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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小鲜(科举)第380节(1 / 2)





  这种清醒都化作自责和悲伤汇聚到身上,让路易非常痛苦。

  时间久了,这种痛苦会要了他的命。

  路易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担忧。宫外的冷风吹乱了他棕色的卷发,简直比此刻烦乱的心绪还要杂,深凹的眼眶中也流露出几分真实的感谢和动容。

  他认真思考了片刻,却又坚定道:“感谢您的理解,但我还是决定离开。”

  汉人有句话叫落叶归根、狐死首丘,以前他不太懂,如今却有几分清明。

  ’

  秦放鹤没有勉强,点了点头,真诚道:“那么祝你一路顺风。”

  路易笑了下,再次欠身致谢,“多谢您多年来的照顾,再见了,我的朋友。”

  说完,他转身离去,渐渐消失在汹涌的人潮中,像从未出现过那样,没留下半点痕迹。

  秦放鹤望着路易离去的背影,良久,一声长叹。

  秦山挠挠头,咂巴下嘴儿,“其实这人还不错,就这么走了,怪可惜的。”

  秦放鹤笑笑,转身上轿。

  是可惜,但不是那种可惜。

  艺术家最好不要碰政治,他们脆弱又敏感,并不具备政治家需要的果决和狠力,像极了晶莹的琉璃器,太易碎……

  所以历史上的著名诗人、书画家,很少有成功的政治作为,因为他们不够冷酷、不够狠。

  路易于盛和三年六月回国,后来那边陆续传来消息,据说路易受到了国王的接见,但是似乎闹得不太愉快,并未被册封为宫廷画师。

  事后,他很快便谢绝几位大贵族的挽留,离开了法兰西国的首都,开始四处流浪、演讲。

  他的画作和演讲中充满了对战争的厌恶,对和平的渴望,但是当时的人们并不接受他的好意。

  在大家看来,你的国家遭到了你所谓第二故乡的侵略,你竟然还要反战,难道是嫌自己不够惨吗?

  很多人对他进行了严厉的抨击,路易的处境一度非常艰难。

  所幸那个时候大禄朝的军队、船队已经常驻法兰西港口,因路易曾经的大禄宫廷背景,法兰西国人倒也不敢对他做得太过分。

  但是不被理解和接纳所带来的痛苦,却深深地在路易心中留下烙印,这种心灵上的干涸和焦灼,严重影响了他的身心健康。

  好在他还有点金钱,便与周边几个国家认识的先锋艺术家一起避世……

  最后一次消息传来,已经是盛和十三年,路易于盛和十一年死于肺结核。

  不过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后世人如何惋惜这样一位对中西方画技融汇贯通的天才英年早逝,盛和三年的人都不会知道。

  告别路易之后,秦放鹤例行去汪府,给自家师父请安。结果一进门就发现几个老头和胡立宗都在。一见他就连名带姓叫了,叫得秦放鹤眼皮子直跳,举止也越发乖顺。

  汪扶风老爷子歪在榻上,半掀开眼皮子看他,“今儿怎么有些晚?”

  庄隐和胡立宗师徒俩就在旁边憋笑,别看汪扶风平时嘟囔着不用来不用来,今天只是晚了一会儿就问七问八的,显然心里还是愿意的。

  苗瑞干脆就都嘟囔出声,“你啊,全身上下嘴最硬。”

  汪扶风:“……”

  欺负我打不过你是吧?

  秦放鹤忍笑,自顾自寻了座位,简单将路易的事说了。

  众人倒是一阵沉默,许久才听庄隐幽幽叹道:“画画写字的,还是没心没肺的好。”

  众人都没作声。

  说得简单,只要读了书,懂得了一些道理,如何能不关心国家大事?只要开始关心国家大事,又如何能做到没心没肺?

  苗瑞不管他,只对秦放鹤说他也想跟着船出海打倭国。

  秦放鹤手一抖,不是,您老怎么知道的?!

  眼见他面露难色,汪扶风就竖起眼睛来,“怎么胳膊肘往外拐,难得你师伯求你点事,合着姓卢的能去,我们老哥几个去不得!”

  不是,您老怎么又知道了?

  秦放鹤被几个人看得头大,一抬头就见胡立宗在后面瞪眼抹脖、做嘴型:不是我说的。

  卢实确实上书想参与对倭国作战,一开始盛和帝极力反对。

  好歹也八十岁的人了,安心养着就不错了,能耐得住长途跋涉吗?

  秦放鹤也觉得不大靠谱,您老一个科研人员,上甚么前线啊!

  这不玩儿呢嘛!

  但卢实的理由很充分,“大禄与倭国之间的航线已然成熟,中间又会在南汉城停顿休整,危险性不高。况且乘坐的还是巨型蒸汽机船,颠簸晃动也大为减轻……”

  最后,他干脆对着盛和帝跪了下去,言辞恳切,“老臣自知有罪,虽万死不悔,有生之年,只想亲眼看看自己一生的心血,在别国领地上开出绚烂的花。

  此为老臣一生所求,死而无憾,求陛下成全!”

  话说到这份儿上,谁不为之动容?盛和帝还能怎么样?

  只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