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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2 / 2)


  陆晋叹一声,不知是对她的莫可奈何,还是对自己的失望懊丧,转过身来,视线却落在她价值连城的孔雀翎上,“我知道,于你而言,我并非良配。”

  话音刚落,云意的耳朵都要竖起来,全然无法相信,素来骄傲自负的陆晋会说出这样一番自贬的话。不由得神色一凛,今夜妖风大作,看来是有大事发生。

  看她怔怔模样,陆晋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说:“我心里清楚,如不是天下大变,宫城易主,你也决计看不上……爷这样的人,爷也懒得理你这类娇纵任性的公主郡主。不过,变天了,遇上了,人也看对眼,到头来也只能凑合过了。”说到这,自己也觉得满嘴胡话,没一句中听,想反悔把话都收回,又碍着面子要死撑到底,趁她不注意偷偷瞄她一眼,瞧见星光下面,一个唇红齿白俏佳人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过来,让他的落寞心事一瞬间无处可藏。

  这还是厚脸皮没廉耻的陆二爷头一次面红耳热想逃走,手心里紧张得流汗,狭长凤眼也转着圈儿往四周花花草草刀鞘箭翎上瞄,故作轻松地提议,“要不……你就死了心好好跟我凑合过呗?”

  等来等去等不到她回应,他心里头那些许的希冀都成了泡影。甚至听见她说,“不,才不要。”声音一词一句敲进他耳里,震得他瞬时就要碎成千万片。

  心凉之后,又听见她说:“我同二爷哪里是凑合,应是天赐良缘,要百年好合,白头到老的。”她嘴角弯弯,带着一股小狐狸的机灵劲,明明把他耍得团团转,一会儿心灰意懒,一会儿又兴高采烈,天堂地狱里来回蹿,七尺男儿都要气得晕厥,但看见她唇角梨涡,巧笑嫣然,却不知怒要从何处起。

  他彻彻底底败给她,败得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迟早要把你吊起来打一顿。”捏她鼻头,语带宠溺。

  “箭都中过,还怕这个?”

  “得了,这事儿得让你说一辈子。要不现下就给你磕个头,你满意了,咱们就一笑泯恩仇。”说得像是两个粗鲁莽汉破酒楼里碰杯,满身的江湖气。

  过去的事情点到即止,云意这里还有一番道理,“什么叫凑合?我从来最恨这两个字。我与你相识相交自是缘分天定,既已走到这一步,何谈凑合?自然要和和美美,认认真真做夫妻。宏愿倒没有,只求家宅难宁,仕途顺利。吃什么都不胖,一辈子不老。”

  “你也学歪,两句话没完就开始胡说八道。”

  没料到,云意竟然上前一步,拖住他的手往身边带,仰着脸说:“若不是二爷,云意遭逢国难无所依凭,如今还不知身在何处。我心里,是知道冷热的。”这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话出口时正是他寻寻觅觅苦苦等待之时,成了及时雨,雪中炭,根本顾不上分辨,狂喜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一把抱住她草地里转圈,转的人头昏脑胀发髻散乱,她晕乎乎像被扔进颠簸的马车里,颠得眼冒金星,等落了地依然脚软,不得不靠着他才站稳了,缓过一口气才拧着眉毛抱怨说:“你这又是闹什么,晃得我现在看人都带重影。”

  陆晋大笑道:“爷心里高兴。”

  云意佯怒道:“傻乐什么?”

  “爷捞着个漂亮媳妇儿当然高兴!”

  “傻样儿…………”

  陆晋满脸的无所谓,又将她拦腰抱起来,双臂之间就想拎着个棒槌要舞的虎虎生风,“不要紧,家里有一个聪明顶事的就够,我啊,以后能懒就懒,费脑子的事情都留给你去想。夫人,你看如何?”

  “不如何……”她板起脸来,推他手臂,“快放我下来,原本就不该私下见面,你还这样不分轻重的,让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那就让他瞧,都过来看看,爷这媳妇儿可美了。”话音落,自己就觉着不妥,反口说,“不成不成,爷的媳妇儿只能爷一个人稀罕,谁敢多看一眼,爷砍了他脑袋当凳子用。”

  “可别,你啊,安分点吧。”

  他揽住她后腰,静静看着她,满脸的纠结,欲言又止。

  一会儿“我——”一会儿又是“你说——”思来想去也开不了口,但云意难得耐着性子,顶着一双清灵灵的眼睛等他慢慢思量清楚。

  原处起伏的山峦,近处低语的小虫,一个个都在侧耳听。她的唇轻轻开合,温柔地呼唤着他的姓名,“陆晋…………”已是莫大鼓励。

  他咽了咽口水,心怦怦调,耳根子也通红,想了半晌才鼓起勇气开口说:“要不…………要不就咱们两个,就两个,好好过?”说了就像没说,听上去没意义,但你细细琢磨,隐约又

  话说完了,都不知道自己焦灼难耐的等的是什么,只晓得一定要仔仔细细看牢她,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只是没想到,等来的是少女噗嗤一声笑,掩着嘴,浸满了春水的眼睛望过去,望见一个傻不愣登的陆晋,痴痴呆呆木在原地等赏,背后大约还掺杂着几分莫可名状的委屈。

  她于莞尔中轻声道:“傻子…………”

  他便真是傻了,成了个三岁幼童,她笑,他也跟着笑起来。

  这一刻,天空是真的,云是真的,他的誓言也是真。

  ☆、第72章 拼

  七十二章拼图

  两个人绕着两方队伍绕圈,傻呆呆漫无目的。陆晋其实话不多,云意要匀出期间来想冯宝的事,便都低着头沉默。唯独云意的手还让他牢牢握住,拖着她慢慢往荒原深处去。天边夜色渐淡,云也翻出鱼肚白,云意走得两条腿打颤,少不得要问他,“走完了么?千里行军都够里程,真把我当小兵操练?”

  陆晋为难,“要不,我抱你去?”

  云意不买账,“还要走多久?再走下去天就亮了。”

  “我就想跟你一块多走走…………”

  “这话你一个时辰前早已经说过。”

  “你记得倒清楚,你这人就是爱记仇。”

  “再不回这就给你记一笔。”

  陆晋没办法,只能求饶。认命地弯下腰背起她往回走,无奈放弃了拉着她走到天明的愚昧行动,二人同乘一骑,一直送到江北营地外,陆晋才扶着她下马,临走还要叮嘱,“千万别乱跑,乖乖等着喜轿来接,要再敢跑,看爷怎么收拾你!”

  云意撇嘴,“知道啦知道啦,您老安安心,明儿一早还要对宝图,一溜的大事儿等着要办,可别光盯着我一个。”

  陆晋心中快慰,但凡想起不远处的洞房花烛夜,就激动得不能自已。简直想要仰天长啸,才够纾解胸中意动。

  然而相较他的不能抑制的快乐,云意转过身来,反而是愁苦。

  在内,忠义王府就是个深不见底的大泥潭,里头勾心斗角陷害倾轧的事绝不会比宫中少;对外,天下三分,各不平静,陆家霸住京师又如何?辽东屯兵二十万,江北、南京各自不容小觑,往后走势如何,尚未可知。

  不知不觉,她已主动走进以命搏命的大赌局,除非身死或登极,否则绝无退路。

  想起来胆战心惊,夜不能寐。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顶着眼下一圈黑青穿衣洗漱。走到主帐,荣王与她舅父贺兰铮及余下重臣都已穿戴整齐,云意来时要交代的话估计早已经说清,荣王只朝她微微颔首,便领着人出帐去,各自上马,主将一声令下,齐齐开拔。

  双方相会的营地就是枯水期快要断流的二光河,土了吧唧的名字,水也混得惊人。河岸边打个破草棚,北风呼啦啦刮得棚子瑟瑟缩缩发抖。几位即将左右天下的厉害人物全都集中在此,为这一张宝图,心甘情愿喝一肚子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