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一撮肉桂的战斗(1 / 2)
1
这天夜里——二十六日。
在平稳之国根据地,秋穗栞和香屋步一同待在那座教堂的一间屋子里。作为莉莉的代言者,秋穗基本被强制要求生活在教堂,所以两人要谈什么事情时需要香屋过来。现在分给代言者的屋子里摆着一张质量不错的猫脚沙发,秋穗就坐在那张沙发上,桌子对面是香屋。
一开始,两人理所当然地商量起平稳之国与世界和平创造部的餐会。餐会预定在月末举办,三十一日正午Toma过来,与莉莉共进午餐,秋穗也会作为代言者一同参加。
对于Toma来访,香屋觉得来不来都无所谓——或者说希望她别来,可是又没法阻止。先不提组织层面如何如何,首先这次是莉莉要和她的朋友一起吃午饭。
但对于做法,香屋似乎相当不满。
在架见崎,不同组织的人想会面时比较麻烦。前往别人的领土时,只有对方能使用能力,所以必须小心谨慎地准备会场。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过去平稳和PORT曾准备了一家饭店,在那里可以保证双方坐在桌上的同时又各自待在自己的领土内。就是说边境线从饭店的桌子正中间穿过,两边的能力都碰不到对方。可是平稳和世创部之间还没有这种方便的设施,于是打算采用更老的方法。
那便是双方进入交战状态,以此避免单独对一方有利。在架见崎,这是标准的做法,通常要先让双方保持基本上同等的战斗力,但世创部没将组织分成多个部队,所有人都属于同一个公会,要达到和他们同等的战斗力,就需要平稳的所有公会——本部加上所有部队与世创部进入交战状态。
香屋担心的,就是这个“公会间的交战状态”。世创部可能动什么手脚,平稳这边也未必老老实实。不如说在香屋看来,Simon有什么动作的可能性相当大。
对此秋穗意见相同,目前Toma的防备能力暂时下降,是个突破口。因为在五天前的战斗中,她持有的两项棘手的能力——“出千”和“十字架”都用光了次数。出千是可以瞬间移动的能力,十字架则是很强的恢复能力。Toma能在战场上随心所欲地到处逛,就是因为有这两项能力。可要等到下一次循环时使用次数才会恢复,在那之前就缺少这两枚盾牌的保护。反过来说,Toma明知道自己现在有弱点,却还是到访平稳,果然除了和莉莉吃饭以外还有更多打算,不然就说不通。因此关于这次午餐,自己必须仔细和香屋商量。秋穗是这么考虑的。
可是香屋早早结束和午餐有关的话题。他莫名难堪似地打探着这边的脸色,开口说:
“秋穗你为什么是Biscuit派?”
听到这个唐突的问题,秋穗禁不住笑了。可是看到他在沙发上不愉快地皱着眉头,便明白这似乎不只是简单的闲聊。
秋穗和香屋,还有Toma。三个人所信奉的动画《Water与Biscuit的冒险》。香屋和Toma是Water派,但秋穗自认为是Biscuit派。
“认真回答比较好吗?”
听到秋穗确认,香屋暧昧地点头。
“嗯。大概吧。”
“大概?”
“我苦恼了很久,现在连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到底什么意思?”
她嘟囔道,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个循环开头,香屋曾经消失,不知去了哪里。时间大概有两天半,而且一直没告诉秋穗他当时的去向。将来打算说,但现在还不行——秋穗隐约有这个感觉。
——那什么时候会告诉我呢?
对秋穗的问题,香屋曾经回答。
——大概,要等我再多了解你一些吧。
现在就是当时对话的后续。和理论无关,秋穗靠着与他自幼相识的直觉明白了这点。
所以,秋穗决定认真回答——为什么我是Biscuit派。
“因为你是Water派啊。”
或许,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所以其实不需要补充什么。秋穗只想粗暴地总结一句“其他的你自己想去吧”。可是香屋歪过头,那表情完全不可靠,反而显得怯懦。
“这是什么意思?”
没办法,秋穗开口补充:
“因为两个想法相同的人组成搭档也没有意义吧?”
“这倒没错,但现在说的是这回事吗?”
“就是这回事。你喜欢Water对吧?”
“当然了。”
“Water派也喜欢Biscuit吧?”
“是啊。”
“但是我稍微有一点讨厌Biscuit,所以是Biscuit派。”
香屋的表情中明显出现混乱。眼前的少年因为自己的话而混乱,真是愉快。她非常愉快,心情舒畅。
所以秋穗少有地、真的是少有地提示香屋:
“我们没有互相理解,只不过是信赖罢了。”
这话出自他们喜爱的动画中值得纪念的第一集:《Water与Biscuit》。那是作品中登场的water所说的台词。
秋穗不太喜欢引用自己喜爱的作品,总觉得难为情,而且很土气。不过现在心情好,所以配合一下香屋。
——大概,要等我再多了解你一些吧。
要回答那句不像香屋风格的话,就只有这句台词。
——我们没有互相理解,只不过是信赖罢了。
香屋笑了,那笑容与其说满足,不如说是高兴,更准确来说似乎是安心。然后他继续说出Water的台词:
“所谓结伴而行,就是这么回事。”
“Water总是很帅气呀,无论胜败。就连到处逃跑的时候都一样。”
“嗯。”
“虽然不知道你在苦恼什么,但如果是Water,一定不会对Biscuit有所隐瞒。”
“是啊,毕竟Biscuit很强。”
“比我还强?”
香屋似乎对这个疑问感到意外,他认真地沉思了一会儿。
秋穗爱着那部动画中登场的少女Biscuit。但,又有一点讨厌。因为Biscuit太过坚强,或者说太过软弱了。这二者看似矛盾,其实意味着同一件事:Biscuit在自立的同时又拘泥于自立。
作品中,她的形象大多赏心悦目,但也有时也让人觉得“是不是有点别扭?”在某种关系中,比起隐瞒自己的软弱,坦率地表现出来才更强,也更有好处。比如Biscuit和Water那样的关系。或者说,像秋穗和香屋这样的关系。
聪明的Biscuit本该明白这点,可一旦面对Water,便会固执意气,隐瞒自己的软弱。秋穗对她的心情感同身受——真的非常感同身受,但如果是秋穗自己,会考虑得更进一步。只要愿意,她便能巧妙地让香屋看到自己的软弱之处。
正如秋穗的问题让香屋意外一样,香屋的回答也同样让秋穗感到意外。
“说起来,我没考虑过你是强还是弱啊。”
“哦?为什么?”
“为什么呢。比如啊,如果我说要保护Toma,只能算是开玩笑对吧?”
倒也不是。
Toma对香屋的依存性太强,所以才固执意气,唯独不会对香屋展现自己的软弱之处。简直,就像Biscuit那样。所以虽然香屋误会了,但其实Toma她也和普通人一样软弱——至少有那样非常软弱的一面。
但如果谈起这种“Toma论”一类内容,让对话的主题迷失方向又很麻烦,于是秋穗适当点头。光是看到她点头似乎就让香屋感到满足,他继续说:
“但是啊,仔细一想,说不定我是觉得自己能保护你。”
“不是挺好,尽力保护我啊。”
“是吗?从客观角度来看,我处在被你保护的立场上。”
“你觉得我能做到什么?”
“咦?你不知道吗?”
“知道是知道。”
对秋穗而言,香屋或者Toma是需要仰望的存在。如果因为什么事情要和他们对抗,自己没有胜算,况且从一开始也不会有对抗的念头。
但秋穗也并不是觉得自己毫无价值。多数事情做起来都得心应手。不如说只要是自己觉得能做到的事,那么几乎都毫无疑问能够做到,做不到的事情则是一开始就明白,所以自己应该是个相当好用的棋子。
但香屋没有提及这类事务性的能力。对他而言,现在说的想必是更加具体的内容。
“前几天,类人猿死了。死在我眼前。”
“这种事我还是知道的。”
“当时我没有太慌张,比预想中冷静。安土那时候还更害怕。”
“也是,这两件事你参与的方式也不一样。”
安土几乎算是香屋杀的。实际上最后扣下扳机的是Kido,负责瞄准的是藤永,但条件是由香屋准备。因为香屋的计划和杀意,安土死了。
香屋继续说:
“这是异常情况啊。如果我还正常,类人猿死的时候本该更受打击,不该习惯人变成尸体。”
会一脸认真地说出这种话,果然香屋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事到如今,还有这种想法。在架见崎的玩家们互相厮杀期间,尽情发挥自己的特性,却仍然相信内心能保持正常,所以思维的根基就不正常。
香屋大概是以结论的形式说:
“那时如果你在身旁,类人猿的死应该会让我更加痛苦。然后我会放下心来,逃离战场,害怕得浑身发抖。一定是这样。”
这个嘛,嗯,在秋穗听来,觉得非常愉快。
“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嗯。非常重要。”
“所以呢?”
“大概,我从根本上就错了。既然打算让你好好保护,隐瞒事实就完全是白费力气。”
“我还想被人保护呢。”
“这我不管。秋穗。无论你还是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人类。”
嗯?秋穗歪头纳闷。
感觉香屋说了什么非常让人不安的话。
“对话的方向,是不是有点怪?”
“是吗?哪里怪?”
“问我我也不知道,但就是怪。你忽然就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了吧?”
“所以我前面不是长篇大论地解释了吗,就是为了不用再顾虑啊。”
“有可能是这样,但完全不够吧。——不是人类?”
再次说出口,还是完全不理解。
但香屋毫不在意地继续说:
“前段时间,我和Toma去了‘现实’。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把什么叫做现实,但这方面你自己感受吧。总结起来,我和你来架见崎之前的世界也不是现实,而是由性能很强的计算机——名叫Aporia——演算出的架空世界。我们从最开始就只存在于数据当中。”
“都说了别突然概括得这么随便啊。”
听了香屋的话,自己并没有受到打击。或者说,现在的理解还不足以让自己受打击,总觉得现在还事不关己。
不过,心里莫名无法平静。比方说去剧场看戏,就坐不久后观众席的灯光熄灭,背景音乐的音量逐渐增加,尽情炒热气氛,眼看幕布就要被拉开时,背景音乐忽然渐弱消失。现在心里就是那种感觉,仿佛被抛到空中一样,令人不安。
或许这份感情早晚会带上具体的形状。秋穗不知道那会是什么形状,但感情本身已经带着确切的重量留在胸口。目前她还只有这个预感——目前风平浪静,但早晚会带来混乱。
而香屋则带着莫名畅快的表情继续说:
“本来还担心要是说了这种事情,就算是你也会受伤,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有什么可愁的?你说得没错,如果是Water,就不会对Biscuit有什么隐瞒。”
不对。你好像是想通了什么,但这种自顾自的想法让我头疼。真希望这段对话还没发生过。不是说让他瞒到最后,而是希望说的时候更考虑我的感受。
“然后说到蛇——”
见香屋要继续说下去,秋穗摆摆手打断他。
“等等,我还没处理好。”
“OK——五分钟左右?”
“不知道要多久。至少来紧紧抱住我。”
“是可以,不过有意义吗?”
“意义等之后再考虑。反正先用你能想到的最大限度来关心我。”
“真难啊。要不准备一份蛋糕?”
“不是说这个——不,蛋糕也要。”
蛋糕确实想要,不是切下的一片而是圆形的一整块。此外还要给我泡一份浓浓的格雷伯爵茶。
香屋从沙发上起身,大概是打算按秋穗的要求来抱住她,秋穗也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可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秋穗轻声叹了口气,说:“请进。”
门被打开,来者是负责照料莉莉的人员之一。这名女性戴着眼镜,年龄在四十五岁左右——她负责准备莉莉的一日三餐,也会给秋穗送饭。
“打扰了。晚饭准备好了。”
她推着推车走进屋子,上面放着两人份的饭菜。
“谢谢您。放在那边吧。”
“好的,那么我告辞了。”
她说着正要低头离开,却被香屋叫住。
“等等,有蛋糕吗?”
负责做饭的女性停下脚步,露出为难的苦笑。
“如果冷冻食品也可以的话就有。现在这个时期没有生鲜食品。”
“那个蛋糕,如果想要能拿到吗?”
“如果圣骑士和代言者有需要,这点小事是没问题。”
在平稳之国,各部队的会长被称为圣骑士。但秋穗和香屋都不喜欢这个称呼,所以平时根本不会用。
“那抱歉,麻烦您准备了。”
听了香屋的话,她再次低头致意,然后离开房间。
香屋刚才已经起身,于是直接推动留在屋子里的推车,送到秋穗面前的桌边。
“生活上真受关照啊。”
“没错。代言者很受重视的。”
这方面的规则,恐怕还和Simon在背地里掌权时一样吧。三餐有人送来,床也被打扫得干净整洁,拿出换下的衣服便有人洗过后送回来。如果不考虑诸多不安就很舒适,像生活在服务周到的酒店里一样。
“要抱住你吗?”
香屋问道。
“等吃过饭。”
秋穗答道。突然被人打断,总觉得莫名难为情,而且刚送来的饭凉了也很可惜。
今晚是玉米汤,米饭,还有用了加热过的各色蔬菜做的汉堡排。菜式像模像样,但恐怕大半用的是冷冻食品或是袋装的半成品。目前离循环结束还剩几天,就算是平稳之国,除了极少数特权阶级以外,其他成员都是靠方便面生活。
香屋把两人的饭摆到桌上,给秋穗的杯子倒上水后在她对面坐下,看来是在按秋穗的意思尽可能表示体贴。
秋穗和香屋一同合掌说:“我开动了。”等心情稍稍镇静下来,她再次思考。
——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人类。
和我说这话,真让人为难。况且人类是怎么回事。不是人类又有什么不合适的?不过嘛,既然自己因为这种事闷闷不乐,就说明精神上的确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可是,现在也不知道要如何镇定下来。都怪香屋,解释得太笼统了。
总之秋穗先把玉米汤送到嘴边。——好喝。里面似乎稍稍藏了一点复杂的风味。负责给莉莉做饭的人做事细致,估计不是单纯把罐装的玉米汤加热。
玉米汤的味道让秋穗满足,但对面的香屋喝了口汤后忽然吐了出来。
“真不卫生。烫到嘴了?”
“这什么味道,好怪。”
香屋说着跑进盥洗室,估计是想到被下毒的可能性,于是立刻去漱口了。
——Simon要毒死我们?
不是不可能。在Simon看来,秋穗和香屋的确碍事,但目前应该还有利用价值。这么简单就决定杀死,感觉也不合道理。
带着苦恼,秋穗从自己那份米饭上盛起一勺,放到鼻子边。
“确实有点奇怪的味道。好像有一点甜。”
“是吧?很危险啊。”
“这是什么来着——哦哦对。”
秋穗把米饭送进嘴里。虽然香屋大叫“别吃啊!”不过应该没问题。
她知道这个味道。
“是肉桂。”
“肉桂?”
“说起来,前段时间也有过类似的事情。”
记得是在莉莉的房间,秋穗吃了茶点里的金砖蛋糕,那时候也吃出了肉桂的味道。仔细一想,玉米汤里那股不可思议的风味说不定同样是肉桂。
可是,为什么?莉莉喜爱肉桂,于是负责做饭的人到处乱用?可是连米饭里都加肉桂是不是太过分了?
香屋回到对面的位置坐下,一脸认真地盯着桌上的饭菜。“肉桂。”他小声嘟囔道。
“我觉得吃了也没事,你很在意吗?”
“在意,非常在意。让检索士查一下这些食物。”
“肉桂味的毒?”
“有可能,不过说不定是更危险的东西,就是说,比我们的命被盯上还危险。”
虽然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但都是常有的事了。香屋步这人就是时时刻刻对一切都感到害怕。
对秋穗来说,重点不在于此。
“刚刚才和我说了那么重要的事情,区区肉桂就别发愁了。”
不管怎么想,首先要考虑的都是拥抱和蛋糕吧?
可是香屋的脑子似乎只放得下肉桂了。
“有可能没时间了,我想保证效率。检索士调查食材期间,我先向你解释Aporia和蛇的事情。”
秋穗叹了口气。这个蠢货,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下讲效率是最没效率的吗?
她无奈地配合香屋的思考。
“用平稳自己的检索士可以吗?”
平稳的检索士受Simon控制。如果香屋想到的威胁和Simon的企图有关,就必须找其他组织的检索士。那相当麻烦,但世创部和伊甸里面姑且都有人负责和这边联系,所以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香屋不住地用食指敲着桌子,嘴上回答:
“首先找Simon派的检索士就可以。不过,光是这顿饭还不够。要检索目前平稳的所有食材——最好是整个架见崎的食材。”
接着,他烦躁地嘟囔道:“这做法,不是你的风格吧?”
——他说的“你”,究竟是指谁?
答案不用多想。
让香屋用到这种措辞的,秋穗只能想到Toma。
2
第二天——二十七日。
这天一早,Toma收到来自伊甸的联络。
内容是尤里对Toma提出某项交易的回答。伊甸从世创部手里得到月生,代价是交出自己领土的九成。
这种交易,本来不可能成立。月生的价值远超过伊甸的九成领土。当然有领土也是再好不过,但绝对必要的也就是食物。只要能确保最低限度的食物,其他东西就完全没法比不上能熟练运用七十万点数的月生。不如说只要有月生,就可以再靠暴力手段随心所欲地夺回领土。
——所以我们提出这种建议,自然会被怀疑。
尽管如此,尤里还是会接受吧。Toma是这么考虑的。
Toma不愿意和尤里勾心斗角,因为完全不觉得自己能赢。但为了压制香屋,现在多少要冒一点险才行。而且,要想打出一张连尤里也没法彻底看透的牌,Toma就只能拿出月生。
月生是传说中的强化士,但现在他身上的价值不止如此,还有寄居在他体内的蛇。所以在尤里看来,应该是“世创部打算把蛇送到伊甸”。就算他不确定,也会如此怀疑。
面对蛇这一剂剧毒,尤里会伸出手,还是会避开?虽然无法看透他的思维,但预想中尤里会选择“伸出手”。因为Toma觉得尤里说不定能想到什么超出她预想的计划,找到连蛇都能控制的方法。与其把威胁赶走,不如放在手边更好。如果是尤里便会如此思考。
实际上,尤里的回答和Toma想象中一样。不,某种意义上来说超出了Toma的想象。
——感谢你美妙的建议,那么现在立刻交换吧。
“立刻”。好快,都没有空闲去研究他的意图。明明是己方提出交涉,对方却要掌握主导权。
“伊甸向这个公会宣战了。”
名叫Pan的少女说道,这话本来用不着特地说出口。
眼下,她和Toma正待在原本三色猫帝国根据地那所学校,两人面对面坐在校长室里接待用的沙发上。
Toma的终端上也收到了来自伊甸的宣战布告。现在是上午七点四十分——两小时后,九点四十分将会开战。
“不会发生战斗。进入交战状态只是为了交接领土。对方投降,我(俺「おれ」)们得到新的领土。今晚能睡在在高级酒店的大床上。”
“真的要交出蛇吗?”
“还在犹豫。”
原本,Toma打算把体内带着蛇的月生送到尤里手上。可是在循环结束前把蛇送出去,果然有些害怕。
蛇有这样一项能力:
【能力名/未注册 1000P】
这一能力会在使用者被其他玩家杀害时生效。
生效后,使用者与杀害自己的玩家共享视觉和听觉。
另外在每个循环,使用者共有十二秒时间可以取代杀害自己的玩家,把对方的肉体当成“使用者自身”来使用。此状态称为“支配”。支配期间获得的点数归能力使用者所有。
发动此能力后,使用者每次循环开始时需支付点数。初始支付数额为5000P,每循环翻倍。如果无法继续支付,此能力将失效,使用者从架见崎彻底消失。
此能力可进行如下扩张:
支配时间延长(1秒):100P
也就是说一个循环里,蛇只有十二秒可以“支配”月生的肉体。
但在这个循环,那十二秒已经被用光。真的可以把毫无防备的蛇交给尤里吗?
Toma翘着二郎腿继续说:
“如果我(俺「おれ」)是尤里,就不会动手除掉蛇。他不可能做得出这种判断。”
恐怕尤里已经听香屋说过架见崎的真相——不只是架见崎,就连自己至今相信的“现实”都是靠Aporia演算的虚构世界。
在这种情况下,尤里不可能轻易让蛇消失。因为蛇甚至可以说是Aporia本身,是非常重要的情报来源,而且尤里拥有洗脑能力。虽然不清楚能力的详细内容,但正常来想,尤里应该想给蛇洗脑来得到情报。
而且,如果把蛇送到尤里手上,他便会从内部毁灭伊甸吧。蛇肯定能彻底看透尤里的打算,并且比他技高一筹。——心里如此想着,Toma说出忽然产生的疑问:
“Pan,蛇到底是什么?”
Pan喝了口瓶装的奶茶,随便应道:
“你不是知道吗?是以再现你父亲为目标做出的AI。”
“不对。如果真的是再现,就赢不了白猫小姐。”
类人猿阵亡的那场战斗中,蛇支配月生的身体,打赢了点数几乎相同的白猫。严格来说,月生在强化上的点数稍高一点,但一个研究人员能在肉搏战中打赢白猫可不正常。
“蛇可以说是再现了我(私「わたし」)的父亲,但肯定不仅仅如此。”
听了Toma的话,Pan露出的笑容令人感到恶意。
“刚刚你说了‘我(私「わたし」)’?”
“这无所谓吧?”
Toma在架见崎——也就是作为Water的时候,用“我(俺「おれ」)”作为第一人称,最多是和香屋或是秋穗说话时例外。不过可能是因为提到了父亲——冬间诚,她禁不住说出了“我(私「わたし」)”。这让她有点难为情。
Pan对Toma的回答意外地认真。
“蛇和青蛙的设计思想完全不同。对青蛙的期待是能再现冬间诚的人格,但对蛇则并非如此,是希望蛇能够实现和冬间诚相同的思维,并做出相同判断。”
“就是说,交谈时更像我(俺「おれ」)父亲的是青蛙,而考试之类的时候会写出相同答案的则是蛇?”
“我(俺「おれ」)?”
“别揪着那儿不放。”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蛇有多像冬间诚,因为没办法测试。不过你是不是太小看自己的父亲了?身为Aporia的开发者,在Aporia里最强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听了Pan得意的口气,Toma随便应了句:“有可能吧。”
不管怎么说,蛇的确异常优秀。身体能力超过白猫,而且头脑聪明得恐怕能看透尤里的一切打算。
外面传来敲门声。大概是有人因为被伊甸宣战而吃惊,于是来向Toma询问下一步的指示。
Pan开口说:
“这个组织不重要,重要的只有蛇。”
Toma起身,转向房门回答她:
“我想也是。不过是对你来说。”
“你呢?”
“回答很复杂。不过,现在没时间用语言描述。”
虽说是和平交涉的一环,但毕竟是被伊甸宣战,难保不会遇到偷袭——或者说有可能在Toma和尤里预料之外出现什么人失去控制,结果真的发生战斗。
——我必须害怕未来才行。
就像香屋步一样。
就算没法警惕一切,也要尽可能提高警惕。
*
在平稳之国看来,这次交战完全莫名其妙。
伊甸唐突地向世创部宣战,随后在倒计时期间,伊甸内部出现高额点数变动。不仅市民,连战斗人员的点数也被征收,随后点数流向极少一部分精锐。和大量搜集人员的世创部做法完全相反——简直是将组织里的大部分人员都放弃一样,于是精简而又强大的战斗集团诞生了。
接到这一报告后,香屋起初想象到的是大规模战斗,觉得伊甸可能真的打算全力摧毁世创部。可是,如果事实并非如此。
——如果尤里打算放弃大半个伊甸。
那这明显是Toma的意图。关于那股“肉桂香味”是什么,香屋已经得到检索结果的报告。
关于米饭中的肉桂味道,能力非常廉价,效果又非常单纯,只是给对象物品加入少许肉桂风味而已,没有其他特征。仅仅如此,对于平稳便意味着绝望。
虽然不知有过怎样的交涉,但如果尤里向世创部交出大半个伊甸,那无疑是肉桂计划的最后一步。
——要联系尤里吗?
要不要交换情报,再次和他联手?——不,恐怕没有意义。尤里可能不会在乎肉桂的效果,因为其效果是折磨平稳,尤里不会有任何损失。
香屋咬起拇指的指甲。
下个循环必将发生的问题,平稳能熬过去吗?
——别被她牵着鼻子走。
香屋提醒自己。
不能配合Toma的手段,在那个方向没有胜算。要更直接地观察困难本身。从更广阔的视角寻找克服困难的途径。
伊甸和世创部于上午九点四十分开战,两分钟后,架见崎的南半部分几乎都成了世创部的领土。
*
实际上,临近开战时尤里还在犹豫。
——要不直接打进Water的组织吧。
蛇还不能行动。如果相信烟雾镜的检索结果,那么月生体内的怪物已经用光了这一轮循环的运转时间。Water的能力消耗了很多次,而且再怎么说伊甸内部应该已经没有叛徒——也就是世创部的棋子。至少,如果叛变会带来大量损失的棋子已经都查过一遍。
尽管如此还是得以避免战斗,是因为根据Water采取不同行动,有可能出现对伊甸不利的情况。如果对手只有世创部,伊甸可以轻松取胜,但旁边还有平稳。如果Water逃命,可能会被莉莉接收,到时候Water带着月生和白猫逃进平稳,伊甸的战斗力便显得有些逊色。香屋步想让架见崎留下三个组织,就是为了维持平衡,保持“任意两方联手便能胜过第三方”的局面。
上午九点四十分开战的那场战斗,仅过两分钟便完成了使命。月生被交给伊甸,而伊甸的大半领土并入世创部,只剩架见崎东边的一块区域。
在交出领土时,尤里对居民们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随着伊甸的部队消失,他们也失去了所属公会,数据上应该会变成自由人。像这样被赶出伊甸的人数达到三百六十人。
那三百六十个没有归属的人恐怕大半会加入世创部,这肯定也是Water的目的之一。她正在搜集架见崎的人员。对此,尤里的想法是“请务必收下”。
尤里留在伊甸的人材一共只有二十七人。
尤里当然是其中之一。此外,有Tallyho、烟雾镜、马渊、风筝。Nickel已经判明是世创部的人,但“例外消去”这一能力很有用,不能放走。抚切也有背叛的嫌疑,但他的能力同样让尤里不想放手。原鲁滨逊的会长Paramici有两名重用的部下,原玛丽·赛勒斯特的会长宵晴手下则有三名。以Kido为首的原电影院的七个人很团结,谁也没法分出去。此外,以前在PORT还算有用的检索士有两人,强化士三人。这些一共二十六人。另外,还有一个俘虏,与其说是战斗力,不如说是“方便的道具”。
走在旁边的烟雾镜开口:
“组织梳理得相当精简啊。”
“是吗?其实我还想更轻便一点。”
尤里本想削减到十五人左右,但考虑Kido、Paramici和宵晴三个人的感受,最后是这个结果。
总之,今后伊甸就是个二十七人的公会。话虽如此,按照尤里的打算,很快这个名叫伊甸的公会也会消失。
两人步伐很快。尤里腿长,烟雾镜肯定是急性子,于是两人都不用配合对方的速度。在尤里看来这情况虽然不是最好,也算是仅次于最好。
两人正前往伊甸所剩无几的领土内的饭店,去见用领土换来的月生,不过尤里还打算顺便把饭吃了。今早事务繁忙,到现在还没吃早饭。
店里有五个人,其中四个人站着。Tallyho、马渊、Kido、Nickel。而唯一坐下的月生正翘起二郎腿,打开报纸喝着咖啡。
尤里露出笑容,靠近月生面前的桌子。
“抱歉让你久等了呀。会不会有点晚?”
月生合上报纸,然后他也露出微笑。
“不知道啊,也没人和我说任何安排。”
“要是还没有吃饭,和我吃早午餐就是安排。”
“一起吃吧。之后呢?”
“战况你了解多少?”
“什么也不知道。”
“为了得到你,伊甸放弃了大半领土。这地方挤得人憋屈,你看森林浴怎么样?”
“平稳?”
“那儿的山挺不错的。还建着漂亮的教堂。”
“是战争?还是同盟?”
“都不是。我想加入他们的组织。”
减少到二十七人的伊甸直接成为平稳之国的部队。
实际上如果看点数,现在伊甸仍然占据首位,和第二拉开了很大差距。世创部是九十三万点数,平稳八十五万。而伊甸只有二十七人——实质上是二十六人,却持有一百六十五万点数。如果伊甸和平稳联手,要按部就班击败世创部便非常容易。
月生微微皱起眉头。
“对平稳来说,让你加入有点可怕啊。”
“是吗?有世创部这个共同的敌人。”
“那个组织的威胁还不如你吧。”
“是吗。在我看来,世创部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
为什么Water要搜集没什么实力的市民。按照架见崎的规则来考虑,很容易就能想到一个答案。那个并不人道但效果超群的方法,过去被PORT的圆桌称为“栽培”。尤里继续说:
“杀死一名市民,就是1000点数。下个循环开头,又会出现一名持有1000点数的新人。这次交易的结果,是他们组织的人员超过架见崎的四分之三——超过七百五十人。如果留下五十名士兵,杀死七百人,每个循环就是七十万点数的收入。两个循环后的将来,世创部的点数能逼近伊甸和平稳的合计值。”
“这么做不是Water的风格。”
“我才不管呢,只看计算结果就是这样。所以平稳没有选择余地。”
如果尤里说想加入,平稳当然会怀疑,如果有余力便会磨磨蹭蹭不肯同意。可是现在他们等不了太久,因为世创部得到了能长出大量点数的栽培土地。
平稳必须在世创部培育出大量点数之前行动,而那种情况对尤里来说再好不过。在平稳还来不及犹豫的时候踏进那个组织内部,一边创造对自己有利的条件,一边击溃世创部。
“就算Water有什么计划,只要是在下个循环之内,就能彻底赢过世创部。平稳肯定同意我加入。”
“平稳之国已经宣布放弃战斗。”
“那只要让世创部主动进攻。”
“怎么做?Water也不会轻易动手。”
“那个组织有弱点。”
Water和莉莉想避免战斗,但尤里与她们相反。因此,尤里眼下的目标是“让平稳和世创部之间发生战斗”。
从这个视角来看,世创部很脆弱。因为在那个组织,Water是无人能及的领导者,同时战斗力上却又依赖白猫,实质上相当于三色猫帝国。
“月生先生。人的愤怒究竟有多少种类呢?”
“谁知道。要是按范畴划分,说不定少得出乎意料。”
“嗯。我也这么想。所谓愤怒,可能意外简单。而且比起人的愤怒,猫的愤怒要更简单。”
尤里不知道能用什么办法把Water带到战场上。关于她,尤里还不是很了解。
但如果换成白猫就简单了。她不可能靠理性抑制战意。如果白猫行动,整个世创部便会立刻行动,否则那个组织便会四分五裂。如果世创部真的想避免战斗发生,把白猫这张牌拿到手里便是那个组织的弱点。
月生轻轻推了下眼镜,一脸不愉快地沉思起来,之后他少有地面露烦躁,开口说:
“打倒Water,之后呢?平稳内部自相残杀吗?”
“不好说呀,我是打算和平地把事情谈妥。”
“过去,我也是这么想的。”
“嗯?”
“没事。”
月生把手伸向咖啡杯,对话就此告一段落。
尤里打开桌上的菜单。虽然给出过指示,说要准备好能做出菜单上的所有菜式,但眼下这种任性的要求必须克制一下了吧。随着失去领土,伊甸也失去了大量物资。
“来吃饭吧。不过有一件事要先办好。”
尤里说着打了个响指。
在月生背后——距离五米左右的地方,Nickel拿出终端。他虽然是叛徒,但很清楚自身的处境。尤里的人这么多,没法违背指示。
Nickel点击终端,发动“例外消去”——消除有效范围内的所有其他类能力。
如果蛇在月生体内,这样一来应该会消失。那很令人遗憾,尤里觉得最好能和蛇谈谈,不过嘛,没办法。
——恐怕蛇优秀过头了。
如果无视点数多寡,单纯考虑战斗力,架见崎的NO.1是白猫。至今为止这是个常识,但蛇超越了她。
看不透的东西,就不该勉强自己去理解。正如Nickel起的名字,这项能力适合消除“例外”。如今,在架见崎最接近胜利的便是尤里,所以不需要什么变数。
Nickel的确发动了“例外消去”。
然而,烟雾镜摇摇头。蛇不在这里。
尤里微笑着注视眼前的月生。
“这样啊,月生先生,你已经死过一次。”
蛇会感染。他寄居的玩家被谁杀死,就会移动到谁体内。蛇已经转移到别的玩家身上。
月生和以往一样,不慌不忙地回答:
“是的,大概三十分钟之前,我死过一次,然后复活了。”
“谁杀的?”
现在,蛇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终端还没拿回来,眼睛也被遮住,从背后受到攻击。再次恢复意识时,眼前看到了Pan。我只记得这么多。”
“这样啊。”
还以为Water会把蛇送到这边来。虽然取决于她对尤里的能力看透了多少,但如果足够理解,应该会暂时把蛇交给这边。虽然换成尤里就不会交出蛇,但在他印象中,Water挺喜欢这种赌博似的做法。
——没想到她还挺谨慎。
蛇仍留在世创部。
“烟雾镜,如果是你,能找到蛇在哪里吗?”
“我会查,但别抱期待。只要蛇不到明面上来就不会被检索查到,先这么考虑吧。”
“只需要找到杀害月生先生的犯人啊。”
“别说得这么简单。如果不在交战状态,其他组织发生什么小事也就Ido能查到痕迹。”
“如果是你,就能超越他。”
“你认真的?”
“那当然。”
当然是谎话。Ido是特别的检索士,没人能替代。
尤里再次看向菜单,点了橙汁和松饼配草莓酱。
——蛇有多大威胁呢?
内心中,若隐若现的恐惧和安心感同时蔓延。——太好了,蛇没有这么简单就消失。
尤里还不知道自己能否胜过蛇。
未知的事物给他带来快感。
*
同一天——世创部和伊甸进入交战状态这天,中午刚过,尤里联系平稳之国说“想要加入”。
只能接受啊,香屋心想。
莉莉和Simon也这么想。因为对平稳来说条件太好了。比己方点数多一倍的组织找过来,说“我们想加入,听你们指挥”。
更何况伊甸手里还有月生。那个人的点数似乎被世创部征收过,但依然具备压倒性的战斗力。比如从伊甸的点数里拿三分之一给月生,他在架见崎就无人能敌。
——哎,尤里还好办。
因为太强,所以很好理解有多可怕。如果放着尤里不管,他无疑会毁灭世创部,把平稳变成自己的东西。只需要以这个前提来考虑今后的计划。
对香屋来说,更可怕的果然还是Toma。她那种强大与尤里不同,比尤里更不知深浅——那家伙已经超出香屋预想中“Toma战斗的方式”。他本以为Toma是英雄,如果论善恶是善,考虑仁慈还是无情则属于仁慈的那一类。但,现在已经不同。
她是不是正在认真起来,想赢下架见崎的游戏?还是说,认真想变成反派,成为香屋需要在最后打倒的魔王?不管怎样,她这一步棋很残酷。
根据检索士的报告,平稳的保存食品中有八成查到了肉桂的香气。味道或者气味浓的食品几乎是百分之百——也就是说她早有计划,一直没让人察觉那股味道。恐怕,从几个循环之前就已经在做准备。
香屋用一只手捂住脸。
——只应对眼前的问题还不够。
就算勉强克服一个问题,在此期间对方也能准备好下一次攻击。所以,防卫战永无止尽,需要有戏剧性的手段扭转局面。
——只能接受尤里加入了。
他再次产生这一念头。
至今为止,Toma的准备一直相当顺利,超出香屋的想象。但是她放开了月生。随着尤里加入,月生也会一同回来。
对于几乎完美的Toma,这或许是她唯一露出的破绽。
3
三十一日——循环结束的日子。
Toma按原定计划到访平稳之国。
其实她挺意外。本以为香屋能看懂自己的手段,并且表示抗议。可是没看到他有动作,就是说比较走运,还没被他发现肉桂的香气吗?还是说他已经看开了,觉得事到如今慌也没用?
轻型汽车缓缓行驶在平稳领土内盘曲的山路上。驾驶席上是紫,Toma则在副驾驶席上撑着下巴。紫开口说:
“今天只是吃顿饭吗?”
“是这么想的,不过把计划提前。”
“那么——”
“嗯。午饭结束时,Uno会行动。”
“那取消餐会不是更安全?”
“其实完全没错。但这是和莉莉说好的事情。每个月至少一起喝次茶。”
“用得着为这种事赌上性命吗?”
“要是连这种事都不能赌上性命,我就不剩下任何武器了。”
Toma知道自身的价值,明白Toma的幻象——也就是名叫Water的幻象能让周围的人从哪里感受到魅力,也明白他们想得到什么。
所以,必须严格挑选要违背的承诺。对年幼纯真的少女许下的诺言必须遵守。只要维持这一姿态,加入世创部的人们便会相信“Water信守承诺”。
紫无奈地说:
“请记得我的命也一起搭在上面。”
“所以不是说过,今天我一个人来就行吗。”
“那可不成。您可是会长。”
“这种脸面的问题我真的不感兴趣。”
“您坚持的这件事上,不是不存在脸面问题吗,又没人知道您对莉莉的承诺。”
“现在,你知道了。”
“难道我会向大家宣传吗?”
“怎样都好,随你喜欢。今天这件事可以换个说法:为了赢得紫的信赖,我赌上性命去见莉莉。”
“事到如今,还需要对我做这种事?”
“如果找机会偷懒,那早晚会出现破绽吧。我必须习惯于区别自身真实的形象和幻象,尽可能保持Water的样子。”
Toma总是以那个英雄的名字自居,简直像真正的英雄一样。
紫认真地继续说:
“可是,您接下来的战斗方式不是英雄的做法。”
“是啊。我决定当反派了。”
“这不矛盾吗?支持世创部的人希望您是正义的伙伴吧?”
“这就不好说了。会真正因为折磨敌方而发怒的人——要是有我可太喜欢了,不过肯定非常少见。”
“没错。谁都不会生气吧,只是您会被人畏惧。”
“如果只是从远处看,那觉得我的做法可怕也没问题,只要靠近后发现意外温柔就好。现在,如果平稳的人产生投奔我们想法,就达到我的目的了。”
肉桂的香味,是为了攻击平稳之国而准备。攻击那个组织的根基——也就是对莉莉的信仰。
车子转过弯后,隔着树林能看到教堂。莉莉就生活在那里。感觉,有些怀念。
教堂前站着八个人。六个是战斗人员,另外两个——玛卡龙和Hololo被他们围在中间,估计是为了显摆战斗力。
Simon没有出现。如果是以前,他无疑会站在保镖们的正中间。是不是他还没有恢复权力,成为平稳的中心人物?还是说他觉得没必要特地来见Water这个脱离组织的人?
紫停车后,两人下了车。先开口的是玛卡龙。这个穿背带裤的小个子男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他笑眯眯地说:
“欢迎来到平稳之国,Water。”
而他旁边的Hololo则不高兴地瞪着这边。既然讨厌就别露面啊。但Toma平等地朝两人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