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2 / 2)
“您摘了眼镜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您太太等您好久了,她想联系您,可手机打不通,正在发愁呢。”
“我妻子还在ICU?”
加茂无法掩饰不安,护士一怔。
“不,您太太的病房没变啊,还是在C2住院楼。”
加茂随口道了声谢,就跑了出去。
他在护士站询问“加茂伶奈”所在的病房号,得知确实在C2住院楼。跑到单人病房前时,他已经喘不上气来了。敲了敲门,加茂推门而入。
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伶奈,视线先是去找氧气面罩,伶奈在打吊瓶,鼻子和嘴上什么都没戴。加茂松了一口气,当场蹲了下来。
“怎么了?”
伶奈把正在翻看的杂志放到床上,奇怪地看着他。加茂慌忙摇头。
“没怎么,看到你精神挺好我就放心了。”
“哦,现在一切正常……大后天就能按计划出院了。”
对此点头回应的加茂仍搞不懂为什么他们还是夫妻,也搞不懂伶奈为什么在住院。
伶奈坐起来,露出一副恶作剧般的表情。
“你这样子太糟糕了,浑身湿透,好像好几天没换衣服了。”
让她一说,加茂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露出苦笑。
“啊,这会污染病房的,总之我先回家换套衣服再过来。”
伶奈不知为何像是很愉快地望着他,终于问道:“你的眼镜呢?”
“说来话长。”
“我知道……”
加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伶奈微笑着指了指床边的抽屉,那是用于存放贵重物品的带锁抽屉,此刻钥匙挂在上面。
抽屉里放着钱包和一叠住院相关的资料,更里面还有一个不太一样的东西……一个老旧的金属眼镜盒。当然,这不是加茂的。
加茂打开眼镜盒的盖子,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发黄的报纸上放着一副坏掉的眼镜,镜框腐朽,黑色的涂层浮起,有裂纹的镜片已彻底变为黄色。可不管变化多大,加茂只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他的黑框眼镜。对他而言,这是仅仅两个小时之前放在露营拖车里的。看来,这副眼镜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
伶奈笑着点头道:“对,是冬马五十八年前留下的。”
听到这话的瞬间加茂感觉他全都明白了。她会有这副眼镜,就是说文香他们把他的眼镜从露营拖车拿出来了,而且他们大概全都跟伶奈说了。
他因文香等人平安躲过了泥石流而放下心来,喃喃道:“看来关于未来,你知道了一些了不得的剧透呢。”
伶奈笑眯眯地说道:“文香没有孩子,就特别宠爱我。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每次去她家玩,她都会跟我说起你。说你是救命恩人,说等我长大了,就会遇到命中注定的你。”
这番话让加茂脸红了。文香似乎觉得“名侦探”还不过瘾,又给他加了“命中注定的人”这一设定。
“什么啊,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可这时,伶奈的表情稍显难过,说道:“文香一直很期待,期待和去了过去又回来的冬马再次相见的一天……可她的心愿没有实现,文香患上了心脏病,在二〇〇四年去世了。”
就在刚才他还跟文香在一起,她还是初中生,那么精力充沛。可现在她已经去世了,让人无法接受。
加茂低着头,什么也说不出来,伶奈静静地继续说:“对了……婚礼的时候见到了幻二和月惠,你记得吗?当然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假装跟冬马是第一次见。”
他记得的婚礼是一场只有亲近的熟人来参加的小型婚礼。来客中没有龙泉家的人,这是过去被改写之前的记忆。
加茂轻轻摇头,说道:“抱歉,我现在还没有这部分记忆。这话听起来很怪,不过我刚从过去回来,完全不知道怎么了。”
“没事,慢慢习惯就好了。”
“如果你知道的话能告诉我吗,‘死野的惨剧’之后发生了什么?”
伶奈什么也没说,指了指眼镜盒。加茂恍然大悟,拿出垫在眼镜下面的旧报纸,那是从昭和三十五年发行的报纸上剪下来的。
第一张上记载着雨宫广夜被逮捕的始末。他在救援队到来之前试图自杀未果,之后被警察带走了。
第二张报道了他的死讯。雨宫自杀未遂时受的伤演变成破伤风,在命案发生三个星期后死在了医院……报道中写着他供认了自己的罪行,但没说详细内容。
“原来雨宫最终还是送了命啊。”
加茂闷闷不乐起来,把旧报纸放回到眼镜盒里。
“具体的问幻二就好了。”
他听了一惊,又马上笑着点头,问道:“幻二现在身体还好吗?”
“他身体很好。他说冬马差不多要从过去回来了,正在东京的本宅等着呢。”
幻二应该已经八十过半了,加茂怎么也无法想象他的样子。不过,关于过去的五十八年,有太多事想问他了。
“今天晚上就去拜访他吧。待会儿你得告诉我东京本宅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伶奈拿起手机说:“我们结婚的时候,真的受了幻二的好多照顾呢。出院之后带上雪菜,咱们三个一起去拜访一下吧。”
“雪菜?”
加茂想起来了,如果没有流产的话,他们俩的孩子预产期应该就是这个星期。同时他还发现了椅子上放着的婴儿用品。
在新世界的第一天,似乎充满了光辉。
*
公交车站的长凳上坐着一个约莫十二岁的少年。
他的眼神沉静、温柔,可眼底有与年龄不符的哀伤。周围来往的成年人没人多看他一眼。
“你听说过奇迹的沙漏吗?”
少年惊讶地抬起头,眼前站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
因为学校里都传开了,所以少年知道关于沙漏的都市传说。可此刻恐惧占了上风,他想从长凳上逃开。
可看到男人从胸前口袋里拿出来的东西时,他停止了动作。银色链子前端挂着一个装着白沙的沙漏。男人像是在密语般继续说:“别跟别人说哦,这就是那个沙漏。我已经获得了奇迹,所以下一个给你用吧。”
男人硬把沙漏塞到少年手里。
“为什么给我……”少年疑惑地闷声问道。
正要离开的男人回头微微一笑,道:“谁知道呢?指定你为新主人的不是我,而是那家伙。”
男人歪了歪头,明显在指那个沙漏。
“这话真奇怪,沙漏会指定主人。”
“理由你直接问他吧。”
留下这句话,男人的身影就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少年不知所措地低头看向手中的沙漏,沙漏像是想吸引他的注意般开始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