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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 月荫的底线(1 / 2)



曼珠沙华的一抹朱红如迟来的烟火烙在心里,啊,对了,那是那一天献给你的一朵心花。



表面上佯装着沉稳的好意,睫毛的翳影不时摇曳生姿,送上秋波。



那样的变化青涩又美丽,令人难以自制,我嗤笑着不知羞耻露出微笑的自己。



总有一天会改插上塑胶假花吧。



绽放于彼岸的高傲,假恋爱的高调,只要一根手指就能折断的柔弱,这些填满了还没有名字的心情,绘出只属于我的皋月花纹。



──唰,乐福鞋踏响了秋日。



我因此不得不承认。



我们的九月落寞结束,迎来某人的十月。



目光随意环视四周,树木急匆匆地在阳光照耀的地方,隐隐约约渲染上色彩。



干枯的落叶四散在脚边,还不足以用地毯来形容的疏疏落落,点缀着河岸边的道路。



我们正如在空中推挤的云朵,又要接着急忙赶往下一站。



赶着我们的是冰冷的北风、还是训练有素的牧羊犬、抑或是猎人的月亮,可是──



──还不到红叶(你)出场的时候。



适合这个舞台的不是那片赤红也不是那孩子,而是毒苹果诱人的鲜红。







指尖轻弹着手指,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我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处在专注的状态。



点开手机萤幕一看,时间已接近深夜。



我七濑悠月用左手拇指轻搓着其他手指,拿起放在房间角落的篮球。



我摸着球,球牢牢吸在手里的感觉让我放松了心情。



我注意到嘴里很干,一口气喝完宝特瓶里剩下一半的矿泉水。



接着,我随手做起双手传接球和将球环绕身体的手部练习,球彷佛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不论是位置、重心还是商标方向,不用看也能感觉得到。



那一天,在雨声劈啪作响的体育馆里与东堂的那场单挑,明显改变了我的球风。



穷途末路时,唤醒了暗藏的力量,这种神奇的事当然没有发生。



更正确的说法是,我藏起的力量在无意中彻底释放,而且也正因为这样才可怕。



七濑悠月的底牌当众掀开了。



我双臂紧紧抱住篮球,在床上躺下来,仰望天花板。



最后那颗三分球投进时,总是洒脱的东堂散发出让人寒毛直竖的杀气,瞪着我的眼神像在打量发誓绝对会捕获的猎物。



相较之下,小海就像远足迟到的小孩子,没有哀伤、没有愤怒也没有寂寞,只是一筹莫展,但是亲身经历告诉我,她不会就这样一蹶不振。



在我看来,上次的单挑完全是突袭。



将来在东堂与小海在理解七濑悠月的底限,发动正面攻击时,我还有没有牌可以拿出来应付她们?



还有,不对,更重要的是……



我再次抱紧篮球,在床上翻身站起来,打开窗户。



默默窜入的空气比想像中来得冷冽,我无意识摩搓起双臂。



是秋夜的气味,我心想。



尽管潮湿得像是雨后的公园,却又干燥得像柏油路上的松果,让人联想到老旧的图书馆。



有些事物正要披上色彩,有些事物正要枯黄凋落的季节。



忽然间,心脏剧烈跳动的感觉袭来,我不自觉按住胸口。



湿淋淋的屋顶掠过脑海,我心想又来了,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我用力吐了口气,软弱的心情染上白花色,溶入星空。



在那之后,有个念头始终盘旋在脑海,直至入眠。



──我的真心是否能传入那坚定的决心。







十月第一周的星期五。



班会结束,放学后,二年五班没有一个同学离开,全部留在教室。



我们这些应援团成员也收到通知,今天要尽量留下来参加班级活动,因此应援团那里基本上休息,大家可自行练习。



班上在文化祭要举办的戏剧表演,到头来准备工作完全推给了荠。



我不时会在LINE群组确认需不需要帮忙,但她不只驯服上村,在领导方面也表现得相当称职。



她本来就只是不会主动站出来而已,只要她有心,要同时留意周围状况,并且将事情处理得无微不至根本难不倒她。暑假那次小旅行我亲自体会到了,不怎么惊讶。



我正思考时,荠拍了下手。



班上同学原本在闲聊,这时目光全集中在讲台上。



荠活力十足地举起右手──



「来来,大家注意,看我这里~!」



以比平常高亢的情绪说出耳熟的台词。



「你在模仿谁啊!?」



夕湖马上回嘴。班上同学注意到答案,情绪顿时沸腾。



的确是很像,我捂着嘴暗自笑着。



这样的个性和我熟知的夕湖一模一样,我稍微放宽了心。



我瞥向她的侧脸,还看不习惯的中长发轻轻摇曳着。



班上气氛热络起来后,荠说起正题。



「先不说笑了。」



她说着,在脚下的纸箱翻了起来。



接着,传出劈哩劈哩撕开塑胶袋的声音──



「锵锵,班服完成了!」



她将清爽的天蓝色T恤在胸前摊了开来。



「「「「「喔喔喔喔喔喔喔!!!!!!」」」」」



班上同学的欢声响起──



「「「「「……喔???」」」」」



不一会儿转成了疑惑。



我差点忍不住失笑,不过又想到视情况可能会显得失礼,急忙捂住嘴巴。



荠拿出来的班服前面画了一间大大的白色建筑物,简单来说就是「仓库(编注:日文中「蔵」也有仓库的意思。)」。



福井在越前市那里有一条算是观光胜地的仓库老街,就是像古装剧里恶官或是黑心商人保存财产的土墙式建筑物。



三角屋顶的顶点附近,在仿似家纹的圆框里面,写着「2-5」。



海人战战兢兢地提出疑问,为全班同学道出内心的疑惑。



「为、为什么是仓库……?」



荠像是就在等这个问题,把班服翻到背面。



班服背面是全班同学的名字,以及──



「藏老师的班级班服所以是藏T!」



藏老师的Q版人像。



这个解释光用听的应该不容易理解,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就懂。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我不禁苦笑。荠活泼地眨了下眼睛,又继续说下去。



「提议者是千岁同学。」



听见她这么一说,大家也就不客气了。



阳率先发难。



「好拙!」



大家可能隐约都有相同的感想,所有人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嘲笑他人认真想出来的点子很没礼貌,但既然是千岁的冷笑话就没关系了,这次我也肆无忌惮地笑了出来。



阳又继续错愕地说:



「你受藏老师的长辈笑话影响太深了吧?」



千岁罕见地难为情别开视线,嘟囔着说:



「……什么嘛,藏T不错啊。」



班上同学像是被他那不寻常的模样逗乐了,七嘴八舌跟着吵了起来。



虽然我没有参加班服的讨论过程,但我猜可能是大家遇到瓶颈时,他为了缓和气氛开玩笑提出来的吧。



结果没想到大受好评,加上学园祭特有的兴奋情绪推波助澜,很快就获得众人同意。



千岁当时想必是洋洋得意,等到冷静下来后,才觉得丢脸。



果不其然,夕湖与荠异口同声表达支持。



「藏T很好啊,加上提议的人是朔,看久了不觉得拙拙的很可爱吗?」



「结果还是拙嘛。」



「对对,千岁同学那时候露出『不错吧?』的自豪表情超好笑。」



「当初同意的是你们吧……?」



小内听着他们的对话,加入讨论的语气十分平静。



「好啦好啦,朔同学就是这种个性嘛。」



「优空你真的有帮我说话的意思吗!?」



水筱爽朗笑着。



「我不讨厌这件班服,可以感受到提议者有多么兴奋。」



「啧,干脆一刀杀死我算了。」



刚好就在这时候,教室前门打开──



「受不了,本人可是帅气多了。」



身穿班服藏T的藏老师轻快地走进教室。



「大叔居然乐成这个样子!



真是多谢支持啊!」



千岁马上吐槽,教室里再次鼓噪了起来。



我在桌上支着脸颊观望时,所有人的视线自然而然聚集到了我身上。



千岁半是死了心,自暴自弃地笑了笑。



他大概是想要我以七濑悠月的方式,为这场闹剧画下一个精彩的句点。



收到,我微微耸肩,轻吁了口气。



接着,我恬淡地放松嘴角──



「我喜欢。」



直视千岁的双眼,把话说得清楚明白。



「嗄……?」



他大概没料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傻住了,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那副蠢样实在可爱极了,我不自觉温柔地垂下眼眸。



千岁愣了一会儿,接着像是赫然惊醒,扬起了嘴角。



「这话从七濑的嘴里说出口,总觉得好像有别的意思。」



他生硬而且轻描淡写地敷衍了过去。



真可惜,让他闪过了。



本来我就不觉得他会因为这样慌张,不过还是有更风趣或是机智,不落俗套的回应吧。



平常明明是个脱口就会耍嘴皮子的家伙,这个大笨蛋。



算了,反正他已经注意到这话另有含意了。



我放松下来,再一次观察起荠手里的藏T。



我喜欢,同一句话在心里打转。



因为这件衣服愈看愈有千岁的风格。



像是乍看帅气其实在开超冷玩笑,可是意外展现出硬派的一面,在这种活动上像个少年兴奋得眼神发亮,轻松解决班上同学的烦恼,甚至连结果也一并承受,终究还是受到众人喜爱。



……我也太捧这件藏T了吧。



左手指尖按住双唇,紧绷起一不小心就会笑出来的双颊。



话说回来──我自嘲地想着。



这样不行,七濑悠月不是这种风格。



那是夕湖或阳没有耍心机,随口说出的真心话,才能打动人心。



我这种人如果话里没有弦外之音再加上明显的挑衅,还没传达进心里就会被躲开。



老实说,我玩过很多这类的把戏。



我和千岁只是在演一场平实而且夸张的镜中戏。



那么在七濑悠月心里,何谓真心的恋爱?



我很不愿意因为遭到某人的猛烈攻势,使得这话听来像在狡辩,但是除了那个昏沉的九月,我也不是抱着半吊子的心情在与那个人相处。



一直以来我都是选择最符合七濑悠月的答案,让自己成为与千岁朔匹配的七濑悠月。



如果那是虚伪的我,心意无法传达……



一旦破壳而出,也就表示要与过去的七濑悠月诀别。



──即使无法保持美丽,只要能陪伴在你身边。



下定决心后,跑出阳那种青涩烦恼的七濑悠月很新鲜,感觉粗俗、毛躁,让人有点厌烦。



我正思考时,千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讲台,站在荠身边。



他从纸箱里拿出一件新T恤,清了下喉咙后说了起来。



「总之不只是活动当天,在准备期间也要尽可能穿上这件衣服,四处宣传富有原创性,才华洋溢的班级将会在文化祭推出戏剧表演。」



「不行,看久了还是很拙。」



「反而是反效果吧?」



「女生也要穿吗?」



「藏老师怎么高兴成那个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吵死了!!!!!」



千岁举起T恤,像在挥舞胜利旗帜。



「废话少说,这就是我们二年五班的藏T!



臭小子们、大小姐们,来一场最热闹的学园祭吧!!!!!!!!」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不管怎么说,所有人的心情都很雀跃。



一如往常,千岁激励了全班气氛。



最近常看他沉着一张脸,或是露出沉着的眼神,虽然我也不讨厌他那个样子。



果然我还是喜欢像这样扮演千岁朔的你。



「啊!衣服上面没有健太的名字!!!!!!」



「笑话也有分好笑跟不好笑神你这个混帐。」







所有人拿到藏T后,便各自投入文化祭的工作岗位。



由于难得参与班级活动,应援团兼演员组的阳、水筱、海人与山崎协助上村制作大型道具,小内帮忙缝制戏服。



我、千岁和夕湖则是因为荠的交代,在教室等她回来。



我观察了下四周,有些同学耐不住性子,很快就换上了藏T。



千岁见状果然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我戳了下他藏不住笑意的脸颊,他急忙板起脸来。



这个男人行事谨慎,我本来就没担心过,藏T背面当然没忘记印上山崎的名字。



我们三个人把桌子凑在一起闲聊时,荠抱着一叠本子回来了。



「抱歉抱歉,来不及在放学前印好。」



难得见她喘成这个样子,可见她这个文化祭统筹有多么奔波劳累。



荠啪、啪、啪地将本子发给我们。



「虽然拖了点时间,剧本完成了。」



「「「喔喔!!」」」



我们不禁同时发出了赞叹。



据说剧本创作过程很不顺利,我也提过几次点子,只是没听说最后完成了什么样的作品。



我有些兴奋地拿起剧本,封面上的剧名随即映入眼帘。



『白雪公主与暗云公主与优柔寡断的王子』



「「──喂。」」



两人异口同声,不由分说地提出质疑。



我伸手示意你先请,于是千岁说了起来。



「优柔寡断的王子是指谁啊。」



荠笑嘻嘻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只是戏里的角色嘛。其实我本来想说种马王子更能吸引观众,可惜帮忙写剧本的文艺社同学觉得这种设定不太恰当。」



「受不了,又不是要演本能寺之变……」



「什么意思,是指会烧起来吗?这个吐槽也太难懂又无聊了吧!?」



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时,我也说了起来。



「所•以•呢?」



「嗯~?」



我冷眼看着假惺惺地歪着头眨着眼睛的荠,同样也歪头发出装模作样的娇嗔声。



「不用解释我也明白这么做是为了和白雪公主对比,可是偏偏叫什么暗云公主,究竟是什么居心呢?」



荠回答得十分不以为意。



「皇后因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宝座被白雪公主抢走,觉得很心急不是吗?前途布满了暗云。千岁同学的优柔寡断王子还有议论空间,这个角色完全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没有资格抗议吧?」



「唔,这么说也有道理……」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合理,我说不出话来。



以荠的个性,猜得出肯定有什么犀利的含意,但不管真正用意为何,她这么解释,我也不得不接受。



也许因为我的反应正如荠的预期,她开心地捂住了嘴。



「只是这次的角色不是皇后,而是特地设定成初恋的王子眼见就要让白雪公主抢走,暗云密布的公主喔~」



「我们出去谈一下,小妞。」



听见我这么说,不只是荠,千岁和夕湖也按捺不住笑了出来。



真拿这个女人没辙,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这群人里面,这理应是相当敏感的话题,从荠口中说出来却莫名没那么别扭,实在很奇妙。



这样的话──我换了个话题说。



「既然剧本完成了,就直接发给大家吧。」



在文化祭举行前,没有时间慢慢磨蹭了。



至少也该把担任演员的应援团成员一起叫来……



我这么以为,可是这次换荠听着尴尬地搔了搔脸颊,移开了视线。



「哦,关于这件事啊,我希望你们三个人可以先确认内容,理由等你们读了就知道。」



我、千岁和夕湖愣愣地看向彼此,姑且翻开剧本读了起来。



我们三个人读完最后一页,阖上剧本时,相较于荠传来的尴尬气氛,更难为情的氛围羞涩地弥漫了开来。



我、千岁和夕湖咕哝着轮流开口:



「坦白说很有趣,只是……」



「这个剧情内容……」



「……是在写我们吗?」



「──对不起!!!!!!!!」



荠见到我们的反应,大动作地在面前合掌,向我们道歉。



「之前也说过,我们没想到白雪公主的改编那么难,再加上千岁同学、夕湖和悠月你们这三个主角在校内都很有名,所以我们想干脆把本人特色融入角色里面,说不定会很有趣……」



没错,白雪公主、暗云公主和优柔寡断的王子尽管多少经过润饰,但不论是性格、发言还是行为举止,都和我们如出一辙。



荠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又继续说下去:



「结果我兴奋地提出一堆意见,搞得夕湖和悠月为了争夺千岁同学真的变成了黑白分明,就知情者角度看来超尴尬的内容……」



在我冷静理解这段解释的意思前──



──噗噗。



我们三个人同时笑了出来。



我、千岁和夕湖七嘴八舌说着。



「你是认真的吗?」



「观众不会对我丢石头吧。」



「大笨蛋!」



荠像是从我们的反应察觉我们没有真的生气,整个人如释重负。



「老实说,我觉得这么做有点过火,也在反省了。本来我打算放弃这个剧本,不要让你们看到……」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用真挚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只是总觉得这不是我可以自行决定的事。」



那正经的态度很不像她,我看着暗自眯起眼来。



让学园祭的热烈气氛冲昏了头尽管是事实,我很清楚她并非未经思考就把剧本交给我们。



夕湖的朋友,我的朋友。



十年后的八月,或许会把酒言欢的好友。



从她的言行里,我感受到了她的真诚。



你们觉得呢?──荠窥探着我们的反应说。



这些人说不定早就察觉了,至少我还没对任何人公开这份已有名字的心情。



就算是小海也不例外。



因此在表面上,七濑悠月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剧本。



其实真正需要在意的是……



大概是跟我想着同一件事吧,荠低垂着眼眸,视线不时瞥向夕湖,等待她的反应。



虽然说最后善解人意地选择了将期限往后延,但就如同本人说过的,在形式上,那份感情已一度在这个夏天结束了。



即使是文化祭的表演节目,要她和知道内情的我们演出这样的剧情,会不会有点残酷。



当然还有千岁。



身为拒绝的一方,说不定他的处境还更尴尬。



就算原因出在荠的瞎起哄,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我们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为了他们两人着想,干脆由我来拒绝还比较仁慈。



我再三思考,看向千岁与夕湖──



啊啊,又来了,那心意相通的模样看得我不禁着迷。



安然宁静,飘然轻舞。



彷佛早一步成了童话世界里的王子与公主。



信任的眼神间,飘落的只有──



──没有留下任何足迹,只属于两人的白雪。



像是打算从这里重新出发。



像是就此染白也无所谓。



像是知道这样的时间总有一天会融化消失。



「我没意见,朔你呢?」



「只要夕湖可以接受,我也没意见。」



「你没有勉强自己吗?」



「没有,你呢?」



「完全没有。」



「那就来演吧。」



「嗯,没问题。」



「请多指教,优柔寡断的王子。」



「别闹我了,白雪公主。」



眨着的双眼自然而然连成一气,宛如交叠的双唇。我孤寂的视线悄悄垂落在地面。



夕阳从窗户照了进来,我看着两人晃动的身影,伸出手来从中切开他们,自尊(七濑悠月)也被削去了一点。



「七濑呢?」



所以千岁终于转向我时,我暗自偷去他的唇,这么回答他。



「嗯,来演吧。」



接着,我和夕湖互看向对方,模仿起公主的样子盈盈笑着。



原本安静听着我们讨论的荠像是终于能放下心来,眼角轻柔地垂了下去。



「真的吗?幸好有问~」



「「啊,不过有一点要确认。」」



因为又和千岁异口同声说了出来,我再次伸手礼让。



反正我们想问的肯定是同一件事。



千岁点头,不出所料问出我内心的疑惑。



「这个故事的结局还没完成吗?」



除了登场人物是以我们为原型这一点很难为情,故事内容的确是满有趣的。



以家喻户晓的白雪公主为基础,再搭配其他童话故事或是原创剧情,加以巧妙融合改编。



不过,剧本里面缺少了结局。



既然有天壤之别的两位公主登场,王子最后势必需要选择其中一人,最后大结局却是一片空白。



我和千岁一样都还没做出决定,或许是要等我们许可才会继续写下去……



「结局啊。」



荠捂着嘴,促狭而欢快地眯起眼睛来。



「请各位即兴表演。」



「「什么!?!?!?」」



千岁与我的声音第三次重叠在一起。



荠不以为意,继续解释了下去。



「我和夕湖还有悠月都是朋友,没办法决定要让谁得到幸福,这是王子的工作吧?」



这个女人还真敢说,我不只没有错愕或是生气,甚至差点没笑出来。



千岁当然骂了回去。



「居然把这种事丢给我,开什么玩笑!荠你没办法决定的话,那就交给文艺社的同学来决定。」



荠不怀好意地眯起眼来──



「不•要。」



娇甜的嗓音一口推翻这个提议。



「刚才正经的态度到哪里去了!」



千岁搔着头,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荠一脸不在意的样子,这么应道:



「刚才是为了擅自把你们三个人当成角色原型道歉,结局要怎么发展是另一个问题,再说……」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千岁的脸又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考虑到千岁同学的态度。」



「……」



他毕竟是有敏锐的观察力。



大概是注意到荠从夕湖那里听说了八月发生的事,板起一张苦脸来要她继续说下去。



「当然我不会那么恶劣地要求你在舞台上决定谁才是你心爱的人,况且要是真的那么做,两位人选也会受到很大的伤害。」



所以说──荠说着,双手在胸前拍了一下。



「由千岁同学来选出当天的最佳女主角,怎么样?」



「最佳女主角……?」



原来是这样的打算,我比千岁更快理解她的用意。



简单来说,这算是有点胡闹的处罚方式,让头脑可以理解但是心情无法接受的情感有个宣泄的管道。



荠竖起手指说:



「这出戏是白雪公主,不过我打算以双女主角的方式表现。在文化祭的舞台上,夕湖与悠月哪一位演员的演技最好,最后由千岁同学来决定。」



「可是……」



千岁正想说什么话的时候,荠伸出手来制止他,继续接着解释。



「反过来说,除了演技以外,感情、友情和同情这些个人情感一律不得成为判断标准。包括千岁同学在内,夕湖和悠月你们也得明白这项规则。你们可以为输了演技不甘心,但是千万别钻牛角尖,与现实重叠在一起而伤心欲绝,场面会很难看。」



果真是面面俱到,我苦笑着。



她事前都这么叮嘱了,就算没有被选上,也没办法随便摆出臭脸来。



要是我那么做,荠肯定会抓住机会来大肆调侃我一番。



再说──我心想着,偷偷看向夕湖。



在那个八月变得成熟的少女,想必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选择受到伤害。



荠也是从千岁和夕湖刚才的对话确定了这一点,才敢大胆提出这个建议吧。



所以说,这只是在玩一场微不足道的祭典游戏。



千岁晚了我一步,也得到相同的结论。



他似乎不再反对,装模作样叹了口气。



「知道啦。但是我可不懂什么演技好坏。」



荠轻笑了起来。



「不用想得那么难。有没有打动你,有没有架式,还是有没有忘词,用你自己的标准选择就行了。」



千岁勉强笑着,不知为何用落寞的语气问起了我们。



「夕湖和七濑,你们都可以接受吗?」



为了将本人无意间流露出的情感在被察觉前抹去,我开起了像是你会开的玩笑。



「初夜对象有这两个大美女可以选择,可真是奢侈呢,王子。」



「不要一开口就犯规。」



他的反应稍微恢复了原本的风格,我稍稍放松了嘴角。



另外不好意思──我说着往好友看了过去。



「我很擅长扮演七濑悠月。」



夕湖有些愣住了,接着露出沫雪般轻柔的笑容。



「我很擅长思念王子。」



受不了,我耸耸肩。



如果是暑假前的夕湖,这种斗嘴我绝不会输,然而现在连要找出胜算也不容易。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我只是一再看着别人超越过我的背影。



明明有一段时间,我的确是受到王子保护的公主,我自嘲而惆怅地垂下眼角。



荠像是把我们的对话当成了同意,拍了下手,做出结论。



「那么结局就交给你们三个人自由发挥!」



千岁恢复精神,扬起了嘴角笑着。



「不只是要做出选择,之后的台词也全部都是即兴表演吧。」



「对,完全自由!快乐还是悲伤的结局都交由你们决定。」



「单纯快乐的结局就好了吧……」



「唉~可是没有被选上的人,说不定会吃下毒苹果身亡喔。」



「朔同学会哭的,拜托不要!?」



千岁说着看向我和夕湖,三个人同时笑了出来。



我们笑得身体都在打颤时,我赫然注意到荠露出有些冷静、有些困惑,而且无比温柔的表情,在看着我们。



我们一对上眼神,她便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转过头去,视线回到千岁身上。



所以──荠说。



「你们要先练习吗?」



她没头没脑地说出这句话来,听得千岁一愣,露出纳闷的表情。



「练习?不是即兴表演吗?」



啊啊,我懂了。



现在这是荠送给我的话。



刚才我还自以为是地担忧夕湖的心情,总有一天我们会告白、让人告白,做出选择、没有做出选择、被选上、没有被选上。



我们三个人里面,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与决心的是──



──需要练习的人是我。



她这么对我说过。



『抱歉,我不能只帮你。』



也就是说,她会像帮忙夕湖一样帮我,在她看来,现在需要帮忙的是七濑悠月。



吃下毒苹果死去是太夸张了,但是就失去自己重要的部分来说,也不算错得太离谱。



白雪公主知道毒苹果的滋味。



白雪公主知道与王子亲吻的滋味。



魔镜会告诉我什么呢。







周末的星期六。



上午的社团活动结束,我推着Bianchi自行车,走在福井车站前。



一抬起头,白云宛如轻快的刷毛,飞扬在秋日清澈的晴空。



和煦的阳光反射在Happiring大楼的玻璃帷幕,闪烁着点点光亮,路面电车发出叩咚、叩咚的旧日声响,越过我而去。



好久没有在假日约会了,内心有些慌乱。



既期待早点见到对方,又忽而害臊得想掉头离开,心情起伏不定,就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往元町拱廊商店街里稍微走一点,总觉得好久没有来访的咖啡厅「su_mu」的外观就映入眼帘。



门口的蓝色爱心看来就像青涩的心情,我有点羡慕起站在五月入口前的那个自己。



自行车停在店家前面,我在门口暂且停步。



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面对那个人呢,这个想法一不小心冒了出来,心脏剧烈跳动。



我将头发拨到左耳后面,做作的洗发精香味让我不安了起来。



我先回家一趟,洗过了澡。



换上新内衣与便服化好妆穿着袜子却特地重新涂好脚指甲油在腰间喷上香水。



──不用担心,现在的我就算被扒得精光,也是无懈可击的七濑悠月。



接着我走进店里,看见对方就坐在后面窗户边的桌子。



对方也马上注意到我,从容地朝我挥手。



那一天千岁坐的位子对面。



那一天我坐的同一个位子。



我微微耸肩,走上前去,稍微举起了手。



「嗨。」



约会对象诧异地睁大双眼,接着用同一句话回应我,整个人显得坐立不安。



「嗨。」



然后她像是再也按捺不住,兴奋地站起来。



「辛苦了,悠月学姊!」



望红叶眉开眼笑,完全藏不住雀跃的心情。







我在红叶对面坐下来,把菜单递给她。



「我已经决定好了,你慢慢来。」



双眼散发着天真光芒,观察店内环境的学妹在接过菜单后,认真烦恼了起来。



「招牌是班尼迪克蛋吧?」



「基本上是,不过玛莎曼咖喱也很有人气。」



「学姊你要点什么?」



「烟熏鲑鱼搭配酪梨,饮料是接骨木花露。」



「嗯,那么学长呢?」



她就这么随口说了出来,事前毫无征兆,我不自觉绷紧神经。



我一时间想掩饰过去,不让她发现我内心的动摇,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事到如今根本是多此一举,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培根洋葱,饮料是冰咖啡。」



「我要点一样的!」



「唉。」



「我想尝试学长品尝过的滋味嘛!」



「因为我的推荐,他又加点了接骨木花酿喔。」



「我也要加点!」



「你这个人……」



这个小女孩的胆量未免太大了。



我举手招来店员,为我们两人点好了餐。



接着我支起脸颊,愕然盯着坐在对面,依然开开心心看着菜单的学妹。



由于是假日,红叶今天不意外也是便服。



下半身是大腿处较为宽松的白色短裤,毫无防备地露出散发女性柔媚气息,并且经由短跑锻炼出来的匀称修长双脚。



高雅的普鲁士蓝短版针织衫,因为露出肩膀,丰满的胸型及高腰遮住的肚脐上方肌肤全不吝惜地裸露了出来。



真是个好女人,尽管是同性,我不禁陶醉地产生这样的感想。



我对自己的好身材始终有相当的自觉,也自动自发地保持身材,在这样的我眼里看来,她的身材穠纤合度得令人痴迷。



──那是精心雕琢的美。



由于攸关个人喜好,我无意评价是好是坏,比方说个性纯真,维持良好体态的夕湖,或是注重健康,自己下厨的小内,她们都多了一份女性的婉约气质。



相反的,阳消除了多余的脂肪,身材结实,西野学姊则是适中的中性身材。



至于我维持的理想中的身材,则是女性的曲线美及生物的肉体美兼具的健美身材。



前凸后翘,腰肢纤细。



保留表面上的柔软,锻炼内部的肌肉。



说出来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知道需要努力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生活中如果不懂得约束自己,身体会愈来愈女性化,埋头苦练的话,身材则是会愈来愈精壮。



我算是认真投入运动,不能松懈,所以只能借由其他时间来维持平衡。



因此我就算不想知道也明白,红叶的外貌是基于与我类似的美感,小心翼翼控制下的产物。



红叶像是注意到我沉思的视线,纳闷地歪头看着我。



我苦笑了起来,这么问她:



「你在合宿还有应援团集合的时候,穿着更运动风吧?」



「对!打扮太女性化的话,我怕学长会有戒心。」



「可是你又穿了大胆的运动内衣?」



「对!因为如果不让他稍微注意到我,之后不容易出手。我可以拿田径社来当借口,再说……」



红叶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促狭地眯细了眼睛。



「你不觉得这么做意外让人动心吗?只当成学妹看待的女孩子忽然毫无防备地露出肌肤,宽松的衣服底下藏着过去没有注意到的丰满胸部之类的。」



「……我懂。」



我回答着,不自觉移开视线。



回想起过去类似的言行,我觉得莫名丢脸。



「悠月学姊你呢?」



我不懂这个问题的意思,又把视线转了回去,发现红叶正盯着我的衣服,眼神十分专注。



「你身材那么好,为什么老是做男性化的打扮?」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我吁了一小口气。



「算是高傲的自我防御吧。」



红叶马上听懂我迂回的回答。



「我能理解。如果有爱吃醋的女生或是没兴趣的男生在场,我也不会打扮成这个样子。」



对吧,我苦笑着。



以她的样貌,理应多少有过和我类似的经验。



她可以靠演技巧妙地应付过去,但女人阴险的嫉妒心与男人下流的情欲,无法如此轻易应付,她有刻骨铭心的体会。



不对啦──红叶又继续说下去。



「像我这种有隐情的也就算了,为什么你在学长面前也不表现出女性化的一面?这才是我要问的。」



「──!」



我以为这是进入正题前的玩闹,结果一时疏忽就让人出其不意刺中痛处。



红叶像是从我的表情察觉到什么异状,连忙摆手。



「咦?对不起,我这么说还没有要挑衅的意思。」



这句话惹得我忍不住苦笑,捉弄着说出刻薄的话来。



「……还没有啊。」



红叶一点也不显得歉疚,回答得十分爽快。



「对!还没有!」



我们点的班尼迪克蛋和饮料刚好在这时候送上桌,也就顺势转开了话题。



说不定其实是对方打算暂时休兵。



我不经意抬起头,看见红叶的手抚在罩衫胸口处──



「如果我是悠月学姊……」



她咕哝着,像是无意让人听见的喃喃自语。



她的变化看得我出神,紧紧抓住胸口。



如果我是红叶……



这话就像希望能有人听见的泣诉,我伤感地想着。







不像上次那样需要示范,红叶将班尼迪克蛋从中心划开,刀叉俐落地切成一口大小,沾上水波蛋的蛋黄送进嘴里。



「嗯,超好吃!」



天真的反应就像个单纯的学妹,我不知不觉扬起了嘴角。



「好吃吧。」



「接骨木花酿是我第一次喝,我绝对会再点这个!」



「对吧?」



「对!这就是学长和悠月学姊回忆中的味道呢!」



「结果还是绕回这件事上。」



我告诉你──我说着刻意耸了下肩膀。



「──千岁也会带阳和夕湖到这里来。」



红叶睁大了双眼,像是觉得很意外。



「是吗!?没想到学长这么粗神经。」



我轻笑着,微微点头同意。



「我有同感,但我说过这么点小事伤害不了我吧。」



红叶正要把班尼迪克蛋送进嘴里时放了下来,不解地歪着头。



「可是,一般来说都不会喜欢对方把其他女孩子带到自己介绍的店家吧?」



这个问题非常合情合理,我回答得一点也不以为意。



「因为对象是我。」



红叶迟疑地笑着,像是忘记做功课的搪塞笑容。



「呃……?」



她的疑惑实在让人心旷神怡,我继续解释,像是递出自己的作业簿。



「我们两个人很像,所以我懂。我想在这个地方留下的不是纪录,而是记忆。」



红叶安静听着,眯眼露出成熟的表情。



「小七学姊果然不容小觑。」



逢场作戏到此为止,我接收到信号,进入正题。



「──你找我有什么事?」



红叶的眼神妖艳动人。



「我找学姊出来约会啊?」



她呵呵笑着,明目张胆装起了傻。



──那一天,在屋顶发生那件事后。



红叶一如往常融入应援团,融入我们的圈子。



她乖巧得像进入别人家的猫,简直没有其他机会可以用比这更贴切的形容了。



我能理解她对千岁和其他人的态度,只是在大胆露出真面目后,隔天居然还能喊着「悠月学姊!」天真地往我跑过来,我实在不由得吃惊。



受不了。我可是为了让因为与东堂的对决而火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一整个晚上胡思乱想,脑里还不时闪过红叶的影子。



为了不让四周的人察觉,我在言行上费尽了苦心。



除了那几天,停滞始终维持着停滞,我们的九月就这么平稳结束了。



本来我以为屋顶的告白是起跑的枪声,留心她会像短跑一样拉近与千岁的距离,说真的,我感觉被摆了一道。



红叶终于有动静是在昨天。



『悠月学姊,我们去约会吧?』



看着深夜传来的讯息,我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总之,我指定这个地点,来到了今天。



红叶还是一样披着羊皮,而要是我马上质问起她来,会显得好像不够从容,我不想让她有那种感觉,于是暂且配合她演出这场学姊与学妹互相试探的小剧场。



她特地用球队上的外号来称呼我,可见从现在起才是正题。



红叶像在等我的反应,因此我挑衅地应了回去。



「既然是我们两个人的约会,可以把那层虚情假意的学妹外皮脱下来了吧?」



她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说,眼神显得很诧异,连忙开口像是想辩驳说没这回事。



「学姊!不要把我说得好像表里不一的坏女人!」



「你居然否认这一点吗?」



「咦,为什么要一脸认真地对我这么倒弹!?」



太过分了,红叶气呼呼地嘟起嘴来,盯着自己的掌心。



她看起来真的很沮丧,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我也一样在摆学姊的架子──我自嘲着。



尽管早就有人戳破我,我根本没那种本事。



「两边都是表面。」



不出所料,红叶优雅地翻着手掌说。



「不论是大家的学妹,还是接受悠月学姊挑衅的我──



不论是哪一面,都是千真万确望红叶的红。」



为什么──我心想。



虽然不同于过去那个天真烂漫的夕湖;经过八月变得成熟的少女;宛如温柔拥抱的小内;勇往直前的阳;遥不可及、令人憧憬的西野学姊。



眼前这个肯定与我合不来的学妹说出的话──



──为什么会在心里留下如此美丽的荆棘。



我祈祷着自己的话听起来不会像是低俗的唇枪舌战,脱口说出了无法装聋作哑的疑问。



「你放下那种狠话,要起跑很简单吧?」



红叶似乎听懂了我的意思,以诱惑的目光这么回答我。



「那是我送给小七学姊的小小谢礼。」



我没有听懂她的意思,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谢礼……?」



红叶不知为何怜爱地垂下眼眸,像是正想着某件事,轻轻晃动着肩膀。



「我有种感觉,悠月学姊你没对任何人说过吧。」



她指的是哪一件事,我心里明白。



我扬起嘴角回应她。



「别小看我了。」



红叶真挚的心意、觉悟与恋情──



既然我在饱受打击下承认了她的感情,我不想成为用低级方式报复,到处聊人八卦的女人。



况且,我也不想把经过那个八月,好不容易在九月得到安稳的千岁卷进这件事。



屋顶上的那场对话,我深藏在心里。



红叶说了起来,像是觉得错愕又可笑。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直接冲去学长家。」



「我想也是。」



我同样也毫不犹豫地回答后,她淘气地笑了下,偏着头又继续说下去。



「我会在不至于诋毁自己的程度,警告他望红叶是什么样的女人,在学长的胸膛声泪俱下。他一定会安慰我。」



我苦笑着说:



「就算是我亲口这么告诉他,那个男人也不会从别人的话,判断红叶是什么样的人。」



「咦?」



红叶终于做出了有点意外的反应。



「还有,他也不会因这种程度的状况,就轻柔地把人拥进怀里。挨打说教倒是有可能。」



我说着,怀念地垂下了肩膀。



红叶不知道为什么羡慕地眯起眼睛,落寞地说:



「好差劲的王子。」



「真的是。」



说完我们看向对方,呵呵笑了起来。



真是个奇妙的女孩子,我心想。



尽管之前出现过那种火爆的冲突场面,我不知为何没办法讨厌这个学妹。



「总之──」笑了一会儿后,红叶说:「为了对悠月学姊的美学表达敬意,我安分了一阵子。」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我轻吁了口气。



真可悲,居然得到学妹的体谅。



红叶开怀微笑着,接着说下去。



「话说回来,不愧是我崇拜的悠月学姊。如果你拒绝今天的约会,我会很伤心,所以我其实有点怕约你出来。」



只要不是突如其来的单挑都有办法应付,这一点我也一样。



反正总是要正面应战这个女孩子,我已有心理准备。



所以我说出了之前对那个人说过的话。



「我对自己认同的人可是会无条件付出的喔。」



红叶有一瞬间咬紧唇,像是要哭了出来,接着羞涩地搔了搔脸颊。



「悠月学姊最近愈来愈美丽,太让人心动了。」



「真敢说。」



那么──我说着,不让虚幻的外表迷惑,狂妄地说了起来。



「今天是正式宣战吗?」



「对!我不会再客气了!」



红叶回答的语气坚决,说完垂下了双眼。



「如果一直在原地踏步,有一天会让季节追赶过去的。」



怦通,心脏忽而剧烈跳动。



『不过你们就是这样不前进也不后退……』



『──手牵手扮家家酒、要好地大家一起停滞在原地呢。』



原来利刃已经抵在喉间,我却连一步都还没跨出去。



那一天,在红叶面前坦承自己太过乐观后。



本来我已经打算要面对七濑悠月的真心,认真面对感情。



当然表面上我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满脑子都塞满了这个念头。



但在红叶眼中,这样的时间不过是停滞又再继续拖延下去。



果然维持原状,无法将心意传达到对方心里。



认真的恋爱──愈说愈失去价值的这句话依然在内心翻腾。



我能找到正确答案吗?



那会和七濑悠月的正确答案抵达同一个终点吗?



想到这里,我忽而看向红叶。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没问题!我很乐意!」



「如果我把事情告诉千岁,你打算怎么做?」



她从我的个性(自尊)来思考,判断我不会说出来的可能性当然也不是没有,只是我们还没熟到那种地步,让她可以无庸置疑地相信我。



然而那么强势接近千岁的女人,不可能不顾前后,只凭着一股气势放话。



不出所料,红叶几乎连想都没想──



「──那样算是我赚到了吧。」



直截了当地这么说。



「赚到……?」



我为这出乎意料的回答感到疑惑时,红叶看着我,轻描淡写说了起来。



「反正我迟早会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学长,只要悠月学姊没有扭曲事实,我没有做出什么不能让学长知道的事。」



好强。我险些重蹈覆辙,又让她的眼神震慑。



两边都是表面,红叶说过。



那不是夸大也不是虚张声势,是没有欺瞒的真心话。



两边都是表面,让喜欢的人看见也不狼狈。



这世上究竟有多少女孩子,在这种状况下能把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再说──红叶说着,表情放松了下来。



「刚才悠月学姊也说过,学长是个温柔的人。他一定会听我解释,而且就算知道我的心意,也不会因为这样就冷落我,你不觉得吗?」



我苦笑着同意,这么回答她:



「那些没有说过话的迷妹告白还有可能,但他应该不会对你做出这种事来。他一定会真挚地接受你的心意,东想西想陷入各种烦恼。」



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带着算不上无奈也并非憧憬的情感接着说。



「他没办法糟蹋他人的心愿,因为他是英雄。」



我懂,红叶说着,怜爱地垂下双眼。



「那不正是以最短距离从众多学妹脱颖而出,让学长将我当成女人看待的大好机会吗?」



寂寥的嗓音听来犹如祈祷,于是我这么说:



「你还吃得下吗?」



她抬起头来,讶异地说:



「吃是吃得下……?」



我稍微竖起大姆指来,指向柜台。



「这间店的可丽露也是一绝。」



「可丽露!」



「外酥内软,简直是可丽露的模范。」



「学长也吃过吗?」



受不了,我心想。



「他不太吃甜食,而且……」



我敲了下桌面。



「今天是和我的约会吧,红叶。」



眼前有这么一个好女人,老想着别人可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你就带个千岁不知道的,只属于与我的回忆回去吧。」



「悠、小七学姊……」



红叶的双眼一亮,又随即不甘不愿地咬紧了唇。



「……我说过我们当不成朋友吧?」



「现在你是我的女朋友吧。」



我答得爽快,她听着嘿嘿笑了起来──



「那么今天就由我来跟你作伴吧!」



调皮地眨了下眼。







两人大快朵颐可丽露后,红叶幸福地说着:



「真──的超好吃!我本来以为可丽露是干巴巴的,会吃得口干舌燥的甜点。」



「对吧?」



我第一次吃到的时候也很惊喜,原来店家不同,口味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下次来挑战玛莎曼咖喱好了,我暗自盘算着。



不知道是创作料理的人品味好,还是合我的口味,偶尔会有这种不管点什么餐点都不会出错的店家。



蛸九也属于这类的店家,尽管气氛完全不一样。



将这类的店家记入心里的小本子,每天就会多一点乐趣。



我正胡思乱想时,忽然注意到红叶严肃的视线。



她似乎在找机会开口,于是我稍微偏着头,让她把话说出来。



她说着,放在短裤上的手握得紧紧的。



「小七学姊,我也有一件事想问你,可以吗?」



「该不会是吃饱了,可以肆无忌惮找人吵架了吧?」



我调侃着,回答我的是超乎我想像的落寞嗓音。



「你也许这么认为,不过我不这么觉得。」



红叶自嘲地继续说下去。



「我想要光明正大的对决,不想要有亏欠。」



「我没说过要请客吧?」



都是受到那家伙的不良影响,我忽然觉得好笑。



在严肃的话题前,就是会忍不住油嘴滑舌。



「你想问我什么?」



嗤嗤笑着的红叶听见我这么问便收起笑容,挺直身体端正坐姿,轻轻吸了口气。



接着她眯起眼,宛如将手放在腰间的刀柄──



「──你那张七濑悠月的面具要戴到什么时候?」



刀子锐利地砍了过来。



「──!」



这次不是幻觉也不是错觉,心跳加速的感觉袭来。



红叶又继续说,像是收回挥出的刀。



「屋顶那件事你没有向学长告密,也没有去跟学长讨拍。



我都挑衅成那个样子,等了那么久,都没看到你有什么行动。



你没有对学长用上你精心打造的女色,甚至连对我都这么亲切……」



我说过吧──她强调着。



「我是不会输给无法认真面对的女人的。」



说出那天说过的同一句话。



「我再说一次,如果悠月学姊伤害我,我会果断冲去学长家里。



我不想耍贱招,所以不会曲解,而是把事实说出来。



学长不会不理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孩子,我会靠在他的胸膛上尽情撒娇。



如果他不会受到气氛影响温柔拥抱我,我也会制造状况,强行压倒他。



我女人味的一面会完全献给学长,不会装模作样地为情敌加油。」



这样啊,我咬紧了唇。



真心恋爱的范本就摆在我面前。



红叶,这个美丽的女孩。



她将自己的一切赌在那个人身上。



她付出全部的自己,在这个春天全力冲刺。



──献出真情的一朵心花。



到头来──红叶不耐烦地说。



「──七濑悠月这个女人比起学长更重视美学(自己)呢。」



自觉症状的恶习让人戳破,我险些无法呼吸。



怦通、扑通,心跳声好痛。



那一天,在雨声淅沥的体育馆我发过誓。



我不会再怕伤害人,就像眼前的少女──



「不会为心爱的男人改变的女人,我一点也不害怕。」



红叶说,彷佛在收刀入鞘前甩去鲜血。



「我从篮球社的朋友那里听说,小七学姊你赢了芦高的主将吧?」



接着,她像是表示到此为止──



「相较于七濑悠月,小七好像更难应付。」



垂下眼角,哀愁地笑着。



红叶在一句话也没办法回嘴的女人面前放下餐费,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谢谢你今天陪我出来约会。」



她恭敬地低下头,双眼直视着我。



「小七学姊,刚才那是可丽露的谢礼。」



说完后离去的那道直挺的背影,我只觉得实在好美。







「……可以的话,请你讨厌我。」







不需要你提醒,其实我早就察觉了。



『只要七濑悠月依然是七濑悠月,我永远会留下相同的后悔。』



『我做出了肯定是所有人都认为正确的选择,最重要的是七濑悠月相信是优美的选择,然而那样的选择对我来说不一定是既正确又优美。』



『然而,七濑悠月单纯只是──



不会为了自己的恋爱能够成真,而不顾一切。』



『因为只要我仍是七濑悠月,你也只会是千岁朔。』



──很好,既然你这么希望,要我成为小七还是镜子的魔女,我都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