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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2 / 2)




啊啊,嗯——我含糊地回应。松田在活动室死了,而那犯人是织原。虽说还没判决,但这情况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由于发生了社长被副社长杀死这样的事件,我们社团内部减少了活动,《凌晨三点的周四聚会》自然没法在文化祭上贩售了。



她直视我的脸,说:“我还是想出刊。你肯帮忙吗?”



我努力忍住不皱起眉头:“和学校里谈过了吗?”



“嗯,那好像没戏,所以我们找找别的办法吧。我想尽量在收费低些、印数也较少的同人志贩卖会上出吧。”



为什么——我很想这么问。为什么要做这种像是虚假正义般的恶心事呢?但我还是没问出口。我知道她会答什么——因为那是松田创办的东西——而我一点也不想进行这样的对话。



古峰用热切的声音继续说,“我还是想把智子最后的原稿发表出来,而且要刊载那篇原稿的地方,我觉得非《凌晨三点的周四聚会》不可。大概,这就是我的工作吧”。



我没能点头或拒绝。扪心说,我不想和这样的东西扯上关系。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但现在,我想和那些以所谓“为了松田”为名义的所有事情都保持距离。



然而无法否定的原因,在于古峰看上去很是劳累,她远比我认知中的她更显老态。她那身影让人联想到枯萎的植物——不逢甘霖、土块龟裂、营养匮乏,却无法自其所处之境挪动半步的样子。尽管如此还拼命将根系延伸的那个方向,应该是《周四会》吧,是松田创办了但却没能制作出来的一册社刊吧。古峰凭附其中,给自己强加职责,借此勉强止住泪水、睁开双眼。回想起来,她一开始就有那样的倾向。松田死后,她给我来电的最初话题就是《周四会》的事。



我已经决定表现得和一直以来的一样。这两个星期里,我还是有自信做得很像样了。既然如此那我应该点头,回答说“我觉得那挺好的。”然后尽可能承担些实际工作,说着为了松田而为古峰制作《周四会》。而即使要我写追悼文,我也还是会去写的。像那样表现,定然正确。



毕竟,就是这样的吧?



对于为过世好友而哭泣的女孩,我虽然几乎无能为力,但把已经差不多搜集完的原稿整理编辑成同人志并非什么苦差事。



虽然明知如此,我也没能坦然肯首。我还不至于遵从自己的正义感到这种地步。



“你想做《周四会》的话,去做就行了。但那不是为了松田,不要刊登追悼文,也别提到她死了的事情。”



古峰立刻看似不悦地皱起眉:“那,她的原稿怎么办?



“照原样刊登就行了,贩售的时候,写明提醒说有一篇未完成的原稿就行了。”



“这样做,你觉得智子会高兴吗?”



“我没这么想。”



起初这不就是很清楚的吗?更何况,就算做出《周四会》,松田也不会开心或悲伤了。难道还认为她会在天上看着我们吗?



不要说笑了,人类早在半世纪前就抵达了月球。想如今是有多少架飞机在天上飞?想已是有多少人造卫星俯瞰世界?松田智子已经不在了,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如今存留于此的只有我们这些人而已。



“这是我们要面对的问题,不能把松田卷进来。为了我们自我满足而做的东西而提及她的死就做作了。”



“别开玩笑了,”古峰瞪视我,用异常快的语速说道:“那说不通吧。大家都知道,还成了新闻。用她名字刊稿却完全不提她的事是不可能的吧。”



“那改名就行了。她有用过笔名不是吗?只用过两三次,社员以外的人都不知道,对社员们公开就行了。”



“为什么、你要掩藏她的死呢?”



我不禁屏住呼吸。



掩藏?



看上去……像是那样吗?莫名能够理解。所以古峰才用那么严峻的眼神瞪着我吗?



“不是这样,”我寻找措辞,思绪已经找到了,但说不出口、发不出声。好几种矛盾束缚得我无法动弹,“话不是这样说的,不是这样。”我无意义地重复低喃着同样的话。



终于,古峰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先前的怒容消散无踪,之后什么也没有留下。这大概是她平常的样子吧,在松田死后的三周里,她是以这样的面容度过的吗?



“行吧,明白了。你不想提智子的死,不过会帮忙做《周四会》。”



我勉强点头:“就这么约定吧。”



“其他什么都肯去做吗?”



“只要我办得到。”



“那你就把她的原稿写完吧。”



一时间,我没法理解古峰在说什么,只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她嗓门并不大,也没那么尖锐,是印象中那种从容的语调,不过带有暴力的成分。



“本来,我就是想拜托你这个。能写出那个后续的,只有你。原稿就用智子和你联合署名刊登吧,其他所有事情 ,都按你说的来。”



“那种事我办不到。”



“为什么?她说的友人,是你吧?”



就算如此,办不到的事情,就是办不到。



“那是松田的原稿。”



“可是,你自己还说要擅自改名。”



“没理由续写吧?我又不是松田。”



“没必要写她打算写的呀,用你的话来写就行了,就算明显能看出换了作者也没关系。我随时等着,不过,不能逃避。”古峰起身。



她对着我微笑道:“还得向其他社员取得刊稿的许可呢,大一的由我来联系,大二的就交给你了。”



留下这样一句之后,她从我面前走开了。







问题并非仅在于续写松田所着的原稿。自己明知行不通的情况下,心情就还会轻松一些,搁置一段时间,慢慢说服古峰就行了。主要问题在于她最后那句话。



我得去向大二学生征求刊载原稿的许可。大多数没什么问题,只需简单打个电话应该就行了。然而,小泉也在其中,她为《周四会》写了个短篇,将画面偏青色的几部电影做了对比。对此本身我并没什么不满,不过,如果联系她,就有个避不开的话题。



在我宿舍的书桌上,放着两份原稿,一份是松田写的《为了与挚爱友人的对话》,另一边则是两周前,小泉邮寄过来的。



那份原稿上附了封信——第一次创作的东西,虽说不知道这能不能作为小说,不过姑且还是试着写出来了。我们约好了吧?



到什么时候都没关系。还请务必读一下,给出感想。



标题,是《Love Letter》。







Love Letter



我是猫。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了。虽然像人类那样思考事物,但说出来的只是“喵喵”的叫声。自出生以来大概过了一年零六个月,于猫而言已经是个大人了。可身躯还小,看上去很年幼。我对毛色不怎么感兴趣,姑且把我当作是白猫吧。



在这几个月以来我的兴趣是面对着一个人类。 名字叫做INOUE,INOUE MASAFUMI。我是在四五个月前遇到他的。当时我跳上长途卡车车厢,刚从生我养我的街道被运到完全不认识的地方。虽然找到了睡觉用的的床,但身体还没习惯它,像掉进立食乌冬面里的一根荞麦面一样糟糕。这也有这样的事吧?



孤独而又敏感怯懦的自己,有过这样感到非常糟糕的情况,而且经常遇到。



就在那会儿,我遇见了INOUE同志。在午间满是人的学生食堂里,我勉强吃着食物,这时候听到了他的声音。“这里,能坐吗?”他指着对面座位问道。我无奈点头,其实是想摇头的。自己还从没在那样不怎么大的桌子边上和不认识的人面对面吃东西。但在食堂里没找到其他空的位置,就没办法了。他吃着日常午餐,看起了手里的文库本。我则一边继续吃东西,一边瞄着他。



要说起来的话,INOUE同志是个不太清爽的男生,看起来并不在意他自己的衣着和头发。他吃到大概两成的午饭时,好像被文库本分心,放下了筷子。他露着犯难的眼神翻页,好几次将那廉价的塑料汤碗送到嘴边。



我之所以没法移开对他的注意力,得全怪他的衬衫袖子。在他伸手拿汤碗时,他那纽扣外露的衬衫袖子散开来掠过包菜丝上浇满的沙拉酱,我自顾自地为之心神不定。三四次后,我忍不住“喵”叫了一声——呃,虽然可能有点多管闲事,但是你衬衫袖子沾到沙拉酱了。



他从文库本中抬头,看向我,然后笑着说道:“谢谢,帮到我了。”



我也不知道他的笑容究竟哪里有魅力。帅气或是美丽都说不上,像是害羞,又难为情,给人有些小孩子气的感觉。不过我在这短暂的交流中,对他产生了好感。他应该是个温柔的人吧,如果想我了应该会分给我食物吧,如果想抚摸我的皮毛时被我跳走躲开,他也应该就会注意不那么粗心吧?我再次“喵”叫着继续吃东西。他扣上袖子纽扣,又开始看文库本。



这时候我对他的好感,并非什么大事。不过,我想应该是什么契机吧,在学校里遇到他时,会想着“啊,是那个袖子的人”,那件事一定有重要意义。



他经常独自看书,但却不显得孤独。应该是个容易共情的人吧,他合上手中的书,表情就随之变化了。啊啊这是个悲伤的故事吧,但又是个幸福的故事吧,光是他的神情就能传达到。



得知他是文学社的社员后,我决定将那里当作自己的地盘之一。







INOUE同志确实是个温柔的人。



而除此之外,也是个固执的人。



在一定程度上看上去头脑很好的样子,至少是理性且擅长自律的人。就算在社团里也不怎么引人注目,不过事务性的部分——在和其他大学联合办活动、举行文化祭等相关的各种麻烦事上,他给人一种姑且交给他就没问题的感觉,在会议之类的讨论陷入僵局时,他基本上会提出几个选项并简要说明优缺点,社长就从中选择一个,很多事情基本上会像这样进行。



一方面,INOUE同志是个筑着墙的人,无论对哪个社员来说,他都是个“比较亲近的熟人”,此外就不能深入其内心了。这一定是因为他自己对谁都用同样的态度对待、不展露自己的喜恶吧。不可思议的是,他却不会给人八面玲珑的印象,虽然语调温和,但不能的事情就会明确直说不能。



逐渐地,我也有些能理解INOUE同志的性格了。他内心一定有着明确规则一般的东西,并忠实地守护着它,就像忠实于程序的系统一样。实话说,我——作为作者的我——烦恼着要不要把他在这个世界中设定成机器人,虽说就连以那种版本开始创作的原稿也有,但那进展不是很顺利。



要是写起猫和机器人的故事,定会出现些不协调的地方。我想写的事情会沉入浑水底部,倒是浮现其他不值一提的事情。



果然,INOUE同志不得不是人类。







即使以文学社为自己的地盘度过一段时间,我对小说领域也还是没一点兴趣,毕竟漫画才好懂,可以很顺畅地看下来。登场人物的情感之类,比起用文章来描述,把表情画出来看的方式才更容易引发共鸣。如果不被书本这样的形态束缚,电影或戏剧就更轻松了。我认为比起文字,声音感觉更有说服力,而且也不用费神地想像每一个画面,更不用翻页。虽然对不住喜欢书的你,不过我想,就娱乐而言,小说这种事物终究是旧时代尚不发达的内容物吧?以上所述不过是猫之言论,请当做耳旁“喵”风。



特别是当我阅读社团里那些人类所写的文章时,不琢磨用词就会很痛苦。不是说写得高明不高明、有没有才能,就连有趣或无聊的标准也没有。脑海中浮现书中所描之人的样貌时,自己总会带着消极的有色眼镜,怎么也没法率直地读下去。一定是我缺少客观的视角吧。虽然我知道这确实是自己这边的问题。



不过,唯有读INOUE同志写的文章并不痛苦,不如说反而还会从心底感到快乐。之前说到的有色眼镜,在这情况下,一定也是往好的方向起作用。他是在思考这样的事情吗?是用这样的观察方式吗?——诸如此类的发现,一个个都很有趣。



为什么?



那还用说。



毕竟我坠入爱河了。



何时起?



自何处?



为什么?



我也不明白那种事情。



要说喜欢样貌的话,实话说来他也就七十分上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件。两人——一人一猫——就连一起走吊桥的事情也没有。



至今为止我也已经喜欢过不少人了,不过这还是不一样。以前觉得“周围都闹腾着情情爱爱,我要不也稍微试一下看看呢”,就想姑且从不怎么宽泛的交友关系中挑挑看。原本看起来似乎挺好的男子第二天看来却就感觉变得怎么样都好那般普通,就连对其抱持的好意也忘光了。实际上对方无论是谁都好,只要哪怕仅仅是一时间幻想“这家伙不是和其他大多数人都不同吗?”就行了。而专注着一个人的话,基本上那人都会显得有些独特,之后冷静旁观下来结果发现谁都没什么个性。我渐渐大概了解这背后的构造之后,就算偶尔试着单恋,也能略阴暗地想象着“这感情还能持续几天呢?”而愉快起来。



我若当真坠入爱河,想来应是更加戏剧性的吧。我想自己应该会是只倾心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都是无可挑剔的对象。就比如当猫被穷凶极恶的人瞄准眼睛时,他会得到及时赶来的帮助,只要没经历过吊桥效应,我就不认为自己会觉得有谁特别。这种梦幻般的事情,是我真心坚信的。



INOUE同志并非如此,他更为宁静,更为自然,不仅有些不寻常的地方,而且处处目光长远。尽管他样貌七十分、有时候在很不能理解的地方非常固执,因而也会显得烦躁。但不知从何时起,和他在社团活动室碰面成了日常的一部分,而我绝不想失去这份日常。



我突然竖起尾巴喵叫着,他就会略微笑着“呀”地回应。光是这样我就能感受到幸福的气氛。幸福有几种类型,有大有小,那种手握巨财而足以从容优雅过完一生的幸福和吃上奶油蛋糕的幸福果然还是两码事。和INOUE同志见面的幸福,倒算不上是巨大的幸福,而是像早上醒来拉开窗帘时看着蓝天那样平常的幸福感。不过,那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幸福。一生里面每次窗户拉开时都是看到天空布满厚重的阴云不是最糟糕了吗?



和这相比起来,钱财并不怎么重要,每天能咔吱咔吱地进食就够了。



我对这种未曾体验过的恋爱之情深感困惑。



如果因为那个人脚步很快而喜欢、因为头脑好而喜欢、因为会分享食物而喜欢——只要有像这样单纯的理由就很简单了,我就能想象那种感情消失的那瞬间场景。所谓的恋爱之情,大抵都会在想象到终结时失去意义。



这次却并非如此,毫无根据,但我就是喜欢他。不对,当然多少也有些理由吧,然而要我将那些一一列举出来却也做不到。事到如今,我已经连他衬衫袖子沾到沙拉那件事也喜欢起来了。



所以我频频到活动室,待他现身时,就喵叫起来。







某天,发生了一件小事情。



我像平时那样在活动室露面,在那儿的只有INOUE同志一人。我竖起尾巴“喵”叫一声打招呼,他也“呀”一声回应。我跳上INOUE同志附近但并非毗邻的椅子上,蜷缩起来假寐,并微微睁眼窥探他的动向。



他问道:“为什么来到我们这里呢?”



INOUE同志知道我并没有那么喜欢小说,然而我却似乎每天在活动室待着,当然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我有些慌乱,但又想着这会不会是个机会。我喵叫着回答——有喜欢的人在这儿呢。



他略微皱眉,然后笑了:“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喵?为什么?



“我想这毕竟是个私人问题。”



喵有,没关系的,其实。



是谁呢?



如果被这么问到的话,INOUE同志——我就打算这么回答。但他没这么做。一脸平静地开始读起了文库本。我也装作平静,一边独自焦虑不安。最后,他什么话也没说。



我试着问道——喵呜,你觉得是谁呢?



他总算停下翻文库本的手,看向这边。



用开玩笑时的样子笑起来:“这个问题,我想尽量不去思考呢。”



就是你呀——这种话,没能说出来。



虽然只是出于怯懦,但这应该并非错误的判断吧,毕竟猫和人类的恋情不会有回报的——倒也不是这么说,我并非在想着——就算假定自己是人类,INOUE同志会姑且因为被告白就试着交往吗——之类的这回事。为了实现这份恋情,我必须周到起来,制定计划、排除外在干扰、从容地从背后接近他,概算距离、得伺机用磨过的爪子向他突袭。



虽然我觉得这样确实很狡猾,但我还是向他提出了虚假的恋爱问题咨询,就这样一直粘着这咨询对象,毕竟像这样的事例我也有听说过。这当然并不是值得夸耀的方法,不过,我想姑且先创造出一些共度的时光,或许能比较有效地让他意识到我是异性的这一点吧。



对于 INOUE同志,这种方法适用吗?



不清楚,但至少,他理会我的时间确实增加了。







随着我们一起度过的时间增多,我了解到的事情也增多了。



他不悦的时候,会挠眉头附近;心情舒畅的时候则会谈论食物的话题,却意外地不怎么想谈论小说;犯困的时候倒是经常笑;低语着啊啊、唔嗯之类时,是在和我对话的闲暇间想着其他事情。他大致喜欢日本料理,似乎并没什么讨厌的食物,但不太擅长把食材和食谱结合起来,倒是会对黄瓜特别注意,只能原样就着醋之类的调料吃,就算夹进三明治也不行;他还挺常看有些蠢的动画;他虽说将来想成为整体师,但姑且也还是想取得教师资格证;乍一看有板有眼的却是说着玩笑话;醉心古风的物什,比如夏天会用蚊香;讨厌破坏规则;经常丢失文具;出人意料地记得一些琐事,就连和我相遇的地方是学生食堂这件事也还记得。



我在他面前,反复喵叫。喵喵,喵喵,喜欢你呀,爱着你。不过我的声音,只能以猫叫表达。对于他来说,与“饿了”或“有点困”没区别。只不过是喧闹。



时至如今可曾形成对话?



你或许会这么思考,不过,并没有。



许久以前起,我的话语就没能传达给你。我的声音一直以来就全都是告白。各种“喵”都是向你表达爱意的告白。然而,你应该一次也没注意到这个意思吧?



明知没被注意到,我却还是继续喵叫。



想一直这么做,但当然不能一直这么做。我有必要在某处写下这些,倾注爱意,有必要用你能明白的语言写下爱的话语。



事到如今也还是想着:要是更早就这么做的话该多好。不能只是满足于“喵”和“呀”的一来一往。



如今可能已经迟了,但我还是开始写出来。用肉垫啪嗒啪嗒地敲击键盘,同时尾巴轻轻摇摆,在羞耻之处抱着脑袋。



其实之前有开始练习写作,毕竟这应该是为了抓挠你而磨爪的最有效办法。虽说这肯定还不怎么成熟,但我还是下定决心挥舞爪子。我甚至忘了概算距离,只想跳向你。



第一次,用并非猫叫的话语,我宣告——



喜欢你呀,爱着你。



哪怕被讨厌,我也要用这爪子抓你挠你。







我单手抓着手机,坐到床上。



这个原稿的问题——不,该说是第一感想变得难出口的一点——不消说,就在于我的名字是INOUE MASAFUMI,写作“井上雅文”。



只要和小泉联络,就没法避开这个原稿的话题。这件事还是尽早处理更好,这我也知道,可怎么也做不到。如果松田还活着,我想,这样的话,就算是收到原稿的次日我也能小泉谈话。



不能逃避——古峰这样说过。真是令人生厌的说法。能逃避的话,逃避就行了,这常常是比什么都平稳的解决方式。然而,逃离这份原稿并非就能称之为结束。



我尚未决定该对她说的话语,也还没有下定决心。为不可能有答案的事情而烦恼非常痛苦,于是出于不如当作逃避的心态,我拨打了小泉的电话号码。



响铃了几下后,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你好。”这声音和平常的比起来稍微有些僵硬。



“明天,有时间吗?”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