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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这场仗结束以后-starry road to tomorrow-(2 / 2)




──那番话。



那套论调,似乎会让理应尊敬者,还有理应嫌恶者都搅和在一起。



「呃,该怎么说呢,难道觉悟不是更宝贵的东西吗?」



「一切事物的价值,只决定于接纳所需的代价。舍弃重要事物所做的觉悟,理当就有与其相应的价值。



舍弃同样事物而认命,当然也是等价的。」



「我不太懂。」



「为言词之美所惑,确实称不上战士该有的行举。」



「灰岩皮」一边发出诡异的咯咯笑声,一边这样说道。



「那么……到头来,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随你高兴。」



「……我就是不明白才问的。要怎么做才正确呢?」



「何谓正确,战场上没有那种异想天开的玩意儿。



因此战士心中都会怀著风。为了在毫无标示的路途上寻求引导。」



「……一等武官。」



糟糕。



珂朵莉快要完全听不懂他的话了。



直到刚才,她还能理解自己和「灰岩皮」所做的对话。能否接纳暂且不提,她可以领会对方想表达之意。不过,当事人也许是兴致来了,用字遣词与所讲的内容本身都变得越来越复杂。



珂朵莉觉得自己得到的大概是一番金玉良言,她也不是没有隐约感触,然而不懂的东西就是不懂。



「你说过,你想保卫姊姊们作战方式的正确性对吧?」



「……是的。」



「既然如此,在上场作战前,先认清那所谓的正确性是什么吧。



对于你们妖精的作战方式,我等只有知识上的理解。包括你们的宿业,累积而来的历史,还有隐藏在历史背后的意念,一切皆然。



既然这样,若要估量其正确性,只有你才具资格。」



「……你还真是不负责任呢,一等武官。」



即使珂朵莉抱著多少挖苦个几句的想法这么开口──



「风是可以承载一切的。」



「灰岩皮」还是用不以为意的表情(大概)应付掉了。



唉,珂朵莉微微叹气。她总觉得自己对许多事情都认命了。



这么说来,对方刚刚才提到,认命和觉悟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心理。嗯,原来如此。若是试著那样想,她确实不是没有胆子变大的感觉。



「……虽然这可能会惹你生气,不过,我要表白一件事。」



「什么事?」



「其实,我根本就不想成为战士。」



「灰岩皮」嘎嘎大笑。



「我知道。



正因为如此,你才成为了优秀的战士。」



……珂朵莉还是觉得,他们讲的话都对不起来。



可恶,不管了啦──焦躁的她又喝光了第二杯药汤。



4.星空下的星空



「据说,那孩子正在六十六号岛附近的护翼军侦察艇上。」



「……怎么会搞成那样?」



「那就不清楚了,不过她说现在要回来了喔。军方侦查艇会载她到半路,然后她会『徒步』飞回来。」



啪的一声,妮戈兰切断通讯晶石的连线。



「这样翘家也太有劲了吧,受不了,害人替她担心。」



「是啊──有翅膀的孩子连表现自我的方式都很丰富,令人羡慕。像我在难过的时候,顶多只能靠暴饮暴食来发泄压力。」



妮戈兰带著忧郁的神情,「呼」地发出叹息。



「──你满受她们喜欢呢,真的。不只那孩子对你有好感,其他孩子也是。



身为负责带人的老鸟,感觉有点嫉妒。」



「我倒不晓得你在说的是怎样的好感。」



「哎呀,你没自觉吗?」



妮戈兰一脸讶异地把手凑到嘴边──



「你属于迟钝派?还是深藏不露派?」



然后对威廉问了莫名其妙的话。



「你在讲什么啦?」



「呃,我在说的是『装成刚毅木讷对恋爱没兴趣却乐得让女生倒追的坏心男』的粗略分类啊。」



……什么意思?那正是威廉想问的。



「迟钝派是真的没发现自己被女生喜欢上,无论发生什么状况都不会开窍的那一型。那可以享受到女生不管说什么或做什么都无法将他点通的心急感,以及倒追方式越变越激烈的活力。以变化来说,还有把对方的好感误认为其他感情的误解派。



深藏不露派呢,则是对自己被喜欢上的事情心知肚明,却刻意装成不晓得的那一型。虽然在格局上和迟钝派类似,却可以发展出男方对于欺瞒女方有罪恶感,或者被女方发现他是装作不知的情节,特徵在于有许多加重口味的空间。



好啦,你属于哪一种?」



「……荒谬的部分太多,我反而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纠正了。」



威廉深深叹息。



「要讨论故事创作,麻烦找别人。



我还不至于否认自己似乎得她们好感这一点。」



「哎呀。」



妮戈兰睁大眼睛。



「好像有点意外耶。我还以为你打算走对感情事生疏的那种路线。」



「别说什么路不路线,我并没有演戏的意思。」



威廉猛搔头。



「谈正经的。恋爱感情这玩意儿,无论有没有对象,年纪一到就会自己从心里冒出来。大多数的人会立刻找目标抒发那股情感。比如说身边的异性,无法企及的某个崇拜对象,或者将来会遇见的理想伴侣。视情况不同,也有人自始自终都把所有感情投注于不存在的梦想彼端。



……一直以来,那些女孩都没有那些机会。



后来,我到了这里。可能的对象从零变成一。不小心就成了她们姑且可以抒发感情的目标。



这样的话,接下来她们只要在自己心里替那种感情加上合适的理由,如假包换的一份『爱恋』便成形了,就这么回事──你那眼神是怎样?」



妮戈兰用眯细得不能再细的眼睛直盯著威廉。



「这是发现恶劣程度远超出预期的坏心男,整个人都傻了的眼神。」



「恶劣在哪里啦!我讲的是一般论调吧。



说穿了,不就是一大群女孩同时罹患较强的恋父情结症状罢了。被她们喜欢固然值得高兴,也很荣幸,但是不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了。」



「……你的答覆好无聊。」



被妮戈兰表达不满的威廉只得耸耸肩。



「无聊就代表日子过得平稳。那比什么都好吧?」



「哎……也对啦,那我不否认。不过要是让我来说──」



妮戈兰朝他的胸口直直地指了过来。



「身为一个女孩子,如果自己的心意被人用那种豁达的口气忽略掉,那我可受不了。也许那些女生确实都还小,但她们都是实实在在的女孩子啊。



我讨厌那种不懂贴心的男人,肯定有碍消化。」



身为女孩子,是吗?威廉怀疑她的说词有没有年纪上的语病。



不,还是别追究的好。在这方面,威廉仍算懂得贴心的男人。尽管他不想被消化就是了。



「……无论心意多么稚嫩,对有的孩子来说,那就是她最后的情念了。既然这样,我希望你可以好好面对那样的心意。



不开玩笑,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恳求。」



「我拒绝。」



威廉立刻回答。



「……假如爱来爱去是那么美好的事,自然更不用说了,在这么狭窄的环境里,满足于将就凑合的恋爱又有什么用?



悬浮大陆群辽阔得很。要找好男人还多得是。看著女儿被那些家伙抢走,才是扮演父亲的人该做的工作吧。」



威廉说完以后想了一下。



他不曾用那种角度看待周遭,因此他本身在悬浮大陆群认识的男性阵容,尽是一些绿皮肤、猪面孔或身上长鳞片的家伙。



不,慢著。介意外表和种族差异的价值观,也许已经落伍五百年了。实际上,单纯看那些人的性格,大多都是爽快乾脆的好家伙。



威廉决定试著想像看看。



某一天,比方说珂朵莉忽然带了绿鬼族的好青年回来说:「我们认真在交往。」届时自己究竟能不能带著笑容祝福他们俩?



「呀啊!」



「……啊,抱歉。杀气不自觉地就外漏了。」



「强……强烈成那样才不叫不自觉啦!害我刚才都稍微看见祖母在『忘却之河』另一端对我招手了!」



「不,我想到别看葛力克那样,他其实是个不错的男人,就忍不住杀气外漏了。」



「前言不搭后语也要有限度啦!」



威廉蓦地看向窗外。



万里无云,晴朗的夜晚。



「──我出去一趟。还想继续聊的话就改天吧。」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去看个星星。啊,这副钥匙我借走了。」



威廉挥了挥手离开房间。



「咦?奇怪,等一下,你什么时候摸走的!」



背后传出的惨叫,他当作没听见。







威廉从仓库搬出了瑟尼欧里斯。



六十八号悬浮岛的边陲,稍稍隆起的小山丘上。



风势平稳,空气澄净,星光柔和,各方面条件都合适的夜晚。



他掀开盖著瑟尼欧里斯的布,让剑身透风。



威廉注入些许魔力。太阳穴稍微会痛,不过这种程度还没什么大不了。



瑟尼欧里斯顿时绽发柔和光芒。



「──调整开始。」



他低喃,碰了一块于剑身中段发光的金属片。铿的轻轻一声。金属片自己从剑身「卸下」以后,便飘浮到半空中,停在离他大约五步远的地方。



宛如演奏铁琴(Metallophon)般的清脆金属声。



威廉又碰了另一块金属片。那同样飘到半空中,然后停留在远处。响起和刚才音阶稍有差异的清脆声。



再一片。



接著再一片。



极位古圣剑瑟尼欧里斯是总共以四十一块金属片组成,再用咒力线连接成形的剑。直接操控那些咒力线,就能像这样拆解剑身,让每块零件现出原形。



不久,威廉手边只剩隐藏在剑身中的小小水晶片了。



在他身边,则有四十一块像星星一样散发淡淡光芒的碎片。



「好……」



威廉将手伸向水晶片,从掌握瑟尼欧里斯的现状开始动工。



──和正常状态相比,抗毒、抗诅咒的效果变高了。相反地,抗蛊惑混乱、抗龙眼都几乎失去了效力。还有,针对亚人的敌意(Slayer)等级特别高涨也让人在意。这部分大概是长年不经调整持续战斗下来,受战场倾向还有用剑者习惯所造成的影响吧。



接著,威廉检查各部分的机能评价(Parameter)。



状况实在惨烈。大概是因为强行从剑柄灌注魔力来使用的关系,久而久之,各处机能都彻底失衡了。剑脊基干有大规模的魔力堵塞,左右还有五个大小不一的念瘤。周边的咒力线有三条完全断裂,剩下的线也已经彻底疲乏,平均功率下降了大约百分之三十。



「哎,亏你变成这样还能继续战斗。」



威廉冒出苦笑。



他用指尖轻弹水晶片,输入些许魔力。



魔力让之前看不见的一条咒力线发出光芒,并且被其中一块金属片吸收。清脆金属声再次传出。



威廉又另外输入魔力。有另一条咒力线发亮,另一块金属片奏出乐音。



再一片。



然后再一片。



光芒陆续飞舞。乐音四起。



沉睡的咒力线被赋活,让疲乏的金属片取回活力。



──威廉从背后感受到有动静。



「嗨。欢迎回来,翘家女孩。」



他头也不回地唤了一声。



「……你在做什么?」



威廉背后的来者连招呼都不打,开口就是怪罪的语气。



「看也晓得吧。我在维修你的搭档。」



「等一下。你又没有得到适用者允许,怎么擅自这样做啊。」



「我可是这里的管理负责人喔,有我允许就够了。」



威廉咯咯地笑了。



「那种笑法不适合你。」



「咦,是吗?」



「我比较你喜欢你平时那种温和的笑。」



「咦……是……是喔?」



方才威廉说过,他有被喜欢的自觉。



他刚刚才用不近人情的论调,耍帅说出自己不把少女们的心意当一回事。



可是,在刚才的一瞬间,威廉的心动摇了。



「──好啦,你继续演奏吧。」



「演奏?」



「你不是弹出了很动听的声音吗?虽然曲调乱七八糟的。」



「我并不是在开音乐会喔。」



「那就当成野外演奏啊,没人会打赏就是了。」



「……受不了,来了个怪里怪气的听众。」



威廉把心思放回手边的水晶片。



珂朵莉则背对地靠著他坐了下来。



铿──铿──夜晚的山丘再度充满清脆声响。



「这是什么光?」



「──圣剑这东西,是收集了各式各样的护符,再用咒力线『绑定』成刀剑外形的一种小小世界。



你知道护符是什么吗?」



「是有听过。」



那是如今已佚失其详细制法,来自古代的秘宝兼秘术。



将强大的咒术效果或异禀,刻入小小的纸片、陶片或金属片。光是将那种纸片、陶片或金属片带在身上,就能获得刻于其中的咒术恩惠……据闻是如此。



就连现在,打捞者不时也会从地表捡回那样的货品。因此,在悬浮大陆层的富裕阶级间似乎照常流通著。



「你在问你眼前那阵光吧?那是『喝了热的东西也不会烫到舌头』的护符。」



「……耶?」



「旁边则是『在初次探访的地方也能认出北边方位』,再上面是『感冒卧床时不会作恶梦』,然后依序是『学猫叫会变得唯妙唯肖』、『不会被没魔力的指甲刀剪到肉』、『弹硬币有六成机率出现表面』。」



「咦,先等一下。



这是瑟尼欧里斯吧?是传说中的武器吧?并不是生活方便魔法一百选之类的吧?」



「食物有时候也会出现类似情况啊。分开来吃只觉得挺美味,可是连著一起吃就肯定要闹肚子的搭配方式。其中道理是相同的。



将护符和护符搭配在一起,再用咒力线接合,经过千奇百怪的相互干涉作用以后,就会发挥截然不同的功效。这不是我的专业领域,所以我不清楚详细情形,不过中央工房那些人是这么说的。



尤其瑟尼欧里斯是最古老的圣剑之一,和工房生产的后期品不同,听说它是在战场靠著奇迹似的巧合才诞生的一把剑。你会觉得当中大多是东拼西凑弄出来的护符,据说就是因为那样。」



「……哦……」



珂朵莉转头将四十一片护符,四十一个小小的愿望看了一圈。



「我都不知道耶。既然叫传说圣剑,我还以为它的诞生方式是从星神那里直接得来的。」



「那真是遗憾。」



当时的人类拚了命地要生存下来。为此,他们什么都拿来利用。战斗并不是光鲜亮丽的事。纵然如此,人类还是憧憬光鲜亮丽的事物……



所以,他们才会把好不容易得到的力量象徵称为「圣剑」。



「是喔。原来是这样。」



少女沉默下来。



维护作业仍在继续。金属质感的光与声音温柔地包裹著无言的两人。



「刚才呢,我去跟一等武官谈过了。」



珂朵莉嘀嘀咕咕地开始了独白。



「然后,他告诉我,假如到了当天我有意一搏,就算不打开『妖精乡之门』也可以。他会把十五号悬浮岛的浮沉赌在我的觉悟和强度的成长空间上。」



「……这样啊。」



「我真的能变强吗?」



「就算你不要,我也会逼你变强。我是管理负责人啊。」



「我就知道你会那么说。」



珂朵莉在威廉背后嘻嘻地笑了。



「那么承你美意,我能不能也说些真心话呢?我才不想变强呢──」



「等等。像这种时候,你发现自己得到这么多关爱,不是应该流著眼泪乖乖听话才对吗?」



「……我已经非常听话了啊,这点事情你总要察觉吧,笨蛋。」



威廉决定对她的嘀咕装作没听见。



他懂了,这样自己就变成妮戈兰刚才说的深藏不露坏心男了吗?罪恶感实在比想像中还重。



「──不然,这样吧。只要你从战场上活著回来,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一件事。就这么办。」



「咦?」



珂朵莉瞬间露出吓一跳的反应,然后──



「我……我又没有什么希望你做的事情。



反正我知道你嘴巴上说任何一件事,实际上肯做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比方说,假如我要你娶我……」



「这个愿望不算数。」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威廉回绝了。



「……虽然我并不觉得可惜,还是想听听理由。为什么?」



「那还用问,你许愿总得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就算叫我让人死而复生,或者去把〈兽〉全部纤灭,也实在有困难啊。」



「咦?我的愿望被你拿去跟那种难题相提并论喔?」



「那当然喽。」



小孩年纪一到,被身边可依靠的年长异性迷昏头是合情合理的。



或许那确实可以算是爱恋的一种,却也像是选项太少才造成的暂时性热病。



既然如此,对于站在大人立场的人来说,保持距离守候她们,等她们退烧也是理所当然的义务。



「那个,我想想,至少等你长大一点再说吧。」



「假如有那种时间──」



谁需要辛苦跟你说这些啊。珂朵莉理当会这么说出口的下半句,又被威廉打断。



「要时间的话,我们有。」



珂朵莉屏息。



「因为你接下来会亲自靠战斗争取。没错吧?」



「……谁知道结果会是哪样。」



「为了让结果变得明瞭,才需要带著不能死的理由出征啊。



不就是那么回事吗。说来说去,在故乡有未婚妻等著的士兵,到最后生还率似乎还是比较高喔?据说还有人真的展现出就算吃土也要活下去的气魄。」



「可是你刚刚才毁掉和我订婚的选项耶?」



珂朵莉眯著眼瞪著威廉。



「啊──那个嘛。假如期盼的未来太缺乏真实感,也没办法拚命去掌握吧?我是要你找个实在一点的梦想。」



「总觉得,你说的话是不是太离谱了?既然真的想用精神论来激励我,我认为顾虑现实是不行的耶。」



「……你真聪明。」



威廉只能哈哈乾笑。



带著不能死的理由出征──当然,这本来并不是出自威廉口中的话。



威廉只是借了别人的话来用,被那样要求的他到头来却发动了玉石俱焚的特攻,无法回去自己的归宿。虽然不至于连那些都看透,但威廉可说是言不由衷的话语中的某种情感,似乎被珂朵莉察觉了。



「我希望你在夸我聪明的同时,顺便改掉把我当小孩的态度。」



「不,那没办法。」



「哎哟,为什么你就只有那个部分特别顽固。」



珂朵莉举止莫名成熟地吐了口气。



「……点心。」



「嗯?」



「之前,你在餐厅做过点心对吧?除了那次的以外,你还会做其他点心吗?」



「哎,会啊,还有几种变化。」



「既然这样,你会不会烤奶油蛋糕?」



──啊?



「偏偏选那个吗?」



「咦?」



「呃,没事。」



威廉并不是没有预料过。



他不由自主地怀疑:话题会不会发展成那样?



「作法我会。师父有教过我。



只不过,身边还有个手艺远胜于我的人在,所以我自己烤的经验不多。」



「会烤就可以了。



在我的前辈当中呢,有个人每次战斗完回来,就会一脸享受地吃著奶油蛋糕。不过,等我开始拿剑的时候,奶油蛋糕已经从餐厅的点心菜单上消失,害我没办法学她了。所以说,拜托你喽。」



威廉深深吸进一口气。



然后,他把那全部吐出来。



「真拿你没办法。」



他手边的维护作业再次开始。



瑟尼欧里斯调整结束。各种抗性等级重设,只保留高水准的抗诅咒耐性。针对亚人的战斗应该可以完全不用考虑,敌意等级全部初始化。藉此多了余裕的咒力线则全部分配到基础功能的安定化上面。



威廉用手指弹了水晶片。



飘浮在两人周围的众多金属片,开始一块一块地游走于半空,聚集到水晶片旁边。每有一块金属片归位,就会轻轻迸出声音。



短暂的演奏会结束,不久之后,在威廉手边,一把大剑便回复原形了。沉重的质感传达到手掌。



「好啦好啦。OK。我会让你吃蛋糕吃到怕。



所以明白了吧,你绝对要活著回来。」



他把瑟尼欧里斯递到冒牌的正统主人手上。



「包在我身上。」



如此说道的少女笑了。



5.即使那场仗结束



军服外面加了轻便的装甲。而且,身后还背著大得不甚体面的大剑。



三名少女各自完成了战斗的准备。



「那么,我们要走喽──」



艾瑟雅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挥了挥手。



「……嗯。」



奈芙莲微微点头。



只有珂朵莉一个人不回头,也不说话。只有银色的胸针在她那身军服的胸前幽幽地发著光,似乎正诉说著什么。



就这样,三名妖精起飞出发了。



少女们的背影逐渐溶入夕色中。







「……喂,你是白痴吗!」



葛力克把事情听到这里,冒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你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还找我吃饭!」



「我才刚讲完吧,这也要问。报告现况兼答谢啊。」



「那种小事随时可以补吧!所谓当下就是因为只有当下才会叫当下,你懂不懂啊!」



「……怎么说好呢?我才想问,你懂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啊?」



「我的事情不重要啦!现在谈的是你,你才是重点!」



哎,话是那样没错。



威廉一边对绿鬼族朋友意外激动的模样感到有些困惑,一边将杯里咸味重的咖啡往嘴里倒。



「基本上,光是听说悬浮大陆群的和平背后有不为人知的牺牲和故事,我的脑袋就已经挺不住了,混帐。哎,在人们不知道的地方流血就是军方的工作,试著一想,会有那种状况倒也理所当然就是了,不过该说是自己想像和听到实际情形感觉差多了吗,或者该说不知道这些的罪孽深重感快把我压垮了吧,我现在真想过去紧紧抱住那些孩子──喂,你那是什么恐怖的脸啦?」



「没事。」



威廉摆著一副让胆小孩童看到肯定会吓哭的凶脸,把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葛力克则「唉」地深深叹气。



「我听说那是比较轻松好做的工作,才介绍给你的。



虽然以结果来说那样是正好,不过当初要是没考虑太多就介绍给其他人做,我光想就怕了。」



他狂饮咖啡。



「……好啦。所以说,你怎么会待在这种地方?」



「何必这么问,她们明天起才要在第十五号悬浮岛作战,战斗会持续好几天。要过很久才会接到结果耶,我现在能做的根本有限吧?」



「不是那样啦!一般来讲,这种时候应该要担心到食不下咽或夜里睡不著觉吧!你怎么还满心想著要过日常生活!」



「现在就算我操心,也改变不了她们的胜算。



能教的在昨天以前都教了,也帮她们把剑调整到极限了。即使这样,平安获胜的机率顶多五成多一点。一旦担心就会把身体搞垮。」



「你那样也不太对吧!别怀疑她们能不能赢啦,至少你不行!」



「不顾现实的作法不合我的主义。」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把梦想和希望都忽视掉啦!怀著信任的心也许就会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啊!」



「就是因为没有那种事,所有人才会下苦功。



要是过度坚信,一旦发生意料外的状况就无法回归现实。假如我信任她们,更应该抱持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坦然接受的想法。」



「毫无热血!从你讲的话感受不到浪漫的热度!」



「毕竟我这种人就是不适合当打捞者。」



威廉咯咯发笑──然后从座位起身。



「怎样,你有事要忙?」



「嗯。我得去采购一些食材。」



「我说啊……你到底多认真在过日常生活啦……」



「认真到没有止尽。因为有人正在为这样的生活奋战啊。」



葛力克「唔」地噤声了。



掰啦──威廉这么说,正打算离开座位。



「……啊,对了。」



他想到有件事要问,便停下脚步。



「欸。这附近有没有奶油和面粉卖得比较便宜的店?」







后来,威廉回到奥尔兰多商会第四仓库。



「威廉──!」



在操场追著球的少女们认出他的身影,都匆匆跑了过来。



「你去哪里了?害我们都在找你。」



「那个那个,隔了这么久,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呢?」



「最近你一下子倒下,一下子又忙来忙去,好久都没有陪我们,就算把今天用来陪我们也不为过。」



威廉被她们抓著衣袖扯呀扯的。然而──



「抱歉。我今天有点事要做。」



尖叫般的抗议声「咦──」地传出。



「所以改天喽。」



他背对那些不平的声音,笔直走向厨房。



威廉翻开脑海里的「受小朋友欢迎的简单甜点食谱」,找出奶油蛋糕那一页。



由于在养育院从来没有烤成功的前例(应该说他无论如何都会拿来和「女儿」烤的比),细节都记得模模糊糊,不过总还过得去才对。还有时间可以练习。再说味道这种东西,多加一匙爱情或什么来著,肯定就会大有改变。



『────爸────────爸────』



突然间。



不知道从哪里。



威廉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那样的声音。



「……爱尔梅莉亚?」



他回头,即使仰望天空,那里当然也没有任何人在。红与朱的色层另一端,只有整片薄绢般的云霞。



说到底,那阵声音的主人,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在自己没能回去的那间养育院,理应烤了一大堆奶油蛋糕等待著的她,并没有等到要等的人就辞世了。



「抱歉。」



威廉觉得自己正在做狠心的事。



不只是对「女儿(爱尔梅莉亚)」而已。包括当时一同奋战的伙伴,还有怀著期待送他出征的众多王族。



为什么他没能和她们一起死?或者,为什么他在这个世界醒来时没有立刻了结自己的性命?现在像这样活著,不就一直在背叛以往所有的约定吗?



然而,即使威廉明白那些,在这当下──



「真的很抱歉。」



他朝著天空,低头赔罪。



尽管这个世界并没有他的归宿。



假如,有人愿意把这样的他当成归宿。



为了向对方说一声「欢迎回来」,就留在这里吧。



威廉如此下定决心,拿出了自己的围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