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June III(1 / 2)
1
「——喂?」
很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
「啊,那个……好久不见。」
我压抑心里的尴尬,再度握紧手机。对方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一句:
「阿想。」
「我打过好几次电话给你,你终于接了。」
「啊……那个,我……」
稍微停顿了一下。
「对不起。」
她——叶住结香才这么回答。
「没事。毕竟发生那样的事情,你也很无奈。因此不想来上学,我觉得也很正常。」
「嗯……啊,不过,我没事,而且过得很好。」
叶住的口吻意外地爽朗。
「我知道你打给我,不过那个时候我不想和班上的任何一个人说话,包含你在内。但是啊,现在已经没事了。」
「是吗?」
「虽然我还不想去学校,但是我和神林老师有见面聊过一次。她说不必勉强自己。」
「这样啊,那……」
我并不担心她的出席天数、毕业、升学之类的问题,比那些更严重的是……
「你知道上个月继永同学和小鸟游同学母亲的事吗?」
虽然她应该不可能不知道,但我还是问了。
「这星期一开始俊介就……三班幸田敬介的双胞胎兄弟过世,之后敬介自己和父母也都……」
我知道上个月发生的两件事,不过没有听说俊介和敬介的事——她这样回答。不过,她回答的方式,听起来就像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的样子。
「所以啊……」
虽然觉得对方的反应有点奇怪,我还是稍微加重说话的力道继续说:
「也就是说,『灾厄』还是降临了。从四月开始的『对策』,最后还是失败了。」
「你的意思是我害的?」
叶住这么说。和我一样,她说话的语气也比之前更重。
「因为我没有扮演好『不存在的透明人』吗?全部都是我的错吗?」
「啊,不是,我不是要来责怪你的。」
我说不出话。我绝对不是为了责备她的行为才打电话给她的。
「虽然那天我因为受不了而逃离教室……但是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去学校。这样不就完全变成『不存在的透明人』吗?阿想在那之后也继续扮演『不存在的透明人』吧?结果还是……」
叶住说这些话的时候,感觉既不甘心又痛苦,但又带着某种冷漠。这个时候对她说明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大概也听不进去。
「呃,那个……现在那不是重点。」
我停了一拍才接着说:
「我是想提醒你——注意安全。就这样。」
「…………」
「就算你不来学校,还是三年三班的同学。只要是『相关人士』,『灾厄』就可能降临在任何人身上。所以……」
我想我必须提醒她这件事才行——毕竟我的确对她放弃扮演「不存在的透明人」这件事,多少有点自责——然而——
「『注意安全』喔……这个嘛——」
她的反应和我想的不同。
「我啊,不太相信那种事。」
「呃,你说什么……」
「就是那种事啊。譬如说诅咒或作祟之类,一点也不科学的事。」
「什么?可是实际上已经有人死了……」
「那都是偶然。」
她的语气非常肯定,而且还接着说:
「人一定会死,大家都是伴随着各种风险活着。所以,有很多人会因为不幸的偶然而死,这个世界本来就建立在这些偶然之上,那绝对不是什么诅咒或作祟。仲川哥——仲川的哥哥是这样说的——」
仲川?
四月底死于摩托车事故的夜见一高中生——仲川贵之。仲川贵之的哥哥吗?听说他是叶住哥哥的朋友。
「啊……你们很熟对吧。就是那个……仲川贵之的哥哥。」
我回想起之前好像听某个人说过这件事。结果,叶住没有害羞的神色,反而有点自豪地回答:
「嗯,对啊。」
「仲川哥很厉害,头脑很聪明,大学主修物理学,连我哥都说:『那家伙真的很聪明,又是个好人。』」
这位科学才子,全面否定夜见北的「现象」和「灾厄」,认为那都是「非科学」的东西。所以叶住受到他的熏陶……
……他明明就什么都不懂。
虽然没有见过这位仲川哥哥,但我很想对着心中浮现的剪影咒骂。
他明明什么都不懂,完全不懂现在发生的「现实」。
「那个,叶住同学。」
我压抑着情绪说:
「那个……仲川的哥哥说得很有道理,应该是说,那是一般常识。但是,你听好了,夜见北三年三班的『现象』和『灾厄』不在常识范围内。用科学和常识来看待,完全没有意义……」
「仲川哥说的才对。」
叶住再度加重语调。
「仔细想想,这一切都太奇怪,太异常了。说什么『死者』混进班上,还因此有人死亡。」
「所以我就说那是因为……」
「『不存在的透明人』的『对策』也是,仲川哥很生气地说那根本是霸凌。他说如果真的有那种诅咒,学校和教育委员会不可能坐视不理。」
「那是……」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
再怎么说她都听不进去了吗?——我已经有这种感觉,所以暂时把手机拿开一下。怕对方听到,我只能轻叹一口气。
她逃离教室,冲向仲川哥哥的身边……她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仲川哥哥的引力圈之中了。其中有多少成分是来自恋爱的情绪呢?这又对她的判断产生多少影响呢?——我不太清楚这方面的实际情形。
「总之……你还是小心一点。」
最后我只能这么说。
「如果可以的话,干脆离开夜见山……」
她没有响应,在我挂电话之前,她就先挂断了——这是六月二十八日星期四晚上的事。
2
这天教室的气氛非常沉重。
前天死于汽车事故的幸田敬介,座位上放着白色百合花束。之前过世的继永,座位上已经没有花了。除了这两个之外,空着的座位总共有四个。另外两个是一直缺席的叶住和住院中的牧濑的位子——
因为「不存在的透明人」的「对策」已经结束,所以从0号馆旧教室搬过来的老旧课桌椅已经不需要了。我从四月就一直用到现在的课桌椅,在这天早上被清走,换成新的了。
「对策」结束这件事已经通知各科老师,这天上国语课时,我才在升上三年级之后第一次被点到朗读课文;课前喊「起立」、「敬礼」、「坐下」后,也有被点名——和一、二年级时一样,这是没有「不存在的透明人」的普通上课景象。
但是越普通,教室的气氛就越沉重——我有这种感觉。
「灾厄」降临了。
如果神林丈吉病死也算在内,五月和六月就有七名「相关人士」失去性命。然而,我们却束手无策,没有任何因应之道,什么也做不了——挫折感与无力感、不安与焦虑,还有挥之不去的胆怯与恐惧。
课堂和课堂之间的休息时间,那些从四月以来从未说过话的同学(多治见的青梅竹马青沼、足球社的中邑,女同学的话还有继永的好友福知……)刻意地来找我搭话。虽然都是聊一些不着边际的事,但是要一一响应,这让我觉得很忧郁……甚至觉得以前当「不存在的透明人」还比较轻松。
班会的时候,神林老师说幸田家的葬礼预计明天举行,不过只让亲戚参加。
「所以,请各位在心里和幸田同学告别……」
老师眼眶含泪,说完便靠在讲桌上放声哭了出来,就连坐在最后一排的我,都能看到她的肩膀和膝盖不停颤抖。
3
「你要不要来喝咖啡?」
和叶住通完电话没多久,泉美就打来了。她突然邀我,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她接着说:
「我妈烤了苹果派,想说找你一起来吃。那你十五分钟后过来吧。」
我们聊了一下,结果十五分钟后我就抵达泉美的E1号房。
「幸田同学过世之后,你就一直很没精神,大家都不敢靠近你。毕竟你们从一年级的时候就在生物社熟识,会这样也很正常,我也觉得应该要给你一点时间……不过,幸田同学的葬礼结束之后,还发生那种意外,对吧?」
屋内充满之前喝过的伊之屋综合咖啡豆的香味。泉美用咖啡壶把咖啡倒入杯中,
「总觉得这一切实在太凄惨了,竟然全家人都……」
她用既悲伤又带点愤怒的语气这样说。
「即便『灾厄』是『超自然的自然现象』,要说这其中完全没有隐含恶意,我实在不相信。」
「你感觉到什么恶意?」
「我也不清楚,阿想你呢?」
被她这样问,我默默摇头。我并不是要表达有没有感觉,而是不愿意去想「有某种恶意」存在。
咖啡送到客厅的桌上之后,没多久门铃就响了。
「来了——」泉美应门之后往玄关走去,上门的是泉美的母亲=茧子伯母,她送来刚烤好的苹果派。
「……电梯好像有问题。」
我在客厅听到她们母女在玄关的对话。
「我刚才在楼上按电梯,电梯都不来,所以才走楼梯下来。一心顾着放派的托盘,差点踩空……吓死我了。」
「真是的!妈,你要小心一点!」泉美这样说。
她的声音既紧张又戒备,还有微微发抖的感觉。
「绝对不能慌张,电梯也要尽快找业者来修好。」
「好啦好啦。」
茧子伯母回答完之后,对着站在客厅的我说:
「欢迎啊,阿想。」
「打扰了。那个,我会好好享用苹果派。」
「虽然是老王卖瓜,但真的烤得很好吃,你多吃一点。」
「谢谢伯母。」
「听说学校发生不少事情,你不要太难过了。」
「啊……是。」
「那我先走了。」
茧子伯母再度转向泉美。
「你说还有一个朋友要来对吧,不要玩得太晚喔。」
「我知道啦——谢谢妈妈。」
「晚安。」
茧子伯母离开之后——
「还有一个人是谁?」
我马上问泉美。
「咦?我没说吗?」
「我没听说啊……难道是矢木泽?」
「答对了。」
泉美干脆地回答之后,露出开朗的笑容。
「因为你整天都一副想不开的样子,矢木泽同学也很担心你啊。他联络我说有话想告诉你,所以就——」
「既然如此,直接跟我联络不就好了。」
「我就说了啊……」
泉美瞪了我一眼。
「你昨天跟今天感觉都很不对劲,总觉得你比之前扮演『不存在的透明人』时,更像透明人。即便开口说话,浑身都散发出负能量,一副『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讲话』、『别管我』的样子。」
「…………」
「我了解你的心情。就结论来说,我这个决策小组成员也是完全失败了……但是,就算我们再怎么失落,也不会有任何好处啊——请喝点咖啡。苹果派就等矢木泽同学到了再一起吃吧。」
我双手捧着泉美帮我倒满咖啡的杯子。咖啡虽然好喝,但舌尖上的微苦,感觉渗入我的内心深处——
「那个……刚才伯母说的话……」
我一边观察泉美的表情一边说。
「在楼梯上差点踩空……那种状况也可能会被卷入『灾厄』对吧。」
所以泉美刚刚才会那么严厉地告诫茧子伯母。
「因为以前也有发生过电梯坠落的意外。」
泉美老实地点点头这样回答。
「而且还是发生在三年前,阿想的朋友——见崎学姊就读三年三班那一年。」
我也在千曳先生那里听说过,一九九八年度发生意外,「相关人士」死亡。好像是在夕见丘的市立医院发生的意外……
「所以要小心才行。『灾厄』不只会降临在三班的学生身上,也有可能会降临在我们的家人身上对吧。」
泉美用咬牙切齿的口气再度确认,我看着她的表情,默默点头。
从四月开始执行的「对策」全都以失败告终,我们终究还是无能为力。只能过着随时戒备、随时恐惧无法预测什么时候会降临在谁身上的「灾厄」……
「我们去那个房间看看吧。」
泉美放下咖啡杯,突然这么说。「那个房间」指的是有隔音设备的那个钢琴房。我从来没有进去过。
「请进。」
泉美离开桌边,打开那个房间的门邀我进去。
「突然想弹钢琴,你可以陪我一下吧?」
4
在十张榻榻米大的西式房间中央,有一架气派的三角钢琴。不过,钢琴的顶盖没有打开,上面随意堆满杂志、笔记本、便条纸、笔盒等各种杂物。她平常大概没有在弹吧。
「好久没弹琴了,应该会弹得不好。」
泉美先打了预防针才坐在琴椅上,慢慢掀开键盘盖。轻巧地张开双手手指,放在琴键上。接着,开始出现幽暗唯美的旋律——
「你知道这首曲子吗?」
泉美边弹边问我。
「我印象以前听过,这是……」
「这首曲子超有名,是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月光》的第一乐章。」
「《月光》……」
「这个时候总不能弹《送葬进行曲》吧?」
她是打算追悼死去的大家吗?
「我国中二年级的时候读过一本小说,里面有一幕就是弹这首曲子为死者送行。那个场景让我印象深刻,所以……」
演奏持续进行。
我有一半的时间看着泉美弹琴的样子,一半的时间闭上眼睛倾听钢琴的旋律,不知不觉把身体靠在窗帘上。结果突然闻到一点异味,鼻子觉得痒痒的……
那个味道是灰尘吗?
一瞬间,我有种踏入很久没人居住的建筑物的感觉。我用力闭上眼睛,眼底彷佛出现荒废的屋子……
……砰咚。
这个时候从听觉范围外的某处传来低沉的声响。这是——
这是什么?然而,这个疑问瞬间就消失得一乾二净……身边传来盖上键盘盖的声音。途中停下演奏的泉美,不知道为什么侧脸看起来有点忧郁。
「怎么了?」
我这样问。
「你为什么停下来了?」
「你没发现吗?」
泉美反问我。
「有一个琴键没有声音对吧?」
「是吗?」
「音准也差很多。我已经很少弹这架钢琴……不过这样不行,钢琴太可怜了。得拜托妈妈处理一下。」
泉美深深叹了一口气之后站起来走回到客厅,我也打算跟上,突然间注意到钢琴上的一样东西。
「那个,你过来一下。」
我叫住泉美。
「这是——」
我拿起那样东西给泉美看。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泉美回头看了一眼我手里拿的照片,若无其事地回答:
「啊,那个是入学典礼那天在教室拍的。」
入学典礼——这么说来就是四月十日啰?开学典礼隔天,已经开始执行「对策」,我和叶住扮演「不存在的透明人」那天没有去学校……
「那天开班会的时候,神林老师提议大家一起拍纪念照。神林老师说她当班导的时候,都会在学期一开始拍张全班的纪念照。」
泉美一边说明一边抱着手臂。
「一般都是开学典礼那天拍,不过今年是『有事的一年』,所以阿想你们两个扮演『不存在的透明人』的同学不能一起拍。隔天——入学典礼那天你和叶住同学都没有来,所以就挑那天。」
在教室拍摄三年三班的团体照——那天的确是这样没错,当天没去学校的我和叶住没有在照片里。当时已经住院的牧濑当然也没有在照片上。神林老师不在照片里,应该是因为老师就是摄影的人吧。
「到时候应该会制作毕业纪念册,大家还是要一起拍纪念照,阿想你也一起来吧。」
泉美说到这里,表情突然变得僵硬也抿起嘴。长叹一口气之后,视线也往脚边下垂,紧咬着嘴唇。双手撩起刘海,单手手掌按着额头。
我很能体会她心中那些连自己都无法好好掌握的复杂情绪。被眼前的状况击倒,因此乱了方寸的人不只有我而已。
5
我们从钢琴房回到客厅时,矢木泽刚好到了。
他今天似乎是冒着从傍晚就下着的蒙蒙细雨,骑脚踏车过来。「哟!」在玄关前脱下鲜艳的橘色雨衣,用泉美递给他的毛巾东擦西擦之后才进入客厅的矢木泽,一看到我就抬起一只手打招呼。
「你的脸色看起来稍微好一点了。」
说完之后,他自己反倒绷着一张脸。
「俊介他们家那件事,连我都觉得很震惊。他们兄弟俩和我是同一间小学的。我能体会你有多难过,但是一直闷着,一点好处也没有。对吧?」
「唉……嗯。」
即便碰到这种状况,矢木泽还是试图维持和以前一样的态度和口吻。不过,就连他应该也没办法再继续保持「乐观」了。
「是说这种要下不下的雨还真讨厌。如果下一场大雨,我还比较好放弃。」
「放弃什么?」
「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咖啡和苹果派啊。」
矢木泽开玩笑似地耸了耸肩。
「都这个时间了,如果不骑脚踏车的话,回去可能没有公交车可以搭。」
「回家的时候要小心,譬如说车祸之类的……」
「我知道。」我不禁再度叮咛,矢木泽突然笑意全消地这样回答。
「所以我尽量穿颜色鲜艳的雨衣,还多带了一个脚踏车灯……」
泉美准备好矢木泽的咖啡,三个人一起吃茧子伯母亲手做的苹果派。这段时间,矢木泽看到从钢琴房拿出来放在桌上一隅的全班合照,喃喃地说:
「啊,是那张照片。」
「四月时拍的那张吗?」
「要不要再加一点咖啡?」
「喔,好啊。」
「阿想呢?」
「那我也再喝一点。」
「阿想来拍照吧。」
他突然用正经的语气这样说,我咦了一声再度望向矢木泽。
「我说的是纪念照。懂吗?你不是很擅长拍照吗?」
「——嗯,还算可以吧。」
底片和洗照片都要花钱,所以我没什么机会实际拍照。平常我几乎都只有用手指框出假想的取景器而已……
「那以后一定要找时间拍,好吗?」
「由我来拍这种团体照吗?」
「呃……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是自己说出口的话,但矢木泽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混乱。轻轻地左右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不是全班同学也没关系,譬如说我和阿想、赤泽三个人一起拍,就当作『灾厄』那一年的回忆。」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又变回若无其事的笑容。
「当然,这是为了在我们都活下来,以后可以慢慢回忆当年的故事……」
「你还真是乐观耶。」
「不这样的话,怎么撑得下去。」
「也是……」
「对了对了,这个……」
此时,泉美从厨房走回来,递了一个东西给我们。「这是什么?」歪着头的矢木泽率先收下,然后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我跟着收下一样的东西,随之啊了一声。
「我请客。」
说完之后,泉美绽放笑容。
「暑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吧。」
八月初首映的《侏罗纪公园Ⅲ》预售票——话说回来,之前我们三个人聚在这个房间的时候,有提到这件事。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开始震动。拿出手机看了屏幕一眼,我微微叹了一口气,以免引起他们两个人的注意。我没有接,默默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不接没关系吗?」
矢木泽问。
「啊,嗯。」
「该不会是她——见崎学姊打来的?」
「不是。」泉美这样问,我摇摇头这样回答。
是月穗打来的。不用接我也知道她有什么事,应该是要说星期天带美礼过来的事情吧
就算我现在接起电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知道自己想怎么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选择不接。我没办法接——选择逃避。
「欸,阿想。」
泉美说。刚才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她严肃地看着我。
「那个啊,今天神林老师在学校说过……曾经有一年『灾厄』降临到一半就停止了。」
「——嗯。」
「那是三年前的事对吧?」
「嗯,三年前好像也发生过。」
「虽然知道中途停止,但不知道为什么。我问过江藤同学了,她的堂姊曾经在三年前的三年三班,不过她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中途停止。」
泉美持续盯着我看。
「见崎学姊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说完之后,眯起细长的眼睛。
「如果只是三年前在三班的话,就和江藤的堂姊一样,不过,总觉得她应该会知道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
「见崎——是阿想认识的夜见北毕业生?你之前好像有稍微提过。」
「嗯,没错。」
我对矢木泽点点头,对泉美则是回答:「我也这么想。」
「我觉得她的确知道些什么……所以我问过她好几次,不过见崎姊总是回答得很模糊。不知道是很难回答,还是不怎么想回答。」
「是这样吗?」泉美歪着头。
我回想起鸣的表情。
「我想一定是有什么复杂的缘由,让她无法轻松回答……」
「既然如此,就请她连这些复杂的缘由都告诉我们。」
泉美厉声说道。
「有一点点线索也好……总比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害怕『灾厄』降临来得强。」
这不用泉美说,我也知道,因为我也想过一样的事。
不过,自从星期一目睹俊介那个样子之后,该怎么说呢?我已经完全退缩,失去前进的动力……所以至今还没和鸣联络。
我想起俊介葬礼那天,鸣打给我的那通电话。虽然我没有接,但是她有留言。留言的最后,她是这样说的。
就算「对策」失败,还是……
还是……有别的方法也说不定——她是想要说这个吗?
「——我知道了。」
我看着泉美认真的眼神这样回答。
「明天我打电话给见崎姊。」
6
「听说学校又发生不幸的事情呢。」
在位于夕见丘市立医院别馆的「诊所」诊疗室内——
「我听说三年级的学生这星期已经有两个人去世。」
我轻轻点头响应碓冰医师的问题,也告诉他其中一名学生是我们生物社的社长,另外一个是我的同班同学。
「这次过世的人是阿想也很亲近的朋友对吧?」
「——对。」
我犹豫了一阵子,最后还是告诉他,生物社社长=俊介发生惨案的现场,我是第一个赶到的人。当时的恐惧、混乱和悲伤……我都毫无隐瞒地说出来了。
「这样啊。」
碓冰医师大概没有想到我会说这么多,所以惊讶地睁大眼睛。不过他还是像平常一样,用礼貌温和的口吻说:
「你一定很辛苦,那些事……一定不是刚才的话就能说完的。当时的震惊,有让你想起三年前的事情吗?」
「啊,有。当时无论如何都还是……」
我告诉他,因为大受打击而突然出现剧烈的晕眩症状,当场就失去意识了。
「嗯嗯,这很正常。」
医师保持平时的步调,点了点头。
「只有失去意识一次吗?」
「对。」
「在那之后,晚上睡得好吗?」
「——不,睡得不好。」
「醒着的时候会觉得那些画面历历在目吗?」
「…………」
我无法回答,医师在病历上又写了些什么。
「总之,我会先开安眠药。如果服药还是继续失眠、经常做恶梦……或者在生活中觉得非常不安的话,一定要马上来看诊。不用先预约也没关系,直接打电话来专科就可以了。」
「好,谢谢医生。」
阖上病历之后,碓冰医师摸着嘴巴周围的胡须说:「嗯——」接着,他压低声调。
「不过,最近还真是接二连三发生很多危险,不对,是悲伤的事情。虽然说意外到处都有,但这实在是……」
他紧皱眉头喃喃地说:「唉——」
「您是指之前听到的传闻吗?」
我抢先开口问。
「医生是听到什么样的传闻呢?您之前说是和『死亡』有关的奇怪传闻。」
「没什么,就是听到一些不负责任的传闻。有人说是不是被诅咒了,像这类不科学的话。」
不科学啊。
我想起前天和叶住通电话时那种不愉快的心情,便垂下眼帘。
「啊,不是传闻的事。」
碓冰医师更加压低声调。
「其实是我女儿在关心这件事。」
「您的女儿……」
四月看诊之后,在这里碰到的那个小女孩,好像是叫做希羽。
「希羽妹妹吗?」
「喔?我有跟你介绍过吗?」
「啊,那倒没有。之前我们在这里——诊疗室外面遇到。希羽妹妹有跟我说『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