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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ro-(2 / 2)


「……然后啊,那个、夏天的时候我借用过的房间,能不能再借我住几天?」



窗户挂着的风铃叮地响了一声,听到这声音,注视着彼此的两人才意识到沉默了好一会儿。



「是哦。那房间从夏天小绊和梅洁尔来过之后,就没有动过,你随意用吧。」



绊前来投奔一个人住的仁,这就意味着要两人同居了。两人好像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一样,躲开了彼此的视线。



「感觉……今天、好热啊。」



绊低着头,脸仿佛被煮熟了一样红到了脖子根。仁不由自主看到她的脖子和纤细的锁骨,倍感狼狈,然后,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绊那富有母性和女人味的胸前隆起上。



就在此时,仁的房间大门又一次猛然打开,心虚的他吓得后背一紧。



「绊——绊——绊——」



一名容貌和体型都如雕像一般工整且完美、如同出自幻想的少女倚靠在房门上,她雪白的肌肤没有一丝日晒的痕迹,但眼神显得很憔悴。这就是绊的同学、《公馆》的专任官、天生猎人,神和瑞希。



「啊,是神和同学。」



绊一边开口问候,一边堂堂正正地端坐在坐垫上回头致意。在这种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这就是男人无法理解的“女孩子”吧。



「绊——绊——绊——」



神和瑞希好似工艺作品的面容扭曲得如同哭闹的婴儿。仁看到她有些紧张。《公馆》是一个遵循旧时代规则、完全没有人权概念的组织,对犯下罪行的魔法使会不经审判直接处决。而被其解雇的人,按照传统也会被视作敌人。既然神和瑞希是《公馆》的专任官,在此对仁发动攻击也不奇怪。



「是神和啊。」



但是瑞希对仁没有兴趣。不知是不是新娘修行的成果,她脱下鞋子,优雅地摆放整齐之后才走进房间。黑色长发在头部左右两边结成马尾,发梢甚至拖在了地板上。她哭得简直是痛不欲生。



「绊——绊——绊——……家里人说……要我……自己……把姑爷……带回来……」



神和家自平安时代开始,已与《协会》打了一千年交道,是专门从事狩猎魔法使的一族。这一家人不谙世事的笨脑筋有时会超乎旁人想象。



「还姑爷呢,该不会,你家里人觉得你被人逃婚了吧?」



「不是……逃婚……说是……神和家……的女人……是猎人……男人……也要亲手抓回来……」



「可是你的男人根本不存在啊。」



绊啪地拍了一下手。



「对了!要不就说仓本伤雄去国外旅行思考人生了怎么样?」



又善良又好骗的绊,唯独今天格外无情,看来是非常不想当这个入赘女婿。



「那你这位双胞胎哥哥伤雄,到底是去哪了?」



「……比、比如印度……怎么样?」



「的确,提到思考人生就会联想到印度。」



「那就这样吧,仓本伤雄已经去印度了。」



瑞希像是耗尽力气了一样瘫在榻榻米上。



「……绊……不会……去印度吧?」



「我与其要思考人生,还不如担心自己能不能升到高中三年级呢。」



女高中生们的对话,傻到仁光是听着就觉得脑袋在打转。



「……伤雄……去了……印度、没问题……那……绊你……要不要……回神和家?」



「我说啊,我觉得我只要去了神和同学家里,就一定会被要求负责。我想待的地方是这里,我,要待在这里。」



绊大概是个一旦下定决心就会一个劲猛冲的孩子。瑞希闻言貌似非常震惊,仿佛要拿头撞地板一般扑倒在地。



瑞希的黑发像蛇一样在榻榻米上蠕动,朝仁瞪来的眼神如同在说「去死」。身为专任官的瑞希没有真的动手杀他,只是因为会惹绊生气。



随后,瑞希以猎人的眼神,清晰地发出声音:



「因达罗……」



最后一位客人就在此时打开了仁公寓的大门。和两位女高中生不同,这位来宾躲在发出寂寥金属音的房门之后,窥视房内的动静,身高不到一百四十公分的娇小身体缩得更小了。和送来的照片一样,少女长长的黑发上结着漂亮的缎带。



鸦木梅洁尔出现在了门口。梅洁尔是擅长操纵电的圆环大系魔法使。这一类魔法使是多种雷神传说的原型,神和家则称其为因达罗。



继仁之后负责管理梅洁尔的专任官,就是神和瑞希。



「因达罗……你要……把那家伙……抢走。」



他脱离了已工作九年的《公馆》才得以拯救的少女,又稍微长高了一点点。无袖连衣裙下尚且难以辨别性别的躯体,随着她紧张的呼吸微微起伏。小学生梅洁尔一旦和仁对上视线,就会像是不服输一样正面回应。



仁第一次遇见这个小魔女时,觉得绝不能让这样的小孩子战死,并真心希望她能够像普通的孩子一样,过上幸福的生活。这种感情至今也没有改变。



所以,即便梅洁尔选择了作为刻印魔导师继续战斗,与仁分道扬镳,他还是忍不住心有挂念。



「你脸色是不是有点苍白?有好好吃饭吗?」



然而,少女的眼瞳中放出照片无法记录的高傲光芒,用手一拍平坦的胸膛,堂堂言道:



「老师,我们不是一直有在小学碰面吗。才一天没见到我,你就寂寞了吗?」







十崎京香的家,就在距离武原仁的公寓步行不到五分钟的地方。



京香的父亲、十崎理五郎曾是《公馆》的事务官,因此这幢两层小楼离公馆本馆也很近。对于和父亲一样担任魔导师公馆事务官的她来说,是个方便的住处。



问题在于,对她而言,这里实在是浸透了太过深厚的回忆。已经居住了二十五年的这个家,曾经有过双亲的气息,也曾接待过双方全家都互有来往的武原仁和他的妹妹武原舞花。小时候觉得好大好大的这个家,到了高中时又觉得好小。然而一切都已经过去,以暖炉桌为中心的起居室的风景,如今看着让人痛心不已。



对她而言,这里的的确确发生了变化。



「真的、应该早点整理才好啊——」



京香自言自语说完这句话,便空虚地横躺在了沙发上。沙发的革制表面上,有几处像是被餐叉捅过一样的小洞,这伤痕估计是修不好了。她猛然一伸手,抓起随手摆放在暖炉桌面上的小型数码相机。



昨天,她去店里把照片打印出来,寄到了仁的公寓。



「差不多该送到了吧——啊、应该让他付快递费的。」



她在相机的液晶屏幕上,一张张调出拍下的照片。



照片上映着幼小的梅洁尔。



京香当初将她收养到这个家,是因为魔导师公馆是正规的政府机关。虽然工作是处分犯罪魔导师,但公馆职员只是普通的公务员而已,即便是有着“都是为了这个国家”的借口,因工作让小孩子去送死还是会对士气造成严重打击,毕竟从来没有过能活着完成百人讨伐的刻印魔导师。这只不过是《公馆》在总有一天会死的梅洁尔面前,想要靠关心她来装作善良大人的伪善罢了。



所以她把监督少女的责任推给了武原仁,还让连教师资格证都没有的仁去小学当冒牌老师。她当时觉得自己已经尽己所能。



于是到头来,京香因为这一欺瞒失去了仁,失去了自己的发小。



「真是傻啊……早知道随便做做就好了。仁他已经……虽说是还活着,但已经和死了没区别了嘛。」



京香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向厨房,她现在好想喝点啤酒。以前,每长大一岁都觉得家变小了一分,然而成人之后,反倒是感觉这里大得不可思议,寂寞之感深入骨髓。



她从冰箱中取了两罐啤酒,和玻璃杯一起抱着回到了沙发上。



在极度忙碌之中,难得有一个空闲的星期天,她却要用这种最差劲的方法把白天打发掉。



她拉开拉环,懒得倒进杯里,干脆直接一口气闷光。随后她把空罐往桌上一摔,身体从肚子开始慢慢变热。



「现在的仁,如果丢掉了武器就没法再拿到新的,受了伤也没办法治疗,被追杀的话连个安全的休息所都没有……而且最根本的,也没有事前了解敌人状况的最低限度情报网……如果没有我们《公馆》的工作人员支援,专任官是活不下来的啊……这个笨蛋!」



因为是独自一人,她才能尽情吐露不快。



京香知道,一旦再被卷入事件,最先消失的就是武原仁。负责统筹指挥《公馆》专任官的京香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然而在上幼儿园前就与发小相识的她也同样了解,即便如此,武原仁也不会中途放弃。



她继续操作数码相机。相机里记录着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来到十崎家的魔法使,还有梅洁尔的小学同学。在这个家,拍下了许多许多京香并不知道的回忆。



当初,发小武原仁几乎每天都要来这个家,然而只有他在绝大部分照片中都没有出现。也就是说,这些照片就是仁拍摄的。



「真是、笨蛋啊……小仁完全没把自己拍进去嘛……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啊。这个样子,只会让身边的人难过啊——」



京香吃了一点咸辣的小菜,接着像是要以酒代饭一样把啤酒往喉咙里灌。



喝了一半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打开了第二罐。



京香的周围总是在变化。但是她能够确定一点,那就是今后她的道路恐怕不会再与发小的人生产生交集了。



她继续翻阅,又看到了一张绊在使用十崎家灶台的照片。如今成为官僚的京香,曾经也处于过和这个异常适合穿围裙的女高中生相似的立场。



正因为此,她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将视线从那张照片上挪开。看到绊如此耀眼,一想到拍这张照片的大概就是仁,她就心有不甘。



「……啊,那个戒指,正好趁此机会也该收拾一下了。」



京香从醉意中清醒过来,站起身。她想起自己在与梅洁尔差不多年龄的时候,曾从仁那里收到过一个玩具戒指。据说是被妹妹唆使在杂货店买的,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大概就是底座不是塑料。她一直没机会戴,但也没机会扔掉,就这样藏着成了抽屉的肥料。



「小仁真是个笨蛋啊……真的是……你当真觉得有可能一切都不改变吗?」



她在宽敞的十崎家中孤身一人。



今年秋天,就将步入父母去世以来的第四年。这些年里,十崎家的客厅中没有家人的气味。唯有在梅洁尔她们居住的三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取回了一点久违的温度。这个世界的人与异世界的魔法使之间几乎没有信赖关系,但即便如此,那时在这个家中人与人之间的确彼此相连。



接着,京香忽而想起在那个充满后悔的暑假之前发生的事。



就在仓本绊被企图改变历史的魔法使们盯上的巴比伦事件刚刚结束、她忙得要命的时候。没错,在浅利凯兹越狱之前的六月末,有一大家子人和一位奇妙的魔法使,拜访了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