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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七月之二(2 / 2)




「我听说了,好像老师是因为长年卧病在床的母亲……」



「已经传开了吗?」刑警无奈地撇嘴,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接下来他竟然跟我讲了这样的话。「你们那位老师,在杀死母亲去学校上班之前,好像还在家里磨自杀用的刀子,磨得非常认真。我们在他家的厨房发现了这样的迹象,光想像就觉得那画面很诡异。」



「…………」



「不管问谁,谁都说久保寺老师是个非常认真、稳重的人,这样的老师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举动。真的很不正常。」



「就是说啊。」这个刑警在这种地方把我拦下来,到底想说什么?想打听什么?结果……



「上个月,水野沙苗意外身亡。」他突然提起这个。「上上个月,则有樱木由佳里的意外死亡。同一天,她的母亲也因为交通事故去世了。」



「啊,没错。」



「我们调查过后,发现这几起案件都是单纯的意外,没有其他的可能性,换句话说,根本不足以构成刑案,连调查都不用调查。」



「喔。」



「可这要怎么说呢?我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上个月好像还有一个人是病死的,听说是叫高林的学生。在这么短的期间,同一个班上的人相继死掉。这样的事实叫人不注意也难。你不觉得吗?」



刑警一边说,一边刺探性地直盯着我的脸瞧。然而,我就只能歪歪头,表示不清楚。



「我很难不注意,所以就到处打听,问了许多。这纯粹是我个人的兴趣。」刑警继续说道,我还是偏着头不说话。



「没想到我查啊查的,竟然让我查到一个很奇怪的传说。就叫做『三年三班的诅咒』。」



「…………」



「榊原同学应该也听说过吧?夜见山北中学的三年三班被诅咒了,不定期地会遇到『有事的一年』。在那一年里,每个月都一定会有跟班上有关的人死去。而今年就是那『有事的一年』。虽然我觉得很可笑,但还是去调查了。没想到,过去确实有几年学校的学生或关系者死伤特别惨重的。」



「我什么都……不晓得。」我试图撇清,拼命摇头。看在刑警眼里,我的反应很奇怪吧?



「啊,没有啦……我也知道这不是可以调查侦办的问题。我要是去跟同事或上司讲,也只会被他们取笑而已。」如此说道的刑警,圆脸上又堆起温柔的笑容。



「假设『诅咒』什么的是真有其事,我们也不能怎么样。这就是现实。不过呢,我纯粹是因为个人的兴趣,想把事情弄清楚……」



不知为什么,我很能理解对方的想法。不过,我能给他的也只有中肯的建议。



「刑警先生,我劝你最好不要涉入太深。这件事本来就不值得警方调查,万一不小心被卷入的话,说不定连你都有危险。」



「同样的忠告,我已经在别处听过了。」圆脸刑警的笑容变成了苦笑。



「是喔。我还在想应该不至于吧?哪有那么玄的事……」



刑警不再争辩,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接着掏出一张绉巴巴的名片,递给了我。



「也许警方帮不上忙,但如果有我派得上用场的地方,请不要客气,尽管来找我。打手机也可以。那张名片的后面有我的手机号码。」



「好。」



「不瞒你说,我有一个读小学四年级的女儿。」最后刑警加上了这段话。「如果让她念普通的公立国中,应该就是夜见北了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那么不放心。想说要是有一天,我女儿也被编进三年三班的话……」



「原来如此。」我理解地点了点头,并在这时说出很不负责任的话:「没问题的,我想到那时候,什么诅咒之类的东西肯定会消失的。一定会……」



5



那天放学之后,我和鸣两人造访了第二图书室,当然是为了见千曳先生。敕使河原、还有那天开始来上学的风见好像也很想来的样子,但被我委婉地拒绝了。人多嘴杂,我怕谈话的焦点会变得模糊。



「嗨!你们二位,还好吗?」千曳先生发出刻意装出来的爽朗笑声,迎接我们的到来。谈不上好,但也没有不好……我心里这样想,不知该怎么回答。一旁的鸣倒是很得体地应道:「托您的福,我们没事。」



「既没有遭逢意外,也没有得到急病。」



「出了『七月的死者』后,『不存在透明人』的游戏好像也跟着结束了?」



「是的。不过,这样反而让我觉得曾经有的平衡被整个破坏掉了。」



「是啊。你说平衡……应该是秩序吧?这样比较贴切。接下来怎么办?大家都尽力了。」



讲到这里,连千曳先生也认真了起来,不再故作轻松、俏皮,回复到正常的语气。



「对了,今天三神老师有到这里来。」



「你是说三神老师?」我马上有了反应。



「很意外吗?」



「不,并没有……」



「她也知道我的经历,所以特地跑来跟我聊了一下。」



「聊……你是说她跑来找你、跟你请教,今后要怎么当三年三班的代导师吗?」



「嗯,差不多是那样。」千曳先生回答得很暧昧,接着他话锋一转,「那你们呢?是不是也有事要跟我聊?」



「啊,是。」我老实地点头承认。



「我有想确认的事和想问的事。」



「哦?」



「其实……」



于是,我向千曳先生说出「『灾厄』开始后又突然中止那年」的事。那是发生在十五年前,一九八三年怜子阿姨还是三年三班成员时的事。好像因为那年暑假班上举办营队活动时发生了某件事。——这些事我已经先跟鸣说了。



「一九八三年——没错,确实是那一年。」



千曳先生一边把眼镜的鼻梁架往上推,一边缓缓闭上眼睛、睁开眼睛。



「这二十五年来,它是唯一中止的一次。」



说着说着,他从柜台后面的抽屉把封面是黑色的活页记事本拿了出来,就是搜集有历代三年三班名册的那本。



「总之,你们先看看这个吧!」



千曳先生把记事本向我们递来。一九八三年的那页已经打开。



和其他页一样,按照号码排列下来的名字当中有几个被打上红色的×。那是死掉的学生。在他们名字右边的空白处,注明了死亡的日期和原因。有些是学生本人没事,家人却死掉的——这样的例子也有几个,但关于怜子阿姨的姐姐理津子的死,上面倒是没有注记。



「那一年的牺牲者,撇开我漏掉的理津子不算,总共有七个人。四月两个,五月一个,六月、七月各一个,八月两个。你说理津子是在七月过世的,那七月就有两个,总共是八个——如你所见,接下来,九月以后就没有人死掉了。」



「也就是说灾厄是在八月止住的?」



「没错,你看『八月份死者』的死亡日期。」



我听他的话,仔细看了上面的纪录。进而发现……八月死掉的那两个人都是三班学生本人。而且他们死亡的日期还是同一天,「八月九日」。至于死亡的原因,同样都是「意外」,



「两名学生在同一天,死于意外……」



其关联性一眼就可以看出。



「难道,这是在暑假参加营队时发生的?」



千曳先生无言地点了点头。



「营队活动期间发生了意外,有两个人死掉了。不过,也因为那意外,该年的『灾厄』就止住了……你看那一页下面的空白处,没有写上『死者』的名字对吧?」



千曳先生要我注意。仔细一看,确实上面什么都没写。



「那年根本无从查证谁是『多出来的人』,也就是『死者』。因为『灾厄』中途就停止了,所以那『多出来的人』恐怕没等到毕业就消失了。同一时间,他或她曾存在的痕迹也跟着消失了。由于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所以我一时也愣住了。等到我发觉事情不对劲,展开调查时,相关人等的记忆已经消失了、变淡了,再也没有人记得『多出来的人』叫什么名字……」



「唔。」



我用手撑着额头,陷入沉思,一旁的鸣突然说道:「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年的『灾厄』在八月总算止住是事实。」



「没错。」



「重点就在于为什么——是怎么办到的,对吧?」



「嗯。」



「那个『为什么』,到现在还找不到答案?」



「不是很肯定。我知道的,充其量不过就是谣传和猜测而已。」



「谣传、猜测……怎么说?」



这个问题是我问的。千曳先生苦恼地皱起眉头,用力抓搔起乱七八糟的头发。



「营队,就像刚才榊原同学所说的,是在夜见山山脚下、学校所有的会馆里举办。」



「那个会馆现在还在吗?」



「一直都保留着。是一栋名叫『咲谷纪念馆』的建筑,至今偶尔还是会有社团去那边办活动。不过我想应该很老旧了吧?——话说,在那夜见山的山里面,有一座古老的神社。」



「神社?」



「它的名字就叫做夜见山神社。」



「夜见山神社……」



我一边低声复诵,一边偷看鸣的表情。她毫不迟疑地点头,可见早就知道有这间神社了。



「听说宿营期间,大家曾一起去参拜了那间神社。好像是级任老师提议的。」



「参拜……」



我还是不懂。「不会吧?难道他们去祈求神明的保佑?」



「是有这样的说法。」千曳先生的语气冷冷的。「原本『夜见山』这三个字,就是二十六年前死去的岬同学的姓。再加上,从以前就有人传说,夜见山的「夜见」(yo-mi)其实是源自于「黄泉」(yo-mi)一词。因此,盖在那里的神社……怎么说呢?长期以来一直被视为是隔开阴阳两界的『要地』。我想那届的级任老师肯定是想到了这个吧?」



「于是,『灾厄』就停止了?」



「是啊。这是很合理的推断。」



「既然如此,千曳先生,碰到『有事』的那年,只要去神社参拜就啥事都没有了……」



「啊。确实有人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在那之后。」千曳先生依旧冷冷地说道。「不过,好像没什么效果。」



「那……」



「所以才说这只是『谣传或猜测』。到最后还是搞不清『为什么』或『怎么办到的』。」



「也就是说,去拜拜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不,也不能说得那么武断。」



「为什么?」



「因为说不定有所谓『拜拜的规定』啊。比方说,要选在八月上旬、盂兰盆节前的那个时候,凑足几个人才有效果之类的。」



「啊……的确。」



「或有其他条件,当然也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千曳先生先是盯着我瞧,然后往鸣瞥了一眼,「今天三神老师来找我时,其实也谈到这件事。」他继续说:「十五年前『灾厄』为什么停止、是怎样止住的?我把刚才说给你们听的告诉她,她似乎得到了许多启发,拼命点头、沉思,最后还喃喃自语地叨念道:『这样啊』、『原来如此』……」说到这里,千曳先生停顿了一下,「看她那样子,今年八月可能也会举办同样的活动吧?」讲完后,他再度盯着我的脸看。



「她也有过前年的痛苦经验。久保寺老师死后,又临危授命成了代导师,所以只要有一线希望,我想她都不会放弃吧?」



对此,我无言以对,鸣则是轻声叹息。千曳先生边抓头发边说:「假设真是如此,那么问题就在于会有几个学生参加了,对吧?」



6



「我有件事要向大家宣布。虽然时间有点紧急,但下个月的八号到十号,我打算举办三天两夜的营队活动。地点在夜见山的……」



隔周的星期二,七月二十一日。在热得像蒸笼的体育馆里,举办完第一学期的结业式,我们回到教室,在暑假前最后一次的导师时间里。



如千曳先生所料,我们从代导师三神老师的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这天的这个时间,教室里面的学生不到二十个人。有人是从久保寺老师去世后就一直没来,也有人是来了一下又请假。其中可能也有像鸣所说的,取得了家人的谅解和协助,趁早逃出这个市镇。



突然获得要举办宿营的告知,教室里一片哗然。从学生们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样子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对暑假临时多了这么一项活动感到非常的困惑。大家并不知道个中原委,会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请大家把它当作很重要的活动。」三神老师没有先叫大家安静下来,反而扯开喉咙喊:「这是很重要的活动……不过,也不强迫,能参加的人尽量参加。——可以吗?」



她只能点到这里,不能再透露更多。



我们就学十五年前的三年三班,在同样的地方、同一个时间举办班级宿营,然后大家一起上夜见山的神社拜拜,说不定今年的「灾厄」就会停止了——宿营是为了这个才举办的,她当然不能在公开的场合这样讲。站在讲台上的三神老师,可能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友情愿得十分僵硬。不过换个角度看,又会觉得她有说不出的茫然。



惶惶不安的我,很努力想要去了解她的心理状况。



「关于细节,这几天我会寄资料到各位府上,连同报名表一起,有意愿参加的人请在这个月底前回函。——可以吗?」



关于宿营的说明就这样结束了。有几个人举手想要发问,却都被三神老师视而不见地挡掉了。不管怎么样。我们终于要迎接暑假的到来。国中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不,也许是「人生最后」的一个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