈，这解释多少有几分道理。



【不不，我认为这不是战术问题而是心态问题】



【原来如此，真是非常、非常耐人寻味的见解】



基鲁老人已经听不进去话了。



【勇者的力量……这样一来……能行……然后……对……】



老人基于刚刚得到的结论以高速神言般的语速自言自语，漆黑的瞳孔好像在做布朗运动一样四处乱转，泽奥看了不禁冷汗直流。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



【很好】



老人突然恢复了些许神志。



【勇者的真髓在于因果逆转，有赌一把的价值。勇者泽奥哟——如果是你，在那令人绝望的事实面前，一定不会失去斗志的吧】



【基鲁老先生……您要告诉他那件事吗？】



席利乌斯满脸紧张，丝毫不在意自己先前一分没得。



【他是勇者，早晚要知道的】



【阿拉？也就是说你们打算认可他了？】



贝露卡面露微笑，仿佛被选中的是自己一般。



【没办法，他完美地完成了【圣剑选定仪式】，我们再不承认，那仪式还有什么意义】



泽奥心说你刚不还打算把我整死来着？



基鲁老人的气场依旧疯狂，但却多少严肃了些。



【我们曾发布声明说以现有战力和魔王交战、人类的胜率不到百分之十，这个数字其实是假的。为避免引起民众恐慌，我们隐瞒了真实情况】



基鲁老人深吸一口气，然后长叹一声。



【真正的胜率是——零。这样下去人类一定会灭亡】



贝露卡和席利乌斯一言不发，关注着泽奥的反应。



【啊，是哦】



泽奥的内心古井无波。



泽奥早在刚复活那天，从新闻飞空艇上听到人类自称胜率不到百分之十的时候就大致明白了人类对魔王真实水平的认知有多离谱。反正都是虚的，高点低点又有什么关系呢，泽奥对此毫无兴趣。



【是哦……？仅此而已吗……？你在人类必败的事实面前，想说的话就只有这一句吗？】



【被一个数字搞得一惊一乍的后面还怎么打，再说了这数字靠不靠谱又有谁说得清呢】



【说得好！】



贝露卡冲到泽奥面前，握着他的双手用力地上下摇晃。



【就是这样！虽然我不是勇者十年后也不会参战，但真打起来我还没有怕过谁。如果只是看到一组数据就灰心丧气，本来能赢的战斗也会输掉】



【啊啊……正是如此。我等七杰从今往后也会变得更强！】



席利乌斯的双眼熠熠生辉，然而眼镜男纳修依然没有从灰白状态恢复过来.



【这样啊……了不起，这才是和魔王匹敌的真正的战士】



基鲁老人拄着长杖转身离开了，事件总算告一段落——就在泽奥这样想的时候。



基鲁老人的自言自语声传了过来。



【魔王拥有无限魔力和不死之身。究竟要怎样才能杀死这样一位近似全知全能的异次元存在，我还要好好想一想才行啊……】



【诶，等等，魔王拥有不死之身是怎么——】



泽奥的反应终究慢了一步，基鲁老人已经离开了。



*



【是始祖苏生魔术】



【始祖……？】



试炼结束后，泽奥和贝露卡肩并肩走在街上。



泽奥试着向贝露卡询问基鲁老人临走前那句话的含义，很轻易地得到了解答。



【嗯。千年前战败的魔王为了将自己转变为更加上位的存在，发动了这个究极魔术。魔王通过这一魔术获得了无限的魔力和不死之身】



【魔王的苏生魔术有那么特殊吗……？】



【那当然。一般的苏生魔术几十秒钟就能完事，但魔王要花整整一千年，怎么想都是另有所图吧？】



【但我听说这一千年是魔王飘了、故意留给人类的啊】



REX的前台接待之前就是这样说的。



【那是为了安抚人心放出来的假消息。一旦让民众得知魔王的真实目的，鬼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绝望到丧失战意】



【……魔王究竟是基于怎样的原理和手段把自己强化到这地步的？】



【不知道，我又不是专门研究这些的。但这有多不妙你也能感觉到吧？魔王不惜付出一千年这么大的代价，换来个无限魔力不死之身什么的也不稀奇】



按照通常的走向，泽奥这时候本该为人类的强行迪化哑然失笑。



然而事实证明，泽奥已经有不死之身了。



(虽然原理还没搞懂，但我那熟练度和效率全都低得令人发指的苏生魔术，副作用似乎非常不得了啊……)



本想说都有不死之身了干嘛不顺手多来一个无限魔力，但巧合之所以被称为巧合正是因为它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泽奥只在复活的那一瞬间能体验到无限魔力，其它时候该啥水准还是啥水准。



【都这样了你倒是很乐观啊，真的没问题吗？】



【那还用说，魔王拥有不死之身和无限魔力又不代表他无敌】



贝露卡滴溜溜地转着手指。



【就算魔王杀不死，可如果让他持续不断地遭受生不如死的痛苦，他不就再也没心思搞事了吗？】



【你一个孩子是怎么做到一脸平静地说出这么恐怖的话的啊喂】



【瞎说什么呢，不仅没有杀死敌人还和他和解了，这手段不是很温和吗。妖精之杖有一个专门用来修复人际关系的形态，会持续不断地向对方的神经系统发送超出承受上限的痛觉信号——】



这哪里修复关系了，分明是拷问。泽奥面色惨白。



【嘛，我不会参战所以无所谓，但你将来战斗的时候可以试一试。如果你用这一招锁定胜局，我这个师傅也觉得脸上有光】



【我是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那你准备怎么对付不死的魔王？】



泽奥复活后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已经想出了好几种终结自己的手段。其中最绝的是琉琪诺提出的【塞进火箭里能扔多远扔多远】，一旦执行泽奥必死无疑。



这些话泽奥当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我、我刚不是说过了吗，勇者能够化不可能为可能，管它不死的魔王还是什么别的，一定会将它斩于马下】



【哼嗯~说出这种话的人之后一定会陷入危机，然后回想起师傅的教导从而化险为夷】



【类似的情况很多吗？】



【动画和漫画里的确很多】



是这些无聊的玩意哦。泽奥将手插进兜里准备离开。



【明天还要修行，记得不要迟到了】



【你一个弟子比师傅都牛了。说起来我有些在意，你进城之前不是住在山里的吗？这些天都睡在哪？】



【公园的游乐设施。上头有个顶，也没啥不方便】



泽奥已经开始适应这个时代了；之前睡公园的时候曾经被巡夜的警察拎出来过一次，当时泽奥解释说自己是在做野外生存训练、以备将来和魔王打游击，结果对方大加赞赏，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贝露卡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你还是去找个正经住处吧，勇者无家可归是会影响到人类的士气的。你后面露脸的机会越来越多，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但我没钱】



【你以为我让你获得正式认可为的是什么】



贝露卡丢过来一张黑色的金属卡片，被泽奥双指夹住。



【这是什么，占卜道具？】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诶。这是信用卡，可以用这个买东西】



【啊啊，是钱币一类的啊。这样的卡片一张值多少？】



贝露卡的眉毛拧到了一起。



【我真是服了。这东西你花不完的。你买完东西出示一下，REX就会给你报销，这是干部级战士的特权】



【原来如此……和钱庄的记账折差不多】



【头一次见这么理解的。总之，你的卡正式发下来之前就先用我的吧，反正我也不缺钱】



钱这种东西永远不嫌多，老实说她这次真的帮了大忙。千年之前魔王泽尔菲利奥隔三差五就会变装潜入人类村镇购买高级食材酒水一类的奢侈品。那时候他



泽奥将信用卡揣进怀里。



【今天可得整点好酒好肉好好爽一把……】



泽奥露出了健康的笑容。他复活之后的饮食品质(以各种剩饭剩菜为主)和他魔王的身份严重不符，如今终于等到了报复性消费的机会，哪怕铺张一些也不会有人怪罪。



【诶，什么啊，一个人吃独食也太狡猾了了吧】



马上就有人露骨地表达了不满。



【那你也爽一把呗，反正你不差钱】



【这种时候你应该说【贝露卡师父，多亏有您悉心指导我才能获得勇者资格，为表感谢，请允许我邀您共进晚餐】才对，这是礼貌问题】



【我觉得至少今天这考试你没派上什么用场】



就一分你好意思说谁。



【哼，我还真是被小瞧了呢】



贝露卡竖起一根手指。



然后将这根手指杵到了泽奥眼前。



【你举着一根手指头想表达什么】



【这是我今天的分数。我可是得了一分哟一分，不觉得很了不起吗？从古至今在【圣剑选定仪式】中得到过分数的除了你之外只有我一个人】



【七百年之前就已经一分都拿不到了吗……？】



泽奥眉头紧皱，他又一次窥探到人类内心黑暗的一隅。



【除开你不算，我哪怕没够到合格分数线也是有史以来得分第二高。如此优秀的我亲身指导，你怎么可能毫无收获】



【行行，懂了懂了，请你吃顿饭你就满意了吧？】



泽奥嫌麻烦，结束了这一话题。



【食材店怎么走？我想买肉、买酒、再来点香辛料】



【诶？你要自己做？】



【别人做的饭谁知道里头有没有毒】



【你啊，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反倒很激进呢……】



贝露卡的牢骚发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



【等一下，你不是睡公园吗，你打算在哪做饭？】



【就在这里，烤肉什么的还是能做的】



【我才不要。谁要跟你一起蹲在公园里跟原始人一样啃肉块啊。来我家，厨房借给你用】



泽奥的脸上写满了嫌弃。



不仅被邀请去人类据点，还要和人类在一桌吃饭，这叫魔王情何以堪。



【你看上去似乎很不乐意啊？】



【……你看错了】



贝露卡还有利用价值，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啊，难不成你是在害羞？】



【哈？】



泽奥考虑对策的时候突然听到这样一句暴言。



【嘿诶~原来是这样啊，你早说啊。被人家这样的美少女请到家中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嘛，可以理解】



【——你说得对，我很害羞，所以去你家这事还是算了吧】



【你倒是给我慌慌张张地否定啊笨蛋，打死你哦】



贝露卡似乎误会了什么，泽奥本想将错就错，不知为何变成了火上浇油。



算了，仅此一次忍忍吧。



泽奥和贝露卡一起向食材店走去



*



魔王泽尔菲利奥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住。



再往前——也就是懂事之前的年纪，他和野兽一样靠野味野果过活。



他稍微长大一些、拥有魔王的自觉之后，终于觉得这样不行、要更有威严一点；哪怕没有任何人在看，也要过上和【给世界带来毁灭的终结者】这一身份匹配的生活。



泽尔菲利奥在自己的植物系魔法试验场旁边开了一片小菜地。他没有饲养家畜，而是靠打猎获取肉食。



长此以往，他积攒了不少做饭经验。



【鱼收拾一下抹上香辛料然后油炸的东西，鸡肉和蔬菜放在一起用奶汁煮的东西，还有在铁板上烤的牛肉，吃吧】



各式料理摆满了贝露卡面前的桌面。



这几道菜都是泽奥模仿他在人类餐桌上见过的似乎还不错的东西做的，没有正式名称。



桌上除这些之外还摆了一大盘水煮芋头。由于，肉和鱼不是每天都有，泽奥吃过最多的还是这个。



【除了这个炸的放凉了也不错，其它的建议你趁热吃】



泽奥给双手附加切断魔术，一手牛肉一手土豆大快朵颐起来。这是他千年以来第一顿正经饭，因此他的吃相极尽豪爽，肠胃也十分满足。



贝露卡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一幕。



【你怎么了？】



【你的料理水平为何如此优秀？】



这算优秀吗？只是模仿而已啊？泽奥有些疑惑——然后他明白了。自己由于过度缺乏娱乐，每天多余的热情几乎全都投入到改进食谱上面；当然效果也很显著，刚开始学做饭那阵子做出来的东西属实不是正常生物能接受的。



【因为山里缺乏娱乐，没什么事可做】



泽奥如实回答。



贝露卡愣了一会，然后笑了。



【都这样了为啥还待在山里不出来啊，真是让人搞不懂】



贝露卡拿起刀叉、勺子等餐具优雅地吃了起来，泽奥这才发现自己之前是个什么吃相，连忙抄起餐具模仿起来。



【我平时不喜欢吃鱼，但这个炸鱼意外地可以接受】



【刺给你挑了，又用香料去腥，当然可以接受】



【这边的炖菜也好好吃】



【炖菜？这个叫奶汁煮菜】



【我们一般都叫它炖菜】



两人聊了一会之后，开始各自专心干饭。



泽奥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贝露卡住在一栋高层建筑的最顶层，整层楼都是她的；建筑的其它部分用于存放应急物资，一旦发生险情，整栋楼会沉入地下，只有顶层露出地表。



(插图)



换言之，整栋楼除她之外没有任何人在住。



她只有十一岁，还是个孩子，按说应该和父母一起住，她为什么一个人呢。



【我说，你的父母呢？】



【嗯？我是在培养工厂出生的，那种东西怎么会有啊？如今这样生出来的人占多数】



【这样啊】



虽然没听明白，但听她的口气和谈论天气差不多，想必不是什么值得同情的事情。



【那你呢？】



【我怎么说呢，也算是厂里造出来的，没有父母】



【哼嗯，机会难得，下次有你们同一生产线出来的人办联欢的时候过去看看呗？你已经是勇者了，这名头一说出去那就是全厂最靓的仔】



【同一生产线……？】



【啊，你难道没收到过出身证明……？抱歉，当我没说过吧】



贝露卡不知为何中断了当前话题，继续跟个松鼠似的往嘴里塞芋头。



【对了，要不你干脆就住下吧。只要你愿意每天做饭，我可以租给你一间空房】



【我拒绝】



泽奥咽下最后一口饭后果断起身。



信用卡额度无限，想住什么地方找不到，完全没必要和人类待在同一屋檐下。



【我要走了。剩下的菜你看着办】



泽奥不等贝露卡回话就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那里站着一个人。



【呵呵，找到你了……】



站在门前的是——到现在还没从落选的巨大打击中恢复过来、依旧浑身苍白燃烧殆尽的七杰之一，眼镜男纳修。



【泽奥阁下，您击败了我这位七杰参谋，赢得了勇者之位，首先请允许我为您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谢、谢谢】



【然后我想到了】



纳修扶了一下眼镜框。



【只要让你消失，勇者之位就是我的了！哈哈哈！不愧是我！真是完美的计划！得不到的东西只要抢过来就好了！去死————嘎！】



突然变脸的纳修被听到动静的贝露卡一记膝撞踹了出去，她手里盛着炖菜的碗还没放下，嘴里甚至叼着把勺子。



【咕哇！】



纳修整个身子弯成了180度，口喷鲜血，被贝露卡一脚踹进垃圾道不知所踪。



完成落地动作的贝露卡笑吟吟地看向泽奥。



【在你有能力自己把这种家伙打跑之前，在我家住下也没什么不好，对吧？】



【是的】



就这样，泽奥不情不愿地在贝露卡家住了下来。



*



【说起来，【圣剑选定仪式】里头你哪道题答对了？】



泽奥一边洗碗一边问贝露卡。



泽奥虽然拿了满分，但在这伦理观念已死的时代中、竟然有人类(贝露卡)的想法和自己一致，这让他有些不太高兴。



【内心感到迷茫的时候是否应该继续战斗】



坐在沙发上放松的贝露卡这样回答。



【答案果然是否定的呢——哪怕迷茫的理由再怎么无聊也一样，对吧】



【哼】



泽奥冷哼一声，贝露卡满足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