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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黛第52节(1 / 2)





  睡前她嘱咐苏长青,“人来了记得叫我。”

  仿佛是叫她起来喝酒会客, 还能慢悠悠换件衣裳再出门。

  金小王爷今日难得没上观马台撒银子,他耐着性子在屋里等,就等着看早晨那不知死活的中原刀客是什么下场。

  午后却听属下来报, 中原刀客“三道疤”只出了一趟门,把刀磨得锋利便赖在秋风客栈不肯出门, 大约是在等死。

  金小王爷摇着折扇一声冷笑,“还当他是个何等厉害的人物, 不想是临阵磨刀,狗屁不如。”

  一切尽在掌握, 便显得极其无趣,连酒水也寡淡起来, 早知如此,还不如提前几日押送马队回辽东。

  咚——

  子时更声响彻街角, 乌云压住城墙顶,下一刻便要下起倾盆大雨。

  苏长青一如往常,盘腿坐在方桌上, 双眼微闭,似如来宝相庄严, 悲天悯人,俯视苍生。

  这世间万物,无论是天边的飞鸟, 或是楼宇之间奔跑的夜行人,仿佛都已与他无关,他超然物外, 自有心法,只等——

  黑衣人脚步如风,半刻不停,跃上二楼便纵身破窗,落地之后不见停歇,不攻桌上苏长青,反而拔刀向床上砍去,眼看就要一刀把床上酣睡之人砍成两截,却不想刀刃钻进床板,床上还不见血液喷溅,下刀之处也绵软无力,只砍出满床的破棉花,零零落落,场景凄凉。

  这人立刻从床板夹缝当中抽出刀来,带出一堆烂木屑,急着转身去迎桌上那位。

  苏长青忽而睁眼,正是佛陀一怒,睥睨尘俗。

  他一拨剑鞘,黑暗中想起呛啷一声,长剑临世,雪白芒光闪过对方的眼。苏长青身形灵动,燕子一般起身相迎,还未等黑衣人完全转过身来,他的剑便已从对方左胁下刺入,顷刻间血流如注,染得“解千山”上一片猩红。

  他右手抽剑,右腿一抬,将黑衣人踢得落在床榻上,只听哗啦一声,本就老旧的木板床顷刻之间分崩离析,再也不成形状。

  而苏长青的剑还带着黑衣人的体温与鲜血,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别样妖冶。

  黑暗中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不是说好了要留活口的嘛?”

  苏长青收剑在背,冷然道:“一时忘了。”

  柳黛道:“其实你也不弱。”

  苏长青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多谢姑娘夸奖。”

  “这倒算不上夸奖,只不过……”只不过和她相比,还差得远,她的话还在嘴边绕圈,今早才将将见过面的虬髯客便扛着他那九环钢索大刀,大喇喇出现在门口,半点伪装都不乐意用。

  苏长青转过身来,正对他,脸上露出一丝不解。

  那虬髯客打个酒嗝,依旧双眼迷离,“放心,但凡见过我出刀的人,都已经死透了,也就懒得像里头那个一样,蒙头遮脸。”

  苏长青扫他一眼,生出些许熟悉之感,但细想下去却都只剩空白。

  “如此,便由晚生向阁下请教一二。”

  “中原来的,果然啰嗦。”虬髯客将那半人高,三尺宽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刀尖向前,直指苏长青面门,“剑,都是伪君子爱使的玩意儿,不顶用,三招之内,要你剑毁人亡。”

  柳黛却在暗影底下替虬髯客的前半句鼓掌叫好,剑这东西,确实都是伪君子爱使的玩意儿,是绣花枕头,外头光鲜罢了。

  风声忽紧,一刀一剑铿锵黑暗中相撞,几乎撞出炽烈火星。

  苏长青使的是九华山传世之剑,如松柏之遒劲,亦如燕雀之轻灵,与虬髯客手中至刚至猛之刀铮铮会过三四十招不落下风,更有愈杀愈勇之事。

  虬髯客刀过长风,将天幕都撕开一张大口,已闪电一般的速度直直向苏长青面门砍去,就要叫他身首异处,苏长青不退反进,以攻代守,出剑疾袭,剑与刀相会,苏长青那看似轻薄无力的剑,居然稳稳接住虬髯客重逾千斤的刀。

  “年纪轻轻,后生可畏……”虬髯客欣然一笑,此刻残月探出头来,洒下些许光亮,落在生死相搏的两人之间,虬髯客蓦地神色一变,喃喃道:“解千山……”

  苏长青亦是惊异,然而他不敢大意,仍旧紧握剑柄,未有丝毫懈怠。

  然则出乎意料,剑身上那犹如泰山下压之力骤然散去,虬髯客退后三步,收起刀来,“苏木柏是你什么人?”

  听见陌生人突然问起父亲姓名,苏长青不由得皱起眉,不肯轻易透露事情。

  倒吊在三楼窗户外的柳黛立刻竖起耳朵,唯恐听漏了一个音。

  见苏长青闭口不答,那虬髯客怅然一笑,自语道:“既然解千山在你手里,使的又是九华山的剑法,你与苏木柏的渊源倒也不必细问。”

  他摇了摇脑袋,再度将那九环钢索大刀横在肩上,“罢了罢了,这五十两银子不挣也罢。”说完转过身,跨出门槛,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秋风客栈。

  苏长青的剑还留在手上,他直挺挺站在月光的残影当中,望着虬髯客消失的方向,愣愣出神。

  倒挂在窗外的柳黛撇了撇嘴,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值得她出手的机会,着实无趣。她正要翻个身子回到二楼,便听见楼上突然蹬蹬蹬一阵凌乱沉重的脚步,眨眼功夫,四个彪形大汉便出现在苏长青那间本就狭窄的小屋子里。

  “四大金刚。”

  柳黛心下一喜,翻过身灵灵巧巧落进屋内,无声无息,偷袭一般游到苏长青身侧。

  她与苏长青说:“磨刀花了五十文,总不能白白浪费。”

  苏长青淡笑道:“那你忙,我去修一修床铺,免得你没地方休息。”

  柳黛叮嘱他,“记得在尸体上搜一搜银子,至少得把床赔了。”

  苏长青应一声好,门口四大金刚早已经等得不耐烦,原以为他俩能有什么花招,谁料到是将他四人视若无物,自顾自闲话家常,四人受此大辱,更要叫她血债血偿,四人齐声低呵,当下四散开来,如猛虎一般齐齐往柳黛身上扑。

  四个壮汉,随便挑拣出一个来,都是两个柳黛拧在一起也达不到的身形体重。但不料柳黛快如风,形如燕,脚尖一点,人向后退,头也不回,反手一刀,先刺中背后一人心口,顺手将长刀挽到身前,向前一递,将将好划破迎面扑来那人的咽喉,顷刻间血液喷涌,将她身后那人然得头脸通红。

  中刀两人应声倒地,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几乎重叠在一处。

  而柳黛只轻轻一跃,人便似蝙蝠一般贴在屋顶,任左右两个人迎面相撞,撞得鼻青脸肿,脑中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