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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亮的石头(1 / 2)



雨静静地下。



多田启介停下正在擦拭事务所窗户的手,中断了正在哼的〈雨声宛如萧邦的旋律〉,隔着窗户低头看着外面的马路,小心避免额头的皮脂沾到窗户上。



空无一人的湿马路映照着阴沉的天空,发出微微的银光。



搞不好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颁布了戒严令,或是未知的病原体肆虐,导致大部分人都死光了。多田的脑海中浮现小孩子般的幻想,果真如此的话就不必工作了。



多田便利屋这三天很闲,并不是他偷懒,而是事务所的电话竟然不合时宜地进入了冬眠。连续下雨时,很少有客人上门委托便利屋。很少有人会在空气潮湿的日子请外人来家里打扫,也不会想要修剪庭院的树木,好像都得等到天气放晴后,才会想到清理一下生活周遭的环境。



樱花飘落之后,几乎没见过蓝天,这种阴雨天气会一直持续到梅雨季节。多田硬是收起了叹息,继续哼着刚才那首歌,手臂也同时动了起来。每次用手上的干布擦拭窗玻璃上发泡的药剂,窗玻璃就更接近天空的颜色。



「肚子好饿。」



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多田回头一看,行天春彦正从沙发上坐起身。原来他在家,多田暗想道。行天完美地消除了自己的动静,无视站在窗前工作的多田,享受了优雅的午觉。



两脚放在地上的行天把头发睡得像鸡窝一样。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南口的圆环前,虚无僧正在念经,我蹲在地上看着他,不停地把闪亮的石头丢进虚无僧的钵里,暗示他『不必再念了』,虚无僧却没有停止念经。」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多田心里这么想,但不发一语地转身面对窗户,眼角扫到行天偏着头纳闷。



「快过年了吗?」



「即使没有快过年也要擦窗户,窗户脏了就要擦。」



「是喔。」



行天说完这句话就没了动静。多田卖力擦窗户并不是因为生性洁癖,见不得一丁点脏污,而是在确认清洁用品,明天难得接到了工作的委托,想到这件事,多田就无法不急着开始做准备。行天则完全无意协助这个房间的主人兼雇主一起擦窗户。



「呐,我肚子好饿。」



「不是有别人送的日式馒头吗?」



脚步声穿越房间,厨房传来翻动锅碗瓢盆的声音。



「多田,这个馒头发霉了。」



关我屁事,吃点霉菌又不会死。多田在心里咒骂道,但听到厨房内没了动静,突然不安起来。他一手拿着擦完窗户的布,掀开了隔开事务所和居住空间的帘子。



行天站在水槽前,多田绕过他身边探头一看,行天正准备咬下举在眼前的馒头底部,馒头上方长满了好像抹茶般的绿色霉菌。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多田慌忙抓住行天的手臂制止了他,「算了,还是别吃了,如果你想吃什么,去买来吃吧。」



「啊?真麻烦。」



行天把馒头轻轻放在水槽,然后在柜子里翻找了半天,多田趁机把馒头丢进垃圾桶。「完全找不到任何食物。」行天不满地嘀咕。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吗?行天平时很少主动觅食,几乎不吃固体食物,而是从酒中摄取身体所需的热量。



他怎么了?今年的气候异常,行天的胃更加异常。连续下雨导致他食欲大振,这家伙是蛞蝓吗?



行天并没有察觉多田狐疑的眼神,无可奈何地把威士忌倒进酒杯,坐回沙发,哼起了动听的〈雨声宛如萧邦的旋律〉。



对不起啊,我刚才哼得像念经。多田怅然地想道,这时事务所的门被人用力打开。



「便利屋帅哥,最近还好吗?」



门口响起熟悉的开朗声音。



掀开帘子向事务所张望,果然不出所料,露露和海熙站在那里。海熙手上抱着吉娃娃,吉娃娃身上穿了一件玫瑰红的狗用雨衣,露露也穿了同色的雨衣和高跟鞋。



「这场雨下得真让人心烦,根本没生意。」



露露没有说一句「打扰了」就脱下雨衣,在行天身旁坐了下来。她在雨衣下穿了一件闪闪发亮的紫色洋装,多田觉得自己正在作一个色彩失控的恶梦。海熙把吉娃娃放在地上,为它脱下雨衣,在行天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吉娃娃抖着全身,让身上的毛变得蓬松后来到多田脚边,摇着尾巴打招呼。多田弯下身体抚摸吉娃娃的头。



「这是伴手礼。」



海熙把一个纸盒放在茶几上。



对闯入者漠不关心、独自喝着酒的行天终于有了反应。



「食物吗?」



「车站前新开的店不是每天都大排长龙吗?那里买的乳酪蛋糕。」



「你特地排队去买吗?」



多田插嘴问道,海熙耸了耸肩。



「反正闲着没事啊,刚才等花花梳洗的时候买的。」



多田这才发现吉娃娃的耳边有一个小花饰。为狗买衣服,带狗去美容。嗯,我无法像她们这样疼爱这只狗。



多田再度打量身上的毛很有光泽的吉娃娃时,行天打开了乳酪蛋糕的盒子。



「好大喔。」



行天兴奋地叫了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蹦跳着走进厨房,膝盖撞到蹲在地上的多田肩膀。



「好痛!」



多田叫了一声,但行天完全听不到。他拿着刀子,又蹦跳着回到沙发前,



多田无奈地站了起来,准备盘子和叉子。因为数量不够,所以也拿了之前用完后洗干净、晾干的免洗筷。



多田后来才发现根本不需要为每个人都准备餐具。



行天默默地用手抓起切好的乳酪蛋糕塞进嘴里。多田吃了半块属于自己的蛋糕,就因为甜得快吐了,不由得放下叉子。露露和海熙吃完了自己的份,笑咪咪地看着行天。虽然是她们买来的蛋糕,但她们两块蛋糕很小,多田感到浑身不自在。



「第一个拿蛋糕的人,通常不是会很识相地拿小块的吗?」



他对行天说。



「有这回事吗?」



行天一脸发自内心地感到纳闷。



「我知道。」



露露摇晃着刻意挤出来的乳沟说:「你说的是大鼓和小鼓的童话吧?」



「是大小藤笼和剪舌雀。」



多田小声地纠正她。



「大藤笼里装的都是破烂。」



「喔,那个故事很莫名其妙。」



行天吃完了乳酪蛋糕,正舔着手指。海熙小声笑了起来。



「哪里莫名其妙?」



「如果换成是我,我会把大藤笼里装的破烂都拿出来,把那些想要测试人类的麻雀一只一只掐死。」



气氛变得有点诡异。



「然后呢?」



「然后把麻雀尸体装满大藤笼后带回来,用那些破烂烧火,把那些麻雀烤来吃。」



今天晚餐似乎该为他准备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多田暗自判断。行天心满意足地靠在沙发背上,露露搔他的痒他也闷不吭气,任凭露露摆布。他似乎决定彻底节省热量的消耗,



「况且为什么要切五块,乖乖四等分不是很简单吗?」



纸箱内还剩下一小块三角形的蛋糕。行天的视线看向在地上的吉娃娃。行天,不可以给狗吃蛋糕。多田揉着太阳穴,问两个女人:



「你们要吃吗?」



海熙摇了摇头,露露看向多田的盘子。多田把吃了一半的乳酪蛋糕连同盘子推了过去,露露兴奋地拿起叉子。



轻轻的敲门声后,事务所的门再度打开了。除了行天以外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同时看向门口。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站在门口。一头齐肩的栗色头发保养得宜,虽然穿着灰色开襟衫和及膝的黑色裙子,但丝毫没有朴素的感觉,浑身散发出在女人堆里明争暗斗所磨练出来的娇媚,那是对男人最有力的武器。多田暗中猜测她可能是银行行员。



女人的视线按照多田、海熙、像水母般瘫在沙发上仰望天花板的行天、露露的化妆、洋装和高跟鞋的顺序打量了一番。



「呃……」她开了口,「这里是便利屋吧?」



「是的。」多田回答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暗自祈祷海熙和露露可以识相地离开,但她们当然继续坐在那里不动。多田迅速整理茶几,坐到露露身旁,海熙也跟着移动,坐到了多田身旁,被挤出沙发的行天只能抱膝坐在地上。



多田很想叹气,但面不改色地伸手指向空出来的沙发说:「请坐。」



女人尽可能绕开坐在地上的行天,视线却盯着他不放,最后走到沙发前。她的表情和动作就像小孩子悄悄走过可能会突然吠叫的狗面前。真正的狗难得抖着肚子,静静地蜷缩在房间角落。这个女人可能并没有注意到房间内有吉娃娃。



「要不要吃蛋糕?很好吃喔。」



露露说完,不顾女人摇着头说「不用了」,把最后一块乳酪蛋糕放在没人用过的盘子上,和免洗筷一起递给女人。女人敌不过露露和海熙的注视,说了声「那我就不客气了」,拿起洗过的免洗筷,吃起了蛋糕。



这个女人恐怕很棘手。多田不由得想道,他跨过海熙的膝盖走去厨房。



眼前这个女人即使看到行天诡异的行为还有露露和海熙也没有打退堂鼓。第一种可能,这个女人也很异常,丝毫不比那三个怪胎逊色。第二种可能,她有非委托多田便利屋不可的事情,愿意忍受眼前的不寻常。到底是哪一种情况?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多田不乐见的情况。



多田烧了水,为每人泡了一杯咖啡后回到沙发。女人在露露和海熙的注视下终于迫不及待地放下免洗筷,握着双拳放在腿上,用好像从两排牙齿间挤出来的低沉声音说道:



「便利屋先生,我不想再看到那个女人戴订婚戒指了!」



「……啊?」



果然是棘手的事。多田在内心叹着气,行天把下巴埋进抱在膝盖上的手臂之间,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否睡着了,他一动也不动,只有露露和海熙探出身体。



「什么?订婚戒指怎么了?」



「我看你没戴戒指呢,你的男朋友被人抢走了吗?」



「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看到露露和海熙紧张的态度,女人反而稍微冷静下来。



「……各位都是便利屋的人吗?」



「不,不是、不是。」露露摇着手,「我和她是……」



多田担心她会接着说「后车站的娼妓!」,所以立刻打断她说:



「她们住在附近,刚好来这里玩。便利屋是我开的,他是在这里打工的行天。」



女人顺着多田手指的方向看着缩成一团的行天,然后立刻移开视线。她似乎觉得行天是只要四目相交就会扑过来的猛兽。



「所以你想委托什么?」



多田催促她说明清楚。



「请你看一下这个。」



女人从上班用的黑色皮包里拿出一个色彩鲜明的水蓝色小盒子。打开盖子,是一个白金戒台上有一颗闪亮钻石的戒指。



「哇,好漂亮。」



「是蒂芬妮。」



露露和海熙眼中的亮光丝毫不输钻石。



「这是你的订婚戒指吧?为什么不戴在手上?」



「我在上班的时候都会拿下来,因为有同事比我年长,却还没有结婚。」



她有点得意地拿起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而且,这颗钻石价值0.45克拉。」



「喔。」多田不知道该如何称赞,只能不置可否地附和一句:「很棒。」



「不。」女人毅然地摇了摇头,「小夜的钻石比我的更大,有0.75克拉!」



多田完全不知道她说话的重点。



「首先,可不可以请你在委托书上填写必要事项?姓名和联络方式,还有委托内容。」



「在这个只有两指宽的栏位内?不够写啊。」



「简单写一下……」



「没办法。」



行天的肚子「咕」地叫了一声。多田再度揉着太阳穴。



听完女人的说明并整理出一个头绪时,天已经黑了。



大致情况如下。



她叫宫本由香里,二十五岁,在真幌信用金库上班。去年调到站前分店,在那里遇到了中学同学武内小夜。



「我们在中学时的关系并没有特别好。」



成为同事后,她们不时一起吃午饭,在假日相约出门逛街。



由香里在进入信用金库后,开始和同期的男同事交往,两人决定要结婚。小夜也和联谊中认识的一个在外商证券公司上班的男人交往了一年左右。



今年年初,由香里的男朋友要送订婚戒指给她。她男朋友告诉她大致的预算,「你先去看一下喜欢哪种款式」,于是,由香里约小夜陪她去银座看戒指。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露露扭着身体。



「为什么要约小夜一起去?你刚才不是说你们的关系『并没有特别好』吗?」海熙露出凝重的表情说道,多田不知道该问什么,所以没有吭气。



「我最好的朋友那天刚好有其他事。」由香里叹了一口气,「但我第一次去看订婚戒指,一个人有点紧张,所以就找了小夜。」



由香里在银座的蒂芬妮找到了满意的戒指,是白金戒台上有一颗四方形钻石的简单款式。从正面看钻石不会太明显,平时也可以戴在手上。



「嗯,我懂,我懂。」露露点着头,「蒂芬妮有名的六爪镶嵌虽然很漂亮,但太突出了,好像凶器一样。」



「这是蒂芬妮最近推出的新镶嵌方式,你很有品味。」



海熙如此评价由香里的戒指。多田仍然只能不置可否地点着头。镶嵌?他定睛细看由香里的戒指,发现线条柔和的戒台支撑着钻石,但多田只觉得「像某座桥的桥墩」。



「小夜说:『很不错啊,就选这个吧。』」



由香里握紧了放在腿上的粉红色花卉图案手帕。



男友买了价值五十万出头、0.45克拉的订婚戒指送给由香里,她对钻石的光芒和男友的心意都感到满意。



「咕。」



多田的喉咙发出像行天肚子所发出的声音。



「你以前买多少钱的戒指给你已经离婚的前妻?」



行天在这种时候特别清醒,既没有打瞌睡,也没有说肚子饿。



「那你呢?」



「我没买啊,因为我们是假结婚。」



「便利屋帅哥,没关系,不管是多少钱的戒指,我都会很开心。」



露露眼神温柔地说。为什么她认定我会送给她?多田膝盖后方冒着汗。



「我的理智也告诉我这不是价格的问题,但是感情、感情……!」



由香里双手拧着手帕。「你不要激动。」多田安抚着她的情绪,发现额头上也开始渗汗。



「黄金周的时候,小夜和她男朋友去了纽约,回来的时候,她戴了在纽约蒂芬妮总店买的订婚戒指。和我相同的款式,0.75克拉!」



「哇噢,好糟喔。」



海熙皱着眉头。



「不可原谅,这种事不可原谅!」



露露也坐在沙发上跺着脚。多田搞不清楚状况地偏着头。



「不管是0.45还是0.75……」



「不一样啊!」「完全不一样!」「差太多了!」



他的声音被三个女人的咆哮淹没,无法把话说完。小夜那枚0.75克拉的戒指要一百二十万圆。



「咕。」



多田的喉咙深处再度发出声音。



「我就知道,所以一开始就应该选大颗的。」



行天抱起走过来的吉娃娃,闻着它刚洗过澡的肚子。「所以呢?要怎么料理麻雀你才会满意?」



多田向露露使了一个眼色,露露难得正确理解多田的意思,轻轻踢了行天的小腿让他闭嘴。行天安静下来后,多田转头看着由香里。



「宫本小姐,我也不是完全不能感受你的懊恼,但我这里是便利屋,可能没办法帮上你的忙。」



「可以,只有多田便利屋才能帮我。」



由香里把从皮包里拿出来的信封放在茶几上,推到多田面前。「武内小夜委托你明天去她家打扫吧。」



多田摸着自己的胃。刚才听由香里说话时他就暗想「不会吧」,没想到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委托打扫的女人的确在电话中自称是「武内」。



「小夜邀请我们后天去她家作客,要把她的未婚夫介绍给包括我在内的老同学认识。」



由香里的手帕几乎已经拧得像绑头巾一样。「但是小夜最讨厌打扫,我曾经去过她家一次,她的房间超脏!便利屋先生,我劝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早就习惯了。」



多田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说道,避免刺激由香里。「所以,你问了武内小姐要怎么打扫,然后知道她委托我们吗?」



「对,我觉得这是大好机会。」



由香里把信封慢慢推向多田,「因为小夜很虚荣,所以她说之前从来没有带男友回家,结果竟然委托便利屋打扫,邀请朋友去她家作客,然后介绍未婚夫给大家认识,手上戴着和我同款却比我更大的订婚钻戒。这种事可以原谅吗?当然无法原谅吧!」



她气势汹汹地说道,吉娃娃从行天的腿上滑了下来,露露和海熙点头如捣蒜。



「呃……」多田战战兢兢地开口,「会不会是武内小姐喜欢你?」



由香里缓缓转头看向多田,几乎可以听到她的骨头发出嘎嘎的声音。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我搞不懂她为什么特地和你买相同的戒指……」



「你真是太天真了!」



由香里大叫一声,多田的身体向后仰。「所以我讨厌大叔啊,总是把所有的一切想得很浪漫。」



「大叔……」



多田茫然地嘟哝,把下巴放在茶几上的行天看着他,幸灾乐祸地笑。



「所谓相同,必须是钻石的克拉数和等级都相同,才能称为相同。小夜戴着她的订婚戒指来上班,完全不顾我和其他嫁不出去的前辈的心情!」



由香里叹了一口气,情绪稍微平静后略微压低了嗓门,「如果你仍然认为小夜喜欢我,代表你对『喜欢』的定义大有问题。」



言之有理。



「总之,我不想在后天看到小夜的无名指上戴着订婚戒指。」



只要不去她家就解决了啊。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这么想,但没有人愚蠢得会在充满斗志的女人面前说这种话。



「所以,请你明天想办法帮我解决。」



「帮你解决?我又不是神偷,不可能偷戒指……」



「我只要求小夜后天手上不戴戒指就好,请你在打扫的时候趁乱藏起来。」



「藏在哪里?」



「花盆或是洗脸台后方,很多地方都可以藏。」



信封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了多田面前的位置。「拜托你了,那我先告辞了。」



由香里立刻起身走出事务所,多田拿着信封想要追上去,但露露和行天挡住了他,所以只能作罢。



雨还在下。日光灯的灯光照亮了室内所有人的脸。打开信封一看,里面装了十万圆。



「这下该怎么办?」



「只要接受委托就解决了啊。」



「那个女人太过分了,你一定要帮她。」



露露和海熙说。



「这些钱可以去地炉屋便当店买四百个海苔便当,鲑鱼便当的话可以买两百六十三个,还可以找六十圆。」



行天的肚子咕咕叫着,嘴上嘀嘀咕咕。多田把信封放进工作服的口袋里。这三天都没赚钱,虽然这并非他所愿,但也只能这么办了。



「话说回来,」海熙叉起手说:「最近的女孩真踏实啊。在信用金库上班,二十五岁结婚。露露,你二十五岁的时候在想什么?」



「不知道,因为我才二十一岁。」



没有人理会露露的发言。



「便利屋帅哥……那时候已经结了婚。」



「因为我很踏实。」



多田轻轻笑了笑。行天伸着懒腰,坐在空出来的沙发上。海熙「唉~」地叹气,把吉娃娃叫了过来,为它穿上雨衣。



「即使做这个行业,最近听到『结婚』还是快要昏过去了,太蠢了。」



「并不蠢,」露露笑着说,「有梦最美啊。」



露露和海熙带着吉娃娃离开后,事务所突然安静下来。



钻石的大小、介绍未婚夫、在职场过度在意他人和暗中较劲。由香里所说的一切都让多田不知所措,并不是因为他认为这和爱是不同层次的事,而是认为道出了爱的本质。



除了金额、周围人的评价和自尊心以外,还有其他衡量爱的基准吗?就连殉教者也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天秤上,向全世界昭告爱的分量。



如果能够找到最适合的衡量基准,多田的婚姻生活或许能够有稍微好一点的结局。



但他觉得即使衡量了爱仍然很空虚。无论再怎么脚踏实地订定计划并真正付诸行动,有时也会瞬间遭到摧毁。计量器的针指向不可测定值,就像星殡落般,黑暗的空间将吸走庞大的能量。



雨点越来越大,打在窗玻璃上。多田觉得反射了室内的光、镶上银色轮廓的水滴比任何宝石更美。



「肚子好饿。」



行天说道。



对没有做任何运动的三十多岁男人来说,晚餐吃了外送的大碗猪排饭和天妇罗油渣乌龙面的翌日早晨,竟然又吃了两片冷冻披萨,这样的旺盛食欲不正常吧?



多田开着小货车,斜眼看着副驾驶座。



「现在是不是第二次发育期?」



「啊?你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