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1 不要接触这个宝物 ~two years later~(2 / 2)
直到刚才为止,明明都还是压倒性的劣势的。不,岂止如此,根本就是朝着败北直线奔去的。到底使用了怎样的诡计,不,是怎样的魔法,才能发生这种逆转呢。
大家都目瞪口呆,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只有安丽柯塔和蛙脸男,还有不管怎样都相信着安丽柯塔的少年三人例外。
[……]
作为胜者的安丽柯塔,直视着蛙脸男。
[不要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啊,我明白了。真是可怕的孩子啊,讨厌。]
蛙脸男苦笑,耸了耸肩膀。
[我会好好的把这孩子输掉的东西还给你的。实力相差这么大,不管再怎么挣扎也没有赢的可能啊,就饶了我吧。]
[嗯]
就像感到无聊般,安丽柯塔只是点了点头。
蛙脸男一边说着[真开心啊],眨了眨眼离开了。
观众的男人们无力地垂着肩膀,一脸期待落空了的表情,就这样三三两两的离开了餐车。
是撞到了小石子还是别的什么吗,卡咚一声,突然列车强烈地摇晃了一下。
[……该怎么说呢,嘛。]
杰内特感到心好累。
虽然还没完全搞懂状况,但却已经觉得头疼了。
总之先回车厢吧。把现在肯定已经睡得死死了的阿鲁特老爹从沙发上踢飞,自己躺上去睡一会吧。
正当杰内特这样想着迈开脚步的时候——她的袖子被拉住了。
回过头去。发现那个少年在正抓着她的衣袖。
[那,那个]
[不用谢我了,反正我其实什么忙也没帮上。]
[啊,不,我不是想说这个……啊啊当然,那个,还是很高兴你能帮忙……]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
[……虽然听起来会很奇怪。]
[什么?]
少年又做了个深呼吸,似乎刚才调整得还不够。
[难道说,你知道关于我的事吗?]
这名少年,这样问道。
3
杰内特又坐回了餐车的座位上。
不过这么干坐着似乎有些不合适,所以杰内特叫来服务员点了几杯橙汁。不多时,橙汁送上,然后该说是早有预料还是怎样呢,这橙汁果然难喝。
[从哪里开始说起比较好呢,嗯……]
少年用指尖挠了挠脸颊,犹犹豫豫的开始说明。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两年前,那个孩子……安丽柯塔捡到我的时候,我什么也记不起来,名字,来自何方,什么也不知道。]
少年说着,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少女,少女这时正双手捧着玻璃杯,皱着眉头用微妙的表情看着杯子里号称橙汁的橙色液体。这时仔细观察这名少女,杰内特从她细微的举止上能看出少女是有着良好的教养的,想必这名少年当初就算被捡回去,也是生活在了相当富裕的家庭中吧。
所以,应该习惯了美味的饮料了,所以……
[啊,对不起,忘记介绍自己了。大家都叫我索鲁。当然,本来的名字我已经想不起来了,这是柯塔为我起的名字……不过这个名字这两年里也已经用惯了,已经成为我重要的名字。]
柯塔。少年自然的这么提到,应该是少女的爱称吧。不过就算不说,这两个人亲密的关系也是显而易见的——从少女很自然的和少年紧挨着坐这点上就能看出来了。
[……我是杰内特。]
杰内特有些不知道说什,最后只好这么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这时她发现安丽柯塔的肩膀抽搐般的颤抖了一下。这名少女并没有更多的表示,脸上没什么表情,依然还是盯着杯子里的橙汁。
嘛,这事怎么都好。
[那么,到底为什么叫住我?你的事情很复杂我明白了,但这和萍水相逢的我有什么联系呢,我不明白。]
杰内特此时只想赶快回到车厢休息下。
所以语气有些冷淡也是没办法的。
[这个啊,不知为何,怎么回答啊……啊啊啊啊啊请等等请等等请不要走]
因为少年做出一副抱住人不放的架势,杰内特不得不停下了站起来的动作。
[刚才,看见你的时候,我好像就想起了什么,该怎么说呢……我潜意识里似乎对看到你感到很惊讶……]
[哈?]
杰内特完全听不懂。
[……总之,我,说不定是你失去记忆前中所认识的人?]
[我自己也不怎么清楚,但是,内心中确实有股躁动无法平息,我也没办法好好说明,但是这对我很重要,请不要走。]
杰内特此时似乎也有些许动摇。
总感觉刚才的的谈话里,有什么不容忽视的的东西在里面。
她端正坐姿,开始在脑海里反复回放刚才的对话,想要确认这违和感的源头在哪里。
[两年前,你是这么说的吧?]
对,这就是关键。
[啊,是的。]
[然后你没有那以前的记忆?]
[是的。]
没有两年之前的记忆。
只有两年前到现在的记忆。
这些话在头脑中不断循环着。
一个离奇的假设浮现在了杰内特脑海中。
[难道说,你是在秋天被发现的?]
[那个……]
索鲁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安丽柯塔。
安丽柯塔——只是将视线移向了杰内特那边和她对视——然后总觉得好像很不情愿似的轻轻点了点头。
两年前的秋天。
条件增加。假说的可能性在上升。
[手……]
[是?]
[能不能伸出手。]
索鲁伸出指尖,有些胆怯的和杰内特的指尖触碰在了一起。
一种微醺的漂浮感瞬间将杰内特包围。
通过肌肤上的触摸,杰内特确认了。体内的琥珀画廊驱使着第六感,让杰内特得到了结论。
眼前这个少年身上有魔女绯奥露•姬赛鲁梅尔魔法的痕迹。
两年前,在流卡•艾鲁蒙特的身体内感觉到的那种东西,现在又在这名少年的体内了出现了。
——单目谎言这个魔法体系,有着各种各样的能力。
这是你姐姐所创下的最后的魔法,是在这个世界自发运作的自动的机械装置,从结果来看是能将人的感情收集起来转而创造成任何东西的装置。
——既不存在于过去,也不存在于现在——又或者从最初开始就不存在的人类,给予他们虚伪的存在。告诉我这些话的人,被称为妖精。
对,那是莱尔•帕朱莉的话。
——一度因为谎言而暴走消失的妖精,带着同样的容貌和记忆,再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事,过去也有几次。
——这不是说谎喔?这可是杰内特在过去,从真正的妖精那里听到了这种话。
(……啊啊)
喜悦的激灵窜过后背。离开菲鲁兹邦已经有两年。杰内特不断追求着探寻着的东西,此时终于找到了。
流卡就在这里。
两年前消失了的流卡,虽然外貌变了,但此时就在自己眼前。
但是,他却将自己的事情忘掉了。
(——啊啊)
绝望的丝线缠绕着杰内特的内心。离开菲鲁兹邦已经有两年。在这期间杰内特还一直希望着,但在现在,这份希望终于如沙堡般崩溃了。
流卡就在这里。
但是,流卡也不在这里。记忆虽然似乎还有些许残留,但在这里的确实已经不是流卡这个人了。自己记忆中那个流卡,已经不在这里。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任何地方了。妖精存在于此这个件事,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明明和他见面后想说的话,如山一般多。
本来都决定了能再见到那张脸的话首先要把脸颊再拉一下。
但是这个愿望,看来是绝对不可能实现了。
杰内特不禁长叹一声。
[杰内特小姐?]
看杰内特一脸的茫然若失的样子,索鲁喊了她的名字。
[怎么了?]
[……不]
杰内特轻轻摇了摇头,
[首先我想问一件事。你现在有了重要的人吗?]
[诶?]
大概是意外于这个问题吧。索鲁坐直了起来,然后偷偷看了看安丽柯塔。结果看见了安丽柯塔毫无表情似乎有些不高兴的脸,这让他变得有些沮丧。
啊啊——什么啊,很好明白啊。
[算了,那我本来要说的话也就没必要了。]
毫无逻辑的想法不可抑制地从头脑中不断浮现出来。
不是流卡的这名少年,和流卡有着同样的愿望。眼前这名少年,也同样有着自己重要的东西要守护。
[怎么这样,为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毫不知情的幸福地生活着,这才是最好的……这样的话没法说出来。
[我提出两个忠告。首先,这孩子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人的话,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绝对不要离开她的身边。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绝不要离开。]
这时,感觉一直像是怄气的安丽柯塔抬起了头,望向这边。
怎么回事,她无言地用眼睛问道。
[然后还有一个忠告。虽然热衷某样东西的感觉我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赌博这种事还是适可而止吧。而且对现在的你来说,还没有在一赌胜负的实力。]
[那是,怎么说呢,刚才已经深刻体会到了。]
少年苦笑着。
[……但是我就维持现在这样,真的好吗?]
[啊啊。现在的你这样就好了。]
杰内特轻轻笑了笑。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去想了。接受现在的自己吧。这信念是比什么都更能证明你存在的东西。]
[见到妖精了。]
回到自己的车厢,杰内特先是向阿鲁特老爹报告这件事。
阿鲁特老爹吓得从沙发上掉了下来。
《……这》
阿鲁特老爹维持着头着地喜感的姿势,人偶圆滚滚的眼睛不断的眨动着。
《这到底是,是谁教给你的这种笑话啊?》
阿鲁特老爹呆呆的说着。
[这不是说谎也不是开玩笑。我并不会开这种无谓的玩笑。没有任何夸张的修饰,就是文字上的意思。我见到了妖精。]
《是在餐车上吗?》
[恩]
《这样啊,那还真是非常偶然呢。本已经做好了还要过几十年才会遇到的觉悟,想不到只是两年就偶遇了,是好消息呢》
阿鲁特老爹做了个前滚翻坐正,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啪的拍了一下手。
《但是……明明见到了自己的希望见到的人,却未见怎么高兴呢,小姐?》
[恩]
《见到的妖精并不是主人所希望见到的样子吗?》
[恩]
《这样啊……》
阿鲁特老爹这样叹息着,然后跳向了沙发。利用短小的手脚灵活的爬了上去。
《果然,很难受吧?》
[恩]
《是爱,是爱吗?》
[说不定真是呢。]
阿鲁特老爹沉默了下来。
杰内特坐在阿鲁特老爹对面的沙发上,头轻轻靠着墙。将目光转向窗外。
窗外的雾此时稍微散了一点。
黑色的林木不断地在视野里后退,这光景让杰内特感觉自己似乎彷徨于无尽的墓碑群之中。
[……怎么了?]
感觉阿鲁特老爹突然就不再继续说话了,杰内特发声问道。
《不,怎么说呢,总觉得你的反应有点意外呢。》
阿鲁特老爹用呆呆的声音回答道。
[啊,原来如此。]
确实,刚才那些话确实不怎么像是自己的风格。
但是,对杰内特自己来说,那些都是真情流露的话语……
[……一直以来都只顾着追寻着单目谎言了。为了追求那些镜花水月般的梦想,那东西是非有不可的。]
阿鲁特老爹什么都没有说,杰内特继续说道。
[但是,这个过程之中我的愿望却变得越来越多了。果然人只要生存着,愿望就会自然而然增加啊。有些愿望很容易就实现了,而有些愿望却绝对无望实现。人们就这样在希望与绝望的夹缝中生活着,这也算是理所当然吧。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道理,自己到底花了多久才理解到呢,就算自己是魔法书代理人,也依然无法避免有实现不了的愿望啊。]
杰内特双手抱住肩膀,闭上了眼睛。
[我——想见他。想和他说话。]
就这样,杰内特将自己心中的话,一句句说了出来。
《变了很多呢,杰内特•哈露邦。》
[是呢,我自己也有点惊讶。在菲鲁兹邦所迎来的那个夜晚算是分界线吧。在那个夜晚,我变了太多。或许直到现在还在一直改变着吧。]
还真是自己自言自语了些蠢话啊,杰内特小声吐槽着自己。
[真是察觉得太迟了。我直到现在这种不得不死心的境况下才能承认,他对我来说是必要的……不,应该说是我在渴望着他。现在的话总算能坦率地承认了。正因为这已经成为了几近无法实现的愿望,我才能这么没有踌躇的说出来啊。]
杰内特感到自己的内心此时平静得令人诧异。
她轻轻笑了笑。
[那么,要怎么和爱丽丝谢罪呢,都说了一定会带他回去,可是现在看来这个约定没办法遵守了——]
脸颊上——温热的水滴流了下来。
《……放弃了,吗?》
阿鲁特老爹用和往常不同的沉重的声音问道。
[没有办法了吧?现在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妖精,已经不再是流卡了。]
《嘛,也不是毫无办法……如果莱尔•帕朱莉所说都是真的话,单目谎言通过欺骗这个世界而显现出来的假象——妖精只有一个。在这里小姐你见到的妖精,如果已经是另一个人的话,你所追寻的那名少年,确实已经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了。……但那是在你什么都不做的前提下。》
[什么?]
《没注意到吗?还是思维短路了?如果是你的话,是有这个手段的吧,是能将流卡•艾鲁蒙特带回来的吧。》
杰内特瞪大了眼睛。
《真没注意到啊。真是个迟钝的小姑娘呢,真是的。》
这是什么意思,杰内特刚想询问——
列车强猛烈的晃动了起来。
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杰内特慌忙找到了支撑物勉强没有倒下。列车迅速失去了速度,刹车得这么突然,大家应该都没想到吧,到处都能听到乘客的惊呼。
《噢噢噢噢噢!?》
阿鲁特老爹小小的身体在沙发上翻滚着撞到墙壁,然后掉到了地板上。
4
杰内特从包厢伸出头,左右窥探着情况。
有不少人都跑到了走廊上。应该都是受了惊吓想要搞清状况的乘客吧。大家都在东张西望,想要知道为啥会突然停车了。
阿鲁特老爹走到杰内特脚边,也露头出来观察。
[……那么,这是什么状况呢。]
杰内特低头问阿鲁特老爹。
《呜姆……》
稍微确认状况后,将头缩回车厢的阿鲁特老爹抱住了胳膊。
《感觉像是武力占据……不,不对,应该说是有人为了暗杀什么重要人物正在夺取列车。》
[为什么这么想?]
《在这种大雾里,如果是因为巨石挡路或者铁轨被破坏这种原因紧急刹车,是不可能来的及的,现在列车还好好的,所以不对。而且虽然乘客都乱作一团,但却没有乘务人员出面解释这点也很奇怪。所以应该排除意外事故的可能,判断成人为操作比较妥当,甚至可以推测在某节车厢,枪战应该都已经开始了。》
[……那为何说不是武力占据整个列车呢?]
《那样的话,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了。想要成功实行一个大规模的武力作战方案,谨慎地排除不确定要素是左右成功的关键。想要将这群随时会乱作一团的乘客全员镇压,这种占据计划未免太幼稚可笑了。反过来说,只将兵力投入一点,或者少数几个地方,在短时间内迅速解决掉目标,这样的计划看起来就合理多了。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都特意做到停住列车这一步了,应该是早就盯上了某个目标,然后在此发动突袭,最后再趁浓雾逃走的的计划。应该不会有错了,这算是常规套路吧。然后,反正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真是的。]
阿鲁特老爹非常冷静得进行着情报分析,虽然不是感到惊讶的时候,杰内特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
[还真是很好地从现况就分析出了细节呢]
《这可是我的职责啊。如果你能做到谋定而后动的话,我就能从这种费劲解说的老爷爷角色中解放出来了。》
[是呢。]
杰内特点了点头。
[……不过,你这是在委婉地说我是笨蛋吗?]
《不,不如说是很坦白地这么说了,诶,噗叽》
杰内特踩踏着脚边口出恶言的垃圾玩偶。
[这样的话,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要有所行动的话动手就要快咯?]
《呜呜呜……嘛,确实是这样,要冲进去吗?》
[没法放着不管吧,……那边的车厢里可是有妖精啊。要是被卷进枪击战里又死了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什么啊,这次的妖精又是这种多事的性格吗?》
[是令人心急的家伙呢。]
杰内特将阿鲁特老爹抱在胸前,跑到走廊上。
虽然无法判定距离,但已经听到了枪声。先是一声,然后就接连不断的响了起来。
[……那边的车厢吗。]
杰内特向一边指了指。
《应该是。》
于是当走廊上悲鸣着的乘客们争前恐后地逃回包厢时,只有胸前抱着可爱人偶的杰内特一人,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奔去。
正如阿鲁特老爹所料,隔壁的车厢里,确实在上演着激烈的枪战。
车窗一开始就被打破了,冷空气此时正席卷着整个走廊,这让杰内特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然后,看到一群穿着灰暗色的军服的男人们,正背对着杰内特组成了阵型,对着他们的敌人用步枪射击。
整齐枪声响起,子弹精准的贯穿了他们的敌人——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人。
这个人中枪后却没有如预料般倒下。
那人只是夸张的将上半身做出一个像是拧麻花般的转动,然后又以像是要让人听到脊椎发出嘎吱声般的角度将身体后仰——但是,就算这样扭曲了身躯却没有倒下。
既没有流出一滴血,也没有发出一声中弹了的惨叫。
[……嗯?]
《姆?》
杰内特歪了歪头。阿鲁特老爹也低吟道。
披着斗篷的人就这么维持着那扭曲的姿势,用令人恐惧的速度向穿着军服的男人们袭去。
那扭曲的人型和诡异的行进姿态绝非人类。
[嗯嗯?]
《……姆?》
杰内特再次歪了歪头。阿鲁特老爹也再次发出低吟声。
披着斗篷的人手腕一抖,手间现出一道寒光,眨眼之间已经袭至军服男眼前。
军服男慌忙用步枪的枪身去抵挡。
金属之间相互摩擦,发出非常刺耳的声音。
这时杰内特他们能看见那披着斗篷的人的手,明显并不是人手。而是以扭曲的螺丝为支轴固定住的五把餐刀。这餐刀就如人的手指般自如地弯曲着,牢牢地抓住了枪身。军服男和斗篷人开始较量力气。
嘶啦,覆盖着斗篷人头部的兜帽这时落了下来。
在这下面露出来的却不是人的容貌。
那是以人的头部为模型雕刻出来的木制人偶。然后,左眼位置有个很大的凹陷,在那里埋着一颗暗绿色的水晶球。
如同人一般动弹的人偶。
眼窝处埋着暗绿色的水晶球。
和记忆以及猜测都吻合了。杰内特的心中有什么东西猛得燃烧起来。
《佩剑骑士克里斯托弗•戴尔戈——!》
两年前在多斯,受伤未愈的自己正是被男人袭击。
而且——他还是导致流卡•艾鲁蒙特消失的原因之一。
(那家伙在这里!)
在这么想的一瞬间,杰内特的身体已经自己动了起来。
她将手中的东西扔掉,以踩碎走廊势头猛冲起跳。扭转身形越过军服男,瞬间直逼人偶,对着人偶的脸部就是一击,然后顺着这个气势将人偶的头部抓住,猛得一扭,将后脑勺直直的惯向了肮脏的地板。
人偶的头砸在地上发出了打桩一般的巨响,尘土也腾地飞扬起来。
地板被砸出一个大坑,人偶头上的水晶球四分五裂,失去了头颅的身体也不再动弹了。
巨大的锤子打桩般的声音。灰色的尘埃飞舞于空中。
地毯和木制的地板破碎,水晶球也轻而易举的碎掉。人偶不再动弹。
军服男们面面相觑,一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而这时,杰内特已经将拳头上的木屑抖落,慢慢回过头来。
[……回答我]
杰内特问道。
她也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太具威胁感了,不过这种时候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在保护什么?]
男人们像是被杰内特的气势所压倒般退了半步。而杰内特却不给喘息的又逼近了一步。
[克里斯托弗在这里吗?]
[啧……!]
其中一个男子咬牙,在杰内特面前举起了枪。其余两人此时也才回过神来,慌忙举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对杰内特展开了齐射。
[弹开]
咒语既出,杰内特眼前的空间开始扭曲。
子弹陷入夜之软泥编织的空间,动能瞬间被吸收,并扭曲为其他方向的推力,将子弹向了其他方向。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进行防御,不用复杂的吟唱使夜之软泥展开,而是用极简的话语瞬间召唤软泥,这可是杰内特的绝技。不过就算防御失败,这种程度的伤,对于魔法书代理人来说,对于不死者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对于这样的非人之身,想用杀死人类的方式去杀死,是现实的。
[……嘛算了。那家伙在这里的话,我见到一定会逮住他,但是。]
杰内特抽出剑,轻轻一挥,又向前走了一步。
[一码归一码。你们这么一闹腾,本小姐悠闲自在的列车出游可是被坏了兴致。接下来,是我作为一名愤怒的乘客,所做出的小小抵抗……]
杰内特露出凶恶的笑容。
士兵们胆怯地再退一步。
[你们运气真不好啊。就当在这种地方被狗咬了吧——不,就当是被恶鬼吃了吧,这样就能死心了吧。]
贝璐塞里奥的西部有一个村庄。
一个很小的村庄。
人口不过百人。
既没有什么出名的特产,也并非交通要冲,自然是没什么理由兴旺起来的,就算大陆情况一再变化,这个村庄却始终不变。
在村中生活的人们,基本都是在村中长大,又在村中死去。理所当然地扎根于这个小小的地方。
就算因为铁路的普及行商渐渐多了起来,也没有人会特意拜访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正所谓既无来也无往,村人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异乡客了。
——所以这个老人才会在这个村子里显得这么显眼。
这是一位体格非常健硕的老人。
原本就有着俯视一般人高大身材,又有一身明显经过了锻炼的肌肉支撑,如果穿上一身皮装,那背影看起来应该就会像是迷路到村庄里的熊一般。不过事实上这名老人穿得却是一身讲究的黑色大衣,而稳健的步伐则更能窥见他不同于这些村夫的知性。
[……呼]
就这么沐浴着他人奇异的目光,老人径直走向村庄的外围。不久之后,在他视线的前方,出现了一件小屋。
小屋规模既不算太大,却也不很寒酸,只是一栋用石头和灰泥建造的普通房子。有些地方的灰泥已经被风雨刮去,显得有些老旧。窗外拉着的绳子,上面挂着洗过的衣物,而小小的烟囱中则飘出淡淡的薄烟。让人知道这里确实住着人。
老人接近了这个房子。
他在门前站定,抓住门环正准备敲门,门却猛地打开了,一个才到老人肚子高的少年充满气势的冲了出来。
[先生再见!]
这个一看就知道很淘气的少年留下精神十足的声音,一下就跑远了。老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跑远,然后并没有选择再次敲门,而是直接走进了小屋。
一个大约年芳二十的少女在屋子中用毫无紧张感的眼神看着老人。
[……失礼了,我是……]
[是村外的人吧。难道说,是先生认识的人吗?]
[唔……]
老人刚准备解释,却又被少女抢先开了口。
[看来是认识的人呢。那个,请稍微等一下,现在就叫先生。]
少女自顾自的说完,就吧嗒吧嗒地往里屋跑去——然后又突然转回来。
[吃了晚饭吗?饿了吧?]
[啊,不需要……]
[今晚要露一手才行了呢。要招待外地人吃晚饭还是第一次呢,真是让人高兴。]
不等老人阻止,少女就再次转身跑去。
本想伸手拦住的老人此时也只能苦笑一下,看着少女进屋的背影。
放在桌子上的大锅里飘出炖菜好闻的香味。
而在这一边放着的盘子中,则放着洗过的野菜做成的杂烩沙拉。另外的盘子上还装着切片了的黑面包。玻璃杯中则装着村中的小葡萄田酿造出来的葡萄酒。
桌上并没有什么装饰,只是一桌朴实的饭菜。
[那么我开动了。]
饭前祷告结束后,少女一脸高兴的这么说道。而同在饭桌上的其他两人——有着巨大身躯的老人和这家的主人,则多少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家的主人,看长相似乎很难判别年龄——要说是二十岁的话也像是二十岁的,但要说是四十岁的话似乎也可以接受,就是这么一个概念有些模糊的男子。身材普通的他,此时坐在这名老人身边似乎有着微妙的娇小感觉。而不似男人的纤细手脚,则更让人加深了这种印象。
女孩吃了一口炖菜里的肉,露出很幸福的样子。
[——莫非,你是先生的父亲?]
很唐突的,她面向老人这样问道。
老人哑口无言,而这家的主人则将葡萄酒喷了出来。
[啊啦,错了吗。总觉得你们身上有些微妙的相似之处呢,还以为一定是啊。]
[……先不说这个问题,还没确认身份就把对方留下来吃晚饭,各种意义上来说你都应该好好考虑下是否妥当。]
这家主人用年轻的声音发着牢骚。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这样啊……]
先不管这个从异乡人来看个性有些奇特的少女,老人看向这家的主人。
[在这里被人称作先生啊?]
[啊啊。也是发生了很多事啦,最后就在这里当医生了。本来这算是相当排外的村子了,不过因为我曾经治好了在这一片流行的传染病,好歹是被接受了。]
但就算是这样也只能住在村子外面,他耸了耸肩。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医术?]
[很久以前很闲的时候啦,我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时间呢。]
[原来如此。结果安定下来之后,都成家立室了吗?]
家主又将葡萄酒喷了出来。
[不是吗?我还以为一定是这样……]
[……这个女孩只是从村里过来帮忙的。]
说着,他瞥了身旁的少女一眼,只见少女不满地撅起了嘴。
[其实我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先生完全不接受啊。如果早早结婚了的话,祖父他们想不承认也得承认先生是村子的一员了。——不过就算我很努力了,可先生好像对女性确实兴趣不大的样子,说不定哪天会传出先生喜欢男人的八卦也说不定啊。]
[这就敬谢不敏了。]
这家主人苦笑着摇摇头。
老人轻轻的笑了起来,
[看来你过得不错啊。]
[啊,确实呢——]
与说的内容相反,这家主人发出有些苦闷的声音咕哝着。
[正因为如此,现在你在这里,才让人讨厌得不得了啊。]
晚饭结束又收拾妥当之后,少女就回村子了。
于是屋子里,只剩这家主人和老人两人。
结果都没机会问这个少女的名字呢。老人这样说着。
[这村子啊,基本上是来访都是客啦,不过却没有自我介绍的习惯呢。]
[面对陌生人也毫无戒心吗?]
[当然其他村人的话还是会很警惕的,不过这个女孩嘛,有点特别啦。]
是这样啊,老人点点头。
对话告一段落之后,这家主人将脸颊里含着的棉花吐了出来,又用水洗掉了脸上画的皱纹。于是那个年龄微妙的男子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说是少年也不为过的男子站在那里。
[真是惊人的易容啊。]
[……迫不得已的小伎俩啊。一直是十八岁的小伙子的容貌的话,时间一久总还是不好啊。一直改变妆容让年纪增长也很麻烦,所以就干脆变装得年纪大一点好了。]
脸埋在毛巾中,擦掉水珠,少年这样回应道。
[是啊。不死者要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这件事本来就是不现实的,真要这么做的话,得要做好将真实的形态隐藏数十年的觉悟啊。]
[你这种想法我倒是不怎么认同啊,不过认不认同也无所谓就是了。]
[也是……那么接下来就是正题了吧。]
[啊,正好,我这边多少也有事相求。]
[那我就说了,现在开始要去击溃古木之庭。因此需要你的力量。]
少年抬起头,面色有些严峻。
[……对付萨利姆他们?为什么?]
[发现单目谎言的钥匙了。而那钥匙在古木之庭手上。]
短暂的沉默。
[我知道你的愿望。你也知道我的愿望。应该明白彼此的愿望是可以共存的吧。所以还迷惘什么?是舍不得这里安逸的生活?还是不忍葬送昔日的同胞?在我们的心愿面前,这种小事应该令你踌躇吧?]
[……确实,你说得没错。但听你这么说出来我还是感到很恼火啊。]
[你要怎么想都无所谓了。关键是你的决定,要走?要留?赶紧想好吧。]
只是犹豫了一瞬间。
少年眼中换上了坚毅的神采。
[最初的魔女所创造的永恒诅咒……迷惑腐蚀英雄们的罪业之炎。不管要花费多少时间,不管要身负何等污名,不管要留下多少无辜之血,都定要将其放逐……两百年前的那个月下,我们早就这样决定了。]
他的目光落在握紧的拳头上。
[走吧。要以古木之庭为对手的话,首先要做的是分散他们的战力,一次只对付一两个人的话,我一个人就能解决了。]
老人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微微一笑,接受了少年这番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