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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终于,审判一一降临(1 / 2)



隔天早上,青岸一样在微弱的敲门声中醒来。



他揉揉眼睛确认了下时间,大约刚过七点半。青岸朦朦胧胧地心想,现在是早餐时间,那或许是早晨的morning call吧。随即他又想到,自己昨天才刚因为有相同的想法而遭到背叛。



「青岸先生。」



仓早站在房门前,样子不太对劲。清爽的早晨却僵着一张脸,双手微微颤抖。



「一大早打扰您,很抱歉。能请您稍微移步吗?」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青岸嘴上虽然这样问,却也察觉到了接下来的发展。仓早会有这种表情的原因只有一个。



「……政崎议员,被杀害了。」



仓早脸色苍白地说。



跟昨天早上一模一样的发展,只是演员阵容不一样。



与常木的状况相同,政崎来久也是在自己房里遭到杀害。案发房间的大小、摆设与青岸他们住的房间没有两样,比一般的饭店更为宽敞。



政崎仰倒在地,黏稠的鲜血染红了高级的灰色地毯。



政崎的喉咙遭一把一公尺左右的长枪贯穿,那是一把精心打造、细致优美的长枪。喉咙遭贯穿的政崎身侧积了一大滩血泊,看起来就像天使的翅膀。青岸止不住怪奇的联想。



尽管眼前的景象惨不忍睹,青岸脑海里却先冒出一个疑问——



为什么会发生连环杀人案?



天使存在的这个世界里,可以允许杀害第二个人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大概是因为被血吓到,仓早一副快晕倒的样子。伏见垂下脑袋,不敢直视尸体,就连争场也皱着一张脸。至于天泽,彷佛昨天早上的态度都是骗人似的,嘴巴一开一阖,说不出话。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政崎议员会……」



争场好不容易挤出声音,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遭长枪贯穿的政崎脸上的表情痛苦扭曲,那是打从心底憎恨这种命运的脸孔。



青岸环顾房间一周,桌上有两瓶年份古老的红酒——一瓶开封一瓶尚未开封——玻璃杯以及政崎必喝的瓶装啤酒,碟子里装着配酒的迷你起司块和综合坚果。一旁的垃圾桶内丢了揉成一团的绿色包装和摊开的红色包装。



桌子角落摆了个插着软木塞的东西,貌似银色的螺丝。不懂葡萄酒的青岸虽不熟悉,但那应该是开瓶器吧。



政崎是昨晚在这里跟谁小酌时遇袭的。他昨天的精神状态那么不稳定,或许没有酒便无法入眠。



青岸试着寻找是否还有其他奇怪的东西,却惊人的什么都没发现。要说这间房里异常的东西,就只有杀害政崎的凶器。



那是制裁人类、让人类堕入地狱的天使之枪。



「……太残忍了,凶手怎么有办法做出这种事?」



伏见喃喃自语。耳尖的天泽发出指责:



「因为是外来者就把自己当客人了吗?你是头号嫌疑犯吧?」



「真不敢相信!原来不只政崎议员,连老师你都怀疑我吗?首先,如果怀疑我杀了常木王凯的话,反过来说我这次就是无辜的吧?因为我没有下地狱啊!」



伏见半是得意地说。一旁的小间井傻眼地回应:



「这样你就变成杀害老爷的凶手了。」



「不,不是那样,咦?我有点乱掉了……」



「不过,这样一来,这次是真的破案了。」



宇和岛瞟了一眼陷入为难的伏见,低声道。



「什么意思?」



天泽锐利的目光瞪向宇和岛。宇和岛没有丝毫畏惧地回答:



「刚才,我们分头去找常世馆里所有的人过来,唯独报岛先生的人影到处都找不到。也确认过抽烟塔了,他不在那里。」



直到听见宇和岛这番话,青岸才发现报岛不在场。所有人都到齐了,只有报岛不见身影。



「您知道报岛先生为什么不在吧?」



天泽还没会意过来,以微妙的表情打量宇和岛。大概是放弃了天泽的回答,宇和岛道:



「他下地狱了。因为报岛司就是杀害常木董事长和政崎议员的凶手。」



宇和岛的话令在场所有人一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两个人死亡,一个人消失——这是个简单的方程式,天使的规则没有例外。



「这么说来,杀死老爷的人是报岛先生吗?」



「很有可能吧。」



宇和岛冷冷地回覆不安的小间井。



「如果说,连现在不见踪影的报岛先生也遭某人杀害了的话,人数就对不上了。因为,凶手杀害常木董事长后只能再杀一个人,然后自己也会死掉……虽然我不知道下地狱能不能用死掉来形容就是了。」



的确,若是这样就说得通了。既符合天使的规则,也没有矛盾。虽然不清楚报岛为什么要杀害这两个人,但考量到常木想独自抽身的状况,可以推测报岛的杀人动机应该跟这件事有关。



「青岸先生觉得我的推理怎么样?」



此时,宇和岛突然把话锋带到青岸身上。陈述自己主张的宇和岛挑衅地瞪着青岸。青岸之前在宇和岛面前宣布要重拾侦探的工作,他现在这个样子,简直是在下挑战书又像是在试探自己。



「的确说得通。在出现连环杀人案的情况下,没有一个人下地狱的话就奇怪了。」



「你似乎也不是完全接受我的看法呢,名侦探。」



宇和岛讽刺地说。青岸点头,指向依然插在政崎身上的长枪。



「……我最在意的是凶器。凶手为什么要用长枪这么费事的东西杀人?应该还有其他选择吧?」



「这是起一出手就会下地狱的谋杀,凶手或许是想为这个行为赋予一些宗教上的意义吧。说到天使的武器,好像就会联想到长枪。报岛是个天使狂记者,因撰写天使祝福的报导而成名。可能在他的逻辑里,是想藉由这种方式洗清下地狱的罪名吧。」



「真的吗?报岛看起来不像是会依赖那种宗教信仰的人,感觉天使对他而言就只是吃饭的工具。」



「我们无法揣度人们下地狱前的心情,所以,报岛消失就代表了一切。」



宇和岛感觉对凶器的事没有太大兴趣,在他心里,整件案子已经结束了吧。或许是因为宇和岛知道宾客们之间有内讧,所以更加无法动摇这个想法。



然而,令人无法释怀的还有杀人动机。常木打算脱离众人,青岸明白他被杀害的理由。那么,报岛杀害政崎的理由是什么?至少,报岛和政崎看起来并无对立。



「怎么会……这样的话,真的是报岛……」



大概是彻底信了宇和岛的推理吧,天泽的语气透露着悲痛。



看到天泽的样子,争场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了,争场?有什么好笑的?」



天泽不悦地问。



「不,只是觉得有点荒谬。虽然我也是听宇和岛解释后才恍然大悟,没资格说大话,但天堂是天泽老师的专长领域吧?要是早点得出这个结论就好了,不是吗?还是说,天泽老师最近和天使保持距离,所以感觉不到能量什么的呢?」



争场语带明显的嘲讽。看来,他和天泽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深刻的裂缝。



青岸想起宇和岛曾怀疑常木王凯心寒的理由出在天泽身上。如果天泽是他们这群人解散的推手的话,也就能理解争场为什么会冷嘲热讽了。因为要是天泽有控制好常木,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争场,你别太过分!……我们两个不能在这里闹翻吧?」



「你不要这么生气,我只是觉得有点有趣。还是说,这是那么不想让人戳的痛处?会指责你讨厌天使的常木董事长已经不在了,天泽老师只要做自己就好了呀。」



青岸几乎没听清楚争场后面说了什么,因为争场还没说完,天泽便狠狠揪住他的衣领。



「你……!你再说一句看看……重点是,连你……!」



「两位都别吵了!」



小间井介入两人之间制止,硬是将天泽拉开。



「我们不只失去了老爷,还失去了政崎议员、报岛先生,两位现在再吵架的话要怎么办!……请冷静冷静。」



在小间井苦苦哀求下,天泽开始缓缓调整呼吸。然而,即使这样也消除不了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争场也是死瞪着天泽不放。房间再度弥漫尴尬的沉默。



「那个……我们要不要把长枪拔出来?」



大概是为了打破沉默吧,仓早怯生生地提议。



「政崎议员这样实在太可怜了。」



仓早小心翼翼地握住长枪,但在她纤细的手臂下,长枪文风不动。



「千寿纱,你拔太危险了,我来。青岸先生,可以帮我压住政崎议员吗?」



「为什么是我去压……」



青岸一面抱怨一面听话地压住尸体。大槻从口袋中取出手帕,确认不会在长枪上留下指纹后开始使劲,结果意外乾脆地拔起了长枪。沾满鲜血的长枪被放到政崎身边。



拔出来一看才发现,这把枪相当锋利,应该能轻易穿破人类的咽喉吧,意外的是把实用的凶器。青岸刚才虽然说长枪很费事,现在看来却似乎比杀害常木王凯的短剑更具杀伤力。



枪尖旁繁复的装饰连没有任何美学素养的青岸都觉得美丽,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把枪有些熟悉。



「……可恶,想不起来。我在哪里看过这个。」



「那是天使米迦勒的长枪吧……是展览室里的装饰。」



天泽回答,似乎恢复了冷静。这么一说青岸想起来了,这把枪是那尊大石像手里拿的东西。由于石像给人的冲击过于震撼,青岸把长枪忘得一乾二净。



也就是说,原来那个天使是米迦勒吗?为降临所累,变得丑陋不堪的米迦勒天使像。



「常木董事长把降临后的天使与降临前圣经里为人所知的天使结合在一起诠释,请人依那些有名的天使打造属于他自己的天使像。其中,他最喜欢的是美丽又威武的米迦勒。对于将降临人间的天使和原先既有的天使划上等号这件事,我是持谨慎的态度。」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遭争场刺激,天泽拿出天堂学者的样子,滔滔不绝。然而,这些情报却不是那么重要。



「本来在展览室的话,要拿来这间房间就不难了呢。」



争场的话听起来颇有道理。



「就算这样,但用那把枪实在太奇怪了。米迦勒的长枪,感觉不是在讽刺我吗?还是凶手想说这是天使的制裁呢?应该还有其他更适合的东西才对。难道,是想表达凶手是米迦勒?为什么是长枪……」



天泽双眼迷茫,一反常态地陷入自己的思绪。



是因为本来是伙伴的三人死去的关系吗?还是跟争场之间明显的针锋相对带来更大的影响?无论是何者,天泽手足无措的样子都不寻常,平常如神职人员般的姿态已荡然无存,现在看起来甚至让人觉得可悲。



「天泽老师,请冷静,我们都了解天使的规则吧?已经不会再有人被杀害了。」



宇和岛再次说明。但如今天的天泽似乎连这些话都听不进去,他用力摇头,声音僵硬地大喊:



「不,这果然很奇怪!报岛不可能杀了他们两个人!你们还不懂吗?有某件事正在进行。有人想杀了欺骗天使、亵渎上帝的我们!这栋别墅里有什么。完了,我们也会被杀死。」



「……你是不是太慌张了啊?不用这么钻牛角尖吧?」



大概是觉得这下不妙,争场也加入安抚天泽的行列。



「你真的觉得案子这样就破了吗?我受不了了,这是对上帝的亵渎!听好了,如果有人想对我做什么的话就试试看!就算是你们我照样会杀!我,我会亲手让你们下地狱!」



糟糕,青岸心里啧了一声。天泽陷入恐慌了,这下子真的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也有可能脱序打算杀个一个人。



「你相信吗!常木董事长被杀死了,政崎议员被杀死了……然后凶手是报岛?这有可能吗!无论如何我都要逃出这座疯狂的岛!」



说到最后,天泽迅速离开了现场。过了段时间,走廊传来一道粗暴的关门声。看来,他是回自己房里了。



「……我代他向大家道歉。我可能不该说那些奇怪的话吧,因为情况发展成这样,我也有些焦虑。」



尽管争场道歉值得称许,但已经被破坏的气氛不会再回来。在一阵扎人的沉默后,小间井开口:



「……各位,我们停止互相猜疑吧……有两个人去世、一个人消失。宇和岛医生说得对,凶手下地狱了。我们就以这个为结论吧。」



跟昨天一样,暂时的解决与安心感。但遭遇一次背叛后,大家还有办法再依赖那份安心感吗?



尽管如此,也只有这句话能收拾这个局面。



青岸在客厅喝着咖啡,思考在这个情况下,身为一名侦探的本分是什么。



刚才众人归纳出的,是最安全又有建设性的结论,再猜想下去,就会像天泽那样失去冷静。



反正接驳船后天就会来了,大家已经认定不会再有人遇害,静静待着一定比较好。搅和案件的侦探只会令人心惶惶,比起查明真相,现在这样更为大家好。



可是,如果审判制裁是天使的任务,那么侦探的任务不就是追求真相吗?



报岛杀害两人的动机以及使用长枪的理由都尚未解开。重点是,报岛真的是凶手吗?的确,如果不把报岛当作凶手的话,连环杀人便无法成立,但一切实在疑点重重。



或许只有青岸能给这些问题一个答案。



如果赤城昴在的话,他会说什么呢?静观其变,还是继续调查?



他所憧憬的名侦探、正义的一方会选择哪条路呢?



如果有答案,青岸也不会来这种岛了。



就在青岸陷入沮丧时,眼前递来了一只盘子,盘子里盛着热压三明治。



「青岸先生,你什么东西都没吃吧?千寿纱很担心你喔。」



大槻说着,把盘子塞到青岸手中。这么说来,仓早说她今天也会提供餐点,青岸却忘得一乾二净。



「所以我替她送慰劳品来了,而且还是亲手制作。」



「亲手制作?」



青岸直觉发出怪声问道。大槻勾起嘴角笑着说:



「啊,不用担心,我没下毒。」



「如果你做好下地狱的觉悟的话,反而很值得钦佩。」



青岸抓起热压三明治,一口咬下。吐司酥脆的口感与肉酱浓郁的滋味在嘴里扩散开来。



「这是什么三明治……」



「说穿了就只是放了波隆那肉酱的热压三明治,但由我来做的话,即使是这么简单的东西也好吃得不可思议吧?」



好一句目中无人、桀骜不驯的话,但到了大槻身上却无比贴切。



「……这真的是你做的耶,吃得出来。」



「是我做的没错,怎么了吗?」



「你不是说你不做菜了吗?」



「我也说过可以做给青岸先生吃吧?」



大槻立刻笑着回答。



「都做一人份了,再做其他几份不也一样吗?」



「嗯……我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下做菜,加上做菜这件事本身……果然还是很麻烦。但我就算偷懒,你应该也不会说什么,所以没关系。」



大槻今天也跟昨天一样穿着帽T加牛仔裤,一身休闲的装扮。他大概是穿着这身衣服做三明治的吧,灰色帽T上到处都是喷溅的肉酱汁。



因为大槻好像希望别人这么做,所以青岸刻意什么也没说。结果大槻跟抽烟时一样眯起了眼睛,似乎很高兴的样子。青岸渐渐懂大槻的点在哪里了。



「啊,但我原本也想做个什么给千寿纱吃,但她说她空档的时候有吃东西,拒绝了我。」



「仓早小姐真了不起,这种状况下还是忙进忙出的。」



「所以才会是我来你这里啊。青岸先生,你接下来也会继续调查吧?我来帮忙。」



「你应该有听到宇和岛说什么了吧?」



「他是医生,所以会说最合适的话吧。可是,你不是侦探吗?」



「医生跟说合适的话无关吧?」



「侦探跟捣乱现场有关,对吧?」



青岸望着大槻的眼睛几秒后叹了一口气。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喔,什么忙都可以喔。」



「告诉我政崎房里那个像螺丝的银色东西怎么用。」



一踏入锁得滴水不漏的酒窖,迎面而来是独特的温度与空气,令人产生一种「认认真真生活后终于能踏入这种地方」的成就感。成排的葡萄酒如标本般排列,感觉只要打破几瓶,未来几年的收入就都飞了。



大槻不客气地进入酒窖,拉开酒架下的抽屉。



「这里有你要找的东西。」



抽屉里有一整排青岸在政崎房里看到的那种开瓶器,彼此以等间隔排列着。青岸对照开瓶器的外观和雕饰,取出其中一个。



「政崎房里的螺丝应该跟这个一样。」



「螺丝螺丝的……青岸先生,你是真的不懂葡萄酒耶。」



「随便啦,你可以用这个开个什么东西吗?我想看它是怎么用的。」



「这里只有用『什么东西』来称呼很不敬的高级葡萄酒耶,这边。」



大槻稍微环顾酒架一圈,从中选出一瓶酒。他将开瓶器的前端刺进软木塞,试着拔出来。



然而,应该很好用的开瓶器却完全刺不下去,不停在软木塞上半部空转。



「怎么了,好像没什么往下移动?」



「……啊,我犯了初阶错误。这是左撇子用的开瓶器,我是右撇子。」



「开瓶器有分惯用手吗?」



「转的方向会不一样,这很重要喔。这种开瓶器的卖点是一口气贯穿软木塞,轻松省力,方向错的话阻力就会很大。」



大槻拿出另一件形状相似的开瓶器,握住类似把手的地方旋转,软木塞立即遭开瓶器上的针贯穿,纷纷落下碎屑。「啵!」一声清响,大槻拔起了瓶栓。



「你看,很快吧?如果是有年份的葡萄酒,开瓶要费很大的力气,但用这个两三下就搞定了。」



「酒里掉了很多软木塞碎片,没关系吗?」



「碎片会浮在表面上,拿掉再喝。侍酒师也说,介意的话就挂滤茶器再喝。」



「这样啊……」



「葡萄酒的味道不会因为那一点碎屑就受损。」



接着,大槻从架上取出两只玻璃杯,倒了自己的份后,将酒瓶递给青岸。



「机会难得,喝喝看吧。虽然我不知道青岸先生的收入有多少,但这应该是你买不起的酒吧。」



「主人死了就随心所欲吗?」



「他可能在那个世界骂我吧,但我听不到。」



青岸斜倚酒瓶,深红色的液体和刚才的软木塞碎片一起注入杯内。即使在昏暗的酒窖里,红酒的颜色依然格外鲜明。青岸不在意漂浮的软木塞屑,饮下一口红酒。



「怎么样?」



「……老实说,不知道。就是酒的味道,啤酒好像比较好喝。」



「哈哈哈,政崎议员也是这样说。常木先生听到会生气喔。话说回来,那群宾客里面只有报岛先生是葡萄酒派。」



「那在政崎房里的人,果然是报岛吗?」



「应该是吧。争场先生喜欢日本酒,天泽老师好像讨厌酒精饮料。」



这样一来,意外补强了报岛是凶手的假设。政崎信赖到会邀请进房又会喝葡萄酒的人,只有报岛。



「我知道了。报岛先生因为喝醉不小心拿长枪刺了政崎议员,怎么样?」



「以推理小说而言是最烂的答案吧,跟用特殊性癖好交代故事没什么两样。」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酒劲上来不会特地拿长枪吧?那太难用了。」



大槻的话令青岸想到某件事。



「没错,很难用。明明应该很难用,却大费周章用那把长枪将政崎固定在地上杀了他,为什么?要制造出房里那种状况,政崎必须躺在地上吧?报岛刺人后会下地狱,也不可能把政崎拖到地上后再补一枪。」



「会不会单纯是政崎议员醉倒在地上呢?」



「喝醉还真好用呢。」



「所以你讲清楚一点嘛,为什么会那样?」



「……用长枪刺政崎的人或许不是报岛。」



「咦?」



「报岛在以某种方法杀害政崎的瞬间坠入地狱,房间留下了政崎的尸体,拿长枪刺那具尸体应该比较轻松。应该说,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假设能否定喝醉论了。」



其实,青岸现阶段并不想说这些。因为他可以想像说了之后自己会听到什么回应。不出所料,大槻非常乖巧地开口问道:



「咦?就算有其他人在场,那个人又为什么要拿长枪刺政崎议员?理由是什么?」



「……唉——是啊,会有这样的疑问吧?啊啊,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说。我只是提出一点点可能性,你们就会想马——上得到结论吧。就算我是侦探,也不可能直达真相啊。」



「咦?你都提出可能性了,如果没有连理由一起推理的话,很让人伤脑筋吧?因为只是说可能有其他人在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所以啊,侦探没有什么神通广大喔,我能做的,顶多就是清清水沟。崇拜艾勒里・昆恩的话,就给我去看书!一把长枪哪能推测出凶手啊?」



「艾勒里・昆恩是谁啊?」



「……好,这里是我的问题。」



眼前的人是大槻而非赤城。青岸必须重新否定他对侦探天真无邪的憧憬。



「唉呀,反正我们没有人在思考长枪的事,与其说报岛先生是凶手,其实也只是希望他是凶手罢了。所以你比我们优秀多了。」



「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推理应该比较优秀吧?干么没事找事。」



如果报岛不是凶手的话,大家又会像昨天那样开始疑神疑鬼了吧?在这座充满天堂色彩的岛上,认为天使已经对凶手降下制裁是更加稳妥的想法。虽然这不是人都已经来到酒窖后该想的事,但青岸这样做真的正确吗?



见青岸那么说后,大槻难得摆出认真的表情说:



「我懂。我也常常在想,反正都会消化,我做好吃的菜有意义吗?内心每分每秒都在纠葛。」



「……好,这不是我的问题。你这家伙,根本什么都不懂吧!」



青岸很懊悔自己还稍微思考了一下大槻说的话。大槻为什么会当厨师呢?大概是因为这是他最适合而且收入又很好的工作吧。青岸忍不住想为这世上众多的厨师们掬一把同情泪。



「别那样看我啦。说这么多,我做菜的时候也都遵循厨师的正义,很认真喔。」



「厨师的正义?」



大槻没有回答,自顾自地继续道:



「就像不做菜的厨师不再是厨师一样,侦探不破案的话就不是侦探了。青岸先生,你如果知道那把长枪的谜底就告诉我嘛,毕竟我是你的助手。不要吊人胃口,说答案就好。」



一回神,大槻已将高级红酒喝得连一半都不剩,大概是喝得太快了,一张脸红通通的。



「喂,你喝了多少啊?」



「毕竟这里平常不归我管嘛。我虽然有钥匙,但擅自开喝不但会被痛骂一顿,还要赔钱。要不是这次机会哪能喝到……你看,一想到这一杯要几十万,我的手就在发抖。」



大槻口齿不清地傻笑着。大槻在常世岛的薪水应该相当不错,却意外的小家子气。



「不过,我差不多该停了……我有点,想吐。」



「你如果吐在这里,我真的会生气喔。你这家伙,什么助手啊?」



「是现在这样我才说的,我只有这件便服。如果真的吐了,青岸先生,请借我衣服。」



「啊?你住在这座岛上吧?」



「我平常都穿厨师服……」



这么说来,大槻连抽烟的时候都是穿厨师服。他是个超级大懒鬼,这样似乎很合理。虽然不是完全接受,但也说得过去。



「那你就给我穿厨师服。我自己也没带多少衣服,一点都不想借你。」



「厨师服是小间井管家负责在管,打死我也不想开口跟他拿衣服,那样喝酒的事就露馅了。」



「不想挨骂就不要做坏事!」



「哇,这句话现在好有说服力喔。」



喝完杯里的酒后,大槻终于瘫坐下来。



「青岸先生,我好像不行了。没办法,你先走,让我留在这里吧,之后我会看着办。」



虽然不知道大槻是要看着办什么,怎么看着办,但看他那副精疲力尽的样子,问了也不能怎么样。无论如何,青岸已经知道开瓶器的用法,再待下去也无济于事。



「青岸先生。」



离开酒窖前,大槻喊道。青岸回过头,心想大槻该不会要自己照顾他吧?然而,红着一张脸的大槻却用认真的眼神盯着青岸。



「我是因为会做菜所以做菜,你也一样。如果有能力解开案件的话就去解吧。侦探是正义的一方,对吧?」



以醉汉而言,这句隔了一段时间才丢回来的回答实在太过真挚。



「如果我是凶手的话,会希望你骂我喔。」



「那可不是骂完就没事了,会下地狱。」



「那个真的不行,一定很热……」



大槻的话尾渐渐消失,或许是直接睡着了吧。这样就好。



不用青岸,大槻只要由小间井来骂就够了。



「青岸先生你好过分!为什么助手面临危机却没有出手帮忙!」



青岸一离开酒窖便遇到了伏见。伏见一脸忿忿不平地瞪着自己。



「要不是今天的命案,我就会被当成凶手耶!啊,那个,我不是在高兴发生了命案……」



伏见郑重地补上解释。她的本性大概很认真吧。



「我从来没说要让你当助手喔。」



「为什么!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跟其他人比起来,我是最适合的助手人选吧?身为社会正义联盟,我们应该一起行动!」



伏见慷慨激昂,眼底闪耀着热情的火花。



那双眼睛的光彩,在青岸眼中也跟之前大不相同了。毕竟,青岸已经知道伏见背后有位名叫桧森百生的记者,伏见是继承他的遗志站在这里。就这层意义而言,伏见和青岸很相似。不,跟一蹶不振的青岸相比,伏见积极多了。



「那个,你还是不愿意吗?还在生气?或是,跟其他人一样还在怀疑我……」



或许是对青岸的沉默感到不安,伏见小心翼翼地问道。



连环杀人的出现真的能洗清伏见的嫌疑吗?从动机来看,继常木之后,政崎也被杀害实在是大丰收。此外,报岛也消失了踪影。伏见的目标是将大人物一网打尽,应该会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吧。



问题是地狱的规则。伏见还活着代表她没有连续杀人。但可能有杀一个人就是了。



青岸想像伏见与某人同谋、行使杀人权利的样子,隐隐约约地心想,或许也有这种古典推理的犯案模式。



「……你真的不是凶手吧?」



「我是记者。我的确无法原谅常木,但不会想用刀杀他。我有文字这项武器。」



多么梦幻的发言。天使的制裁比用文字改变世界有力多了。即使处于这个世界也想用报导文字改变什么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然而,伏见的这份直率却耀眼得令人眩目……勾起了青岸的感伤。



「所以,我是来帮你的。青岸先生,我们接下来要做一件事吧?」



「什么事?回去案发现场吗?」



「这或许也可行,不过我着眼的地方不在那里。我说的是,我们应该去绕常世岛一圈,寻找可能躲在某处的报岛!出发吧,名侦探!果然,说到侦探助手就是记者啊!华生也是记者,对吧?」



说着,伏见强行拉住了青岸的手臂。伏见的力气意外的大,青岸好不容易才补上一句:



「华生是医生,笨蛋。」



今天的常世岛也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天使不怎么喜欢这样的天气,蓝天中飞翔的身影比昨天少了许多。



不过,天使本身的数量并没有减少。走出常世馆,处处都能看到在地面上四处爬行的天使,那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光景。天使的举止有如公园里的鸽子,看着这样的天使,不禁觉得他们的数量可以再少一点。



「来,青岸先生,这是最适合当白罗的好天气吧?请用名侦探之眼找出潜藏起来的报岛。」



「你的表情一副连白罗叫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伏见虽然露出一张苦瓜脸,却也没有任何回应青岸的意思。青岸总觉得自己和这个女生的频率不太合。



尽管如此,青岸依然跟伏见同行的理由,是因为她的着眼点并不坏。



如果政崎遇害时有第三人在场,顺便又是那个第三人杀了政崎的话……



报岛或许就潜藏在岛上的某处。在那个状况下,报岛只要隐藏踪迹,就能营造出自己坠入地狱的假象。之后,他便可隐形,暗中活跃。



只要找到活着的报岛,之前的那些前提和案件的样貌将会全盘改变。如果是这样,就必须彻底搜一遍这座岛屿,任何角落都不放过。



「你在岛上散步过吗?」



「没有,顶多是在别墅和抽烟塔之间来回。」



「常世岛是座平缓的山丘,常世馆位于山顶的位置,从港口到常世馆之间虽然有铺道路,其他地方却几乎维持原始的地貌。岛上有些地方有留下前任岛主半途而废的开发痕迹……」



伏见拿出地图向青岸说明。



「从岛上的一端走到另一端需要多久时间?」



「大概二十分钟吧。这里很小吧?」



「以私人岛屿来说,算数一数二了吧?不过,不太妙……」



就算要搜索,常世岛上能藏身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加上岛屿外围似乎还有海湾和洞窟,只要有心,便能待在一个地方据守不出。当然,食物和水或许是个问题,但只要有人协助,岛上能藏身的地方要多少有多少。若是真心想抓人,只能趁对方睡觉或是松懈的时候吧。



此外,青岸他们也不是百分之百肯定报岛是真的藏起来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像要证明恶魔不存在一样。报岛或许潜藏起来了,又或许,如众人所料下了地狱。



「就算他被人杀害丢到海里,我们也不知道。」



青岸喃喃自语,轻轻摇头。再这样反覆推测也无济于事。



伏见不理会青岸,朗声继续说明:



「岛上有三口井,但似乎都乾枯了。如果还能用的话,我也不会那么轻易跑去常世馆。」



「放弃挣扎,早点过来后很舒服吧?」



「是很舒服啦……这一点该说是令人生气吗……不过,在常世馆里工作的人都对我很好耶。就连抓住我的小间井管家也是,谈过话之后才发现他是个好人。」



伏见虽然满腔正义,却似乎很容易受这种人情左右。不过,闯入敌人大本营却获得款待,会受影响也是无可厚非。



「总之,有个目标应该比漫无目的乱走好吧?我们要不要把这座最远的井设为目的地呢?」



伏见敲敲地图征询青岸。过了一会儿,青岸颔首表示同意后,伏见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



「不愧是青岸先生。我们走吧,这样一定能朝破案迈进一大步!」



青岸和伏见一路走到井边大约花了十五分钟。看来,伏见的预估颇为正确,从岛上一端走到另一端需要二十分钟。



「这就是我说的那口井,大概是因为紧邻悬崖的关系,非常深……」



那是座利用水桶汲水的水井,虽然年代老旧却十分坚固,无论是石头堆砌的井体本身还是联系水桶和井绳的滑轮看起来都不太有缺损。青岸碰了碰井绳,绳子出乎意料的结实,最特别的,是那不可小觑的长度。



因为,这口井相当深。



井口上方的小屋篷遮蔽了阳光,使人难以看清井底,若非沉滞的空气和些微反光显示井里不是单纯的虚无,青岸或许会以为这是一处将黑暗本体关起来的深渊。



这口井过去应该有相当程度的水量吧,只是当井水不再冒出后,水井的深度便带上凶器的色彩。一想到摔下去必死无疑,青岸便有些胆怯。



「怎样,是没用的井对吧?我看了之后好失望。」



伏见满不在乎地说,一点都不明白青岸隐约感受到的那股恐惧。



「只是失望吗?这摔下去会死人喔。」



「身体不要探出去就没关系了吧?我觉得想像从悬崖这里掉下去会怎样更恐怖。」



伏见一步步走近悬崖。嘴上说恐怖却大剌剌地不停靠近是为什么呢?正当青岸提着一颗心,害怕伏见会就此摔落时,伏见突然开朗地「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