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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2 / 2)


  他已长大,他有过泼天的富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利,就算是重新来过的这一世,他也在一步步地积累资本,他从来目标明确,坚定了一个方向,就会矢志不渝地向那里前行。

  可他坐在这里,在他气息奄奄的母亲面前,他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过去,他还是深夜里那个期待拥抱的稚龄孩童。

  卫旌笙忽然听见身后有人推门而入,来人步履匆匆,走得很急,大步绕过最后一道屏风直奔赵氏的寝殿而来。

  卫旌笙蹙眉,正想开口命对方退下,可比他的话更快的,是那人的动作。

  她扑过来跪在地上,紧紧地搂住他,她抖得厉害,正极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她不住地在他耳边与他说话,她说:“七哥我来陪你了,七哥你别怕,也不要太担心,我,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是我在这里!”

  “赵娘娘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七哥我在,你不要怕!”

  霍妩绕过屏风一进来,就看见卫旌笙直挺挺地跪在赵氏床前,他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她顾不得多想,便冲过去抱住了他,她自问从来不是多机灵的女孩子,眼下这情况,她没有好办法可以安慰他,就只好这样陪着他,至少能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卫旌笙闭上眼,感受着少女传给他的温暖。

  多年前没有等到的那个拥抱,在今天,他终于等到了。

  过了片刻,他才推开霍妩,盯着她道:“谁告诉你这件事的,迎喜避白这个道理,你难道没有听过吗?”

  霍妩道:“不是,我不信这个,我……”

  卫旌笙打断她的话,“说什么傻话,我母妃病重,这里药气太深,你快回去,听话。”

  话说到最后,他不觉加重了语气。卫旌笙从前也不信这些,可想想霍妩前世被魂魄夺舍,再思及他们两个人生重来一事,他不由得不信。

  对于霍妩,无论什么不吉祥的事,他都巴不得她离得越远越好。

  霍妩本是好意来看他的,她满腔对他的担忧,可到了卫旌笙面前,就被他劈头盖脸一盆冷水浇下来,少女垂头丧气地,不死心地问:“七哥你怎么这样迷信的,倒像个老太太。照你这说法,难道你以后有个伤病,还不许我来看你了不成?”

  她话一出口,霍妩就后悔得不行了,这话说的就跟在诅咒他似的,赵娘娘病重,她怎么还能在七哥面前瞎说话。霍妩刚想道歉,就听见卫旌笙果断地开口,与她道:“对。”

  “你记着,就算是我受伤染病了,我也不希望你来看望我。”

  霍妩气急,她正欲反驳回去,床榻上突然传来一阵控制不住的咳嗽声。

  赵氏醒了。

  霍妩听见声响,忙想把赵氏半扶起来给她顺气,卫旌笙制止了她,他站起来做到床榻上,让赵氏能靠着他。

  赵氏脸上泛着浓浓的死气,眼神却比过往几日都来得清明,叫霍妩无端想到一个词——回光返照。

  她不敢再想下去。

  赵氏的目光悠悠地落到霍妩身上,迟疑着问道:“这位是?”

  她观霍妩衣饰容颜,就知道她该是哪家贵主儿,只是她久不出席宫宴,实在认不得她。

  赵氏声音沙哑,说话声音又轻,霍妩费了些力才听清她说的话,她忙答道:“赵娘娘,我叫霍妩,是镇国公府的小女儿。”

  “哦,是嘉宁县主啊。”赵氏朝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这身子骨,就不与县主见礼了,县主勿怪。”

  霍妩急忙答道:“没关系的,我与七哥交好,您是七哥的母亲,自然也是我的长辈,要见礼也是我和您见礼才对。”

  她说着,伸手握住赵氏枯瘦的手,道:“您别担心,您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记得县主小时候,我还见过县主一面,当时就觉得,县主生得粉雕玉琢的,实在是可爱极了,只可惜我拖着一身病体,不敢与县主接近,我……”她说着,又咳了起来。

  卫旌笙伸手拍拍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赵氏缓了口气,才继续道:“县主与旌笙亲近,我心里真是高兴。”

  她虽病容残损,但眉目间依旧是昔年好颜色,也难怪当初陛下会对身为宫婢的她一眼看中,多加宠爱。

  “赵娘娘不必如此客气,七哥叫我阿妩,娘娘也这么叫我就是了。”

  赵氏点点头,与霍妩道:“阿妩,我有些话想与旌笙说,不知可不可以……”

  霍妩立马懂了她的意思,她看了卫旌笙一眼,就退到了殿外。

  赵氏见她走了,抬手想去碰碰卫旌笙,卫旌笙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赵氏苦笑着道:“旌笙,你去帮我把那边矮柜里的那个小匣子拿过来,好吗?”

  卫旌笙沉默地点头,将软枕给赵氏垫着,好让她躺的舒服些,才为她取来匣子。赵氏颤抖着手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摩挲过匣子上的雕花,把匣子轻轻地打开,她如此珍惜这东西,里面却没有什么珠玉宝物,有的只是几纸书信并一根简陋的木钗。

  她喃喃道:“旌笙啊……”

  卫旌笙跪坐在她床边,沉默地与她对望,他已是十八少年郎,生得俊朗无双,又得裕王封号,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长大了,长得这么好,她这个做母亲的,却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赵氏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她想去摸一摸卫旌笙的脸,快碰到的时候,却又把手收了回去。

  她眼里噙着泪,道:“旌笙,从小到大,我没尽过做母亲的责任,这几天,你在我身边照顾我,无微不至,可我努力地想,却连你小时候是个什么模样,眼下又喜欢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我对不住你。”

  卫旌笙道:“母妃不必自责,您生我下来,因为生我时被人所害,这才伤了身体,论理,是我对不起母妃才是。”

  他的姿态客气而疏离,赵氏苦笑着道:“你要这样说,我岂不是更愧疚了,我连一副康健的体魄都没能带给你。”

  她的目光透过屏风,望向更远的殿外,喃喃道:“刚才那个女孩儿,那个,嘉宁县主,我听见她喊你七哥,她是个好孩子,我病得这样沉,又长年无宠,宫里谁对我不是避之不及,偏她还肯来看我,相必是因为担心你了。”

  “我听过她的名字,宫里的贵人们都很喜欢她,这样的女孩儿,我相信她的品性不会差的,何况,何况她生得这样好。”

  她喘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年少慕艾,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也年轻过,这样的情感我不是不懂。只是旌笙,你虽是我的儿子,我却并不了解你,旌……旌笙,母亲想问你,你可喜爱她吗?”

  卫旌笙久久不答,在赵氏以为自己听不到答案的时候,她才听见卫旌笙淡淡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