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太阳雨(2 / 2)
「我们是这么打算的。」
我只回答了这句话。
漫长的沉默再度到来。
父母面面相觑,接着——
「你们的感情还真好。」
父亲啼笑皆非地说道。
后来,父母开始担心棱的就医及医药费问题,但是并未针对我们的关系说些什么。医药费和生活费其实无须担心,我的年收是一般社会人士的五倍左右,能够让棱定期就医的医院也很快就找到了。
如此这般,四月,我和棱离开新泻,光明正大地展开两人生活。
虽然不能办理结婚登记,也不能成为棱的妻子,但我确信这就是幸福。
平淡无奇,琐碎但纤细的日常生活,在这之中有着我们描绘的幸福。
虽然没有朋友和家人环绕的温暖,但是我们拥有彼此。彼此的存在成了活着的证明。
两年后,棱在刚满二十五岁的夏天染上肺炎过世了。到头来,我又成了孤伶伶的一个人,但是棱仍然活在我的心中。
只要我持续呼吸,棱便会在我的心中继续脉动。
6
我请了一星期的丧假,棱的葬礼结束之后,我在老家停留了几天。
离家已经两年,家里的空气也完全变了,但这里仍是我和棱度过十五年以上岁月的地方。我一面寻找他的余韵,在老家度过了数天。
收假的日子近了,我回到东京的家,发现信箱里躺着一封信。
寄件人是「回忆胶囊公司」。我听过这间公司。工作信件不会寄到家里来,所以这铁定是寄给我个人的信件。不过,是什么信件?
我走进屋里,拆开信封,里头是另一封信。我把信封倒过来,一张小小的便条纸掉了出来,上头以简单的文字写着:
「这是朽月棱先生寄给朽月夏音小姐的信。」
棱寄给我的信?信封中的书信正面写着我的名字,背面则写着「朽月棱」的名字。
我感到一头雾水,还是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头出现的是五张水蓝色信纸,上头的文字的的确确是棱的字迹。
「朽月夏音小姐,近来可好?这封信到了你的手上,代表我已经死了。」
棱那笔压轻浅却漂亮的字迹罗列于纸上。
「我该从哪里说起呢?先从这封信说起吧!我一直在想,先走一步的我究竟能为你做些什么?小时候,我曾做过时光胶囊,这和那个差不多。这是写给未来的信,是一间叫回忆胶囊的公司提供的服务,可以指定日期,寄信给未来的自己或将来的子孙。我在网路上看到时就想:啊,就是这个!用这个,先走一步的我也可以留话给你。」
棱继续说明:
「我拜托护士小姐,等我死了以后,联络这家公司。如果你是在收到这封信的当天读信的,那今天就是我死后一个星期。我死了,你哭了吗?不过,我有点想像不出你哭泣的样子。虽然我有把握你爱着我,但是老实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为了我流泪……哎,先别提这个了。我再说明一下这封信。我积了很多写给你的信,所以寄给你的不只这封,这是第一封。这些信以后会依据某种规则持续寄给你,猜猜看是什么规则吧!」
这一个星期,我一直在想自己何时会死。
没有棱,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过下去?我完全无法想像,旁徨无助。用句轻浮一点的话语来形容——绝望支配了我。可是,信中的棱却一如平时,态度平常地教人惊讶。
我想起棱断气前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再见吧。」
当时,我没察觉棱话中的真正涵义。我想他指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现在我才刚死,你一定无心去想下一段恋情吧!还是已经有好对象出现了?我的葬礼上有没有帅哥?我光是想像就觉得不太甘心,还是别想了。以后我的信会继续寄给你,不过,随着时光流逝,你忘记我的日子终究会到来,总有一天,会有个很棒的男人出现在你的面前。到时,如果我的信成了负担,请你联络回忆胶囊公司。寄给你的信总共会有几封,连我自己也无法想像,但我想数量应该会很庞大,毕竟不能传达我对你的爱,就没有意义了。我想,份量应该会和我对你的爱一样多吧!不过,我已经交代过了,只要接到你的通知,公司就会停止寄信。如果有一天,你想展开新的人生,而我的存在成了你的负担,千万别犹豫,立刻申请停止寄信吧。我写这些信,不是为了成为你的枷锁。」
我把视线移到下一张信纸。
「要交代的事大致都写完了吧?接下来,我会慢慢地写下想对你说的话。幸好现在的我似乎还有时间。老实说,我想对你说的话堆积如山,不知道该从哪句写起?啊,现在广播播放的是YUKI的『饼干』,好怀念喔!你很喜欢这首歌吧?」
棱是从什么时候计划写信,并开始留下讯息的呢?
「里头不是有句歌词是这么说的吗?『我可以跪坐说出一百个喜欢你的理由』。姑且不论跪坐,我也可以举出一百个理由喔。啊,你现在一定觉得我在吹牛吧?不行喔!老是这样怀疑别人。对喜欢的人说出『喜欢』的话语当然不会是谎言啊。好,就让我证明给你看吧!第一个理由嘛,嗯,是哪一点呢?嗯,想来想去,还是你聪明的这一点。啊,不过你的直觉太敏锐,有时候挺可怕的呢。这么一想,好像不该把这一点算进去。」
慢着,为什么从第一个理由就开始否定了?
「你快回来了,剩下的就留到下一封信吧!不用急,时间还有很多。下次见面前多保重喔!被一个死人说多保重,好像怪怪的?哎,没关系,反正你也是怪胎一个。」
最后的结语不像在鼓励我,反倒像在挑衅我。这实在太符合棱平时的作风了,让我觉得他过世的事仿佛是假的,我忍不住笑了。
后来,我又重读了这封信上百次,满心期待着下一封信。
棱的第二封信是在九天后寄到的。
他明明说要举出一百个喜欢我的理由,但是这个企画似乎在第二回便挫败了。第二封信上写的竟是棱的拿手菜食谱,内容钜细靡遗。哎,虽然这的确也很有棱的风格就是了。
最后,他以这句话作结:虽然我讨厌你不爱做菜这一点,但是你总是津津有味地吃着我做的饭菜,我很喜欢这样的你。
第三封信是在十一天后寄来,而第四封信又隔了十三天,这时我才猜出棱订立的规则。果不其然,第五封信是在十五天后寄来,第六封信是在十七天后寄来。
而在第七封信中,棱说出了他订立这个寄信规则的用意。
「我还没有留下你先走一步的觉悟。可是,有句话我必须要说。当你读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存在于你生活的时间之中了,而你得继续活在这段时间里。我必须变成回忆,而你也必须将我变成回忆。」
棱的信究竟有几封,我不知道,不过,只要棱的信持续着,我就能活下去——我是这么想的。可是,棱却想慢慢地把自己变成回忆。
我不会喜欢上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现在的我衷心这么想,这份感情没有丝毫虚假,但是经过漫长的岁月之后,或许我的感情就和现在不同了。不过,即使如此,现在的我满脑子仍都是棱,所以我觉得试图要我遗忘的棱好可恨。
然而,棱不愧是最了解我的人。寄信的间隔虽然愈来愈久,但是信的张数却反比例成长。除此之外,他还用尽各种花招来讨我欢心。
比如偷偷拍下我的睡脸,或是瞒着我请人拍下他的照片,附在信中。棱不太会唱歌,但是很会弹吉他。他以十大排行榜形式自弹自唱我喜欢的情歌,录成MP3——在家录的,所以有杂音——唱得实在很烂,我只能捧腹大笑。还有近乎搞笑的我的画像,以及虽然是出自于爱人笔下,但是太过直接,不禁让我发冷的情诗。
「反正我都死了,已经过了追溯期。」棱如此写道,豁出去的他为了表达对我的爱,真的像个小孩一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不过,他所做的一切都让我深深爱恋。
第十封信中装了钻石戒指。他还记得学生时代的我曾经喃喃说过:「钻石明明是碳构成的,为什么是绝缘体?」如此这般,他花招百出,所以我对每次的信件都期待不已,根本没心思去想其他男人。
棱死后一年,风夏和莲结婚了。
两人的结婚典礼上,我头一次在人前落泪。
棱送给我的戒指,戴在我右手的无名指上。在喜宴上听完新郎的最后一句话时,风夏露出了毫无防备的笑容,见到这情景,我居然不知不觉间哭了。
身旁的母亲对我说:「我是头一次看见你哭。」我这才发现自己掉泪,用父亲递出的手帕擦拭眼角。
到了现在,我才知道当时自己为何哭泣。我打从心底羡慕风夏。我也想当新娘,想穿着新娘礼服站在棱的身旁,接受大家的祝福,在深信永远不是谎言的状态之下立誓共度一生。
每个人都有可以确实获得的幸福以及只能在内心描绘的幸福。我比谁幸福、比谁不幸——我从来没用这类尺度衡量过自己的立场。不过,风夏是和我共享一条生命的女人,我觉得我应该有权和她一样幸福。我想,当时我会坦然落泪,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7
风夏、莲,还有学弟零央。他们回去之后,我收拾好晚餐餐具,走出套房。
明天是七夕,气象预报说不巧会下雨。其实无论下不下雨,东京都心的灯光太强烈,本来就看不见星星,织女与牛郎也和我的人生毫无关系。
在滑雪集训时相识之事曝光,以及莲捡了条弃犬回来——虽然发生了几件预料之外的事,但事情大致照着我的预测进行。当初因流产而引发的诸多问题,使得他们两人今后应该仍得面对许多考验。不过,只要有我出得上力的地方,我很愿意帮忙。
我一面想着风夏夫妻,一面搭乘电梯下一楼。
今天是棱第二十四封信寄来的日子。
这次的信中不知装着什么点子?
打开信箱一看,我起了阵轻微贫血般的晕眩。
我不知道棱究竟写了几封信,但知道总有一天信会停止寄来。结束的时刻终将随着年龄增长而到来,我也已经做好觉悟。但是,我作梦也没想到这一天竟会来得这么快。
信箱里没有第二十四封信,空荡荡的空间宣告我和棱的恋情这次真的已然结束。
如此马虎的结局,教人情何以堪?
棱临死前,我一直守在病房里,他应该没机会写下遗书。留下「这是最后一封信」这类表示告一段落的话语,便代表接受了自己的死亡。这么一想,没留下道别的话语,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可是,这一刻实在来得太快了。
棱过世还不到两年啊!
来到东京以后,棱参加了几次剧本公开甄选,但终究没能实现愿望。生前,他几乎不让我看他的剧本。
不过,最近信里附上的随身碟中却以分割形式收录了棱的自创剧本。终于得见他的故事,我深深地沉溺其中,将自己和故事中的登场角色重叠,满心雀跃地享受着各种情节……
可是,就这样断尾了?
告诉我后续啊!这种结尾法太狡猾了。
无论我如何责备棱,也无法让他体会我的感受。
夜晚无情地过去了,我经历了两次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
8
我重视的人寥寥无几,但是正因为人数少,所以才更加打从心底珍惜他们。风夏大概不会承认,不过,我认为我比她更重视双胞胎姐妹的情谊,也更依赖她。
七月十三日,那天是棱的第二次忌日。
我请了特休假,预定搭乘上午的新干线回乡,替棱扫墓。自从在东京定居以来,新年和盂兰盆节(注:盂兰盆节为日本的中元节。)我几乎都没回乡,唯有棱的忌日例外,去年也有请假回乡。
除了棱以外,我不想思考任何事,所以在起床的同时,我关掉了手机电源。这么一来,世界就只属于我和他了。
我搭乘十点多的上越新干线,于十二点多抵达了新泻市。新泻也是从一早就开始下雨。在前往棱的墓园之前,我先去了位于中央区的老家一趟。
我已经通知过父母今天要回家,他们说要来接我,交代我抵达车站之后打电话回家,但是我嫌麻烦,直接坐上了计程车。
抵达老家后,父母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自行回家,已经备妥了热腾腾的午餐。你还是一样不听话——我一面听母亲发牢骚,一面享用母亲准备的午餐。
下午一点过后,我和父亲并肩坐在缘廊上。
父亲手拿着毛豆和啤酒,盘腿而坐,我则在他身旁眺望庭院。父亲的兴趣是园艺,向来以修葺有加的庭院为傲。
「爸,我有个东西要还给你。」
我从手上的手册中取出一张照片,递给父亲。那是我向棱求婚的那一天,他给我看的照片——父母的双人合照。
见了照片,父亲瞬间笑逐颜开。老实说,他的反应出乎我的预料。
「这是在哪里找到的?我还以为我丢掉了……」
「我整理棱的杂志时,发现这张照片夹在里头。」
我撒了谎。
「是吗?被看到了,真糟糕。」
父亲和他所说的话正好相反,笑咪咪地抓了抓下巴。
「这是爸和妈吧?」
「大概是二十岁的时候拍的吧!是大学时候的照片。」
「你们不是因为那场车祸认识的?」
父亲倒了杯啤酒递给我。
「我们学生时代交往过喔。」
我们的顾虑果然不是杞人忧天,而是现实吗?我和棱是亲兄妹?
「其实我也不是刻意隐瞒,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棱有这张照片,代表他也知道了?」
「应该是吧。」
我喝干父亲递来的啤酒。这下子得搭计程车去扫墓了,哎,无所谓。
「我想问一个问题。我和棱其实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吗?」
我终于问了——我和棱的真相。
片刻的沉默降临。
我并不相信死后世界的存在,但是心情却宛如聆听上天堂或下地狱的判决。然而,父亲完全没有察觉我的心境,轻轻一笑。
「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你连续剧看太多啦!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好,也难怪会这么希望,不过,棱的母亲是我的前妻。」
这句话揭露了许多事实。我和棱并没有血缘关系。喜悦的心情和略感落寞的心情在胸中交错,而父亲显然作梦也没想过我和棱是情侣。
「棱也怀疑你是亲生妹妹?」
「应该是吧。他曾说过他不懂为何家里没有半张亲生母亲的照片。」
「这件事说起来很窝囊,所以我才没说。早知道会这样,我该跟他说的。不,或许在把你当成亲妹妹的状态之下死去,棱比较幸福吧?」
「谁知道?我不是棱,不知道他怎么想。」
「那倒是。」
我在父亲的空酒杯中倒入啤酒。
父亲喝掉一半之后,才娓娓道来:
「我和前妻结婚两年就决定离婚,但是决定离婚不久后,却发现怀了棱。前妻说孩子她非生不可,但是婚也非离不可。男人其实很软弱,我几乎是任凭前妻摆布。后来因为保险方面的问题,我们决定等到她平安生下孩子以后再办离婚。哎,当时趁着还有时间,我就把照片全丢掉了。总之,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后来发生的事你应该也知道,她生棱时因难产而过世,棱交由我来扶养。前妻的父母简直气疯了,说是我和孩子杀了她,什么污言秽语都骂出来了。也因为这个缘故,我和前妻的娘家从那之后就没再往来了。」
这是父亲头一次花这么长的时间跟我说自己的故事。不知道他有没有对风夏提过这件事?
「你和妈呢?」
「大学毕业时分手,之后就断得一干二净了。我有听说她结婚生子,对,就是生了你们这对双胞胎,不过,毕业以后就没见面了。」
「所以是在那场车祸以后才……?」
「嗯,真的是偶然重逢的。你爸爸是在那场车祸中过世的,我这么说或许不太恰当,但我认为是命运把我们连在一起的,还让我多了对可爱的女儿。哎,不过,老实说,其中一个我一直摸不清就是了。」
说着,父亲露出小小的苦笑。
「这些话如果早一点说就好了……」
「是啊!若知道棱会那么早死,我该早点说出来的。」
父亲不知道我真正的心情,而我也没打算说出来。过去、现在及未来都一样。不过,我觉得心中的芥蒂似乎消失了。
我们的恋情并不是不被允许的。我和棱相爱,并不是罪过。
后来——
我在庭院里摘了棱喜爱的百子莲。百子莲的花语是「知性的伪装」,生前的棱说和我十分吻合,所以很喜欢这种花。我偶然想起这段插曲,想让棱看看今年也依旧绽放的花朵。
我搭乘计程车,独自前去祭拜棱的坟墓。
说归说,我不是佛教徒,不懂得祭拜仪式,只是去扫扫墓而已。不过,上午父母前来祭拜时就已经清扫过了,所以我其实无事可做。
我站在刻着「朽月棱」字样、是哥哥也是男友的棱的墓前。小雨仍下着,供奉的鲜花随即被淋湿了,我似乎听见棱说了「谢谢」。
我祈祷似地想着。
棱。
我收到充满爱的二十三封信了,每封都读过上百回。你已经过世两年,但或许是因为那些信吧,我觉得自己现在似乎仍然无法接受你已经死亡的事实。
我的工作很忙碌,忙过了头,没时间沉浸于感伤之中。
我偶尔会照着你亲手写下的食谱做菜。之前我请风夏试吃,但是评价很差。都是你的食谱害的,又被她取笑了。
对了、对了,说到风夏,她有小孩了。虽然毛有点浓密,又有点笨,但是个可爱的小男孩。真希望也能让你看看。
欸,棱,你的信真的没了吗?
我也想过可能是邮件递送时出了差错,可是我害怕知道答案,不敢打电话询问你告诉我的公司。我觉得如果我问了,就真的得跟你道别了。
所以,我可以再相信一下吗?
我可以再等你一下下吗?
就算是最后一封也好,我只想要你的只字片语。
就算是道别的话语也好,希望我的祈祷能够传递给你。
欸,棱,今天我问过爸爸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如果当年我们知道这件事,不知会有什么不同?从前无论我如何央求,你都不肯和我结婚。
不过,我想……就算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的答案应该也不会改变吧!现在想想,你不肯和我结婚,或许是好的。你说过,不能舍弃一切,现在我打从心底赞同这句话。我虽然喜欢独处,但要我独自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还是好可怕。风夏、爸妈,要是他们都舍弃了我,我要怎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棱,这些道理你早就明白了,对吧?
谢谢你,总是最优先为我着想。
和你共度的每一天都充满幸福。
而,我现在很幸福。
我想,明天一定也会很幸福。
所以,我要走了。虽然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你,但是我会活到最后一刻的。这样就好,对吧?
说完今年的心底话后,我离开了棱的墓前。
光线从云层中照射下来。我收起伞,淋着小雨,沐浴在阳光里。闭上眼睛感受到的雨水好温暖,带来了令人怀念的温度。
「夏音学姐。」
突然有人呼唤我的名字。
我睁开眼睛,看见舞原零央站在眼前。
他用害怕的眼神凝视着我,左手握着白色菊花。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早上我打电话到学姐的手机,但是打不通。我问风夏学姐,她说今天是哥哥的忌日,你应该回老家了。正好我也有事得回本家一趟,就顺道来学姐家了。」
「我对你的私事没兴趣。你找我有什么事?」
今天是棱的忌日。
现在这个世界不需要我和棱以外的人事物。
我瞪着学弟这个局外人……
「呃,对不起!」
零央猛然低下头来,行了个四十五度的最敬礼。
我一头雾水。
「风夏学姐拜托我调查楠木先生有没有外遇时,我擅自从信箱里拿走了这个。风夏学姐一直叫我快点归还,但是我最近忙着处理委托……」
零央从连帽外套的口袋中拿出的是一封熟悉的信。
若说它比百万条生命更重要,是太过夸张了,但它的确是件足以让我的脑海中浮现这种夸饰法的重要物品。
『曾经失去,才更懂得珍惜。』
我似乎听见了棱从前说过的这句话。
我从零央手中接过信纸。
打开信封一看,里头装了三张水蓝色信纸和随身碟。
棱的来信就在眼前,一如往昔,毫无改变。
「呃……学姐?」
学弟困惑的声音传来,但我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仰起头来。
「那个,你是不是在哭啊?」
我懂了,上天听见我的祈祷了。
我如此暗想。
还没结束。
这份爱还可以持续下去。
我沐浴着阳光照耀之下的温柔雨滴。
但愿这段恋情能够持续下去,直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