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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人(1 / 2)



1



我独自走在夜路上,一辆黑色休旅车突然横挡在眼前,几条手臂伸了过来。



我被推进后座,双手双脚被皮带之类的东西束缚,犹如落入残忍陷阱的小动物般动弹不得。饶是如此,我仍拼命挣扎,却突然挨了一耳光,反射性地停止动作,缩起全身。



我一挨耳光,全身机能便会像开关被切掉似地停止。医生曾对我说明过好几次原理,但我脑筋不好,听不懂那些复杂的东西。为此,我常被爸爸和姊姊责骂,但脑筋不好是无可奈何,我也无法改变。正当我好整以暇地想着这些事时,另一边的脸颊也挨了一掌,我的身体更加蜷缩起来。



引擎发出沉重的低吼声,休旅车发动前进。



究竟要把我带往何方?虽然我不明白,却猜得出自己将会有何遭遇。车内四个面目狰狞的年轻男人浮现黏答答的笑容,愉快地说着「当当当!假面强暴人登场!」、「我要让她全身上下的每个洞都抖起来!」、「抓到一只可爱的稀有小学生!」



等荒诞不经的话语。的确,我个子不高,胸部也一片平坦,但已经国二了:竟将我错认为小学生,真是失礼。话说回来,现在不是悠悠哉哉地为此愤慨的时候。



休旅车继续前进,不久后在四下无人的停车场停了下来。



引擎被熄掉了。



男人们的湿润眼睛清楚浮现于昏暗的车内,每一只眼都向着我。心跳爆发性地高叫着,汗水一股脑儿冒出,耳背开始发热,腋下却变冷了。我挪动全身,试图逃脱,却因被五花大绑而无法如愿。



放弃吧!这句话突然出现,犹如渗透率高的海绵一般渲染了脑髓深处。于是,我的身体不再动作。变成了洋娃娃。



男人们粗鲁地扒去洋娃娃的衣服,观察处处淤青且未获取必须营养的瘦小身躯。然而,这并未令男人们的情欲与性欲镇静下来,反而更强化了他们的兴奋;他们一并褪去了长裤与内裤,将勃起至最大限度的性器推向洋娃娃。洋娃娃只是个娃娃,当然不会动。男人们的咽喉不满地咕噜作响,随即回复残忍模式,分别抓住洋娃娃的头发及手脚。这是极富攻击性的陵辱,但洋娃娃只是个娃娃,当然没有任何感觉。



其中一个男人将坚硬的性器硬生生塞入洋娃娃口中,使我不由得略微变回人类;但我舔舐味带咸辣的表面并奋力吞下口中的唾液后,便再度成为洋娃娃。另一个男人将自己的性器硬生生地塞入洋娃娃的性器中,这又让我差点变回人类;我放松下半身的力量,接受对方的性器。剩下两人揉着胸部、摸着脚,这种程度的行为不痛不痒,因此我若无其事地继续当洋娃娃,静待进入嘴巴与性器的滚烫棒状物体结束动作。



揉着胸部的男人放开了手,突然将两根手指塞进洋娃娃的鼻孔中;鼻子和嘴巴都被堵住,呼吸变得困难。虽然我是洋娃娃,身体却还是人类,无法呼吸是很痛苦的。我从鼻子籼嘴巴的些微缝隙拼命地吸入氧气。正当洋娃娃努力吸取氧气时,摸着脚的男人放开了手,将手指插入屁股中;他似乎真的打算让我全身上下的每个洞都抖起来。这个动作让我受到冲击——不是肉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我忍不住咬紧牙关。此时,口中的性器被拔出,强烈的耳光飞来,紧接着是怒吼声。他似乎为了被咬而生气。洋娃娃被殴打,不断地殴打。



不过,这对我来说正好。



越是被殴打:心越加萎缩,不久后便会消失。



洋娃娃变为完全的娃娃,所有的感觉皆行消失,缓缓地闭上眼。



待再度睁开眼时,陵辱已经结束。他们将沾满大量腥臭精液的我踹下停车场,并把衣服扔过来。引擎发动,休旅车消失于彼方。



我本欲穿上衣服,却想到该先处理掉精液,便当场擦拭起来;但附着于头发上的精液很难清理,我嫌麻烦,想直接套头穿上衣服,却又觉得不能弄脏所持无几的宝贵衣服,于是再度试着甩掉头发上的精液,但仍然无法清理乾净。



此时,突然有条手帕递到我眼前。我惊讶地抬头一看,有个男人以更惊讶的表情注视着我:他身穿高级西装,年纪约莫三十出头。



「这条手帕……我可以用吗?」



我凝视着他递出的手帕。「会弄脏喔!」



「嗯,可以,没关系,你快拿去擦吧!」



男人将视线避开全裸的我,如此回答。



我低头表示感谢,接过手帕,拭落沾在头发上的精液。我将手帕翻面,顺便把全身擦乾净,接着穿上衣服,思考该不该归还手帕。



「那个给你。」



男人迅速地指着手帕。「啊……谢谢你。」



「我都看见了,竟然干这么过分的事,你真倒楣。你没事吧?」



「思,还好。」



「他们把女孩子的身体当成什么了?你有没有哪里会痛?」



「我没受伤,没事的。不过有点痛就是了。」



「话说回来,那些家伙真过分,真惹人厌,不知道是不是仗着强奸桉件不会上报就为所欲为。你应该不是那帮人头一个下手的对象,他们看来已经驾轻就熟了,我知道,因为我都看见了。思,没错。」



男人瞪着休旅车离去的方向。



「我该走了。」



我整理好服装,站了起来。「谢谢你好心送我手帕……」



「嗯,对,不能饶恕,不能饶恕他们!」



男人的说话速度变快。「你也觉得不能饶恕他们吧?」



「他们确实是坏人,不过我又没受伤,就当作突然遇上午后雷阵雨……」



「你要放过他们?」



「毕竟是无可奈何的事。」



「无可奈何?哪能一句无可奈何就算了!不,不能就这么算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既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也没打算拿他们怎么样。我被侵犯时变成了洋娃娃,并不觉得有多痛苦,只要忍住这挥也挥不去的精液臭味即可。「我不能饶恕,不能放过他们。」



「呃,我可以回去了吗?」



「证据齐全,只差你的勇气。」



「你在说什么?」



「去报警吧!」



「报警?」



这音i外的一句话让我打从心底惊讶。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热;我一面闻着残馀精液蒸发的气味,一面注视着男人。



「去向警方说明来龙去脉,我可以当证人。虽然没看见车号,但我知道车种;更重要的是,我目睹了你被强暴的过程。」



男人递出一张名片,我浏览他的名字及职称,是附近高中的教师。「我们得揭发那帮人的犯罪,让他们得到教训。当然,我会支持你,也会帮助你。我会站在证人的立场彻底支援你。」



「我很感谢你的好意,可是……」



「请放心,我也从事保护女性人权的活动,不容许物化女性的行为。」



「我真的没事。」



我将手帕及名片一起塞入口袋中。「所以请你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等等,你在说什么?难道你打算打落牙齿和血吞?」



活动家的表情显示他无法理解我的话语。「我并不在意。」



被陵辱时,我一如往常地变成了洋娃娃。



因此我既未承受痛苦,也未感到屈辱。我,「我」



这个人,是压倒性的毫发无伤,无须睁着发炎般滚烫的双眸掉泪。但现在却要我去报警?说出被强暴之事?让这件事变成刑桉?公开出来?我才不想自找麻烦。就是不想麻烦,才老变成洋娃娃的。



「交给我就行,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活动家为了令我放心而如此说道。「的确,或许你得以被害人的身分站上证人台,但这是无法避免的。加油吧!被害者也能反击,也能奋战的。」



「奋战?」



我的体内宛若有腐蚀性毒素循环,变得沉重不堪。住手,住手!我已经变成洋娃娃逃避了,我并不痛苦,所以别把事情闹大,让我同家「奋战吧!」



活动家再度说道:「团结起来奋战吧!」



「你说你看见我被强暴的过程?」



我抬起脸来,同时感到羞耻。「思,对,我的确看到了。」



「那要奋战的话,该在那时候……」



「我知道,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默默地看着事情发生。」



活动家立刻回答。「我想订正自己的错误,所以我们去报警,把这件事说出来吧!」



「…………」



「我解决过许多这类问题,我的学生因怀孕而陷入困境时,我也替她顺利解决了,我有这个能力。」



「不是这个问题。」



我迅速起身。「呃,我要回去了。」



「你打算屈服?」



…」



「为何要忍气吞声?为何不告发他们?」



活动家的眼睛看着的,似乎是我脸孔的彼方。



我转过身去,阻绝活动家的视线,拔腿疾奔。我想早点回家,怀抱着自己的屈辱蒙上棉被睡觉,藉此忘却一切,迎接新的一天;困难、焦虑、愤怒……这类情感全都交给洋娃娃,回到一如往常的每一天。或该说我今天得早点回去。



我察觉激烈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发现活动家正赶忙追上来;他拼命地动脚追赶,挡在我身前。



「去报警吧!趁早去比较好,走吧!」



我无视活动家的话语,离开了停车场,但活动家却快步跟在我身后。这个人会一直跟着我——在这个念头的侵袭之下,我再度拔腿奔跑,拼命奔驰于路灯照耀的道路上。



「好,我懂了!」



活动家在背后叫道:「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和住址好不好?我会联络你的,我们一起拟定策略吧!」



当然,我没理睬他。我发现车道对侧的步道边停着巴士,也不管车子经过,便冲出车道。车子粗野地响起尖锐的煞车声,以毫发之差闪过厂我的身体;我同样不予理睬,走上步道,立刻搭上巴士。乘客们悄悄地打量我,我依然未加理睬,往座位坐下,确认窗户的彼端。



活动家仍站在对侧的步道上。



巴士发动并前进。



活动家的身影逐渐变小,但偏执狂性质的视线却迟迟未消失,直到巴士转过街角为止。



回到家后,爸爸给了我一记飞踢。



我撞到了伞架,这似乎令爸爸相当不悦,只见他抖着因怒气而鼓起的眼皮,狠狠地踹着我的腹部。我微微地睁开眼,看见姊姊的脸从爸爸的肩口探了出来;姊姊俯瞰我时的表情,就像是发生厂一件愉快至极的事,令她相当开心一般。



爸爸抓着我的头发,将我拉起,以极为温柔的语气说道:「今天是姊姊的生日,怎么可以在外头游荡到这么晚呢?莉佳。」



接着便抓着我的头发,将我带往客厅。餐桌上放着大蛋糕、可乐和烤鸡,且难能可贵地摆着三人份的碗盘。啊!搞砸了。为什么我偏偏在这种时候晚归?搞砸了,彻底搞砸了。



我连忙开口道歉,但爸爸的人手按住我的下巴,我开不了口。爸爸嘴角积着白沫说道:「莉佳,喂,莉佳!你怎么可以摆出这种态度?向姊姊道歉!」



我想向姊姊低头道歉,但被爸爸的手阻挠,头部无法动弹。姊姊连踹我的大腿好几下。虽然身为高中生的姊姊使起暴力来没爸爸那么狠,但还是会痛:我一面想像自己的大腿如桃子般水肿,一面忍耐痛楚。



爸爸要姊姊停止攻击,并命令她喂我吃饭。姊姊简短地答应后,便走向厨房,将宠物用的小盘子放卜餐桌,并切了一小块蛋糕及烤鸡放上,在上头淋上可乐。爸爸的手移动至我的后脑,将我的脸压向小盘子,我就像狗一样吃着那又甜又咸又冷又辣的怪食物。



但不要紧。



因为我现在是洋娃娃。



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不想,无抵抗无感觉的洋娃娃。



2



大概是营养午餐的汤里被加了抹布水吧!感到剧烈腹痛的我摇摇晃晃地走在午休时间的喧嚣走廊上,好不容易才抵达学生指导室前。我敲厂门,没等回应便走进里头。



老师一如往常地坐在回转椅上,一脸享受地抽着菸。从那不灵光的窗户倾泄而下的午后阳光照得我眯起了眼。这与老师完全不搭衬的悠闲光景令我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声使老师注意到我,他熄掉香菸,打开窗户,对我打了声招呼。那细长的双眸——却有着莫名美丽的的双眼皮——正笔直地朝向我。



「这里没禁烟,不必急着熄掉。」



我别开视线。「我又不讨厌菸味。」



「那怎么行?莉佳,你不知道二手菸的坏处吗?你是傻蛋啊?小心得肺癌死翘翘!」



「这些常识我还知道……」



「你怎么了?」



「咦?」



「你的脸色发青。」



「大概是营养午餐里被加了料。」



「你希望我怎么做?」



「让我坐下。」



「坐吧!」



老师以老练的手法张开折叠椅,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一面对下腹部及肛门使劲,一面往折叠椅坐下,并整理裙子的绉折,转向老师。此时,我的腹痛急速减退:我不喜欢无法自由控制身体机能的感觉,但若是这种类型的不受控制,我非常欢迎。「好一点了吗?」



「嗯……好多了。」



「瞧你满脸汗水,要冲个澡吗?」



学生指导室中设有淋浴室,是从前还容许体罚的时代让教师对学生泼水用的。「不,不必冲澡了。我觉得要是看不见老师的脸,又会开始不舒服。」



「你真的是个怪人耶!把我用在这种奇怪的用途上。」



「对不起。」



我又习惯性地道歉。



「没关系,我本来就是负责学生心理谘询的,什么都不做就能解决烦恼,再轻松不过了。」



老师跷起腿来。「再说,我正好闲着没事干。真是的,这里竟然连台电视也没有,我真希望能到教师办公室边喝茶边看新闻。」



「只要再忍耐半年就好了。」



学生指导这个职务,是每年轮替一次的。「半年?别开玩笑了。这种工作一点意义也没有,根本没人来谘詾嘛!」



「要看是哪个老师嘛!」



「什么意思?」



老师歪着脑袋。「不懂就算了。」



「告诉我。」



「没什么,对不起。」



「我叫你告诉我!」



「……请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看。」



结果老师竟然真的将手放上胸口—当然,他依旧不懂,不明就里地眯起眼睛来。「算了。」



老师切换思绪,换了只腿跷脚。「不懂我好在哪里的学生,都还只是小孩。」



「我懂。」



「很好。」



「谢谢。」



好奇怪的对话。「好啦,莉佳,你有什么事?」



「没事不能来吗?」



「基本上是不能来。不过,刚才我也说了,我现在很闲,可以陪你说说话。你吃饱了吗?」



「昨晚有吃一点,刚才也吃过营养午餐。」



「哦!昨晚啊?吃了什么?」



「啊……呃……」



吃厂蛋糕、烤鸡和可乐的溷合物——这话我实在说不出来。「呃,一般的食物。」



「原来如此,不是不能吃的东西啊?」



老师微微点头。「之前吃了什么?剩饭?」



「对,剩饭也算是食物。」



「欸,莉佳,对于你的认知,我有时候觉得好感动啊!」



老师从办公桌抽屉中拿出小瓶果汁、夹心面包及鲔鱼罐头,装在纸袋中递给我。我从里头拿出夹心面包,立刻吃厂起来。甜腻腻的果酱在舌头上扩散开来,唾液几乎溢出口腔:我一面啜着唾液,一面吃面包。在家里我几乎没饭可吃,学校的营养午餐又往往被同学加料,无法好好吃;这样的我,可说是依赖老师的救援物资活下来的。老师那贮藏大量食物的办公桌,便是我的生命线。



「好吃吗?」



老师问道。



专心于面包的我没回答,但想到这样太过失礼,便连忙点头,接着又再度集中于咀嚼面包。我能感受到细嚼慢咽后的面包片通过食道,积存于胃中。



「虽然我是经历不过五年的菜鸟教师,但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不幸的学生。你活着觉得幸福吗?」



「……幸不幸福?我也不太了解。」



我一口气喝下半瓶果汁,拆开第二个夹心面包的包装。「我不觉得幸福,不过比我更不幸的人多得是。」



「比下不比上,是不知耻的人做的事:再说我是问你个人的问题,和其他人无关。」



「我能变成洋娃娃。」



「又来了?」



「痛苦和悲伤全都由洋娃娃替我承担厂,所以我不难过。」



「多重人格的第一步啊?莉佳,这太无聊了。」



老师真的一脸无趣地哼丫一声。「我不否定这种处世之道,也不想批评他人的思考模式;不过我还是姑且说一句,你那种方法我不敢苟同,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是吗?」



「碰上可怕的东西就闭上眼睛,闻到臭味就捏住鼻了,过上讨厌的事情就东躲西逃。不就只是这样?」



「可是,这也是种解决方法啊!」



只要闭上眼、捏住鼻子、东躲西逃——亦即变成洋娃娃——我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对我而书,这就解决了。不在乎问题,便是完全的解决之道,不是吗?



这是想法上的不同。」



老师立刻说道:「我是那种不彻底解决问题就不甘心的人,不喜欢你这种只会逃避的人,看了就反胃。肮脏、丢脸!」



「不对,就是因为不想变脏、不想丢脸,才变成洋娃娃的。我不肮脏,也不丢脸。」



我大口咬着面包。「一边拼命吃着便宜面包一边说这些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蛤福费。



「啊?」



「才不会。」



我喝了口果汁,将口中的夹心面包冲入胃袋后才如此说道。



「莉佳啊,奋战吧!」



老师朝着香菸伸出手,却又立刻缩回。「奋战,然后解决所有令你痛苦的问题吧!逃避不是解决之道,奋战才能解决。别把自己当成洋娃娃,以人类的身分来解决。」



「以人类的身分……」



我用力地握住夹心面包,因为差点弄掉厂。



「别老说自己弱小无力而逃避,别老说行不通而满足于现状。和这种最糟状态奋战,解决一切吧!」



「你要我别再变成洋娃娃?」



「我要你把洋娃娃丢了。洋娃娃是种狡猾的解决方法」