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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ck 5 Bohemian Rhapsody(2 / 2)




「早啊,阿纯~」



——咦?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现在,亮平坐在我的桌子上,俯瞰着坐在椅子上的我。



「阿纯,你今天放学后有空吗?」



「有是有啦……」



「要不要去电玩中心?我好久没跟你打格斗游戏了耶。」



「你不用去社团活动吗?」



「我今天要翘掉。」



——为什么不问我脸上的伤?



不对劲的感觉愈来愈强烈了。错不了。亮平是知情的。他已经从某人口中得知了星期五放学后发生的那件事。某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我的心跳加速,加速到几乎足以让血管爆裂那么快。



冷静点。那家伙不见得有把一切都告诉亮平。同班同学没来参加社团,基于担心,所以主动联络他,然后听他说他跟别人打了一架。很有可能只是这样而已。



可是,刚才——



「亮平。」



我现在第二不想听到的声音传来,跟我一样脸上贴满纱布的小野,举起手指着我说道:



「你最好不要跟那家伙说话喔。」



他的嗓音像是在上课时朗读课文那么响亮。



「要是让他迷上你,不就伤脑筋了吗?」



我环顾教室。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看着我。男生、女生、独自一人的同学、跟朋友聚在一起的同学,所有人,像是看着动物园里的珍禽异兽、或是被警员戒护的犯人那样,静静地观察着我。



你看、你看。



那就是同性恋喔。



「你跟那个恶心的死同性恋不一样,所以得小心一点才行啊。」



小野笑着拍了拍亮平的肩头,亮平罕见地以不悦的嗓音开口。



「小野,别说了。」



「为什么啊?这家伙是会对男人感到兴奋的变态耶。你是他的儿时玩伴,所以立场最危险呢。会被他侵犯喔。」



「别说了!」



亮平怒吼。小野闭上嘴望向我。想与我为敌,下场就是这样啦——他以这种得意洋洋的眼神俯瞰我。



亮平从桌上起身,半跪在地上抬头望向我。



「阿纯,我不会介意的。」



他朝我露齿灿笑。那是个宛如太阳的笑容。



「我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我完全不会因此讨厌你、或是觉得你恶心喔。我涌现的想法,就只有『如果你愿意告诉我这件事的话,我就能当你的商量对象了』这样。你就是你啊,阿纯。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改变。所以,你放心吧。」



我就是我,你不会觉得我恶心。所以,我们的关系没有任何改变。



可是,你刚才没有出手揉我的小弟弟对吧?



「——我去一下厕所。」



我从座位上起身,然后快步走向教室大门。背后传来小野快活的嗓音。



「可别看到别人有着不错的小弟弟,就扑过去喔~」



亮平再次以「小野!」出声怒斥。我以跟小跑步差不多的步伐走出教室,关上大门后,拔腿跑了起来。然而,跟某个走上楼梯的女学生不期而遇后,我停下脚步。



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安藤同学?」



三浦同学不解地探头过来,窥探我脸上的表情。



「怎么了?你在哭吗?」



我在哭?为什么?我好不容易让大家认识了真正的自己啊。刚才,亮平也都那样认同我了。有什么好难过的?为什么要难过?



「……让开。」



「可是——」



「……让开啦!」



我像是把肺部的空气全数挤出来那样大喊。三浦同学吓了一跳,然后僵在原地。我迅速穿过她的身旁,从设置着鞋柜的正面玄关冲向外头。我想找一个空无一人的地方。最后,我来到校舍后方,在水泥材质的台阶上坐下。



我茫然地仰望天空。万里无云的蓝空掩盖了视野。好想回家。可是,现在回去的话,就会引发问题。会被老师发现,会被母亲发现。我不能回家。



我得回教室才行。



我得再次沐浴在那样的视线之下才行。



我拱起背,以双手环抱双腿。请让我重新回到出生之前吧——我像个婴儿般蜷缩身子,这么向上苍祈求。







午休时间,在钟声响完前,我便离开教室。



我直接走向学校餐厅,站在餐券贩卖机前方选了清汤乌龙面。在柜台接过乌龙面后,我再次走到几乎没人的餐厅里,在最里头的座位坐下。



我吸了一口乌龙面。好腻。明明觉得极度疲劳,却什么都不想吃。我停下吃面的动作,茫然地眺望着斜上方,思考今天的最后一堂课。



第六节课是体育。



第五节课结束后,男生们会前往三楼的空教室,为了换上运动服,而在里头脱到只剩一条内裤。我也会在那里换衣服。在我是同性恋、对男人的身体感兴趣一事曝光的情况下。



我不想去,不想去。可是,因为不去,反而让他们认为「那家伙过去都是用那种眼光在看我们啊」,是我更不乐见的结果。的确,我有时会觉得某些人身材还不错,也会因此有些亢奋。不过,我并不认为只要是男人,对象是谁都可以;也不会以舌头舔唇,思考什么时候要对谁下手。我明明绝对不会这么做。



「安藤同学。」



女孩子的嗓音传来。



我的双眼重新聚焦。三浦同学拎着以黄色布巾包裹的便当盒,朝我露出微笑。



「我可以跟你一起吃吗?」



说着,三浦同学在我对面的座位坐下。她解开布巾,打开双层设计的便当盒,一边吃着洒上粉红色鱼松的白饭,一边和没有半点反应的我搭话。



「我跟你说,安藤同学,大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在意喔。」



骗人,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至少,女生阵营都不在意。反而是偷听别人说话、还把聊天内容大肆宣传的小野同学,受到严厉谴责了呢。啊,另外,小野同学好像是在我们对话途中开始偷听的,所以他不知道你有男朋友的事,太好了。」



怎么可能,女性阵营理应会敌视我才对。



「我之前那样欺骗你,其他女同学应该都会对我印象很差吧。」



「我跟她们说明过了。」



三浦同学停下筷子,笔直望着我继续往下说。



「我有跟她们好好说明你承受的煎熬和痛楚,大家也都表示理解,而且——」



三浦同学露出有些害羞的表情。



「女孩子都喜欢男同性恋的故事嘛。」



问题不在这里。



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三浦同学喜欢的同性恋跟我不一样。她喜欢的是奇幻故事,我的则是现实人生。两者无法混为一谈。



「那个跟这个是两码子事情。」



「不行吗?」



三浦同学将上半身往前倾,她那双澄澈的眸子稍微靠近。



「我喜欢男同性恋,你是男同性恋,我们俩有着最佳契合度呢。」



她带着我至今从不曾见过的温柔笑容这么说。



「这样……还是不行吗?」



满溢着慈爱、仿佛能够赦免一切的微笑。尽管是第一次看见三浦同学的这种表情,我却莫名有种怀念的感觉。我好像在哪里看过,在很久以前,我还相当年幼的时候,在哪里看过——



噢,原来如此。我懂了。



是母亲——



「嗳~你有听说高二有个男同性恋的事吗?」



坐在我后方的两名少年,以开心的语气聊了起来。



「那什么啊?我没听说耶。」



「听说高二有个学长是同性恋,他为了掩饰这件事,跟一个女孩子交往,但最后真相还是曝光了。我听社团的学长说的。」



「真假?他是真的男同性恋?」



「真的。」



「哇咧~真的假的啊,要是在厕所遇到他怎么办?」



「我们才高一,应该不会遇到他吧。」



「这很难说啊,搞不好他喜欢年纪比自己小的耶。」



三浦同学的表情慢慢变得僵硬,现在,我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呢?我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但我能确定自己绝对没有在笑。



至今,都是我不对。



因为我没有出柜,我没有高声主张「本质跟大多数人都不同的人就在这里」。所以,就算有人在毫无恶意的情况下,说出触及我的逆鳞的发言,我也只能默默忍受。是没有说出事实的我不对,是说谎的我不对,我只能这么想。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已经出柜了。让大家明白,同性恋跟野槌蛇或尼斯湖水怪那种不确定存在与否的生物不同。尽管明白了这一点,他们却仍做出这种发言。尽管得知自己就读的学校里有同性恋存在,却仍选在午休时间的学校餐厅这种聚集了很多人的场所,正大光明地简化这个世界。



不准假设摩擦系数为零。不准忽略阻力。



不准抹煞我的存在。



「自我防卫就好啦,自我防卫。」



「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要怎么自我防卫啊?」



「小便的时候,要是有人刻意走到旁边死盯着你的小弟弟,就要提高警觉。」



「不用你说,要是真的遇到这种人,我也会提高警觉啦!」



我刻意发出很大的声响用力起身。



我捧起放着只吃了一口的乌龙面的托盘,转身望向后方。坐在较远那一侧的眼镜少年察觉到我的视线。座位较靠近我的短发少年也发现了我的存在。没看过这两人,他们是理应对我一无所知的高一小鬼。



我静静盯着他们看。看到贴在我脸上的纱布,少年们露出察觉了什么的表情。我这么开口。



「我才不会去看你们这些家伙的小弟弟。」



我捧着托盘离开餐桌,把几乎整碗没动过的乌龙面放到餐具回收区,然后步出学校餐厅。三浦同学没有追上来。







第六节课的时间到了。



明明是梅雨季,今天外头却是大晴天,是最适合运动的日子。我明白的,老天爷的个性真的很差呢,若非如此,我这种人也不会出生了。



我拿着装入成套运动服的袋子走向空教室,里头热闹和乐的气氛从门缝传了出来。用自然的、若无其事的态度踏进去——我这么说服自己,在一个深呼吸之后打开大门。



里头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某人沉默下来,还在说话的人,嗓音因此变得格外响亮;因为很引人注目,于是这个人也沉默下来。像这样的沉默连锁,在瞬间扩散开来。我没有望向任何人,直接走到教室深处,背对着大家解开一个衬衫钮扣。



我的左肩被人猛地往后拉。



跌坐在地上后,我用手撑着地板抬起上半身,跟冷酷俯瞰着我的小野对上视线。小野将自身的要求,以简单易懂的方式明确地说出口。



「滚出去。」



接着,他又以简单易懂的方式说明自己这么要求的理由。



「有同性恋在这里,大家怎么换衣服啊。」



我缓缓起身,拍掉自己身上的灰尘。



「为什么?」



「我们可不想变成你性幻想的对象。」



「我不会做这种事。」



「变态同性恋说的话哪能相信啊。」



吵死了,自恋狂。难道你的小弟弟会对每个女人无条件勃起吗?更何况,就算我把你当成性幻想对象,又有什么不对啊?你就不曾想着自己喜欢类型的女孩子自慰吗?



小野怒瞪着我,我也怒瞪回去。在一触即发的气氛下,亮平介入了我们之间。



「小野!你真的给我适可而止喔!」



小野一脸无奈地耸耸肩。



「我只是代表所有人,说出大家在内心这么想却说不出口的事情而已啊。」



「开什么玩笑!我才没这么想!」



「真的吗?」



小野盯着亮平,将手指指向我。



「你真的不觉得这家伙很恶心吗?」



亮平缩了缩下巴,他的气势很明显被削弱了。



「这家伙喜欢男人的小弟弟,自己的小弟弟也会对男人勃起,你真的能理解这种人?」



教室里所有人都停下更衣的动作,眺望着眼前这场争执。大家都在等待答案。亮平微微垂下头,然后轻声开口:



「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会在意这种事了吧?更何况,阿纯也不是心甘情愿变成这样的。当然,这也不是一种病,所以——」



「回答我的问题。」



小野以强硬的语气打断亮平的话。



「现在这个时代如何、是不是心甘情愿变成这样、算不算一种病之类的,这些怎么样都好,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重要的是——」



小野再次用手指指向我,然后以能够响彻整间教室的音量表示:



「我们是不是觉得这家伙很恶心!」



「我们」,把班上同学划分成「安藤纯」跟「安藤纯以外的存在」,不会遗漏任何人的代名词,当然,你也是「安藤纯以外的存在」对吧——小野的提问之下,藏着这样的暗示。



「亮平,我再问你一次。」



以食指指着我的小野,再次向亮平逼供。



「你真的不觉得这家伙恶心吗?」



跟亮平相遇的时候,我的父母才刚离婚。



和父亲离婚后,我的母亲拜托她的老朋友帮忙,带着我搬到现在的住处。我在住家附近散步兼探险的时候,来到了一座公园。在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为我和亮平碰头场所的那座公园。



公园里有很多小孩子。但我没能主动跟他们说话。我坐在长椅上,像是观赏对规则一窍不通的运动比赛那样,茫然眺望那些小孩在沙坑和荡秋千上开心嬉戏的模样。



其中,有一个小孩特别聒噪。



看起来是个年纪跟我差不多的男孩子。他在跟朋友玩官兵捉强盗。被追赶的时候,他一边发出「噫嘎~」或是「哇嘎~」的呐喊声,一边在公园里到处跑。不过,没被追赶的时候,他也会一边发出「呜哈~」或是「噫哈~」的呐喊声,一边在公园里到处跑。最后,或许是玩累了吧,他停下脚步,然后转头望向我。那家伙——亮平朝长椅跑过来,一屁股在我旁边坐下,完全忽略还在玩官兵抓强盗的朋友,这么对我开口:



「嗳~你不是住这附近的人吧?」



他睁着一双圆滚滚又闪闪发亮的眼睛望向我。我支支吾吾地回答:



「呃……我刚搬来这里。」



「这样啊,你从哪里来的?」



「千叶。」



「你几岁?」



「五岁。」



「跟我一样耶~你叫什么名字?」



「大石……不对,安藤纯。」



亮平愣愣地眨了几下眼睛。



「你有两个名字啊?」



「我的名字变了,因为爸爸不在了。」



「这样的话,名字就会变啊?」



「好像是。」



亮平将两手撑在双腿之间,两条腿停不下来似地前后晃动着,嘴上喃喃念着「这样啊~」接着,他对我投以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那么,我叫你阿纯。」



阿纯,阿纯,阿纯。



亮平呼唤我的声音,总是十分温暖。过去,我「最喜欢」会这样呼唤我的他。国中的时候,即使喜欢上年过五十的男老师,进而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后,这份「最喜欢」的感情仍没有改变。最后,上了同一所高中、又被分到同一班的时候,面对笑着表示「我跟阿纯之间有一条缘分的红线连系着呢」的亮平,我笑着以「或许是呢」回应。虽然不是红线,但我们之间有着某种命中注定的连系。我真心这么想。



所以,我能够明白的。



在小野逼问下,像是整张脸都被重力往下拉扯那样,眉尾、眼尾和嘴角都往下垂,表情看起来愧疚不已的亮平,此刻内心在想些什么,我能够明白。



「我——」



没关系的。



你不用勉强自己也无所谓。



「我知道了。」



我出声,原本集中在亮平身上的视线,一口气转移到我的身上。



「我知道了,我会离开。有我在这里,大家确实不好换衣服呢。」



小野用鼻子哼了一口气,亮平则是垂下头来。我感受着足以刺穿皮肤的无数道视线,从容地朝教室深处走去。



明明说要离开,却走向教室深处。看着这样的我,大家的视线从好奇转为困惑。在我抵达窗边,喀啦一声打开窗户后,众人的视线从困惑变成错愕。



亮平大喊。



「阿纯!」



我攀住窗框,爬上窗户。接着,将背部转向外侧,站在窗框上俯瞰着教室里的大家。高挂在空中的太阳落下来的光芒,狠狠灼烧着我后颈的皮肤。



「亮平。」



我露出笑容。



「过去,真的很谢谢你,我能够努力到今天,都是托你的福。」



「阿纯!别这样!我——」



「我曾经作过跟你上床的梦喔,很变态对吧?」



亮平哑然,但随即又再次开口。



「那又怎样啊。」



他笔直地望向我说道:



「我也作过跟教英文的藤妈上床的梦啊。某天,那个老太婆在半透明的衬衫里头穿了红色的胸罩,我就是那天梦到的。听说,停止自慰习惯的话,脑袋就会变聪明,所以我当初正在挑战这么做呢。可是,那天起床后,我梦遗了。我梦见自己跟超过四十岁的肥婆上床,还因此梦遗。让人退避三舍吧?我很变态对吧?」



我没有回答亮平,只是以宛如面具般黏在脸上的笑容,平静地俯瞰他。亮平转头望向在一旁垂下头的小野,重重推了他的背一把。



「小野!快点跟阿纯道歉!」



小野没有反应,他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教室地板。我以温和的嗓音开口呼唤他。



「小野。」



小野的背用力抽动了一下。



「不要紧,这不是你的错,待在现场的大家都能作证。」



不是任何人的错,是我不对,因为我生得如此。



「我累了。这样的人生,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我想在这里终结它,就只是这样罢了。所以,这跟你没有关系。」



小野缓缓抬起头。以格外清澈、真诚的一双眸子望向我。



「安藤。」



——住手。事到如今,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这不是要害我无法放弃了吗?



「拜拜。」



我敞开双臂,朝窗框一蹬。



感觉心脏好像轻飘飘地浮了起来似地,跟坐在云霄飞车上从最高点往下冲时的感觉一样。不知为何,我想起自己还很小的时候,和父亲一起去游乐园玩的回忆。那时,我们明明没有去坐云霄飞车啊。



抱歉,Mr. Fahrenheit。



我无法遵守跟你之间的约定了。还没把《QUEENⅡ》还给你的他,我就要跟你一样下地狱去了。〈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结伴下地狱,没关系吧?毕竟,你也完全没跟我说一声,就这样死去了啊。



我的身体腾空。摩擦系数变成零,阻力则是变强。我闭上双眼,眼皮内侧浮现了在露出温柔笑容的母亲注目下,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朝着有同样笑容的父亲用力扔球的小男孩的身影。那是我某天跟三浦同学一起目睹的光景。



啊啊。



真的好想要呢。



属于我的家庭——







有水滴滴在我的脸上。



微温的水滴,我微微睁开眼。以蓝天为背景,一个女孩子盯着我不断落泪的脸庞,占满了我整片视野。



「……三浦同学?」



三浦同学的身子猛地震了震,她望向我的视线无法触及的方向,大声喊道:



「他醒了!他清醒过来了!他还活着!」



听到她的发言,我以旁观者的角度理解了现况。是吗?我失败了啊,三楼这点高度还不够啊。



全身上下都好痛,内侧外侧都一样痛。我的身体嘶喊着还想继续活下去的欲求,明明心灵早已枯竭死亡了啊。



「你为什么——」



三浦同学凝望着我,斗大的泪水不断从她的脸颊滑落。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别哭。



别哭了,我确实是喜欢你的。你开心的话,我也会开心。你难过的话,我也会难过。只是,我的……我的小弟弟怎么样都无法勃起,真的就只是这么单纯而无可奈何的事情而已。



为了擦拭泪水,我试着举起右手,一阵激烈痛楚接着窜遍全身,仿佛在告诉我「这个部位不能用了喔」。我的肩膀、我的手臂……总之,我的身体有地方骨折了。



我放松全身的力量,仰望三浦同学身后的天空。鲜艳的湛蓝刺入我的视网膜,从我的双眼导出泪水。三浦同学的眼泪、还有我的眼泪,在我的脸颊上混合,滑落在干燥的地面上。



告诉我这是一种病吧。



告诉我这是某种原因导致的疾病,只要接受治疗,就能恢复吧。



为此,就算要我献上自己的一只手臂,我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