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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节(2 / 2)


  唐慎:“臣有罪,请陛下恕罪。但臣亦有一言,请陛下允臣所说。”

  “讲。”

  “臣去岁到晋州办差,是工部要修一条官道。臣曾听人在诗中说过晋州,那诗是这样讲的——晋中有猛虎,恶盈喜食人。十室见一女,哭问舅姑何。晋州地处西南,山路崎岖,难以与外界沟通。这诗是说晋州出了一头吃人的猛虎,百姓们民不聊生,被它吃得十室九空。然而外界却仍旧不知晓这件事。”唐慎拱手道,“但这次臣去了晋州,并未见到如猛虎豺狼般荒凉穷困的晋州,只见百姓康乐,全因国泰才民安。”

  “如此,何不为天大的功德?”

  赵辅面上笑意更甚,他拿手指指着唐慎,指了半天,最后笑道:“你啊,最会哄朕开心了。朕这一睡,就睡过了一年。如今景则也该二十三了吧。”

  “臣今岁确是二十三了。”

  “往日还可说,是小儿郎嘴里调蜜,以后再这般哄朕,朕只当你是奸佞宠臣了。”

  说的是灭九族的大罪,赵辅的语气里却没一丝责怪的意思。

  唐慎缓缓抬起头,望着床榻上的帝王。只见他已病弱得不成模样,那眉目间的巍峨之气却丝毫没减。但此时他似乎不再是个君主,更像一个长辈。唐慎的心中陡然感到了一丝酸涩,他沉默地低下头,未曾言语。

  赵辅又对王唐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因刚刚得了一场大病,他精神不足,又要睡了,便唤了季福进来。二人临走前,他感慨一般地对王溱和唐慎说道:“朕想得一场大功德啊!”

  试问这世上,谁不想名垂千古,传颂万年?

  唐慎郑而重之地回答这位帝王:“臣定不辱命。”

  王溱与唐慎一同出宫,两人一路上并未多说,只是走到宫门口时,见到了周太师的马车。马车在二人跟前停下,周太师掀开轿帘,他正端正地坐在车中。见到是王溱和唐慎,老元帅微微颔首。

  “下官王溱/唐慎,见过太师。”

  “不必多礼。王相如今为尚书左仆射,是一品官职,与老夫同品阶,不须行礼。”

  王溱微微笑道:“下官敬的不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敬的是太师。”

  周太师难得露出一个笑容,他赞许地颔首,马车很快又向宫中驶去。

  唐慎心道:赵辅说他会哄人,会吹彩虹屁,其实他和王子丰比,怕是连人家王子丰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瞧瞧这马屁拍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诶?”额头忽然被人弹了一下,唐慎转过头,“师兄?”

  王溱垂目看他,眉头一挑:“在心中编排我呢?”

  唐慎理直气壮:“哪有,你可有证据?”

  王溱被他逗笑了:“你这正义凛然、绝不心虚的本事,是从哪儿学的。”

  “学你的啊。”

  王溱扶额叹息,声音悲壮:“家门不幸啊!我琅琊王氏的百年名声,莫非就要断送在我这十一代嫡孙的夫人手中……呵,别闹,还没出宫呢。”

  唐慎瞪圆眼,敢情您也知道咱还在宫里呢?!

  两人一同迈步离开皇宫,同一时刻,周太师踏进福宁宫。

  开平三十五年二月,赵辅醒了,可并没有人觉得他能活多久。众人心知肚明,这是皇帝的回光返照。赵辅年轻时曾经征战沙场,落了一身病。如今他年岁已大,比他年龄小了一轮的辽国皇帝的身体也每况愈下,赵辅这次能醒来已经是出人意料。

  然而偏偏,赵辅不仅醒了,随着神医与太医们的调养,他的身体竟然又渐渐好了起来。

  唐慎都觉得神奇,每年到冬天,赵辅都垂垂老矣,仿若随时可去。怎的一到开春,他又再次生龙活虎,似乎还能再活百年?

  官员中,不免有觉得自己浪费了感情,提前为皇帝即将驾崩而伤神伤心的。

  谁能想,这皇帝居然又活蹦乱跳起来了!

  开平三十五年四月初六,早朝再开,百官觐见。

  站在左侧文官第一位的,仍是左相徐毖。但这次站在右边武官第一位的,却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周太师!

  这次大早朝本该在正月就办,因为赵辅昏睡不醒,才拖到现在。百官朝见,说了过去一年的政绩。足足一个时辰后,大早朝才结束。

  然而第二天,周太师就动身离京,回了幽州。只是谁也没想到,赵辅竟然让他带走了二皇子赵尚!

  圣旨传到二皇子府上,赵尚也一头雾水。他稀里糊涂地接了圣旨,立即找来自己的幕僚:“孟先生,这可是怎么回事。我从未去过军营,更别说去幽州。父皇怎的突然下了这样的圣旨啊!”

  被称为孟先生的幕僚哪里晓得赵辅的用意,他冥思苦想:“殿下您先别急,这未必是件坏事。既然旨意已下,自然不可抗旨,这幽州咱们是去定了。但是如今接了旨的只有您,没有四皇子和五皇子,可见圣上对您别有安排啊。那周太师是何人,是圣上最信任的人。您既然是跟太师走的,或许去了幽州后,会有大造化啊!”

  赵尚一听,双目一亮。

  “先生所言极是。还请先生随我一同去幽州,助我一臂之力!”

  “自当生死相随!”

  不过几日,周太师便带着二皇子赵尚,西去前往了幽州。

  到了五月,造改部有了些成效。造改部主事季孟文写了三封折子,送到唐慎的桌案前。唐慎看完折子,立刻将他从南直隶召了回来。

  当夜,右相府中。

  五月将末,池塘中开满了荷花。月色如纱,落在这满塘红荷上,似一阵阵缥缈轻浮的白雾。

  当朝右相王诠对月举杯,顿觉诗兴大发。他吟诵了一首前人的咏月诗,转首道:“子丰,何不赋诗一首,以助雅兴?”

  王溱晃了晃白玉杯盏,目光清澈流转:“景则曾说过一句话。”

  “哦,什么话?说来听听。”

  王溱:“你们这些大官,是在拿纳税人的钱花天酒地,逍遥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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