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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急篇 永生不死的男人(2 / 2)




但是香奈不想再听下去了,她第三次压低姿势,向拉特靠近。不管这个男的知道些什么,现在都一定要把他杀掉。她的身姿压得很低,瞄准拉特的腿,用刀砍将过去。



可是不知拉特怎么想的,他居然也和香奈一样,压低了身姿向香奈靠过来,只是他的嘴依然不闲着。



“可是,我还真有些失望。”



拉特采取了意料之外的动作,让香奈一时有些困惑,出手晚了一步。



“你这个家伙。”



拉特的声音越来越远了。香奈看到拉特的身体突然飞了起来,同时,她的下巴被踢了一脚。



原来,拉特走到了刀刺不到自己的位置,然后来了个像是特技表演似的动作。他姿势放低,一口气向后翻了个筋斗,然后脚尖使劲踢向了香奈的下巴。保持最低姿势的香奈一下子被踢了起来,滚向了车厢的后方。利用最后一次翻滚,香奈重新站了起来。



“你呀,就像是被火星人附体了一样不正常,只是狂热的信徒。你简直是个思春期的孩子。啊啊,实际上已经过了思春期了吧?你被休伊欺骗了吧?嗯?”



这些话完全说错了。香奈没有把休伊当成恋人,要是能够那么想的话,当然好了,可是她却是休伊的女儿。她的心里是不允许自己把休伊当成恋人的。实际上,她一直把休伊当成父亲一样爱戴。但是,在旁人看来,她和休伊的年龄差不多。要是让有女儿的人来看的话,也许可以看出他们不是恋人关系,可是告诉拉特关于香奈的事情的黑服人,却连女朋友都还没有。



香奈圆睁双眼,身体压得更低,如同出膛炮弹一样,向拉特猛冲过去。



“哈哈哈,生气了吗?生气了?”



拉特看着香奈的表情,注意到“啊啊,好像没那么简单”。但是,他也不想更正自己的错误。没准对方生起气来,会更容易预测她的动作吧。



拉特嘻嘻地笑着,这次他在原地一步也没有动。可是,香奈也未见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按照最初的设想,这次她要去砍拉特的咽喉。当她的身体冲到拉特面前时,突然开始上升。她的身体就像直升飞机一样急速上升,手中的刀子也在风中飞舞。



看着香奈的动作,拉特也以异常快的动作和她交起手来。他大大曲起了自己的膝盖,身体垂直压低下去,然后向香奈发起了拳击。可是,香奈的身体突然给人一种变大了的感觉,身体横了过来,然后急速飞腿踢向拉特。就像刚才拉特的动作一样,一个空翻,顺势踹了出去。



“真幼稚!”



拉特马上把握住了当前状况,用力踢向了还在空中的香奈。香奈再次翻滚着掉到了列车外侧。



“哎呀呀?这就结束了吗?真没意思,你不觉得无聊吗?”



拉特心情很好地说道。



“什么?”



拉特向下看去,接下来的情景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香奈两手握着插入车厢的刀子,挂在列车外侧。然后,她两手交替拔刀插入,在车壁上攀爬起来。



眶哐眶哐哐哐眶



香奈逐渐加快速度,就像是在车壁上跑似的,飞快地攀了上来。



“唔啊啊!”



拉特根本没有时间躲闪,香奈的身体就像火箭一样从侧面飞了起来,穿过拉特的身旁。关键时刻拉特没有躲闪开,右耳被划了一刀,血一下子喷了出来。



“可恶,你果然是火星人呢,你是不是有八只脚啊?”



拉特第一次冷汗直流,他用力地握紧拳头,以轻快的步伐弹跳起来。香奈重新握好刀,寻找着进攻的时机。



就在这时,异常现象出现了。



目前,两人是在尾部有着乘务室和备用货物室的列车上交战,而且,乘务室里应该有两具尸体。可是——



乘务室旁的信号灯,突然闪了几下。



那是通知列车没有异常状况的信号灯。——究竟是谁发的信号呢?



信号灯熄灭以后,两人在沉默中对峙着。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拉特做出了如下判断,为了使对方失去冷静,他又开始说话。



“香奈,黑服人正在找你,你知道吗?他们打算趁着忙乱将你杀死呢?”



香奈听了他的话,一点也没有动摇。这件事她已经知道了,而她也正想借机把古斯他们杀掉呢。



“你真的反对这一作战计划吗?你不喜欢劫持人质,杀死小孩吧?你这个家伙还挺善良的。是休伊那家伙不喜欢做这样的事情吧?真有些说不过去呢。黑服人背叛他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香奈静静地听着拉特的话,一句话都没有说。她拼命压制自己的感情,不要冲动。



“进行革命,向政府发起挑战,可是既不能表现得懦弱,又不想杀死平民百姓,他未免有些太天真了。什么?休伊那个白痴真的能强悍到不打仗就夺取别人的性命吗?虽然那样的话我还能理解,不过我可是最讨厌这样的家伙的!他是为了自身的安全才那么做的吧,可恶!决不能放过他!”



拉特情感有些激动,突然,他抿嘴笑了一下,说道:



“知道我下车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他撇了撇嘴,盯着香奈不慌不忙地说道:



“就是要杀了休伊·拉弗雷德!”



拉特那简单又威胁的话,让香奈的心有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



“这不是很奇怪吗?恐怖分子应该不怕死的。可是你的同伙黑服人却只会狂妄地说‘自己绝对不会死的’。为什么呢?想必是因为这项工作完成以后,就能得到永生不死的身体了吧。”



拉特说话的节奏虽然不快,可是他的气势和:旨量都在逐步提高。



“坦白的说,我对杀死你还不是那么感兴趣。虽然脑子转的很慢,但是你有托付自己生命的地方。所以,我考虑了一下,如果杀死你最重要的人——休伊·拉弗雷德的话,一定会很有意思的!”



拉特突然停了下来,面向香奈喊了起来。他非常兴奋,因为自己的话动摇了香奈的心,从那里他获得了极大的快感。



“我一定要杀了他,即使他是永生不死也要杀了他。要是不死的话,就把他的头和身体分开,一个扔到北极,一个扔到南极。我要在你的面前,教训那个混蛋。让他尝尝人生的痛苦,别以为自己死不了就很安全了。当然,即使他厌倦了,我也不会停手的,你会怎么办呢?香奈!哈哈哈哈哈哈哈!”



拉特知道这些只是陈词滥调。他也知道这些陈词滥调对这个女人很有效。



香奈的身体和心灵都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如果前面说的话是引擎装置的话,那么现在的话就是起爆装置了。她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刀刃上,瞄准拉特,准备冲过去。



可是,刀却动不了。



她两手握着的刀,不知被什么人的手指牢牢夹住,动不了了。她在这一瞬间没有注意到周围情况。



她的面前正站着一个红衣男子。但是,对她来说,这似乎不可能。现在的她满腔愤怒,眼前只有白服人,确实没有注意到其他人。



出现了。



与那句话非常相符的状况。



在他们面前,怪物终于出现了。



红衣恶魔——“铁路追踪者”!



红衣人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香奈的刀,静静地说道:



“别在乘务室挖洞啊,都划破我的耳朵了。”



拉特和香奈一时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稍微想了一下,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刚才香奈用刀子插到列车侧面攀登的时候,正好这个男人在车厢里面。



“明白了就快点向我道歉!”



听到红衣人的话,香奈不由得点了点头。她忘记了刚才对拉特的愤怒,垂下两手,低下了头。要是其他黑服人在场的话,都会怀疑自己的眼睛吧。当然,拉特也是其中的一个。



“至少也要说一声对不起啊!”



这时,香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不能说出来。



“那就不好意思了,对不起。”



红衣人道完歉后,啪嗒啪嗒爬上了车顶,在货物车厢的连结部,猛地回过头来说道:



“你们继续吧!”



就这样——拉特和香奈的战斗中,红衣怪物硬插了进来。



“打胜的一方,我来把他干掉。”



璐雅想让人杀掉自己。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死了。自杀的话她觉得不光彩,所以她在寻找能够把自己杀死的人。她想找到很乐意杀死她的人。她希望在最后,既能够死掉,又能够使别人获得快乐。



这个时候,她遇到了拉特,他可能会很乐意杀死她。



“我要把世上求生欲望很强的人全部杀掉,最后,我要用我的一生把你杀掉。所以,在我杀你之前,你就跟我走吧。行吗?”



这些话是在向她求婚。她知道那不是拉特为了延长她的生命的诡辩,而是他心里所想的。而且,她也相信拉特会实现她的愿望。拉特杀人从来没有失败过,实际上也根本想象不到他会被谁杀死。



在见到红衣人前她一直是这么想的。



刚才她在房间的车窗那里看到了红衣人。当时他们的视线交织在了一起,给璐雅的心灵带来了很大的震动。那并不是恐怖或者爱慕之类的感觉。那是一种极其的不安。拉特肯定会被那个有着一双恐怖眼睛的怪物杀死的。拉特是不可能战胜那个怪物的!那个怪物的眼中充满了令人不舒服的光芒。



杀意。他的眼中充满了杀意。璐雅马上注意到了这一点,为什么会注意到呢,是因为她已经看惯了——拉特杀人时的眼神,怪物的眼神和他完全一样。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他眼中的意志很强,那是拉特无法比拟的。



她强烈地意识到了,怪物很明显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上的人。他的意志力远远超过了人类,更加恐怖的是,红衣怪物最终没有杀掉她们就离开了。她虽然不知道理由,但是她知道怪物只不过将自己的杀意暂时藏了起来,他是能够控制自己的杀意的。



拉特和人打的话是无敌的,可是如果对手是怪物的话,就另当别论了。拉特肯定会被杀死的——



“你没事吧,小姐!”



一个低低的声音将她的意识拉了回来。这里是二等客房,自



己的房间。



眼前,穿着灰色衣服的魔术师刚刚给一个男子治疗完毕。



“你刚才眼中充满了活力,和以前不同呢。”



“……嗯?”



璐雅回答的声音非常小,她看着魔术师的脸,注意到一件事情。



——这个人,和我一样,都想死——



他好像读懂了璐雅眼神中的意思,静静地说道: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我作为军医参加了战争,行军方向是凡尔登。敌人和自己人都死了很多。当我注意到这个的时候,放眼望去,只有我一个人还活着。”



他没有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只是淡淡地继续说道:



“啊啊,我觉得这可能是对我的惩罚吧。我当时想,如果我能够治疗更多的人的话,就不会再遇到这种情景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之后我无论去什么样的战场,直到大战结束,我也没有死掉。当然,我也没有临阵脱逃过。不管受什么重伤也好,总之生命都没什么大碍。”



璐雅听着他的话,就像是在听不同世界的故事一样。受伤男子脸上的绷带稍微有些错位,露出了烧伤腐烂的肉,恐怕他的体内也受了那样的伤吧。



“如果那是神对我的惩罚的话,如果我选择自杀逃避,恐旧还会受到更重的惩罚。所以,我义务给人看病,想多救助一些希望继续活下去的人,直到神允许我死去为止。”



说到这里,他看向璐雅的脸。



“你好像是找到了要做的事情吧。你刚才的眼睛和以往不同,充满了生气。虽然我不知道那是恐惧、愤怒还是悲伤。”



听完他的话,璐雅慢慢站了起来。



“喂,璐雅,你去哪儿?”



“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你们在这等着……,,



他对伙伴白服人如此说道,然后走出了房间。背后传来了灰衣男子了无生气的声音。



“你做完该做的事情后,继续回到原来的状态就行了。不,还是忘了吧。感觉和自己拥有同样眼神的人就要离开了,稍微有点寂寞呢……”



璐雅听完医生说的话,就出去寻找拉特了。那个医生的话决不是在鼓励人。他的话让人感到更加不安。医生好像在喋喋不休地说自己的事情,我又怎么会不安起来了呢?这个医生简直就是个死神。



她当时对红衣人的感觉是对的。她对这种感觉一点也不怀疑。所以她更加相信自己的感觉。拉特决不能和红衣人打起来,绝对不能违抗他,最好不要见到他。那个红衣人会给拉特带来不幸的。



璐雅一边想着红衣男子的眼神,一边在车厢内静静地跑了起来。



面对突然的闯入者,拉特和香奈都呆住了,无法动弹。当时天空还有些昏暗,看不清男子的表情。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男子穿着一身被染红的衣服。拉特的衣服只是有些“红斑点”,可这个人的衣服却是“全红”的。



拉特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开口说话。



“你是谁?”



说话的口气有些不像拉特,充满了戒心。他的身体姿势开始转向红衣男子。



“你不用介意。”



红衣男子的回答也很简单。但是,拉特可以确信,杀死丁的人,应该就是他。



他是从红衣人穿的衣服做出了这个判断。他的衣服虽然被鲜血染红了,但是式样却可以看出是列车乘务员的制服。而且他的衣服上沾染了那么多的血,可以看出红衣人杀人方法的残忍。这些条件加在一起,他可以推断出红衣人就是杀死自己同伴的凶犯。



他虽然不知道杀死丁的这个乘务员是什么人,但是一看就知



道他绝不是简单人物.不简单的人嘴里说出的话也很怪。



“你就把我当成说话的空气吧。”



“哦,是吗?”



对于他的回答,拉特也用同样的口气做出了回答。面对杀死



自己同伴的敌人,拉特的杀意已经达到了极限。



他决定先杀死仇人。他从怀里掏出了还沾有血的飞刀,毫不犹豫地朝红衣男子射去。沾有血的银色飞刀,朝红衣男子的咽喉



飞去。



“空气可不会说话!”



“你还挺严肃的!”



红衣男子——克雷亚一下子抓住了射过来的飞刀,静静地笑了笑。



一瞬间的沉默。



“等等,刚才你的做法很反常呢?”



“没那回事。你看,我正好抓在了刀把上,手没有划到。不是很自然吗?”



克雷亚嘿嘿地笑了笑,说了这些挑拨拉特的话。拉特的杀意瞬间超出了界限。他不知道红衣人想要干什么。——他最不满意的就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令人害怕。普通人的话,肯定不敢看他的眼睛。究竟是什么人,这个混蛋!他刚才阻止香奈的刀时,接住我投过去的刀时,眼里的神色都没有变,这是我最讨厌的地方。这和通过收音机、报纸了解到一些战争情况。就忽略关键所在的假和平主义者是一样的。这和让部下去过危险的桥,自己却什么都不做只知道抢钱的黑手党老板是一样的。和刚才那个小孩是一样的——不,应该更甚于那些人!拉特突然气得瞪大眼睛,向克蕾亚跑去。



他弓身入怀,快速连续地挥出了拳头。通常情况下,他认为克雷亚是不可能躲开的,但是第一拳唰的一下打出去的瞬间——



“怎么回事?”



拉特的眼前,克雷亚的身体离他越来越远。只见他大大地张开双手,身体大幅度向后仰去。不,并不是向后仰那样的程度,而是直接向后倒下去了,双脚已经离开了车顶。



拉特以为对手已经掉到铁轨上了。没有东西支撑克雷亚的身体,当然会消失在下面了。可是一瞬间的工夫,克雷亚消失的上半身又从列车外侧弹了回来。



克雷亚自膝盖以下部分倒挂在车顶上,倒立的身体紧贴在列车的侧面。然后,他的手抓住了一部分装饰物,迅速地将上半身弹了起来。就像是装有弹簧的人偶一样,克雷亚的上半身又回到了车顶,同时用头猛地顶了一下拉特的下巴。



拉特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立即准备反击。但是,只见眼前银光一闪,他慌忙蹲了下去,就在这时,刀刃掠过他的头顶,几根头发飘到了空中。



“还真有你的,你这个婊子!”



拉特又向后退了几步,瞪视着挥着刀的香奈。现在的香奈已经不再关注红衣人,只是一心想要杀掉拉特。可是,克雷亚的声音却将她的注意力转移了。虽然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字里行间却充斥着一种威严。



“你是叫香奈吗?刚才他说的话全是真的吗?”



克雷亚的话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只是静静地诘问香奈。



“嗯……其实你并不赞成这一作战计划,也不想杀人,休伊那家伙也不喜欢杀人!”



突然被眼前的红衣人这么问,香奈不知道应不应该回答他。能不回答当然好了,可是如果不回答的话,那不是对自己和休伊的否定吗?所以香奈使劲地点了点头。



“是吗?那样也好。那样的话,我来帮你吧。”



“啊?”



克雷亚的话太突然了,拉特吃惊地大叫了一声,香奈也瞪大了双眼。



“等等,你这红衣怪物!你这样做太奇陉了!我有些不明白,你不是已经杀死很多黑服人和我的同伙了吗!!”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那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突然又说出要帮香奈的话呢!明明是你杀死了我的同伙。”



拉特这么说,也是有他的道理的。克雷亚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啊?可是,我刚才听到你说的话……那个女人似乎是个好人呢。”



对于他的回答,拉特也不得不沉默了一会儿。



“我听到你说的话了。她为了救对她很重要的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比起散漫的你来说,我还是比较同情她的,觉得她挺可怜的。”



这时,拉特更加愤怒了。



“别开玩笑了,怪物!什么?你是在同情那个女人?你哪根神经不对劲了吧!哈!我还以为你是个多么可怕的魔鬼呢!你为什么不回答!你可真是个让人恶心的伪善者!你是不是在战场上遇见拿枪的小孩,不但不会杀他,还要同情他帮助他!你是这个意思吗?傻瓜!”



拉特的话应该是正确的,可是克雷亚却丝毫没有动摇。



“我是要帮忙的,怎么了?”



“啊?”



“不过,那也要看那孩子是不是让人讨厌呢。”



克雷亚一副“想当然”的表情,他很平静地对有着不同想法的拉特继续说道:



“同情别人,也是要有余力才能做到的。这一点我是没问题的。所以,要是香奈从后面向我砍过来的话,我也有余力阻挡得了。那个小孩,如果在我帮他的时候,他突然向我开枪的话,我也有余力避开。他们可能会生气地说,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不过那也是我所知道的。”



他面对拉特,夸张地伸开双手,又说出了一些狂妄的话。



“杀不死别人就要被杀死。这句话对我根本就没有用。这是因为我是不会被杀死的。你最好能够记住——”



停顿了一会,他的嘴角咧了一下,继续说道:



“——姑息、同情,这都是强者所有的特权。而且一我就是强者。”



完全超出了拉特的想象。对于拉特来说,这个男子让他充满了杀意,远远超过了可以想象的程度。



一度很紧张的拉特已经不再紧张。他用充满憎恶的语气,对面前的红衣人说道:



“混蛋……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死不了吗……?”



然后,克雷亚的回答和他想象中的一样。



“不错。因为整个世界都是我的。”



他狂妄的话令拉特张口结舌,克雷亚接着淡淡地说道:



“这个世界的所有一切都是我的。也许,整个世界都是我长长的梦。所以,你们也许就是幻影,因为我根本无法证明你们是否真的存在。总之,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以我为中心。如果我相信能够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能够做到。在我阳寿已尽,就要死的时候,不死药一定会出现的。如果我现在的梦醒来,我就会去做别的梦。总之,我是永存的。”



“……你说什么?你也太狂妄自大了吧!”



“我缺乏想象力。我想象不出我死后将会是什么样子,根本无法想象。‘无’这样的世界,我一点也想象不出来。人们常说‘死了之后就是永远的黑暗’。这样的黑暗能够感觉得到吗?我想象不出来,也想象不出我会消失。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无’。但是,除了我以外的家伙死了就会消失。从这一结论往后推的话,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不会消失。所以,整个世界都是我的,其他人只不过是我做的梦罢了。”



拉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家伙简直太狂妄了。



“一言以蔽之,只要是我相信能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能够做到。”



克雷亚说出这样的话,又提高了现场的紧张气氛。拉特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原来如此。这也是你决定帮那个女人的理由吧?那样的话,接受你帮助的人也会觉得很为难的,对吧?”



他想获得香奈的赞成,可是香奈只是默默地盯着克雷亚看。



看到这种情形,克雷亚小声叹了口气,回答道:



“我决定帮她还有一个理由。她只要不打乘客的主意,我就没



有理由杀她……可是你们白服人就该另当别论了。我要你们给托



尼偿命!”



“托尼……?”



拉特一开始不知道他在说谁,稍加思考,他终于明白了。那个人是丁在抢乘务员制服时杀死的一个乘务员,制服的名牌上写着托尼的名字。



“……这有些自相矛盾吧,怪物。你不是说别人都是你做的梦吗?那样的话,你对别人的事也就没必要那么上心了吧?”



“即使托尼是虚构的存在,我和他的友情和恩义也有错吗?破坏我的梦想的噩梦我也会怀恨在心,让它消失的。”



“你真是出尔反尔……啊啊,真让人感到恶心!去死吧!我要让你以死偿命!就为了那莫名奇妙的感情,你竟把我的同伴杀死了!”



已经没有时间了。拉特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气势汹汹地向克雷亚冲了过去。然后,他以常人难以达到的速度,连发了几个刺拳。



“最初杀死托尼的是你们吧!”



克雷亚一边做好防守,一边揣摩着拉特的攻势。这是一种有反常规的做法。



“什么!?”



拉特露出了惊愕的表情。面对拉特那如机关枪一样迅猛的刺拳,克雷亚却向拉特飞了过来。正如字面的意思,他从车顶直接跳到了空中,两手抓住拉特的手腕,利用这一冲劲,在拉特的上方倒立了起来。



拉特尽量不让自己摔倒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而克雷亚则抓住了这一瞬间的机会,在拉特背后落了地。



“可恶!”



拉特想转过身继续出拳,可是耳边却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破裂声。拉特右耳的一部分被打掉了。



“!?”



拉特感到了一阵钻心般的疼痛,他还没来得及呻吟出声,克雷亚就已经拿着手枪站在了眼前。他用还冒着烟的枪口对着拉特的额头,静静地开口说道:



“你感到屈辱了吗?”



没等拉特回答,克雷亚又冷冷地说道:



“我对赤手空拳格斗没有十足信心,也不认为那是最强的。按情况来说,还是剑要比空手强多了,而枪又要比剑强多了。”



克雷亚也经常用枪工作,对于枪的威力和使用,他比常人更加熟悉。虽然他身上一直带有手枪,可是却很少使用。



“我要是开枪的话,你马上就会死掉,所以我没有那么做。因为我觉得对付你,赤手空拳就足够了。你不觉得这是屈辱吗?”



不知克雷亚怎么想的,他又把枪装进了怀里。



“我故意打中了你的耳朵,你觉得羞愧吗?”



拉特不知道克雷亚的意图,正如克雷亚所说,他感到了无比的羞辱。



“我要让你在屈辱中死去。那是对托尼的补偿……不,是为我的世界失去托尼而补偿。”



拉特确实感到了羞辱。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现在,拉特已经不再计较欲望和算计了,他只是想杀死这个男人。不需要什么快感和利益,只是要把眼前这个病态的独裁者杀掉,让他进入未知的世界中去。



想到这里,他自然而然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自称世界的支配者……你打算怎样杀死我呢?啊啊,不如我将你杀掉来证明你说的话根本就行不通。让你知道‘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吧!”



克雷亚稍微考虑了一下他的话,不经意间向连结部看去。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笑对拉特说道:



“在这之前我要问一下,和你一起的那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是你的女朋友吗?”



拉特对他突然的质问有些不知所措。他虽然皱紧了眉头,但还是直接地回答道:



“她是我的未婚妻。你连别人的女朋友也不放过吗?”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这样的人居然会有女朋友。”



“你是说我这样的杀人狂就不能拥有纯粹的爱情吗?’’



其实他们的爱情并不是“纯粹的爱情”,而是一种扭曲的爱情。拉特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虽然对话有些和情况不符,可是拉特的杀气却逐步在上升,那气势马上就要赶上克雷亚了。即使这样,克雷亚也不为所动,而是开始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是这样啊,听到这些,我就更加确信你之后会怎么样了。”



克雷亚很高兴地撇了撇嘴。那张脸早在乘务员的时候就充满了凶气,那个笑容,用“邪恶”这个词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了。



“我会让你从这列车上跳下去的。”



他一边说着,视线一边朝旁边看去。拉特也无意识地追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转向了旁边。就在这时,拉特看见连结部有一个女人露出了上半身。他惊呆了,那个女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正是拉特最熟悉的女人,拉特最爱的女人,也是拉特最想杀的女人。



二等客房内,灰色魔术师正在给杰克治疗。



白服人一边给他帮忙,一边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包里装的是什么书啊?书皮上的宇我都看不懂,莫非是魔术方面的书?”



他好像把眼前的男子当成魔术师了。



“是医学书,它也许和魔术书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吧。是用德语写的,你当然看不懂了。”



这给了白服人一种错觉,好像是对他不学无术的讽刺。可是他并没有特别在意,继续问道:



“这样的话……我就明白你为什么要隐藏体内的伤,这样打扮自己了。可是你为什么要穿灰色的衣服呢?医生一般情况下不都是穿白色衣服的吗?”



“白色反光太厉害了,在做手术的时候反而不太适合。不过也可能是源自我个人对灰色的喜爱吧。我觉得灰色是融人世界的最适合的颜色。也许比起融人世界来说,用于隐入世界中更适合吧。”



“啊,对了,璐雅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就是刚才出去的那个女人。”



灰色魔术师听到他的话后,开始静静地说起他对那个女人的感受。



“她和我有相似的地方,就是她也想死。但是她和我有根本不同的地方。她的眼神,和在战场上偶尔看到的眼神很相似。自己虽然很想死,但是她有个很重要的恋人,而且还是一个喜欢她的人。和我义务给人治病比起来,她在这个世界要更有价值。”



白服人不是很明白魔术师所说的话的意思,他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话。



“你是个医生都没有价值的话,那我们岂不是成了负价值了吗?不过这是事实,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白服人这样嘟囔着。——啊啊,我真是个笨蛋,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列车强盗呢。拉特那个笨蛋,要是喜欢璐雅的话就更不应该卷进这样的事情里了。——他自问自答着,明知道这些事情都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璐雅登上连结部的车顶,终于看见了拉特。可是,这时拉特和红衣怪人正处于对峙状态中。



——终于看见拉特了。要是不马上告诉拉特的话,拉特可能就要被怪物杀死了。即使逃不出去,她也要和拉特,哪怕是拉特自己也好,尽量离列车、离怪物远一些。



对于璐雅来说,拉特是很重要的,并不只是因为他是要杀死自己的人。即使没有这一点,她也无法想象没有拉特的世界将会是什么样子。在生与死的分界线上,他杀死自己也会获得生的喜悦吧。这是只存在于她们之间的单向轮回。她的妄想不断膨胀,对于她来说,如果拉特死了,这个世界也就崩溃了,消失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克雷亚一样,也是自我世界的狂信者,殉教者。但和克雷亚不同的是,在她的世界里,有拉特这样一个重要的人。



“璐雅!你怎么这么笨呢,我不是让你休息吗?”



拉特的脸上冷汗直流。



——为什么偏偏怪物离她最近呢!?混蛋!



在那一瞬间,克雷亚完全明白拉特表情的意义了.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那件东西他曾经有些迷惑不知用在什么地方。他兴趣盎然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从怀里掏出的是看起来很普通的绳子,可不知为什么两端各系了个圈,好像是两条拴牛的绳子绑在了一起。



“我刚才说过吧?会让你从车上跳下去的。”



“璐雅!你快点从那下去逃跑吧。”



“……!…………!”



璐雅好像在拼命说着什么,可是从这里他却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拉特咂了下嘴,向红衣怪物跑了过去。



拉特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去,可是红衣人却一步也没有动。只是在一直解着手中的长绳子。机会来了,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你的,但是我要让你的世界整个结束。



还有一步他的拳头就要打过去了。这个时候,他终于听到璐雅在喊什么了。



“——不要!不要和他作战!你会被杀死的!快逃——”



笨蛋,已经太迟了。你不用管我了,快逃吧。



璐雅的直觉一直很准。说是直觉,不如说她很有眼力。至今拉特有很多事情都得益于她的直觉,而且他也很信赖璐雅的眼力。



可是,现在和那没有关系。



眼前这个男人很危险,不用她说,他也很明白。



他也知道和他作战,会被杀死的。



——那又怎么样,我要杀掉他。即使自己也可能被杀死。



就在拉特的拳头就要碰到红衣人的时候,红衣人抿嘴一笑,抛出了绳子。一端的绳圈对准了璐雅的脖子,另一端对准了列车的侧面。就这样,一个圈在不断移动的景色中,挂住了回收邮件的带有钩的柱子上,克雷亚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色,一边计算着这一瞬间的时间。



两个圈之间的绳子,就像是满地打滚的蛇一样。本来很长的绳子,被这么一拽,两端之间拉得很紧。



“你这个……可恶的坏蛋!”



拉特对红衣人挥出的拳头终究没有打到他身上。



打的话也来不及了。



从这飞起来也来不及了。



现在如果不抓住璐雅的话就来不及了——



拉特的右手抓住绳圈的根部,左手用力抱住了璐雅的身体。



紧接着,绳子拉紧了,拉特和璐雅的身体都浮在了空中。拉特的右手受到了难以置信的冲击和摩擦。但是他并没有松手。如果他松手了,那么下一秒钟,璐雅的脖子就会被抽紧成鸡脖子一样。而在这之前她脖子上的骨头很有可能被断掉。由于摩擦起热,他手上的肉都开始剥落了,可是他还是决不松手。



在力量的较量中,拉特感到自己左手的无名指被拽掉了。他就要掉下去的时候,还想着把绳子拉出璐雅的脖子,可是他却做不到。



——啊啊。这个手指可是要戴结婚戒指的啊。



正在考虑这些的时候,拉特的右手开始流血了。而绳子也拉得更紧了,开始勒璐雅的脖子。



拉特大声叫喊的那一瞬间,绳子却从她的脖子上脱落了。



——啊?



挂在她脖子上的绳子,是个活结,使劲拉的话就会解开。这种活结一般人都会打。与此同时,拉特也意识到自己被卡在了那里。



“混蛋!”



他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但是一切都晚了。他的右手用力抓着绳子打结的部分,和璐雅从列车上一起掉了下去。



两人的身体抱在一起,飞到了空中,和绳子分开的同时,他们慢慢地落向地面。虽然是自由落体,可是他们落向地面的速度却是很快的。



这时,璐雅挣扎着想转到拉特的身体下面去。她想要挡住地面的冲击以保护拉特。



——蠢货。别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不要用这样求生的眼神看我,不适合你的。



我想现在马上杀掉你,笨蛋。拉特这样想着,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了。



就在他的意识要完全消失的时候,他越过璐雅的肩膀看见了逼迫而来的东西。那是和绳子所挂柱子不同的——轨道旁边竖着的几根支柱之一。这样下去的话,璐雅的背部肯定会撞上去的。



——乘务员。难道这也是你的计划吗?别开玩笑了。我要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如你所料的——



拉特睁开闭着的眼睛,呐喊着将全部力量用在了拳头上。拉特不断地打出有些不成形的左直拳。越过璐雅的肩膀,向逼过来的支柱打去。



虽然他的无名指没了,但是他还是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向逼过来的支柱打了过去。然后,进出了爆发式的冲击。



红衣人看着这一情景,静静地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开始问前面的香奈。



“不知道男的会怎么样,女的会没事的。受到很好的保护呢。本来以为他是个龌龊卑鄙的人,没想到他还挺了不起的,你不觉得吗?”



香奈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她不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与他为敌太危险了,可是又不能把他当成同伴,香奈摒住了呼吸。如果和他作战的话,自己会死的。这种预感一直充斥在她的心里。



“那么……”



男子的眼睛转向了她这边。



“我说过活着的一方由我来杀掉——那个人生死不明。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克雷亚像看透了一切似的,盯住了香奈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发散着令人害怕的光芒,像是要把所有的光都吸走。香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要被他吸走了。



“啊啊,你不要把我当成大恶人似的。如果那个人值得救助的话,绳子就会自动解开。不,这是真的。”



克雷亚一边考虑着接下来做什么,一边说出了毫无关系的话趑。



既然托尼的仇人白服人的头领不在了,当然现在应该去收拾黑服人了。可是目前要先和眼前这个女人做个了结。



“对了。刚才谈到的休伊,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吗?”



面对这一突然的问题,香奈静静地点了点头。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摇头。



“是你的家人吗?”



点头。



“是你的父亲吗?”



点头。



“休伊是你们的头领吗?”



点头。



“可是你想怎么做?是和我决斗呢,还是——”



他本来想说还是想逃跑呢,可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换成了别的词。



“——还是想要去杀死要杀你的家人的家伙——刚才的白服人呢?”



香奈听到他的问题,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我既然对白服人说过‘我要帮你’,在这里杀掉你或是抛弃你都让人感到不快。我是一个杀手。你是选择依赖我呢,还是选择和我决斗。顺便说一下,如果在这你不杀我的话,之后我有可能接受杀死休伊的委托了。”



他的这些话大大动摇了香奈的心。她实在不了解这个男子。是不是可以信任他呢?她唯一清楚的事,这个男子比任何人都强大,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个男子又知道她多少事情呢?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他和白服人的对话的呢?香奈的心虽然受到了极大的动摇,可是他下面的问题又再次震动了她的心。



“啊,对了。那个休伊……是不死之身,是真的吗?”



(!)



——莫非这个男子也想得到不死之身吗?



我究竟在犹豫什么呢?这不是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吗?一直不都是只有我在保护休伊,保护我的父亲的吗?目前是这样,今后也应该这样。



不能相信别人。别人毕竟是别人。我一定要杀死敌人,杀死敌人。保护休伊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不能接近任何人,尤其是危险的人。



毕竟只有我自己是休伊的家人,所以——



香奈的眼睛开始发出冷冷的光芒。



克雷亚像是感到了异常,他活动了一下头,开口说道:



“怎么了?表情那么恐怖。……莫非你是怕我威胁休伊,夺取不死药吗?”



正中香奈的心思。她眼里的冷光有些动摇了,尽力克制自己镇定一些,同时也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克雷亚看着她的样子,抿嘴一笑,有些高兴并继续问她问题。



“你家里面只有休伊一个人吗?”



这是和刚才同样的问题,香奈老实地回答了他。现在首要解决的问题是寻找他的空子。



“原来如此。所以你只相信你自己能够保护休伊,因为只有你是他的亲人——所以,这就是你不相信我的原因是吗?”



虽然不能相信别人的理由不只这一个,可是这个理由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她还是认可的。



“但是,不管怎样你都是要保护休伊的,是吗?”



这是根本没有必要考虑的问题。可是当她听到下面的话的时候,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要是和你结婚的话,我就成了休伊的儿子了。那样我也就是休伊的家人了,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一时之间,香奈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想来想去,香奈的脑子里充满了疑问和惊讶。



克雷亚并没有等香奈回答,而是悠然自得地继续说道:



“那么,现在两个选项就变成三个选项了。你是在这里和我决斗呢,还是依靠我为你杀人,尽管你还是怀疑我。还是你和我结婚一起保护休伊呢。这三个选项,你明白吗?”



她一点也不理解他的的意思。不知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简直无法理解。这个男子,包括他的强大、人格在内,和香奈至今见过的人都不同。不,也许他不是人类,而是怪物呢。



“不,其实有两个选项也就够了,是和我结婚还是和我决斗。这样的话好象有些胁迫你似的,作为一个男人是有些不光彩。那样做的话,克斯兄也会和我绝交的。”



香奈站在那里,身体有些摇晃,她一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只是有些麻木地听着克雷亚的话。



“啊,你也许是不喜欢没有爱情的婚姻吧?没关系的,我会爱你的。不过,我也可以做休伊的养子吧?这样的话,我们就成兄妹了。你是我的姐姐还是妹妹呢,我还不知道你的年龄。”



问题不在这里吧?香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去解救休伊,可是眼前的男子却是她的羁绊。但是,她又不可能战胜他。



正在香奈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的时候,克雷亚的脸向他靠了过来。



“算了,关于结婚的话,你就当成笑话来听吧,不过我可是真心的。”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香奈。就好像他的眼睛里打开了深深的一个洞,洞里的恶魔正在向她的魂魄招手一样。



香奈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无法反抗,只能倾听克雷亚说话。



“我和你的同伴可不一样,我是不会背叛你的。”



克雷亚只是静静地说着。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必要背叛你,强者是不会背叛同伴的。这样的行为根本就没有意义,因为我就是强者,明白了吧?”



吹在列车周围的风声、车轮的轰鸣声,还有克雷亚的话都强有力地震动着她的耳膜。



“我也不会抢夺休伊的不死的秘密的,这点你不用担心.他要是给我的话我就接受,不过我是不会强取豪夺的,我没必要这么做。”



然后,他又继续重复他刚才说过的话。



“我虽然没有不死的力量,但是我是绝对死不了的。因为我相信我自己,所以你也要相信我.”



他的眼睛里还是冒着凶光,可是表情看起来却像是在笑。



“我是个永生不死的男人。”



听完他的话后,香奈决定对他作出一些回答。



正当香奈动了动脖子准备有所表示的时候,她的身体突然受到了猛烈冲击。肩膀被打穿了一个洞,她的身体也随之倾倒。



“怎么回事?”



同时,克雷亚听到了一声枪响。



——是狙击吗?好象是真的。



他确信香奈的伤不是致命伤之后,转向了枪声的方向。那是他能够看得清的距离,克雷亚决定先把狙击手收拾掉。



“马上就要到河边了,如果不想被警察抓住的话,就从这跳下去吧。你把对我的回答刻到车顶上吧。黑服人反正是要杀你的,你待在列车上也没什么意义。”



他这样说着,看向了远处的狙击手。他心里相信“能够看见”,狂妄地相信他能够支配世界,所以他将全部神经都集中到了视力上,也因此,他看清了狙击手的手指。原本乘务员这个职业就要求视力要好,做狙击的时候对视力的要求也很高,他在这方面也作了很多努力,最终却被人们说成是“才能”。



“你的眼神和我很相似。都不知道感情的矛头应该指向哪里,全部都积在了心里。”



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我的愚蠢和糊涂。”



所以克雷亚在各种矛盾和悲剧中透露出来的杀意都是指向自己的。他眼睛里进发出的杀意全都源于自己的内心。



“不管怎么说,你弄伤了我的耳朵。别说这是偶然,这是你在以我为中心的世界里留下你的存在的证据。所以你也到我的梦里来吧——到支配世界的梦里来——我欢迎你来。”



他一边抚摸着隔着车壁时被她划伤的耳朵,一边面向列车全力做好跑出去的准备。



“你要是想捅我的话,从后面捅我一刀也没关系的,反正我会避开的。”



说完这些话,男子飞速地离开了车顶,在列车的侧面消失了。



香奈一边躲避着狙击手的袭击,一边目送着小小的身影,她一直在深思着什么,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她取出绑在脚上的小刀,开始刻字。



将她对红衣怪物的回答刻在了列车的车顶上。



紧接着列车就到了河边,香奈开始静静地往下跳。



切斯准备的大量炸药是列车上的绝密货物。杰古吉和他的同伴就是为了这些炸药而到列车上的。



一个褐色皮肤的高大男子——德尼确定列车已经到达计划地点河边后,开始将装有炸药的箱子向铁桥的下面扔去。在深河的上面既能保障箱子的机密性,河水又能作为缓冲材料,这样做真的很完美。如果就这样爆炸的话,说明炸药一开始就不能用。单纯的他单纯地这么想,将装有炸药的箱子一个一个扔了下去。



就在快要扔完的时候,德尼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从搬人口的上方,也就是列车的车顶上,一个穿黑色连衣裙的女人跳了下来。



“唔啊?是个女人?……不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但是,德尼并没有深加考虑,继续专注地扔箱子。



货物强盗的一员妮丝她们,成功地从蕾切尔的手中逃了出来。她们在一等车厢进行威吓要爆炸的时候,驾驶室的乘务员终于感到了异变。



“喂……刚才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总觉得列车都在摇晃。”



上了年纪的机车司机搭档,由于耳背,之前的枪声他们没有听见,可是现在妮丝制造的爆炸声终于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传来。



“你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



“叫我去吗?我不想去。”



弟弟正打算出去的时候,从门外面传来了说话声。



“爷爷,是我。”



那是两个人都熟悉的年轻乘务员的声音。那是和拉特他们看到的完全不同的表情,脸上是一双温和的眼睛。



“啊,是克雷亚呀,你专门越过煤水车过来的啊?”



“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刚才的爆炸声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应该把列车停了?”



他们正说着话,又传来了爆炸声。



“不,爷爷,正相反,一定不要停车。”



“什么?怎么回事?”



把狙击手甩掉之后,为了保险起见,他来到了驾驶室看看情况,却听到了爆炸声。克雷亚感到自己太幸运了。这样的爆炸声传来,即使由乘务室发出安全信号也是不管用的。这样下去的话,列车马上就会停下来的,因此克雷亚才来到门口,做了这样的表演。



“是列车强盗。现在他们正骑着马追上来,炮轰列车呢!”



“什么?”



“在哪儿?”.



“他们好像藏在什么地方!在这儿看不到他们,马上就到河边了吧,我们穿过铁桥的话,他们就追不上我们了,所以你放心地开车吧。”



虽然克雷亚也不知道爆炸是怎么回事,但是在这种场合下,还是敷衍他们比较好。



这种情况下决不能让列车停下来。



“嗯,明白了!我们会全力以赴开车的,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那你怎么办?”



“还没有出现受伤的乘客,我去让他们避难!”



“哦,那你小心点。”



“谢谢,再见。”



克雷亚一次也没有让老人看他的脸,就这样离开了车头车厢。



其实他很想说“一直以来谢谢你们了”,可是在这种隋况下也是没办法的。可能他再也见不到这些朋友了,克雷亚默默地和他们道别。



——既使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他还是对不起很多人,而且,如果不能按时到达纽约的话,他就永远在冈多鲁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列车在继续向前行驶。



艾扎克他们不知在彷徨着什么,现在还在三等车厢里走来走去的。



“嗯,白服人还有‘铁路追踪者’都找不到呢。”



“消失了!神秘失踪!”



杰古吉抓住一个黑服人的时候,拉特对黑服人进行拷问的时候,他们挨个房间的找,结果,并没有撞见其他黑衣人。



“喂,艾扎克,我们不查货物室可以吗?”



“没关系的.怪物是从后面慢慢把人吃掉的。货物室里面有尸体,他们是不会在里面的!”



“那你又为什么要查乘务室呢?”



“呵呵呵,犯人肯定会回到现场的吧?”



“哇,你太厉害了!艾扎克你简直就是福尔摩斯!”



说着这些毫无道理的推理,他们进入了三等车厢。挨个房间认真地查看,结果发现各个房间里都有被绑的乘客,他们一个一个地给他们松了绑。



“啊啊,谢谢你们!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被救的乘客都问同样的问题,艾扎克也用同样的话回答他们。



“好像是发生了枪战,怪物吃人了。”



听到这些话,人们都很吃惊,谁也不敢到外面去。



突然想起一些情况来。从附近的房间里刚才传出了小孩凄惨的喊叫声,随后听见一声打碎玻璃的声音,接着就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外面不管是怪物也好,还是黑服人强盗也好,总之,谁也不敢冒冒失失地出去。



米莉亚听到声音之后,不安地大喊着“怎么办啊,那孩子会不会是梅丽她们啊”。



艾扎克他们在三等车厢转悠的时候,发现旁边房间的门开着。



莫非是怪物在里面吗?两人摒住呼吸,咽了口唾沫,蹑手蹑脚地向门口走去。偷偷地从门口看过去,只见里面有两个黑服人,都在看向窗外,悄悄地说着什么。看到这些,艾扎克他们也开始悄悄说话。



“哼!一定是那帮家伙在虐待孩子吧。”



“虐待孩子!”



“作为枪手我们决不能放过那些坏蛋!对吧,米莉亚!”



“精彩解决!”



两人在一年前的事件中,杀死了三个拿机枪的对手。单纯的他们,从那以后就不再害怕枪了。



那时他们最常用的方法就是“开车撞死他们”。



“我要求和他们决斗!”



“不可以!也许会被他们打死的!”



米莉亚上前阻止她,可是艾扎克决心已定。



“即使知道会死,也要做。这是武士的生存之道!”



“嗯,艾扎克,好吧,我也要和他们决斗!”



“可是,那个小孩是怎么被带到那个地方的呢?”



“只有在列车外面走才能做到…”



黑服人看着切斯正在说话,突然感到头后面撞到了什么东西。



“哇啊……啊啊……咳……”



两人的周围飞散着白粉,鼻子里吸进了很多。艾扎克在抢劫的时候总是会使用一些石灰和胡椒粉搀在一起制成的特殊粉末,这次决斗之际,他们将装在手套里的粉末扔向了黑服人。黑服人吸了太多粉末,无法呼吸,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更没有办法用枪射击了。他们现在只想能够腾出手来挡住脸,枪已经拿不住了。



他们虽然知道不能把枪丢掉,但终于还是忍不住把枪扔了。



石灰被窗外的风吹散了,他们终于感觉舒服点了。但在那等着他们的,却是拿着他们的枪的两个土匪。



他们拿着枪,蛮不讲理地说道:



“现在我们要和你们决斗!”



“硬币落下来就开始!”



两人拿着机关枪,对手无寸铁的对手宣战。



“米莉亚,我没带硬币。”



“我也没有!喂,你们带硬币了吗?”



米莉亚问黑服人有没有硬币,但艾扎克急忙否定了他的做法。



“不能那么做,米莉亚!不能向他们借硬币。要是我们打赢了,岂不成了借钱不还了吗?这有悖于我们枪手的尊严!”



“你说得也对!那么,我们就找别的东西制造一些响声吧!”



稍微考虑了一会,艾扎克静静地开口说道:



“好,我们就用机关枪的枪声作为开始的信号吧。”



“这样太好了!”



黑服人意识到他们是在玩真的,两人赶忙哭着求饶。



把黑服人关进了旁边的三等车厢后,艾扎克他们又回到了刚才的房间。



“那么,孩子在哪里?”



“那几个家伙,一直在窗户那边嘟囔着什么。”



“对了!他们说刚才有个小孩倒吊在那里……”



“太过分了!”



艾扎克他们赶忙向窗户看过去,然后都说不出话来了。在那的人是艾扎克的朋友。挂在车轮旁边的小孩——右手和两条腿都没有了,简直令人惨不忍睹,那人就是切斯沃夫.迈尔。



——真是的,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是幸运的事情。为了预防被警察或者黑手党抓住所作的准备,没想到在这趟列车上派上了用场。



蕾切尔看着自己手上锯齿样的印痕,感谢自己现在还幸运地活着。她在二等车厢和三等车厢的连结部坐了下来,在车厢之间仰望天空。



蕾切尔被黑衣集团抓住了,她趁着没有看守的时候,切断了绳子。从车窗下到了车厢下面,成功地出逃了。她也为和她绑在一起的带眼罩的女人和她的同伴解开了绳子。她们现在应该没事了吧?遗憾的是,即使现在蕾切尔关心别人的安危.她也没有能力去救助他们。



“唔……”



她的脚感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那是她在救一对母女的时候受的伤,子弹打中了她的大腿外侧,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虽然她已经做了止血处理,但是剧烈的疼痛还是不断袭来。



既然找不到医生,就先找个地方暂时休息一下吧。蕾切尔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连接部的门,进入三等车厢。她想找个没有敌人的房间,躺一会儿——



疼痛和焦躁不时的向她袭来,突然听到背后有个声音。



“不、不许动!你这个蛆虫!”



听到声音转过身躯,那是她熟悉的一张面孔。



一张像猪一样的胖脸,留着一撮小胡子的男人——那是在餐厅车厢里的时候遇到的仇敌。



更麻烦的是,那小胡子的手里拿着一把枪。



“你是什么人……原来是个女的啊?”



男人的眼里充满了蔑视,他用枪口对准了蕾切尔。



蕾切尔并不知道,小胡子手里拿的枪就是白服集团的东西。



那把枪是被香奈杀死的一个变态男子的。小胡子在放清扫工具的地方发现了那男子的尸体,并拿走了他的枪。香奈并没有把被杀死的人的枪夺走,所以这把枪就落到了小胡子的手里。



“哼,你是白服人的同伙,对吧!我清楚得很,在这种情况下,敢在车厢里大胆行走的都是恶人!”



小胡子说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正确的。他慢慢地走向蕾切尔。



他被艾扎克和约恩从餐车赶出来之后,一直处于恐惧和绝望状态中。就在他的理性到达极限的时候,他得到了这把枪,也可能受他本身陆格的影响,他的想法也开始扭曲。他开始想要杀死要杀他的人。刚才他藏在车厢里面,不断寻找他能够杀死的人。白衣恐怖男子和褐色皮肤的巨汉,都被吓跑了,白衣女子在他打招呼之前,也跑掉了。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能使他心情平静下来的猎物了。即使蕾切尔不是白服人的同伙,他也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的。



“我现在明白了。我的想法至今为止都没有错。正因为如此我才成功地走到了现在,我又怎么会让你们这些人结束我的人生呢!”



蕾切尔悲伤地仰望天空。



——多么可笑啊。好不容易有了痛打他一顿的机会,可是他的手里却拿着枪,并且我的脚还受了伤。



蕾切尔知道这种状况下决不能激怒他,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些讽刺他的话。



“你没有做错过吗?那么,那个时候发生的车祸,你也没有错吗?”



“……?”



“lO年前发生的列车事故,难道不是你策划的吗?你无视技师们的意见,一旦发生事故便全部推到技师身上。那也是对的吗?你真是那么想的吗?”



听到这些话,小胡子的嚣张狂傲之气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伴随着理性的、明确的杀意。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是什么人?”



要是在平时,这样的事实摆在面前,可以说是对失败者的嘲笑。现在只有一个人在喧哗,事实也不可能明朗化。可是,在这种状况下,谁都无法作出冷静的判断,说出这样的话是很危险的。



“这个时候你居然揭我的短,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不过你可能是白服人的同伴。我就暂且把你当成他们的同伴吧。”



机关枪的枪口慢慢地对准了蕾切尔的眉间。



绝望之中,不知为什么她的脸上反而露出了落寞的笑容。



“啊啊,也许这就是对我的报应吧。对,我一直以来逃票乘车,这就是给列车的荣耀抹黑的报应吧。”



“逃票乘车?哼,你这废物罪名还挺多的。”



“所以,我想在最后一刻,由列车杀死我。由在列车上工作的人来代表列车——”



“?你是在祈求饶命吗?不管怎么说,我从事有关列车的工作,有足够的权利——”



小胡子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扣动扳机。



可是,蕾切尔却无视小胡子的行为和语言,大声地叫喊着。



“所以,快点把我杀死吧!在肥猪杀死我之前快些杀死我!红衣怪物——不——乘务员!”



小胡子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还是犹豫了一下没有开枪。



就在这一瞬间,小胡子的两肩发出了嘎吱嘎吱地响声。与此同时,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疼痛直击他的脑髓。即使不看肩膀,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是什么人正从背后抓住了他的肩膀。他痛苦地哀叫着,看向了自己的肩膀,那里有一双可怕的手嵌入了他的肩膀。



他不由得扔掉了枪。如果发生一步错误,枪就有可能走火了。对于蕾切尔来说幸运的是,枪并没有走火,而是掉到了地板上。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于疼痛难忍,小胡子一阵恶心,他的眼泪直流,嘴里和鼻子里流出了胃液一样的东西。然后,他的两肩发出了咔嚓一声钝响,身体摇晃了起来。两肩的关节,在握力之下错位了。



“……!”



小胡子痛苦得连哀叫都没有喊出声,便失去了知觉,就像是断丁保险丝的电器产品一样,旁人连啪的一声都没有听见,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在小胡子脸朝地倒下去的旁边,站着一个男人。



乘务员的衣服被血染红了,他静静地俯视着小胡子.



——就因为有这样的家伙存在,我们这些下层乘务员才吃了很多苦头。



克雷亚骗过了司机以后,又回到了后部车厢。他从窗户偷窥餐车的情况,幸存的黑服人被乘客绑了起来。在走廊里面也有几个白服人被绑了起来。好像在克雷亚不知道期间,事情渐渐解决了。



不管怎样,一般乘客应该没有出现死者吧?



为了确认这一点,克雷亚决定回到乘务室去。在途中,他看见了拿着枪的小胡子和先前逃票乘车的女人。



他一开始在连接部的隐蔽处看里面的情况,可是看着看着,他对小胡子越来越充满了愤怒,所以终于决定帮助那个逃票乘车的女人。就在枪要打响的时候,他终于赶上了。他一边高兴地吹着口哨,一边考虑该如何处置这个小胡子。



——不管怎样,先把他从列车上扔下去,要是运气好的话,没准能活下来呢。



克雷亚一边想着,一边走近小胡子,正要拽起他来的时候,背后传来了有些颤抖又有些严厉的声音。



“不……不要!”



克雷亚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逃票乘车的女人拿着枪站在那里。



“快从那个男人身边离开!你不能杀死他!”



克雷亚听到她的话,耸了耸肩膀感到不可思议。



“他可是要杀死你呢!尽管放心,我可没想把你怎么样。”



或许这个女人和我有着同样的性格吗?她也相信自己绝对死不了吗?那样的话我就明白她要帮自己的敌人的矛盾做法了。克雷亚突然想到了这些,可是他看着冷汗直流的女人的表情,总觉得她的想法是错误的。



“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一会说让别人把自己杀掉,一会又说不要杀死别人。”



“我并不是指的他一个人,请你不要宰杀这个列车上的任何人了!你还要杀人的话就先把我杀掉吧,作为最后一次!”



听到穿着工作服的女人说出了这些强硬的话,克雷亚有些认真地问道:



“为什么?你有必要那么做吗?”



克雷亚的眼里闪着可怕的光,盯着蕾切尔的眼睛。蕾切尔虽然有些害怕他的眼睛,但还是没有退缩地说道:



“我的父亲是列车技师,我和父亲都很爱列车。或许爱列车的程度超过了常人吧!”



——莫非她说的父亲,就是刚才和肥猪所谈到的技师吗?



克雷亚虽然这样想,但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地听着蕾切尔的话。



“因此,因此!一定不要把列车弄脏了!不要把制造列车的人们的荣耀弄脏了!求你不要再用人的血把列车、轨道弄脏了!”



当他注意到的时候,蕾切尔已经泪流满面了。克雷亚静静地看着她,终于开口说道:



“不要弄脏列车的荣耀,不过这句话从逃票乘车的人口中说出来还真让我感到吃惊呢。”



“啊啊,对了。所以你和我同罪。”



这时,蕾切尔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怪物其实和自己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人。其实从能说话这一点来说就应该意识到了,可是蕾切尔的心里却没有那样的余力去想。现在,眼前的男子笑了,蕾切尔终于又恢复了镇定。



“不错,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我是个乘务员。”



克雷亚小声说着,手伸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掏出了一半以上都染成了红色的小纸片。



“这是车票,你拿一张吧。乘客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你就说是售票员的错,不会有人怀疑你的。啊,我是乘务员的事情你最好不要说出去。”



纸片轻飘飘地掉到地上,克雷亚向车厢里面走去。



“你也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如果我没有遇到那个拿刀的女孩的话,我也许会喜欢上你呢。如果有缘的话,我们还会再见的。”



克雷亚说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渐渐离蕾切尔越来越远了。



“等、等一下。”



“你放心吧。看来我已经没有必要再杀人了。我杀的人全都是白服人和黑服人的同伴。我对乘客可没有下过手,那样做的话就本末倒置了。”



“你说谎!你刚才为什么对小孩——”



蕾切尔忽然意识到那个小孩就被绑在车厢的下面。



她停住说话的同时,克雷亚也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啊,对了对了,我都忘了,关于那个家伙还真有点复杂呢。啊啊,太麻烦了,你去直接问他本人吧。”



“你说什么!?那个孩子不是已经……”



他无视蕾切尔的话,哗啦一声打开了手边的门。这是刚才拷问切斯的房间的门,打开后看到里面的情景是——



“哇!艾扎克,你没事吧?”



那里看到的情景是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正从窗户露出了上半身。



车轮的侧面,冷风侵蚀着切斯的身体,切斯正在呆呆地沉思。



自己究竟怎么了。



红衣怪物所给予的痛苦都是未知的。除了痛苦还有恐惧。他用长长的手术刀将自己的眼球一点一点削掉,还切断动脉,然后尽情地往里面吹气,静脉也是同样的做法。但那只不过是刚开了个头。之后我受的痛苦…想不起来了。只是记得那是很恐怖的、痛苦的记忆,只是内容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并不是我不想想起来,而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也许我当时已经精神错乱了。如此说来,一切还真的在怪物的计划之中呢。啊啊,这是不是对我的报应啊,是对我要杀死餐车内所有人的报应,还是对我过去做的坏事的报应呢。不过,那些都无关紧要了,我现在只想静静地死去。



可是想起来连这也是不可能的。啊,对了,这是不是对我活到现在的报应呢?违背世界原理,得以不死的报应呢。为了获得幸福,得到了不死的身体,可结果又得到了什么呢?首先是同伴的背叛,其次是孤独,最后是恐惧。是因为得到这个的报应,还是吃掉同伴得到的报应呢——



上面又是一片嘈杂声。这次究竟又是什么人啊,是那个红衣怪物又回来了吗?是不是又要折磨我啊——不要啊。



不要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再折磨我了,不要啊。救救我吧,谁来救救我啊。不要啊——



我并没有感到痛苦。我稍稍恢复了镇定,感到周围又是一片静寂.上面的人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不折磨我,怎么都行。



我懒得睁开眼睛。如果我睁开眼睛,发现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该多好啊。对了,这肯定是一场梦。睁开眼睛的话,我肯定还在那艘帆船上面。“那个家伙”对我的折磨都是一场梦。塞拉德吃掉同伴的事情也是一场梦——



我感到水滴滴到了脸上.



啊啊,果然这是在做梦。肯定是浪花飞沫溅到了我的脸上。那么我就睁开眼睛吧,我还是个孩子,如果不早起的话,就要被别人笑话了——



切斯睁开眼睛,发现一切都是现实。还没来得及绝望,就听



见上面有人在喊。



“啊啊!米莉亚,他睁开眼睛了!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呢!”



切斯在那里看见了古怪枪手的一张脸。他从窗户探出了身子,几乎就要倒立起来了,向切斯这边看。他的手可能是被窗框挂了一下,在嘀嗒嘀嗒地流血,好像有一滴血滴到了切斯的脸上。



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个男人究竟想干什么啊。



“你先等等,我马上去救你!”



救人?救谁?不会是救我吧?



他在干什么呢,他为什么要做这些得不偿失的事情呢?他为什么要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真是不明白,一点也搞不明白。我要是他的老朋友、家人、恋人的话还可以理解,可是我们今天刚刚见面,他为什么——



怎么回事?滴在脸上的他的血在震动。



这是怎么回事?这和风、列车的震动完全不同。一滴一滴的血就像是有意识的生物一样动了起来。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啊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说这个人是“不死者”,这怎么可能呢?偏偏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最不是时候的时候!



我的否定是没有用的,血液都回到了眼前男子的手上。他手上的伤口眼看着痊愈了!我确定了自己的推断。这个男人不是来帮我的.



他是一个“不死者”。



他是来吃掉我的——



艾扎克继续向窗外探出身子,终于完全到了窗户外面。米莉亚使劲拽着他的腿,可是她的腕力有些不够。艾扎克的手抓住车壁上的装饰,减轻米莉亚的负担。然后,他终于成功地抓住了车轮之间的钢骨部分。



艾扎克注意着脚下不能踩到切斯,也不能把自己卷进车轮里,所以小心地钻到了列车的下面。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手腕都被绑上了!你等我一下,我马上给你解开绳子——”



——笨蛋,你在解开我之前吃掉我不是更好吗?你给我解开绳子你就要完蛋了。只要我的右乎伸到你的——



切斯突然意识到他的右手已经被红衣怪物擦成了肉泥,已经不在身上了。意识到这一点,切斯绝望了。



“好了!绳子解开了!”



艾扎克用腿和左手固定住自己的身体,用躯体支撑着切斯的身体,不让他掉下去。然后,就在他要用右手紧紧抓住切斯身体的时候——



啪——



切斯伸出左手推开了艾扎克的右手。



切斯滑出了艾扎克的身体,向列车的下面落了下去。



——活该!这样你就吃不了我了——



切斯说完笑了笑,可是接下来又让他大吃一惊。



接下来的情景在切斯全神贯注的眼睛里就像是在放慢镜头的影片一样。



艾扎克意识到切斯掉下去了,他没有时间多想。如果他能够冷静地想一想的话,他也许会对接下来的行动犹豫一下吧。



但在这种状况下,艾扎克连自己的生命都没有顾及。



接下来,艾扎克什么也没想,为了救切斯,自己也跳了下去。



——可恶!你竟然那么想得到我的知识吗——



艾扎克的右手向正在落下去的切斯伸了过来。



——已经不行了。这样的话会被这个男人吃掉的,连自己的耻辱记忆也会被别人知道!不可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啊。不要啊,求求你,放过我吧——



切斯发出了孩子般求救的叫喊声,然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艾扎克的右手并没有放到他的头上。



切斯接着感到了撞到地面上的冲击,可是要比地面柔软多了,他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睛。



“啊啊!艾扎克!”



他听到车窗那里米莉亚的喊声,感到自己面前好像有一堵墙。



切斯意识到那是艾扎克的衣服,这时他才知道他现在正在艾扎克的怀里。



艾扎克的左手抓住列车,身体被列车拖拽着。



“嘎嘎嘎嘎嘎嘎嘎——”



艾扎克的脚上传来了奇妙的声音,他就这样拼命承受着脚上传来的震动。他靴子跟上的钉子发出咔咔的响声在地面上跳跃着。钉子根上都是些突起部分,在石子上运动不畅,这使艾扎克的身体受到了更强烈的震动。



本来钉子鞋是为了控制马的速度的,可是在如今怒涛般的气势下,和地面摩擦的速度并没有得到舒缓。



不过幸运的是,艾扎克的四肢本身都没有接触到地面。如果使用两手的话,他是可以回到列车上的,可是艾扎克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切斯。



渐渐地,他的左手达到了极限,手指开始滑落。



“艾扎克!”



米莉亚抓住了他的手。她什么也没有想,就从窗口跳了下来,比艾扎克还要敏捷地下到了车轮的地方。



可是米莉亚腕力不够,抓了没一会儿她自己也掉了下去。



即使这样,米莉亚也没有扔下两人不管,他为了保护切斯,和艾扎克抱在了一起。艾扎克在那一瞬间右手放开了切斯,神速地将背上的绳子抛了出去。



可是他毕竟是个枪手,不可能和牛仔一样专业,绳子在空中飞舞着,没有挂上任何东西。



三个人的身体都接触到了地面,都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在地面上弹跳着。可是米莉亚还是不松开艾扎克。艾扎克也不松开米莉亚和绳子。切斯就在他们两人的中间,他的身体只是受到了很小的冲击,轻轻摇晃着。



就当大家都觉得一切要结束的时候,突然绳子的前端挂住了什么东西。不,错了。而是被拽住了。



是列车下面的什么人抓住了绳子。



那是瞬间发生的事情。



在车厢下面转悠的蕾切尔发现了一只手抓着列车金属零件的艾扎克他们。正当她要抓住艾扎克的手的时候,却晚了一步,艾扎克他们掉到了列车的下面。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从艾扎克身上飞出了什么东西,蕾切尔什么也没想,伸手就抓住了它。



那是艾扎克抛出的绳子的圈的部分,绳子另一端系在了艾扎克的腰带上。



紧接着,一股很大的力量加到了蕾切尔的手腕上。原来是绳子一端的艾扎克他们接触到了地面,正在石子上被拖拽着。



“唔!”



加上一个小孩,三人的体重都加在了蕾切尔的手腕上。她用力想拉他们一把,可是这根本就做不到。与其这么拖拽着,倒不如放开他们对他们的损伤少一些吧。蕾切尔虽然这样想,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松开绳子的话,绳子绞到车轮里的话,三个人都会被轧成肉饼,更糟的是可能使列车脱轨。不管怎样,一定不能松手,可是——



脚上的疼痛刺激她的神经,受到反作用,绳子从她的手中被抛了出去。“啊啊啊啊————!”蕾切尔不由得大喊了起来。就在这时,红衣人正从她的上面经过。克雷亚在列车的侧面,攀着装饰穿行。和在餐车的时候一样,但要比那个时候速度还要快。蕾切尔喊完之后不久,伸手去抓飘在空中的绳子。可是,她的手却够不到绳子。就在蕾切尔要放弃的时候,克雷亚重重地踢开了车壁,他的身体完全脱离了列车,因此成功地抓住了绳子。



当蕾切尔刚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眼前克雷亚的身体正在大幅度地旋转。她以为他的脚正伸向列车的反方向的时候,克雷亚的身体却在向轨道旁边的支柱靠近。



眼看就要撞到支柱的时候,克雷亚的脚在支柱侧面着地了。停顿了一秒,由于重力,克雷亚的身体开始倾斜.随后,克雷亚踢了支柱一脚,再次跳到了空中。



红衣人的动作在微明的天空映照下,姿态非常优美。



然后,克雷亚紧紧地抱住了列车的侧面,比他一开始在的地方要靠后一些。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时的。实际上,对他来说,应该是什么也没发生吧。对他来说,他只不过是在做相信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对他来说,根本没有落下的可能性,他也丝毫没有感到死亡的恐惧。



如果只是救切斯的话,他是不会专门做这些事情的。可是考虑到奇怪的枪手,他们可是受尊敬的乘客呢。克雷亚只不过是为了乘客的安全,才飞到了空中。



克雷亚拽着绳子向旁边的门——货物车厢的搬人口跑去。门不知为什么大开着,门口站着一个褐色皮肤的大个子男人。



德尼感到很无聊。



过了河之后,该寻找的货物全部从侧面的门口扔下去了,只剩下一个装有手榴弹的小箱子,就在刚才也被妮丝带走了。她和尼克说是去找杰古吉,现在这里只剩下德尼一个人了。



德尼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便打开窗户向外望去。



“喂,那边的大个子!快帮一下忙!”



突然有人和他打招呼。他向声音的方向看去,那是列车的外面。有一个红衣人贴在了列车的侧面。就在门的旁边。



“唔,啊。你就是‘铁路追踪者’吗?”



克雷亚没想到大个子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只是突然感到有些意外,可是马上又恢复了镇定,开始行动了。



就在克雷亚考虑一个人把他们拽上来要花费很多时间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大个子男人。如果不利用一下的话有些可惜,所以他开始招呼大个子男人。



“你抓住这根绳子,使劲往上拽,拜托了!”



德尼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犹豫。可是,突然听到了列车后方,绳子的另一端有哀叫声传来。他向前看过去,发现有人正在被绳子拖着。



“哦,不得了啦!”



德尼看到这些,马上抓住了递过来的绳子。他的身体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被向外拉去。正当德尼抓着门的边缘忍受着这一冲击的时候,他看清了拽着绳子另一端的人。



一个是一身枪手装束,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千真万确,他们正是艾扎克和米莉亚。



“唔,不好了,我现在来救你们!”



说着,德尼什么也不想了,一心使劲地往上拉绳子。结果却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艾扎克他们的身体飘到了空中,飞过了车顶,落到了车厢的反面。



这个时候,拉紧的绳子没想到却给正在车上作战的杰古吉带来了取胜的机会。



“哦哦,已经越过河了。我们已经躲过强盗了吧!”



“是啊,我们把速度放慢吧!要不列车损耗太厉害了!”



说着,驾驶室里的司机便把列车的速度慢慢减慢了。



这时,肉片开始向列车追来。



那是构成切斯身体的部分,右手腕和两条腿的红色肉片。



艾扎克他们终于爬到了货物车厢的上面,然后啪嗒一下倒在车顶。



“太好了,我们得救了!”



“得救了!”



他们想就这么躺着睡一觉,可是却不能这么做。因为在他们身边有一个没有手脚的痛苦的少年。



“喂,你没事吧,切斯!”



“坚强一些!”



两人摇晃着受了重伤的少年的身体。由于失血过多,脑子又受到这样的摇晃,切斯再次感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远了。两人试着给他做人工呼吸,心脏按摩,可是都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从后部车厢传来了爆破声。



“什么人?是敌人吗?”



“快看!那里有人!”



列车最后一节车厢的车顶上,有两个人发生了冲突,突然,一个人从车顶上消失了。随后,传来了和刚才不同的爆炸声,列车的后方燃起了大火。



要是在以前的话,两人肯定会去起哄的,可是现在他们却顾不了那些了,他们担心切斯的安危,而且注意到一堆红色的肉片朝车顶飞了过来。



“哇啊啊!有一些红色的东西飞过来了!”



“啊!肯定是‘铁路追踪者’!红色怪物肯定是他!”



正在他们大嚷的时候,肉片爬上了车厢的车顶,飞过了连结部,朝艾扎克他们的下面飞过来。红色的像果冻一样的物体,简直就和虫子群似的,继续行军。



“喂,米莉亚!这些东西朝切斯飞过来了!”



他们打算带上切斯逃跑,可是却受到了少年身体的诱导。



“不好了!这些东西肯定是要来吃掉切斯的!”



“混蛋!我们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艾扎克扑到了切斯身上,想要保护切斯不被红色肉片吃掉。米莉亚也趴到了上面,两个人一起保护切斯。



肉片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障碍,钻进了两人身体的空隙。红色肉片覆盖着三人的姿态,在朝日升起来的时刻,有一种奇妙的协调感。



短暂的静寂之后,又传来了强烈的爆炸声,使他们回过神来。可笑的事,切斯自己做的炸药的爆炸声将他也唤醒了。



“……哎呀?红色的东西不见了!”



“不见了呢……切斯呢?”



两人战战兢兢地看向身体下面,那里是切斯完好的身体。



右腕和两腿都在,切斯的整个身体都很完整。



切斯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意识。期间他感到的是在什么地方永远消失的东西。



他知道艾扎克和米莉亚都不知道不死是怎么回事。好像在偶然的情况下,他们成了不死者。从列车上掉了下去,两人身上却一点伤也没有,或许米莉亚也是“不死者”。现在他们没有防备,将右手伸到他们的头上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切斯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两人看到切斯没事,高兴得都快哭出来了。切斯犹豫着是否吃掉两个人。



切斯并不想现在做个善人。只是,窥视到他们的心灵,共有他们的记忆,将他们的心灵和自己的相比较,切斯就真的不能原谅自己。如果永远抱着这样的想法活在世上,那将是很痛苦的事情。



这是比受红衣怪物的折磨更痛苦的事情。



艾扎克看见切斯没事,高兴得哭了出来。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太好了!可是,为什么切斯的伤好了呢?”



“那很简单,米莉亚。”



“为什么?”



艾扎克又回到了以前的声调,很确信地回答道。



“听好了。‘铁路追踪者’只吃坏孩子,肯定是他吃完之后意识到‘切斯是好孩子’,然后就把他吐出来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样的话还是合乎逻辑的。”



“不是的。”



面对高兴的两个人,切斯却唱了反调。但是,他并不是反对关于他再生的理由。



“我并不是好孩子……我撒谎了。”



“撒谎?”



“我说过我是要去纽约见家人,其实我是要去和朋友见面。”



沉默了一会儿后,切斯继续说道:



“我没有家人。迄今为止——”



他本来想说从今往后也是,可是艾扎克打断了他.



“是这个样子啊!”



“切斯果然是个好孩子!”



“哎……?”



切斯感到有些迷惑,艾扎克和米莉亚继续说道:



“你为了不让别人担心才说了那样的谎话……其实最痛苦的却是你自己。”



“切斯你是个坚强的好孩子!”



没有给切斯反驳的机会,艾扎克拍着胸脯自信地说道:



“好的!一切就包在我艾扎克的身上了!”



“太好了,切斯。包在艾扎克的身上你就可以放心了!”



米莉亚用力地点了点头,温柔地抚摸着切斯的脸颊。



“所以,你也笑笑吧!”



克雷亚在车顶上静静地站着。背后迎着朝曰,注视着眼前的男女两个人。



脸上有刺青的男子的手上拿的应该是切斯所说的新型炸药吧。好像是那个大个子男人将车上的秘密货物扔到了河里。克雷亚不知道怎么才能抓住他,正在犹豫间,他突然想起了切斯曾经说过的话。



“——和鲁诺拉塔做炸药交易——”



那么也就是说,那些货物箱里装的是鲁诺拉塔家族的武器。如果这些武器没有了,战况肯定是对冈多鲁有利了。



克雷亚正是这样想的,因此才放走了德尼他们。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这么危险的东西装在列车上。——他也有这样的考虑。



然而现在,强盗集团的头子就在面前,脸上有刺青的男子怀着强烈的决心朝这边跑过来。



克雷亚已经知道了他想干什么。



这个男人是想打退怪物吧。想要打退“铁路追踪者”这样的怪物。——为了拯救列车,考虑到以前的状况和对话,他多少有些明白了。



站在克雷亚面前的男子正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看着克雷亚的眼睛,一点也没有胆怯。——啊啊,那是一双很温柔的眼睛,是一双好人的眼睛。虽然脸上的刺青让他看起来像恶魔一样,可是他却有一双比魔鬼、比列车上面的任何人都温柔的眼睛。



克雷亚突然觉得那双眼睛美得让人受不了。如果说,现在克雷亚的眼睛遮掩了所有的光芒,眼珠就像是镜子一样,那么,那个男子的眼睛,则像是将静静的大海映进了眼球中似的。



正好这个时候,在克雷亚的背后,朝日开始升了起来。太阳光反射着青年的眼睛,就好像要把克雷亚的眼睛吸走了似的。



——真不甘心。他的眼睛竟然比我的还要强有力,那是一双故事里面描写的英雄的眼睛,打倒怪物的英雄的眼睛。如果被这样的强光吸走的话,我的眼睛会破裂消失的。



克雷亚呆呆地想着这些事情,决定被这个青年打倒。我是“铁路追踪者”,正像传说中的一样,我必须在朝日中消失。这就算是编造故事,把别人牵扯进来的义务吧。



两人的身体纠结在一起,一起滚到了地上。



然后,两人掉到了列车的侧面。



在掉落的时候,刺青青年把一个手榴弹的弦拉开了。这时,克雷亚面对青年终于开口了。



“你做好牺牲的准备了吗?这可让人感到不顺心呢。”



“——哎?”



克雷亚抱着吃惊的青年,在列车的旁边停住了。把腿缠在车轮之间,这一晚上他都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已经厌倦了。下次,要想出别的方法来。



克雷亚这样考虑着,然后对青年说道:



“还不快把它扔掉,不然上面的女人也会死的。”



刺青青年吓了一跳,慌忙把手榴弹扔到了轨道上。陶器受到强烈冲击,在石子上翻滚——



爆炸,然后是冲击。



克雷亚抱着刺青青年,忍受着强烈的冲击。



爆炸平息以后,他抱着刺青青年朝侧面爬去,由列车旁边的门进入了乘务室。



穿过染满血的乘务室,克雷亚让刺青青年站在了走廊里。然后,他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



“在作战之前,就想着牺牲自己,那是多么愚蠢啊。你至少应该打打试试,真的觉得失败了才开始做,对吧?”



克雷亚一边发着罕骚,一边看青年所受的伤。他的脚受了伤,能站起来应该没事。做了不付责任的判断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在二等车厢的3号室,有一个打扮得像个魔术师似的灰衣男子,他是个外科医生,你让他给你看一下吧。”



“可、可是……”



“你不用担心。那个白衣变态和那个黑衣姐姐都不在了,没有人能打倒你了,你放心地睡吧。”



说着,克雷亚玩弄着右手掌里的东西。那是新型炸药的手榴弹,刺青青年投掷的东西中,没有拉弦的一个手榴弹,让克雷亚迅速接住了。



“好了,你去吧。别忘了上面的女子。”



刺青男子有些困惑地扭了扭头,然后低头行了个礼,便回到了列车连结部。他打算从那里爬到车顶。



克雷亚在青年背后又说了一句话,然后目送着他。



“不要让女人等着你。她要是去了什么地方,你到处找找也没那么麻烦。”



这句话,有一半是对自己说的。



克雷亚目送走了刺青青年之后,他扭动着手榴弹的栓塞,取出了导火索。



“刚才爆炸的就是这些炸药吧。”



他将里面的炸药均匀地撒在没有脸的尸体上。没必要炸得粉碎,只要能够欺骗别人认为这具尸体是克雷亚就可以了。尸体没有脸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之后只能期待鉴别粗心一些就好了。



克雷亚.斯坦菲尔德今天死了。这样的话以后做工作也就容易了。克雷亚做着这样的打算,掏出了中年乘务员的手枪。



“啊啊,这可不是污染列车。这是我在向列车道别。”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向地上的火药开了一枪。



“切斯!”



艾扎克他们回到餐车之后。贝利亚姆母女正在等着他们。



“啊啊,你没事呢!艾扎克他们和你在一起呢!”’



“太好了!切斯没事真是太好了!”



看着抱着他的天真无邪的少女,切斯的心情很复杂。孩子为什么能够这么容易地原谅一个人呢?当然也有不轻易原谅人的孩子,但他们之间的差距是很大的。



——啊啊,也许艾扎克和米莉亚也和小孩一样呢。



切斯看着梅丽的笑脸,松了一口气。



没有杀死餐车里的人真是太好了,没有背叛这个孩子真是太好了。



为什么好呢?这时,切斯怎么也想不明白。



切斯的表情还没有恢复过来,他只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没有人的车顶上。站在那里的不是人,而是追上列车的“铁路追踪者”。



在炸掉了两个穿乘务员衣服的尸体之后,他又回到了车顶上。



在香奈坐过的地方,留有一些字迹.



这些字是用刀子直接刻到车顶上的。



[我在曼哈顿等你。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等你的.请你来找我吧。我也会找你的。]



看着这些字,红衣怪物叹了口气。



“说是曼哈顿……那么汇合的范围也太广了。时间也得说呀。……而且,我还没有告诉她我的名字,我也没有问她的名字……记得白服人叫她‘香奈’……那是她的本名吗?可恶,真要是找起来还挺麻烦的。”



克雷亚看着冒着烟的乘务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而且,我还有点不太明白。——她是要依赖我呢还是要和我结婚,还是要杀掉我呢?”



他又目不转睛地看了看那些字,活动了一下肩膀,自言自语道:



——即便如此……这些话比我想象的要郑重其事多了。她也许还是个贤淑的姑娘呢,还是她对我一见钟情呢?真搞不懂呢。要是真的话,这也是我收到的第一份情书吧?就把这车顶当作纪念吧。



他对只见过一面的女子充满了期待,便从连结部跳下去了。



“我会去找你的。等冈多鲁兄弟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



这不是他在自言自语,而是对远去的香奈说的话。



“我一定会去的。”



然后,怪物消失了踪影。



“铁路追踪者”已经不存在了。



大家都相信怪物的存在,正如传说中所说,在早晨的太阳的照耀下,怪物消失了。



谁也没有目送他走,好像是溶化在升起的太阳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