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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击必中/一击灭杀(1 / 2)



八月十三日的早晨,武原仁为了与提供线报的刻印魔导师见面,坐电车来到东京都心。他们从地下战壕群冲入狩猎魔导师中队居住的地下都市时,必须尽可能降低地面上的危机。怀斯曼方的损伤以最大限度来看,是损失整支战斗部队百分之三十的战力。对一支军队来说,丧失三成的战斗成员就可以说几近崩溃,可是敌方是一支游击部队,而且王子护这名指导者还活著,状况当然不可相提并论。



最重要的是,那辆载著核弹的幽灵地下铁到现在还是把警察耍得团团转。虽然警察利用间接魔法消除能力与机械装置设下陷阱,但那辆列车总是在狩猎魔导师中队清除现场之后才出现。自从最初那次为了让世人知道它的存在而冲过月台后,那辆幽灵地下铁再也不曾靠近有旅客的车站。而《协会》提供的情报也让人感觉像是企图挽回颓势所设下的骗人陷阱。



地上的那一场胜利固然影响深远,可是怀斯曼的势力范围是那片地下迷宫。只要让那个名为地下都市的后方支援基地运作无虞,敌人的续战力就几乎永无止境。所以就如同十崎京香所说,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攻入地下深处会因为电讯不通,只能依靠魔法与地面上联系,《公馆》原本就为数不多的战力又会一分为二。在这段期间内,公馆人力单薄,机动力较高的敌方魔导师就可以在首都内为所欲为。所以必须尽可能排除地面上的怀斯曼魔导师。



「老师,我觉得你真是太轻忽了。为什么认为就算自己不说,人家也会知道你的想法呢?」



在这次的事件当中,梅洁儿大多时候都与仁分开行动。从买了电车车票后,她的兴致就一直很高昂。等她出了剪票口,从车站跑进早上十点多的城市,情绪还是很兴奋。



「说是这样说,可是这是工作,我也莫可奈何呀。」



少女展现出鲜明有力的自我,一点都不输给那些歌颂东京街头的女性。



「老师,就因为『莫可奈何』这种不值钱的东西,我被撇在一边整晚没人理。那我不就好像更没价值了吗?动不动把莫可奈何挂在嘴上的恋爱,我觉得一定不会幸福。」



梅洁儿穿著格子布的无袖衬衫,搭配充满夏日风情的轻盈裙子。一条缎带在黑发上跃动,充满孩子气。就算她的谈吐成熟,走起路来步伐还是活力洋溢。



仁与小魔女是来拜访一位在东京一边经营居酒屋,一边值勤的刻印魔导师。《公馆》对于判断能够适应这个世界的刻印魔导师,会给他们一份工作,并且尽量不派他们上战场。仁他们人数这么少,工作范围却能够囊括全日本的原因,就是因为有这些肩负著生计而行动受限的刻印魔导师形成的情报网。规矩就是只要刻印魔导师提供犯罪魔导师与外来人士情报给《公馆》,就可以暂时不用参加战斗。因为受徵调的风险较低的外地区域只有表现极为良好的刻印魔导师才能去,所以这种情报网在东京都心最为绵密。



因为昨天才发生警察干部被狙击的案件,车站前看得到许多穿著制服的员警,让仁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拿捏与小魔女之间的距离。为了与那些打扮暴露的大人们较劲,梅洁儿也紧靠在仁身旁。她似乎碍著绊目前人还被关在地底,与仁保持一点距离,就站在寒毛几可感受到体温的位置。话虽如此,像仁这种年纪的大人与小学生两个人走在一起毕竟少见,警察还是直盯著他们看。



最让仁感到可耻的是,他自己因为这几天打打杀杀,过著杀气腾腾的日子,竟然觉得与梅洁儿聊天说话让他的心情很放松。



「……老师,你看到我,不觉得有哪里不一样吗?」



梅洁儿一脸得意洋洋,孩子气地双手扠腰,抬头看著仁。天空上罩著阴霾,让仁回想起把梅洁儿的肌肤晒成小麦色的晴朗阳光。仁停下脚步用力思考,梅洁儿也没能抓准距离感,一个不小心就变成男女对视的相亲状态。



「有什么不一样呢………在哪里?不行,我看不出来。」



「我在暑假期间长高这么多喔。」



梅洁儿柔腻的拇指与食指比出大约一公分宽的间隔。自称二十五岁的小学生带著盈盈笑容,向他报告在暑假前半的时间之内,她的身高长了一公分。



「我每天都在成长,所以也有能力可以保护老师你。很快我就会更厉害,以后就只有我能够伤害老师啰。」



少女并没有主动提起昨天她在公馆本馆得知有职员殉职的事情。



仁这几天深刻体会到,自从遇上她,自己改变了不少。梅洁儿来之前,身为专任官的他一直都在像昨天那种激战中出生入死。因为有幸福的家庭时光能够让他喘一口气,他甚至几乎遗忘此处是深沉的海底。



想著想著,仁想到自己现在为什么与梅洁儿一起同行的原因。昨天他让半夜那场会议不欢而散,后来京香传给他一封讯息,要他好好想想什么才是真正要紧的事。



武原仁想做的事情有很多。他想要帮助这个天真无邪的刻印魔导师,还得告诉绊关于她父亲之死的真相。就算绊因此对他怀恨在心,他也必须承受。所以他想活下去,不想看见梅洁儿像刻印魔导师一样杀伤人命。



「我觉得或许现在这样子你就已经在保护我了。你一不在身边,我常常觉得这份工作做得很辛苦………不,我不是那种意思喔!我只是说……会觉得这份工作比较像样点。」



「老师,你不说大声一点,我听不见啦。」



仁慌张的模样看得小魔女喜不自胜,兴奋地扭动著柔软的身躯。这里可不是六年一班的教室,而是在热闹的街上,与环绕首都运行的山手线车站只隔了一条马路而已。周遭往来的行人多到仁细如蚊蚋的说话声都被脚步声掩盖过去,每个人都在回头看他们两个。梅洁儿脸颊绯红,挺起穿著格子衫的胸部,摆出挑衅的态度。黑色长发也随著摇晃的身躯跃动。



「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你明明就那么勇猛,真是没志气耶。我自己丢脸、羞耻和老师害臊的表情都好美,让人浑身麻酥酥的。让我们一起享受心跳的感觉,直到心脏停止………咦,老师你要站那么远吗?原来你想要我讲大声一点啊?」



「唉,到底要怎么做,我们两个看起来才会像暑假中无意间走在一起的小学生和老师?」



性情嗜虐的少女对心脏跳得快要裂开的仁微微一笑。



「老师连这种事都拿不定主意,我想一辈子大概都没希望了。」



走在路上的人们对仁发出轻笑。小魔女把手轻放在胸前,彷佛在展现她单薄胸口中的正义感与骄傲地说:



「老师难过的时候,我也随时都会帮助你的,和葛兰战斗的时候不也顺利解决了吗?我是个刻印魔导师,而且也已经答应要保护学校里的同学们了。」



在大人们污秽的生存竞争旁,少女胸怀的意志彷佛在发光一般灿烂。仁这个见识了太多死亡的『专家』在大太阳底下打了一个寒颤。他们与《近神者》葛兰的战斗存活率绝对比现在更低得多,可是仁在那场战斗中却从未感受过这种寒意。



「而且昨天在追狙击手犯人的时候,我不是也帮了很大的忙吗?」



这个世界总是把利字摆中间,践踏人心最单纯的情感。阿拉克涅以使者的身分,告诉他们怀斯曼狩猎魔导师中队全上了百人讨伐对象的黑名单。只要打倒那些手持枪械的魔导师,少女刻印魔导师距离逃离这个世界的目标就会更近一步。但是他们没有办法分辨谁是狩猎魔导师中队,谁又是不属于队员的一般地下都市居民。接下来会发生的,可能是一出血淋淋的惨剧,许多刻印魔导师在『恐惧』的催逼之下,将会去袭杀那些比较容易下手的目标。仁感到心中七上八下的,不晓得《协会》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放弃狩猎魔导师中队。



「我认为这次的战斗不适合你。」



「所以老师想要和昨晚一样,和那个笑得邪里邪气的男人在一起吗?老师你到底是有多饥不择食?」



继核弹之后,梅洁儿又把她的嫉妒心转向昨晚担任运送工作,避免仁被警察逮到的魔导师。最强刻印魔导师《笑脸郎》虎坂井雷伊是个在高中就学的十八岁男生。



「他、他只是普通的工作伙伴而已!你不用胡思乱想。所有的『家人』不分高低,大家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老师,你就是这一点显得饥不择食,老师的『家人』里到底有几个老婆?」



「────啊?」



仁一心只认为所谓的家人是指父母兄弟姊妹,完全愣住了。他想起还有『夫妻』关系的存在,脸色刷白。



这名小学生的恋爱观中,『家人』的人数是先从『夫妻』开始算起。她气呼呼地抓著仁的衬衫。再度聚集过来的人群目光让仁冷汗直流,赶紧拉住梅洁儿的小手迈著大步往前走。



两人经过一家柏青哥店,走进一条小路。梅洁儿刚才心情明明还不错,仁搞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让她这样大发脾气,冷静地仔细回想。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很亲密,要是不能好好沟通,会让她的担忧过度转成怒。



「我就暂时不追究,等绊回来之后再讲清楚说明白。但我们不是一家人吗?如果我不在的时候老师出了什么事,我会无法原谅自己的。老师知道我在看『报导』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受吗?」



身为一个大人,对仁来说,无论是选择梅洁儿小学生或是绊高中生都是一大问题,可是「一家人」这三个字还是让他没有机会反驳。今天早上不管转到哪个频道,电视上都在播报昨晚的枪战。仁自己也看到二十公厘炮弹射穿铁卷门飞了出去,打在市街上的公寓与商家墙上的画面。居民听见十多个人大肆开枪的枪声,打电话报了警。与仁他们串通好的警察巡逻车在十分钟之后到达现场。警察对外宣布,这是恐怖分子之间黑吃黑的内讧纷争,之后就闭口不谈了。



两人走到一条巷弄里停下脚步,青草从柏油角落长出,开出朵朵小花。仁虽然也有话想说,可是他和这个少女之间的缘分不知何时会断,其实他也不讨厌被这女孩耍得团团转。昨晚一切结束之后,仁独自在游乐场里扪心自问,现在的他还是自己以前想要追求的目标吗?随著疑问,他顿时有如陷入五里雾中。而梅洁儿就像是从天上照进雾中的光明。



「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帮助你。可是我能想到的答案好像全都是错的。」



「那当然啰,这是我的事情,要是不直接和我谈,自然找不到正确答案啊。」



「这样啊……就凭我没办法解决问题啊。」



仁难堪不已,就想要藉由抽菸来逃避现况,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做很丢脸,便住了手。可是小魔女却比仁更成熟懂事许多。



「不是,在老师心目中我的问题该如何解决,这个答案要由老师和我两个人一起去创造啊。」



──就在武原仁那一天决定踏上这条塑造出现在的他的修罗之路,他一心想著要保护所有自己重视的一切。可是将近十年的时光过去,他遇见的小魔女则说「两个人一起创造」。



少女这番话充塞仁的胸臆,完全抚平他心中的疑虑,无可挑剔。虽然凭仁贫乏的想像力没办法预料之后的未来是如何,可是这个答案让他如释重负。



「这样啊,两个人一起创造吗……原来如此,只要两个人一起努力创造就行了嘛……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我从前都没想到呢?」



仁站不住脚,身子靠在旁边的电线杆上,回想他刚与魔导师公馆有往来,还不到一年的那时候、当妹妹在那个红色的黄昏时分离去时,他所立下的决心究竟是为了拯救什么事物?要是高中时代的他有梅洁儿现在这么成熟,是否就能拯救舞花?



他一次又一次地面对疑问,可是却一次又一次地搞错答案。



「可是呢,如果老师想要知道在我心目中我的问题要如何解决,那老师就得先让我屈服于你喔。」



刚才的对话不晓得有哪里让少女感受到过度亢奋的喜悦,这个天真可爱的小恶魔眼露款款深情,两手用力揪著裙襬,像在忍著某种翻涌而起的物事。仁回过神来,发现两人这副模样似乎有哪里怪怪的,就算想放开胸怀哭一场都不行。



不过仁还是觉得这一瞬间,世界看起来真的光明灿烂。



「我想要保护的事物都是这么有价值的东西啊。」



战争结束后六十年,在这个都市里水泥大楼林立。有的大楼陈旧,有的则是新盖大楼,彼此交杂,每一栋大楼都有人们在里面生活工作。太阳则是在掩住天空的灰色厚厚云朵之后大放光明。



「等这件事结束,把绊救回来之后,我们一起轻轻松松地去旅行一趟吧。」



在仁的心底某处认为不可以依赖梅洁儿,可是他还是打从心里感谢少女陪在他身旁。



然后仁为了完成他的工作,又迈开脚步。



巷内设有铁网栅拦,栅栏的另一头是一方高高隆起,长著青草的水泥土堤。山手线的铁轨就在土堤顶端上经过。环绕著首都运行的JR山手线为了在城市当中行驶,整条线路有一大部分都是在高架桥上。可是也有些线路让电车在立即就要爬升的低崖处经过。那名自称目击到狩猎魔导师中队的刻印魔导师和仁约好的地点,就在铁路旁一间住商大楼中的店铺,他们预定在店铺开始营业前见面。



「…………去旅行还带著两个女孩子,我觉得这种人实在很有问题耶。」



虽然好不容易才找到答案,可是他们辛苦找出的答案却再度受到疑问与考验。



打电话来的刻印魔导师山咲迪朗倒在居酒屋还没打开电源的自动门内不远处,额头上开了一个黑漆漆的弹孔,一枪毙命。



那些怀斯曼的魔导师躲过了仁他们的警戒网。东京中心区域的主要干道位置在战前战后没有多大改变。JR山手线与中央本线在战前即存在,而从前象徵东京都心风情诗景的路面电车车站,也有很多与地下铁车站毗邻。如果魔法使利用的地下隧道群囊括旧时代的交通要点,那就代表他们在二十一世纪的首都交通大动脉附近也有很多捷径可抄。



仁回想起他们刚才一路走来的视野,狭小的都心道路本身就像是这个东京的历史。在这条道路底下恐怕就有魔法使的广大迷宫,就像在相同的环境中存活的另一段历史。



在第一次造访的城市里遭遇到尸首,梅洁儿的脸色越见苍白。虽然他们两人比肩并行,可是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他们的敌人。仁几乎差点就要丧失自信,不晓得他们之前才刚找到、让仁如释重负的答案究竟是否正确。



仁与《公馆》联络,告知线民的死讯并且表示现在要回去。他们之所以搭乘不容易随机应变的电车到都心来,是因为回程时靠梅洁儿的魔法转移只要一下子就到了。因为仁可以请魔导师帮忙运送,所以大家都要用车的时候就轮不到他使用。



可是在阴天之下,逼得他们沉默不语的现实还不只是这样。



已经在社会中落地生根的刻印魔导师如果丧生──假使死亡背景不是因为与魔法使战斗致死,就会当成一般人请人吊唁。所以仁走下住商大楼的阶梯后,便就他发现遗体的事情联络警察。



就在此时,他抬头一看,确实亲眼看见了。



一节满是锈痕、有如路面电车般的车厢在铁轨上行驶。



是那班幽灵地下铁列车。那个忽然出现的历史遗物实在太过脏旧,在太阳底下看起来倒像是玩具。古老电车外表的涂料已经褪色,以人步行的速度缓缓前进。一眼看去,衬托著电车的背景虽然是仁早已习惯的景致,竟然也彷佛逐渐变成某种异物一般。六十年前,一群魔法使从异世界被带到这个世界来,在大都会底下挖掘隧道。如今那群魔法使所居住的世界,就像是鲜皮底下裸露的血肉,蓦然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一阵令人心脏停止跳动,有如世界天翻地覆般的『恐惧』紧紧攫住了仁。因为那辆前天在地下载著核弹离去的怀斯曼电车现在正发出轻快的声响,一路驶向有几千个人在等电车的涩谷车站。



对生来就被关在地下的狩猎魔导师中队与转战世界各地的国城田来说,核弹就是他们的太阳,现在就在那辆列车上。要是炸弹在这里爆炸,包括涩谷在内,方圆两公里左右的区域都会夷为平地。



虽然置身在盛夏的潮湿空气中,但是彷佛唯有仁周遭的空气一片乾燥。他的喉咙没有唾液,乾得发不出声音来,只是默默地发动魔法消除能力。电车的速度没有变慢,那就代表列车不是依靠魔法行驶的。



可是站在仁身旁的梅洁儿也在那个地下迷宫里亲眼目睹过那辆载走核弹的幽灵地下铁,所以不可能会看漏。



「我过去看看。」



小魔女带著紧张的表情翻越铁路旁的铁网栅栏。她利用擅长操纵电子的圆环魔术产生出强大的磁力,让身体弹跳起来,飞越涂成绿色的栅栏,跳到与大楼二楼等高的高架土堤上。在这个连魔法使的存在都被不承认的世界,梅洁儿凭藉的不是『恐惧』,而是在坚定的自负与尊严驱策之下战斗。少女用她那双细细的腿在铁路上奔跑,想要攀上渐行渐远的怀斯曼列车上。



「等等!状况不对劲。」



仁大叫,想要喊住梅洁儿。



──就在这一瞬间,梅洁儿娇小的身躯彷佛失去动力般地瘫倒下来。仁彷佛看见在上演主角梦想获得救赎的人偶戏中,由于傀儡人偶的操控线断了,戏剧似乎也随之落幕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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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听见穿梭在都市喧嚣中响起的枪声,知道他们遭到来自远处的狙击。少女的身体被子弹射穿,倒在高高隆起的水泥土堤上。因为视角的关系,所以从仁的位置看不到她。虽然处在东京的水泥丛林里,可是铁轨的视野还是很开阔,就像是一片空白地带。而在狩猎魔导师中队里有一位枪法如神的狙击手,能从一千三百公尺远的距离精准击中目标。若是被那名架起枪的褐肤金发少女锁定,那条铁路就等同是一片刑场。



一道火势旺盛的魔炎从仁没办法直接目视到的铁轨上燃起。梅洁儿为了维系自己生命而施展的生命维持魔术,被这个世界的人观测到,因为魔法消除的影响,现在正在燃烧。这里是一片被神所遗忘、奇迹尽绝的荒野。再这样下去她就会没命,就算想用魔法自救也没办法。



整个世界宛如燃烧殆尽的灰白死灰。



现场传出枪响,有一个人遭到枪击。周围大楼在盂兰盆节还在工作的众多日本公司职员,看到有个小学生倒在铁路上,纷纷发出惊呼。



武原仁爬上铁网翻越过去。他本想从赤铜色的水泥崖壁直接爬上铁轨,但是经过训练的理性让他的身体停下动作。



当他现身的时候就是绝命之期。



仁身为专家的部分告诉他,怀斯曼的狙击手把梅洁儿当成诱饵,想要钓他上钩,所以没有一枪造成致命伤。这是一场狩猎,要是仁禁受不住濒死少女的哀号而跑到无处可躲的铁路上,枪手就会把他毙于枪下。仁昨天不忍心痛下杀手的那个女孩,把手指搭在扳机上,等待仁探出头的那一瞬间。可是这也代表梅洁儿必须在他身旁不远处受苦,等著仁去救她。仁要自己冷静下来,把额头往石头上撞去。



充满生命活力的夏季气息随著他的呼吸逐渐褪色。既然梅洁儿还有余力发动生命维持魔术,就代表她的伤势一时三刻还不致死。山手线的列车在这个时间带每隔三分钟就会行驶,所以仁要等待一百或两百秒后就会开过来的巨大列车,好帮他挡住狙击手的攻击。他身为专任官的经验得出这个答案,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仁汗湿的手中握著火力稍嫌不足的小型手枪。他微微可以听见那个刚才还说要两个人一起寻找答案的小魔女急促的呼吸声。仁心想,这时候她会是多么不安与惊恐。可是如果狙击手杀了仁,梅洁儿再也没有利用价值,枪手就会轻易要了她的小命。一道魔炎再度爆起,宛如小生命最后的光辉。奇迹的力量被白昼下人们担心的视线烧毁,一名少女即将踏进鬼门关。



「把窗子关上!只要一秒钟就好,拜托所有人都把窗子关上!」



虽然脑袋里冷静的分析状况,可是仁乾涸的喉咙却与理性背离,率先挤出一声哀恸的呼喊。虽然他早就决定要拯救梅洁儿,可是现在却束手无策。所有的一切有如黄沙般轻易地从指间滑落失去。可是这股激动的情绪,没有让仁的身体有任何动作。他不是百战百胜拯救人命的英雄,只是一个杀人专家而已。



「老师。」



可是少女的呼唤传进仁的耳内。



「梅洁儿!」



仁觉得自己喊了梅洁儿的名字,可是他的世界彷佛没了声音,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喊声。



仁一次又一次在最糟糕的情形下面临质疑的考验。他耳朵靠著的水泥块传来煞车的金属倾轧声,列车靠近的震动声也如剧烈心跳般一声声传来。就算瞻前不顾后,就算只是孤注一掷,他还是爬上了那个如同死刑场般的铁轨。可是就在仁冲上去的那一瞬间,映入他眼帘的是倒卧在血泊中的少女与极为刺眼的光芒。



一道橘色的火炎爆散开来。那不是魔炎,而是热量与膨胀起来的空气炸开,引起的压力足以把仁震开。



爆炎引燃发电机用的汽油,高热又让汽化的燃料起火燃烧,冲上天空。红与黑的对流生出浓浓黑烟,烧断电线一边不断往天际窜升,有如火山口的巨大喷烟一般。那辆幽灵地下铁打一开始就设有炸弹,爆炸后被火炎吞噬。炸弹最初就设定成经过一定时间之后引爆,仁若是上前解救梅洁儿,就会遭到爆炸波及。



仁在铁路旁被爆炸引起的风吹走,歪七扭八地卡在铁网栅栏顶端。他从土堤掉到铁网上,侧腹重击之下痛到发麻,没了感觉。



四处飘飞的黑灰焦臭味与汽油的恶臭飘到仁这里来,就连他都闻得到。夏日闹区的开放活泼气息荡然无存,这里彷佛不再是他概念中熟悉的日本。



刻印魔导师鸦木梅洁儿就在爆炸中心的位置。



仁的脑袋里发出其他人都听不见的声响,好像有人在里面敲锣打鼓。他宛如被遗弃在一个无色又无声的世界。



爆炸声响好像惊醒了所有人,只要有人在的大楼都打开窗户,每栋大楼各有几名男性冲出,跑了过来。某个好心人伸出手,把仁已经忘了如何活动的身体从铁网栅栏上拉下来。可是仁的牙关还在不停打颤。他手中还握著枪,百思不解。为什么他这个救不了任何人的人不愿意拚著吃子弹,更早个十秒钟去把梅洁儿拖下来。太阳分明还这么明亮,可是他却浑身冰冷,抖个不停。



接著仁发现,自己置身的处境比最糟糕的状况还要更深沉黑暗。因为他发觉脱下外套穿著衬衫跑来的男男女女里,有几个人的眼神明显与其他人不同。有三个人手上拿著纸袋或是外套,隐藏枪械,把仁包围起来,步步进逼。其中两个人拿著口径手枪,另外一个则好像是握著冲锋枪似的,把手放在纸袋里,看起来非常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