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尘



「呼──……」



从刚刚开始，我便独自待在休息室里，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今天是从许久之前就开始准备的──晴前辈的演唱会举办日。



我的心脏自然而然地像是旋律速度金属乐团的鼓手般剧烈狂跳。为了让内心平复下来，我才会在休息室里做起冥想。



咚咚咚！



「嗯？来了──！」



听到休息室突然传来敲门声，纳闷着明明距离开演尚有好一段时间的我打开房门，随即看到晴前辈站在我面前。



「嗨！」



「晴前辈！咦？演唱会的事前确认已经忙完了吗？」



其实在进入休息室之前，我曾先去找晴前辈，打算打声招呼。但当时她被工作人员们团团包围，看似忙碌地确认着演唱会开演前的各项细节。为了不妨碍她工作，我问候了一声便离开现场。



「还没完喔，接下来要确认和小淡一起登场的细节，所以我来叫你了！」



「啊，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这就准备出发！」



演唱会开演的时间逐渐逼近──



「好的！淡雪小姐的部分没有问题！」



「谢谢您！」



听到工作人员的指示，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这边刚确认完登台时的流程和相关器材的状况，看来事前确认到此便告一段落。由于没什么问题，接下来就轮到我们努力了。



在开演前无事可做的我退到舞台边缘的休息区，和晴前辈一同休息。



「你很紧张吗？」



「啊，您果然看得出来吗？」



「因为你的表情很僵硬呀，全都写在脸上啦！但我也能明白你的心情，毕竟今天是动员了累计十三亿五千万人的空气吉他手参与演出的重量级演唱会嘛。」



「这可真是厉害。考虑到地球上空气吉他手的总数，想必是从外星邀来了嘉宾对吧？不挑个阿拉斯加一类的地方当场地会不会不够塞呀？」



「全阿拉斯加的土地都已经用来举办全球水煮蛋大会，所以借不到呢。」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呀。虽然我是很好奇水煮蛋究竟要怎么煮才能在品质方面分出高下啦……」



「不过没问题的！这处场地若是用上长、宽、高的所有空间，肯定也能把客人们塞进会场中喔！」



「把高也列进去的话，不就代表客人们得踩着彼此的肩膀往上叠吗！看来小学之所以会教叠罗汉，为的就是这一刻呢！」



我们就这么聊些没营养的话题哈哈大笑──神奇的是，这段时光真的让我的紧张感舒缓下来。



观众们走进会场的嘈杂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但这位前辈浮现笑容，看起来和平时没两样。



这让我放下了内心的大石头。面对这个恐怕只有奇迹显现，这辈子才能经历一次的盛大舞台，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好紧张喔──」



「咦？」



对于正在思考这件事的我来说，晴前辈抛来的这句话让我为之一惊。



「您……很紧张吗？」



「当然，要听听我的心跳声吗？」



「呃……您愿意的话，还请让我一听。」



我没有一丝歪脑筋，真的只是想知道刚刚那句话的真伪。



看到晴前辈点了点头，我随即蹲下身子，将耳朵贴上她娇小身躯的胸口处──随即听见了和我一样跳得飞快的心脏跳动声。



「真的耶……您会害怕演唱会吗？」



「嗯──演唱会本身的话倒是还好，我有绝对不会失败的把握喔。」



「咦、咦咦？可是、那个……您的心脏跳动得非常厉害耶？」



意外和困惑等重重思绪将我绕得晕头转向，晴前辈却笔直地朝我的双眼看来，彷佛要将我看个透彻。



「因为终于能和憧憬已久的小淡一同踏上舞台，我是为此感到紧张的呀。」



「……咦？」



「晴小姐──！差不多要请您做准备喽──！」



「啊，好的──！」



没理会愣在原地的我，晴前辈只是抛下一句：「那我就去大展身手啦！」便朝着舞台走去。



刚刚是在调侃我吗？不对，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但我总觉得她散发出来的气息并非那么一回事。



晴前辈……如果之前所言为真，她今天应该会把避而不谈的真心话讲给我听吧？



演唱会会场蓦地熄灯而。在再次开灯之际，现场便爆出一阵撼动场地的欢呼声。



朝雾晴个人演唱会「哈雷路亚」就此开幕──



「晴前辈看起来很开心呢。」



「是呀，她非常开心喔。」



出场时机将近的我，此时正待在舞台侧边，和经纪人铃木小姐一同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架设在会场的萤幕，映出晴前辈的化身身穿偶像服装的模样。她有时认真地展露帅气的一面，有时则是认真耍宝，逗得观众们乐不可支。而观众们也不是省油的灯，整座会场像是化为一体似的，展现默契十足的回应。



身历其境的我在过度紧张之后，反而变得莫名冷静。总觉得自己像是在作一场很不真实的梦。



「铃木小姐。」



「什么事？」



「对铃木小姐来说，晴前辈是怎么样的人呢？」



我之所以这么询问，是因为晴前辈刚刚笔直投来的目光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铃木小姐和我不同，与晴前辈的关系并非VTuber同行，而是同为Live-ON的工作人员。因此，我认为她会有与我不同的观感。



「这个嘛……尽管评论职场上的前辈可能有失礼数，但我觉得她是个非常笨拙的人喔。」



「咦？您说……笨拙吗？」



我不禁偏了偏头。因为我认为这样的形容词与晴前辈理应最为无缘。



「我也是直到不久前，都不觉得她有什么笨拙的地方呢。不过前阵子日向小姐曾向公司的成员们讲述这次同意举办演唱会的理由。然后……呵呵，那样的理由不禁让我觉得她很笨拙呢。」



「喔……」



「她明明很聪明，却非常笨拙──真的是个很直率的人喔。」



铃木小姐回忆当时的情景，笑着这么说道。



「好啦，根据曲目呢，刚刚那首歌就是最后一曲……可、是、呢！我要在这里向大家揭晓一件天大的惊喜！」



「──唔！」



虽然仍想追问下去，但似乎是轮到我上场的时候了。



「雪小姐，请做准备。」



「好的！」



那么，做好觉悟上场吧。



话说回来，只不过是来别人的演唱会当个配角，居然这么伤神……



我也有会像晴前辈那样以主角之姿举办演唱会的一天吗……



「雪小姐。」



「呃？」



「您是个很厉害的人，比您所想的更加、更加厉害。所以请抬头挺胸，光明磊落地登台吧。」



我不晓得她是出于什么样的心境说出这些话的，甚至听不出她想表达的真正含意。说不定，她只是想为我加油打气。



不过──



「谢谢您。我出发了！」



对现在的我来说，没有理由否定这样的话语。



「想不到，此刻居然还有特别来宾要上台！这位重量级的嘉宾──……就是心音淡雪妹妹啦啊啊啊！」



「大家好──！我是心音淡雪！」



会场迸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在我的直播主人生当中，还是首次和观众们的距离这么近。



话说回来，我明明是突然跑出来的，大家的反应真是温柔……台下纷纷传来了「小咻瓦！」和「小淡！」的喊声，成了推我一把的动力。



「淡淡卿！谢谢你今天愿意捧场！」



「我才要感谢您呢。能登上这样的大舞台，是我无上的荣幸。」



「但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应该会紧张到口渴吧？嗯，我们先喝口水吧。」



「说得也是呢（噗咻）。」



「嗯？」



「怎么了？」



「咦？你刚才打开了什么？」



「是水呀，怎么了？」



「真的吗？总觉得那不像是打开纯净无垢的水会发出的声响……算了算了，我也来喝吧。咕嘟咕嘟──」



「咕嘟咕嘟咕嘟……嗯嗯嗯好爽喔喔喔喔喔！」



「唉？」



「啊，怎么了？」



「那个，你是不是发出了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喝白开水的高亢喊声？」



「因为我口干舌燥，这水让我喝得津津有味喔。」



「真的是这样吗？你应该是喝了很像强零的饮料吧？」



「哎呀……广义而言，那也算是一种白开水呢。」



「嗄，你果然是喝了强○嘛！」



这样的开场让会场瞬间包覆在笑声之中，我也因为喝了强○而能使出全力。这正是所谓的一石二鸟。



真不愧是我事前和晴前辈多次商量后所拟定的计画，说是完美的节奏也不为过。



「好啦，说到咻瓦卿会在这个环节上台的理由嘛……简单来说，这是我和她首度进行合作喔！」



「因为晴前辈之前也说过，会把首次合作的场子炒得很大呀！」



「毕竟这可是Live-ON第一代王牌和次世代王牌的合作呀？哪有便宜行事的理由呢！」



「那么，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呢？」



「今天呢～」



「「我想公开一首双人合唱的全新歌曲喔！」」



听到这句话，会场爆出了前所未有的欢呼声。很好很好，气氛已经炒到最高潮啦！



那么，歌曲的前奏差不多要开始播放──



「哦，但在这之前……我想让咻瓦卿、各位观众和Live-ON的直播主们听我唱首歌。」



…………唉？



「这首歌是由我作词作曲的，歌名为『坦白』，是我为了今天谱写的曲子。这首歌恐怕不会唱第二次了，所以非常稀有喔？」



「咦？这个环节是怎么回事？我都没听说……」



和再次爆出欢呼声的会场相反，面对剧本上完全没有的安排，一头雾水的我就像棵树木般愣在舞台上。



而晴前辈再次对我露出那道笔直的目光。



「这是惊喜啦、惊喜！哎，虽然内容不见得会让人开心……但你愿意聆听的话，会让我很高兴的。」



我真的觉得这招很诈。一旦被这样的眼神注视，无论自己处于什么样的状况，都只能乖乖点头。



真是个罪孽深重的人呀，我可是一直被您耍得团团转呢。



她实在让我头痛不已──却也给了我获得救赎的契机，是我重要的恩人。



不管是什么内容，我都会开开心心地见证到最后的。



「呼……糟糕！好像还是害臊起来了！那个呀，这首歌真的只是在坦白我自己的事，不喜欢这种风格的观众建议你们静音喔，用自己的双手实行静音！拜托你们啦！…………OK？准备好了吗？那么……请放音乐。」



（插图008）



乐团的民谣吉他轻柔地演奏着，拨弄出如同自绿叶滑落的水珠般的纤细音色，奏起这首歌曲。



其后，同样的旋律不断重复，承载起晴前辈的字字句句。



歌曲平淡地进行着。我们彷佛在聆听往事或是童话故事──与其说是歌曲，不如说真的就像是在坦白自己的过往。



讲述的是一名少女的人生──



在某个随处可见的家庭里，诞生了一名拥有太阳之名的少女。



少女有着极为聪颖的头脑。她只需看上一眼，就能理解各式各样的道理，并凭借自身力量融会贯通……在很短的时间里，少女的表现搏得了天才的美名，成了一位名人。



然而，她非凡的才能也体现在念书以外的层面。拥有强烈好奇心的少女，总是对所谓「平凡人」所无法理解的东西展露兴趣，并任其童心接连做出堪称奇行的举动。少女的智力实在过于突出，无法加入由多数人所形成的「普通」范畴之中。



终于，言行突出的她，逐渐被同龄的孩子和部分大人们排挤在外。



人类这种生物，一旦有自己无法理解的存在待在身旁，就会感受到极为不安──哪怕对方是和自己相同的人类也一样。就结果来说，能匡列在同样「普通」范畴的人类们会因而团结，打造出让自己安心的环境。



少女成了孤身一人。



然而，她实在是太过聪明了。



尽管度过了一段难熬的日子，但进入青春期后，她便思索起自己无法融入周遭环境的理由。在一次又一次的思考后，她漂亮地得出了答案。少女学习、理解何谓「普通」的范畴，并勉强自己挤入了那样的范畴之中，借以适应周遭的环境。



一如少女的计画，她不再变得孤独，却也因此献祭了真正的自己作为代价──



少女就这么逐步成长，转眼间成了大学生。她已是独当一面的女子，不再是少女了。



她处在中庸的生活环境，课业也应付得宜。不过，度过这种生活的同时，她不时感到无趣，像是内心深处开了一个大洞似的。



她从未经历过争执或恋爱一类的青春体验。她扮演着普通人，不容许有人因为这假冒的自己感到心动。在他人面前，她总是努力消除自己的存在。



然而上了大学后，她的生活变得没有之前那么空虚了。因为她在大学里结交了四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类。



纵使放眼整间大学，这四人也显得相当格格不入。他们的成绩虽然不算差，却总是放不下孩提时的梦想，是群追梦人。



不过或许就是这份特质吸引了她。四人总是在大学里干些蠢事，有时会惹怒别人并在事后反省。但有想做的事情总之先做再说──他们的生活方式让她莫名地产生了好感。



他们的模样让她想起被封存的真正自我，内心大为震荡。当她鼓起勇气向四人搭话后，他们也温柔地接纳了她。



尽管迄今都过着伪装自己的日子，然而拜四人所赐，她得以过上与过往稍有不同的生活。但随着毕业的时日将近，这样的生活似乎也隐约看到了终点。



就在此时，四人之中的一位女性这么开口说道：



「我要开公司当老板！大家都来跟随我吧！」



这样的宣言来得又快又急，看到包含她在内的四人都不明白这位朋友为什么会冒出这般念头，朋友不可一世地说明了起来。



但朋友给出的理由也不过是「我想过上被称为老板的人生！」「明明有开公司当老板这样的新鲜人能当，为什么大家都跑去当菜鸟员工呢？」「IT！现在果然是IT的时代！要不要活用年轻人走在最前端的知识，拿下这个时代呢？」一类的话语，让人感到前途无亮。



她不禁露出苦笑。不过说到其他三人的反应……竟然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谈到后来，创业一事几乎成了定局。而她在苦恼之后，也决定加入其中。



由于大学生活是有了四人才得以增色添彩，当时的她怀抱着想要报恩的心情──与此同时，也希望能够再就近多眺望这四个傻瓜一阵子。



其后，她真的以新创中小企业「Live-ON」创始成员的身分，踏上社会新鲜人之路。



说到最重要的起步期……果然一如预期充满了挫折。由于过于欠缺规画，五人马上就切身体会到现实的残酷。



每过一天，公司距离倒闭就更接近一步。至今为止坚持在旁协助的她，在这时看上了「VTuber」这个新时代的征兆。于是为了拯救朋友，她首次亲自提案了新的事业。



她用上公司剩余的资金、五人拥有的智慧和时间，在可说是背水一战的情势下，总算将提案化为可能，并来到测试上线的阶段。



但她早已察觉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难关。即使做出VTuber的化身，也无法因此凝聚人气。带有震撼力的个性，是闯出名堂的必要条件。



她主动成为测试上线的VTuber，朝雾晴──



聪明过人的她，由迄今的经验明白，人类总会被个性强烈、具备冲击力的人所吸引──无论动机是好是坏。在她看来，网路世界普遍有着喜爱标新立异的风气，她也打算活用这一点。



她其实相当恐惧。虽说看见了成功的蹊径，但要是因为这次的尝试而让四名朋友感到厌恶或疏远，她就可能得回到过去那段虚无的生活了。



然而她并未就此收手。即使被四人讨厌，得回到孤身一人的生活，VTuber这行的知识、技术和Live-ON的名气仍会留下。只要能借此让公司茁壮，就等于是偿还这份恩情了。



她吞下眼泪做好觉悟，开始了第一场直播──



几个月后，她在Live-ON的公司里和四人庆祝着事业的盛况空前，尽情地笑闹成一团。



一切完全照着她的计画推进。唯一在计画之外的部分，便是四人积极正向地接纳了她的真面目。



「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讲！」其中一人这么说着，使劲地搔乱她的头发。另一人用力拍了拍她的背。一人打开了直播的存档调高音量，让内容响彻整间公司。最后一人则笑着眺望这幅光景，并订购了豪华的外送餐食。



四人将真正的她称之为恩人，并视为挚友──



挥别童年后，在Live-ON的她首次能在他人面前秀出自己的真心──



最后，直播主后辈们相继增加，公司的运作也安定下来。她再也不觉得无聊了。



「──而她就是站在这里的我──」



伴随这句话语，音乐静静地迎来了结束。



会场受到歌曲渲染，显得一片寂静──与此同时，众人却也被奇妙的昂扬感包覆，宛如几乎要被撑破的气球似的。



接着，其中一名观众发出了掌声，这颗气球也随之被整座会场的响亮鼓掌声和欢呼声戳破。



这首歌曲塞满了无人知晓的朝雾晴的来历，以及Live-ON的诞生之谜。即使是我，也无法估量其蕴含的冲击力有多么巨大。



「好的！以上就是我惊天动地的坦白！呜哇太糟糕啦！糟糕毙啦！这样搞下来一定会变成黑历史的呀！呀啊──！」



这股气氛的始作俑者晴前辈，此时正害臊地扭动身子，如此表示……但看到她的这副模样后，会场众人反而对她投以关怀的视线，这么做或许是适得其反吧。



「也、也罢，我之所以会做出这种像在接受公审的行为，其实是有正当理由的喔。喂！是谁说用哭腔讲话比较好的！没必要把场子搞得这么感伤啦！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说『我能生下来真是太感谢大家了』的时候啦……哎哟真是的，听我说话！」



虽然脸红得像是想立刻逃下舞台似的，但晴前辈仍清了清嗓子，转身朝我看了过来。



「晴前辈，我刚刚摄取的强○好像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请问该怎么办？」



「天晓得。真的要弄出来的话，就换个正当一点的手段排泄掉啦。」



「心音淡雪，强○黄金莲蓬头，启动！」



「不不抱歉是我错了。如果要在好几万人面前洒出来，还请在自己的直播台做吧。另外，为什么你要讲得像是钢○出击时的台词啊？」



我和晴前辈相视而笑。太好了，过于亢奋的内心似乎平复了下来。强○万岁！不对，既然事已至此，说不定开设强○万国博览会是个好点子？让我们模仿太阳之塔，盖一座强○之塔供大家膜拜吧。



「好啦好啦，我们继续吧。应该说，刚刚聊的只是些往事，接下来才是正题喔！」



听到这段话，会场的气氛再次高涨了起来。真是太夸张了，明明气氛已经火热到这种地步，但这个人似乎还不满意。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让依然跳得略快的心脏平复下来，做好认真聆听的觉悟。



「哎，总之经历了那些事情，我现在才能站在这里。但不知道大家是否能够明白，迄今我的活动原则，都是以Live-ON这个很照顾我的地方为第一优先喔。所以说，与其说我是Live-ON的直播主，我更认为自己是Live-ON的工作人员。不过，我也曾在直播上讲过自己是兼职工作人员的事，知道的观众应该不在少数吧。」



这段话语让会场的观众们再次露出仔细聆听的神情，晴前辈的语气也变回严肃的模样。



「我一开始的动机的确是为了拯救Live-ON的营收，成为直播主并非初衷。这点是不是有些奇怪？或许也有人不这么想，但我的内心是这么认为的──觉得有种挥之不去的别扭感。所以说，当我培育后辈直播主，到了即使没有我也不要紧的阶段──我就打算从这行抽身，打算今后都退居幕后，好好地支持Live-ON的事业。很抱歉，我做了很任性的决定。不过老实说，怀着这份心思面对大家，对我来说一直很过意不去。真的很对不起。」



晴前辈深深地低下头。见状，整个会场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声音的存在。



包含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愣在原地。



刚刚那席话的意思──代表朝雾晴要辞去直播主一职。



我像是一条金鱼似的让嘴巴开开阖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而晴前辈并未理会我，抬起头继续说道：



「Live-ON已经成长得相当茁壮了。二期生很努力，三期生也很努力，如今连四期生都有了。我认为，这已经不是朝雾晴的Live-ON，而是朝雾晴成为了Live-ON的一分子。就算少了我一个人，Live-ON也不会就此垮台。」



我……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说法。



毕竟她当时不是说过不会就此告别的吗！



她当时确实说过，我也还记得听到那句话时心里有多放心。她还说过「我这种人才，可不会因为这点成就就停下脚步喔！」不是吗！



我甚至忘了眼下是在举办演唱会，正准备对此发声。就在这时──



「可是呀！」



她话锋一转，变得宛如晴天般爽朗。晴前辈笑了。她的双眼闪闪发亮，这身姿态俨然就是──朝雾晴本人。



「我的内心同时也萌生了另一个念头！虽说契机是二期生开始出名之际，但真正感受到它成形的时候……则是今天受邀上台的心音淡雪妹妹因为忘记关台而声名大噪的事件。」



晴前辈朝我笔直走近，那双直率的眼眸绽开更为强烈的光辉，映照出我傻愣愣的脸孔。



「这些人实在太有趣了──就连被称为天才的我都没能预测到这样的情况。我想更加瞭解这些人、想和这些人相处得更融洽、想和这些人一同踏上舞台……这就是我的想法。我一开始打算另起炉灶，以不用顾虑立场的心态在一旁眺望着她们，但这么做无法让我感到满足……我想让我这个人能以本来的面貌和大家在一起，想一直当个VTuber……我内心的思绪茁壮到了这种地步。」



──啊，原来如此。到了此时此刻，我好像才明白铃木小姐所说的那些话的意义。



「所以在不久之前，我向那四位挚友如此表示：『我想更加专注在直播主的工作上，但这会让公司的业务压力更为沉重，要是哪天不能兼顾，我就会死心了。』结果他们的回答竟然是──『你总算亲口说自己想做这行了呢。』还说：『你总是牺牲自己为我们打拼，听到你愿意开口让我很高兴喔。』『和晴相比，我们几个虽然都是笨蛋，但还是有所成长的喔。』甚至说出：『所以你不用担心，放手去做就好。』这样的话呢！」



晴前辈来回看着我和观众，流着眼泪这么说道。



我一直以为她是个高高在上的存在，擅自认为她住在和我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那之后，我也和Live-ON的全体人员聊过，结果他们都很欢迎我放手去做。所以……大家，请听我任性一句！听到刚刚的说明，或许有人会因此对我感到失望，或是讨厌我的作为，但我总有一天会让各位再次回头的。所以……请让我当一个VTuber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